第三章
“进来。”杨靖鹰走向走道的尽头,那里有几间无人使用的包厢,他打开其中一间,迳自走进去。
康予柔犹豫几秒,这才跟了进去。
她不知道他将她带到这无人的包厢里想做什么,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怕他。
他曾经仁慈地帮助过她,虽然又无情地拒绝帮助她,但她对他还是有种莫名的信赖感,相信他绝不会伤害她。
杨靖鹰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那目光称不上炙热,但却绝对充满威胁
,让康予柔觉得很不安,浑身不自在。
凝视她好半晌,杨靖鹰才淡然开口。“你父亲欠了孙老大钱?”
“嗯。”康予柔轻轻点头,脑袋瓜垂得低低的。
“多少钱?”
“八百万。”
钱虽不多,但对寻常小百姓来说,却不是笔小数目。
“你多大?”
“啊?”为什么突然讨论到她的年龄?
“你几岁了?”他有点不耐地重复。
“十九岁。”虽然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可以帮你。”杨靖鹰也不转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道。
“真的?”康予柔好高兴,没想到他竟愿意帮助仅有一面之缘的她。
“但我不会平白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呃?”所、所以呢?他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你若要我帮你,就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康予柔听了,强烈的希望涌上心头。
只要他肯救她
离眼前的窘境,再辛苦的工作她都愿意做。
“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那是什么意思?
杨靖鹰沉默不语,只是漠然盯著她。她够大了,不必假装听不懂。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妇情吗?”康予柔几乎说不出那羞
的两个字。
“看你怎么解读,对我来说,就只是做我的女人,我不会
你在酒店上班,而且可以让你衣食无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你必须拿你的顺服与忠诚来
换。以物易物,这是很公平的。”
康予柔呆若木
,许久无法言语。以物易物?
她从一个有感情、有尊严的人,变成可以
换、买卖的货物?
“这样的条件,并不算严苛,甚至可以算优厚了。你觉得呢?”
她觉得如何?她当然觉得糟透了!有谁愿意这样被人买卖呢?然而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她不答应成为他的妇情,那么她唯一的下场,就是再次被孙老大带走,沿街叫卖,践踏尊严。
好一点的话被卖入酒店卖笑,糟的话被卖入红灯户卖身,没有一条路是可以安然
身的。如今她只有被一头狮子
噬,或是被无数头狮子撕碎两种选择,无论她怎么做,都不可能有生路,只有痛苦程度的区别而已。
“为、为什么?”他要买她?他为什么要买下她?她不懂!
“因为我需要一个女人,我厌腻了目前的妇情,而你颇合我的胃口,又不用费工夫去找,我没理由不选择你。”
原来只是这样!他需要一个女人,而她正好送到眼前,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还算看得顺眼的妇情…就是这样而已。
“你是认真的?”她多希望,这只是他一个恶劣的玩笑,他会在下一秒大笑告诉她,他只是吓唬她的。
“百分之百。”他面色冷凛,神情严肃,嘴角没有丝毫笑意。他脸上的每一束肌
都告诉她,他绝不是在说笑。
康予柔觉得好像有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她头晕目眩,浑身颤抖。
“你的答案呢?我只要一个回答,绝不勉强。”
他的态度很明显,要不就点头,要不就走人,他绝不会勉强,当然也就不可能帮她。她能有其他选择吗?如果拒绝,她的下场将会比跟著他惨十倍,她知道。
“期限呢?”她幽幽地问。
“没有期限,我们的关系将持续到我厌腻为止。但我会照顾你与你的家人,让你不虞匮乏,这点你可以放心。”
望着地面,康予柔闭上眼,发出蚊蚋般几不可闻的回答。“好。”
面对心狠手辣又毫无人
的孙老大,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是聪明的决定。”自以为能跟无法扭转的命运对抗,是最愚蠢的人。
“有一点你必须知道,一旦你应允了我,将来的一切便将听从我的安排,你想要再回学校读书,是不可能的事了,这点希望你先弄清楚。”
他不得不事先提醒,不想在将来看见懊悔哭泣的面孔。
“我知道。”就算不把自己卖给她,欠了八百万债务的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回学校,她早已认命了。只是,一抹酸楚袭来,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
濡了。
“很好。”
泪眼模糊中,康予柔似乎看到杨靖鹰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她想是自己看错了,因为那抹笑容很快就不见了,他脸上又恢复惯有的淡漠,什么表情都没有。
***
“这就是你未来的住处。”程仲君推开大片观景窗,让清
的空气注入室内。
“谢谢你。”提著小小的旅行袋,康予柔忐忑不安地左右张望,即使满心紧张恐惧,她仍是被这高雅精致的美居给震慑住了。
这间漂亮的房子,真的是要给她住的吗?
“这一带都是高级住宅区,房价每坪起码四十万起跳,艺文气息浓厚,距离美术馆不到五分钟,又接近柴山自然生态保护区,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房子太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少要选这种坪数不大的房子?
“小?”康予柔瞪大眼,以一种“你有没有搞错”的惊愕眼神看着他。“这是我见过最宽敞舒适的房子!”依她看,这里起码有五、六十坪,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屋里尽情旋转跳舞,也不会撞到墙壁,如果房子太大,只会让她觉得空虚又孤单。
“那你肯定没见识过大少的老家。”程仲君轻笑。只要造访过那栋超、超、超级夸张的豪宅,任何人都会突然觉得自己的房子很渺小,小到跟蚂蚁窝没有两样。
“他的老家…是什么样子?”提起他,康予柔忍不住多问了句。
杨靖鹰总是那么内敛、寡言,如无必要,绝少开口说话,但她却很想多了解他一点,毕竟他们未来可能必须相处好几年,她总不能对他一无所知吧?
但杨靖鹰身边的人好像都感染了他神秘、不多话的毛病,程仲君淡淡一笑,保留地道:“百闻不如一见,或许改天有机会,大少会带你去参观。”
“噢!”康予柔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得太多,点点头,没再追问。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大少替你办了支行动电话,就是这个。”程仲君将一个标示著手机厂牌与图案的纸盒交给她。
“谢谢。”她收下来,随手放在一旁。
“顺便说明一下,大少吩咐过,所有的房间你都可以自由使用,往后会有专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她叫丁太太,一天会过来煮午晚两餐,并且打扫整理屋子,其余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搅…呵,当然大少会来。”
对于他开的玩笑,康予柔完全笑不出来,想到杨靖鹰会过来,那么他将会…
啊!她光想到那亲匿
的画面就差点尖叫,慌忙转身走到一旁,将注意力投注在那些顶级的建材与雅致的装潢,假装兴味地欣赏屋里的摆饰。
“应该没其他问题了吧?那么,我先离开了。”任务达成,程仲君施施然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他悄然停下脚步,暗自注视漫不经心摩抚一尊舞蹈者铜塑雕像的康予柔,心底满是疑惑。
她看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大学生,了不起长得清秀了些,他不懂大少为何选择她?他真是不明白,大少身边,从来不乏
感美
、懂得讨男人
心的女人,实在不必将就这颗青涩的果子。
不过大少做事本来就不太按牌理出牌,而且从不向人解释,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会明白大少为何选择她。
***
程仲君走后,康予柔立即卸下伪装出来的欣喜面容,跌坐在沙发里。
赤
的小脚踩著冰冷的米
大理石地砖,那股凉意就像寒冰,直直传入她的心底深处。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这间奢华简约风格的豪宅,试著说服自己:真的没得挑了!
能住在高级地段的公寓、吃新鲜可口的美食、房子有人打扫、饭菜有人料理,想散心的话走几分钟就是美术馆,想出门逛街也只要吩咐一声,就会有司机亲自过来接送。另外,她的家人也获得很好的安置。
她的父亲摆
了债务,有份替杨氏企业开车的新工作,薪水满优厚的。而弟弟将有学费继续升学,杨靖鹰还给了他充足的生活费,她再也不用担心他吃不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了,她还冀望什么?
但是在她心底,总有份莫名的失落与空虚,这就是她此生的宿命吗?
“啊,不想了!”她美眸四下梭巡,找寻可做的事,好让自己可以暂时忘却这些扰
自己思绪的心事。蓦然,她看见那个程仲君拿来的纸盒。
他说那是杨靖鹰替她办的行动电话…
她打开盒子,看见一支雅致秀气的米白色行动电话,时髦的滑盖式手机,薄而轻巧,钢琴烤漆的外壳,非常有质感。
这是她所拥有的第一支行动电话,她不
好奇地取出手机把玩,这时,它突然颤动起来,还发出清脆的铃声。
赫!康予柔吓得跳起来,险些把手机摔到地上去。
她瞪著那支典雅的米白色行动电话,好像它是会咬人的怪物。
原来它已经能够通话了,是谁打来的?该接吗?
电话铃声持续响著,她与铃声沉默地抗争著,想看看是哪方会先放弃。
打电话的人显然非常顽固,怎么样都不肯放弃,最后是她率先投降,掀起手机盖,接了电话。
“喂?”她仿佛拿著炸弹似的将行动电话贴近耳边。
“在忙?”
对方一开口,她就知道是他。
“大、大少?”
“显然是。”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幽自己一默的意图,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深怕是他宣布自己马上要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又传来他的声音。“只是问问你的状况。仲君都把事情
代清楚了?”
“嗯,都
代清楚了。”
“往后这支电话就是我们连络专用的,我会打给你,记得随时带在身边。”
“好。”
“如果想吃什么或是缺些什么,尽管告诉管家丁太太,她会负责替你买来。”
杨靖鹰拿著无线电话走到窗前,遥望着远处的高楼,不自觉
低嗓音,像跟情人说话般轻声细语。
周冠祐正好进来要向他报告店里的事,听见他在讲电话,惊讶得差点滚到地上去,慌忙退出门外,不敢打搅他谈情说爱…应该是吧?
“谢谢。”
“如果你要外出也可以,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会派司机接送你。”
“我知道了。”说接送是好听,其实是监视吧?他怕她偷跑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问她?康予柔觉得好笑,是他打来的耶,应该是她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吧?难道他只是打回来吩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或是…
只为了听听她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用旁人笑她,她自己都知道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
“没有了。”
“那么好吧,我要办公了,我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已经输入你的手机里,你若有事,随时可以打过来,我会帮你处理。”
“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么我挂电话了。”
“再见。”康予柔温柔有礼地道别,等他先挂断后才收线。
叹口气,望向空
的房子,夕阳正透过落地窗的薄纱窗帘,斜映进屋内,洒落满地金光,她突然觉得满心惆怅。
这是囚
她的地方,她未来数年将要生活的牢笼。
向魔鬼预支了金钱,现在她得开始用还债了…以她的尊严。
***
天将破晓,杨靖鹰踏入这间他刚购置的小豪宅。
他像只夜间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过阴暗的客厅,循著映入屋内的月光,走向唯一有
的主卧房。
十坪大的卧房内,厚重的织锦窗帘拉上了,连半点光线都透不进来,他捻亮桌子上的台灯,柔和的光线霎时照亮了一室。
他向来习惯黑暗,但今晚…他不需要黑暗。
来到Kingsize的大
边,他凝眸注视他替自己买来的奖赏。
娇
的人儿,蜷缩在洁白的FRETTE-Liegi寝具里,被柔软细致的苏丹绵暖暖地包覆,兀自
睡著。不过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小脑袋在枕上左右摆动,不时皱眉低喃,好像在排拒什么。
“难道在梦中,你还想抗拒我吗?”杨靖鹰的手指抚过豆腐般滑
的脸颊,暧昧地摩挲那微启的
。
唯恐他突然前来“索讨权利”康予柔胆颤心惊地等候一个晚上,最后不敌睡魔的威力,沉沉睡去。
然而即使在睡梦中,他仍不放过她,冷漠的俊颜不断浮现,一次又一次惊扰她的心,害她睡得极不安稳,即使她已睡了好几个钟头,但仍觉得很疲累。正睡得昏昏沉沉时,却感觉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的皮肤,她敏锐地一颤,立即警戒地睁开眼。
晕黄的灯光下,一张她在梦中见过无数回的面孔,正悬在她的上方,眸光不冷不热地望着她。
“你…”她倒
一口气,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却被他半倾在
上的颀长身躯
住,除非用力推开他,否则根本动弹不了。
“别动。”他轻声命令,捻起她落在枕上的乌黑细发,好整以暇地把玩。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她偷瞥了眼
头的钟,凌晨五点十二分。
坐立不安地等了大半个晚上,原以为他不会过来了,稍微安心了上
休息,没想到他却在她沉睡时,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
“怎么,不
我?”杨靖鹰挑起眉,用微眯的眼眸斜睇著她,轻哼质问。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
“我通常这时候才离开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勉强开了金口解释。
“噢!”除了这个单音,康予柔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回来?还是…您辛苦了?
她没当过妇情,不知道妇情该做什么,又该说些什么,讨自己的包养者
心。
“我要洗澡。”他突然站起来宣布。
“啊?!”康予柔大大的眸子眨了又眨,不知道他这么说是想要她做什么。
啊!他、他该不会是要她…
“去帮我放热水。”他仿佛没见到她惊恐的表情,迳自命令道。
“喔!”原来只是要她放热水!
康予柔松了口气,连忙掀开柔软的被褥下
,走进浴室放热水。
她身上穿著粉红格纹的棉质睡衣,还点缀著可爱的小熊图案,幼稚得活像国中生,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什么也没说。
让热水自行
,她再度走出浴室,苦思著自己还能做什么。
看见他正在解衬衫的钮扣,她终于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我帮你
衣服。”她走上前,询问地看着他。
瞥她一眼,杨靖鹰沉默地移开自己的手,算是默许了。
康予柔马上接手,开始解著他衬衫上的钮扣。
她是个好姐姐,从小就会帮忙照顾弟弟,虽然对男女关系还很陌生,但她很会替人
衣服。基本上只要把眼前高大的男人想像成五岁的小孩,就会容易多了…虽然他劲瘦有力的体格,跟五岁的孩童截然不同。
“你很纯
。”
畅俐落的动作,令他莫名感到不悦。
“这叫
能生巧,我很有经验的。”她微微一笑。
他不知道五、六岁的小男孩有多皮,
衣的技术不好,或是速度太慢,根本应付不了只想赶紧溜去玩耍的顽皮鬼。
“是吗?”杨靖鹰冷笑,眼眸眯起。
是他误会了,清纯的百合可能是放
的火玫瑰所伪装,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果真是铁的定律。
“那么,进来服侍我,以你纯
的技巧。”略带讽刺地说完,仅剩贴身衣物的他迳自转身走进浴室。
服、服侍?是指…那件事吗?在、在浴室里?
康予柔惊愕地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里头传来哗啦的水声,才发现自己发楞太久,只好硬著头皮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