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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齐皓要秦可心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反跟踪那两个暗中追随他们的人,看看是否为企图讹诈他两人百贯钱的衣饰店派出来的。

 若是,就让秦可心在衣饰店的老板、伙计等人的饮食中加点料,让他们勤跑几趟茅厕,把体内那些七八糟的东西都泻干净了,换一副清白肚肠,别再做黑心生意。

 至于衣饰店的靠山知府大人,齐皓要秦可心想办法给他弄点好东西,最好是让他从此“雄风不再”因为他听说,知府大人生,家里十八房小妾犹不知足,正准备赎了天香楼的头牌阮娇娇做第十九房姨太太。

 知府大人现在是夜夜宿在天香楼里乐不思蜀,齐皓有意在他身上大赚一笔,补补那个快干扁下去的钱袋。

 以秦可心的武功和对医道的认识,办这两件事还不易如反掌?

 于是他们分头行事。他把今所购之物拿回客栈,等她消息,而她继续逛街,引着跟踪者。

 对于他说的事,她是七分相信、三分怀疑。真有店家会为了几件衣服就这样不饶人?也太霸道了吧?

 偏偏事情还真让他猜中了,那两名跟踪者就是黑心衣饰店派来的。

 秦可心怒火中烧,下手也就狠了点,保证店里从老板到伙计,一天最少要跑上十回茅厕,连续一个月,毒素方能解除。

 她又夜探天香楼,很恶劣地在人家的饮用水缸里下葯,不止要知府大人雄风难振,当夜天香楼里的嫖客,个个都从发的大公变成无力的小雏嵬;至于姑娘们,就让她们在上好好歇一歇,别再成天勾引男人了。

 在秦可心的想法里,院那等肮脏地方还会有好人吗?既然要惩治,就辣手一点,好教那些无的家伙懂一点什么叫礼义廉

 她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回到客栈,没来得及休息,又去借厨房,熬齐皓的补身葯汤,然后叫小二烧水给她沐浴包衣。

 这一来二往,又过了一个时辰,眼下已近辰时。

 她又累又饿,不过还是先帮齐皓把葯汤送过去。

 敲了敲他的房门,她以为会听到那句老话:门没锁,自己进来。

 谁知今儿个反常,他主动帮她开了门,角挂着暖暖的笑。“回来啦!我让小二准备了早膳,一起用吧!”

 她瞬间怔住,不止为他温和的话语,还有他一身的黑衣。

 她一直不喜欢黑色,总觉得肮脏,但黑衣穿在他身上,配上一头白发、玉般面容,竟是说不出的俊俏。

 那双眼黑黝黝,像八月十五的夜空,吸引着她伫足,不知不觉,连神魂也一起勾走。

 “可心?”见她久久不回话,他不免疑惑。

 “什么?”猛然察觉自己竟看他看得呆掉,热烫烫的红霞栖上她双颊。“那个对了!我来叫你喝葯。”

 黑漆漆的葯汁散发着一股让他反胃的味道。这些日子,他真是吃葯吃到怕了。

 但瞧着她期待的小脸,他又不好推拒,皱眉接过葯碗,一口气喝干。随即,他眼一亮。这葯又甘又醇,竟是无比美味。

 “我知道你怕苦,特地在里头加了些黄连。”

 “黄连不是很苦?”

 “苦尽则甘来。”天下葯物千百种,只要搭配得当,未必不能达到既美味又具疗效的成果。不过这要费极大功夫,多数人懒得弄,但她例外,她觉得生病的人已经够辛苦了,还要他们喝那么苦的葯汁,简直是种折磨,因此她研究了很多方法让苦葯变可口,这也是她神医之名传四方的原因之一。

 他细细思索她的话,击掌而笑。“有道理。”让过身子,请她进房,他为她盛了碗米粥。“你一夜未归,还好吗?”

 她有些受宠若惊,想他贵为一国之君,也能如此体贴女子,不让她心房更绵柔几分。

 “所有的事都被你猜中了。”她把自己忙碌一夜的事说了一遍,私心里,很是佩服他的巧智。“接下来你要怎么赚钱?”

 他却是吓了一跳,不知她这么大手笔,把天香楼上下都害了一遍。他原先的计划要推翻重做了。

 “本来是想扮做游方道士走一趟知府大人的家,卖他一枚能雄风再起的金丹,如今…我看得去天香楼做生意了。”

 “你要去天香楼?!”她惊喊,差点把手上的粥都打翻了。

 “小心点,粥很烫的。”他拿下她手中的碗,细细检查她双手,确定没有烫伤,才吁口气,道:“我扮道上去捉妖,你这么吃惊干么?”

 “捉妖?”

 他点头。“一夜间,全天香楼的人都着了道,只能以妖物作祟之名推搪过去。我扮道士,先去诈天香楼一笔,再想办法骗一骗那知府大人,一来充实我们的荷包,再则教训他一顿,让他知所进退,都已经是坐五望六的人了,就别再去糟蹋人家小姑娘了。”

 “可是…”她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她昨晚就不下狠手了,让他去了那等肮脏地方,还能清清白白地出来吗?

 “可是什么?”他大掌探向她额头。“可心,你莫不是病了吧?古里古怪的。”

 “唉呀!”她推开椅子站起身,在房里团团转半天。“算了,这钱我们不赚了,我去给他们解毒,总之,那等肮脏的地方,你不要去。

 “天香楼?肮脏?”她在说什么啊?怎么他一句也听不懂。“可心,既然你怕脏,为何还要去?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吗?”

 她当然爱洁,问题是,她更不想他去青楼。昨晚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个男人不管穿着打扮再斯文,一进去全变成禽兽,对着那些窑姐儿又扑又吻。如果齐皓也换成那副嘴脸,她定要气死三回。

 “我不管,就是不准你去天香楼。”

 “我是去赚钱。”

 “我说不许。”她纤掌往桌上一拍,清清楚楚一个掌印,可见功力之高深。

 他却没被她的怒火吓到,只闻到阵阵酸味,心下恍然。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

 那阵笑声让她心里有几分的舒,和更多的羞窘。“你你你…笑什么?”虽然他的笑声很好听,但他的样子却教她好尴尬。

 “可心。”他微笑,牵起她的手。“你觉得宫里的秀女宫娥比之天香楼的姑娘,姿如何?”

 “啊?”这话扯太远了吧?但他想听,她思考了下,也就说了。“宫里的女孩子更漂亮。”

 “那你可知道,登基近五年,任言宫御史如何奏禀,我没纳过一名妃子,也未碰过一个宫女。”

 “为什么?”她问。不是说做皇帝的都很风吗?难道他会例外?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目光柔柔地望着她,他的手与她的握着。

 她心房猛然一颤,才退热的娇颜又烘烧起来。

 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吗?他是个固执的男人,只牵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手,所以她可以放心,别说一座天香楼了,就算把他丢进女儿国中,他也不会花心来。

 她低垂螓首,嘤咛一声,身子不自觉偎近了他。

 他大掌揽着她的,鼻间嗅进她沐浴后的清香,心里是足的、踏实的。天下美人无数,总能让人眼睛为之一亮,但心绪颤动后,却是空寂。

 只有她,乍见时貌不惊人,却随着相处,逐渐涤清了他愁怨的心房,让他变得快,变得开朗,变得再知日子原来也能这般有滋有味又快活。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

 秦可心才为齐皓那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高兴不到半刻钟,就想把他捏死了。

 一个白衣素服、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在小二的带领下,找上了门。

 小二一离开,小姑娘倒头就拜在齐皓脚边。“奴婢月华叩谢恩公。”

 秦可心恨恨瞪着他,大有他不把这姑娘的来历代清楚,便不与他干休的意思。

 齐皓却是一脸迷糊,望着脚边的姑娘。“姑娘,我们认识吗?”

 “恩公,你昨儿个买了月华。”小姑娘身上还带孝,红肿的眼,泪痕未干。

 “齐、皓…”秦可心一掌拍在几案上。这回更用力了,整张几案都被她击得粉碎。

 齐皓额边滑下一滴汗。“冷诤点,可心,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小姑娘,可能是认错人了,待我再问问。”

 “恩公,昨月华卖身葬父,蒙你垂怜,从今而后,为奴为婢,生死不离。”小姑娘看着他,眼波转,却是无限的依赖。

 一听到卖身葬父这句话,他终于有点记忆了。

 “是你啊!”昨他与秦可心分开后,回客栈途中,见一女子伏跪路边,一幡白布上书:卖身葬父。他颇为不解,这姑娘身上有值钱物事,何不走趟当铺,将东西当了换取银两,既可葬父,又保全自身?于是他出言指点,告诉她,她头上那木钗不是普通的木头雕就,乃是难得一见的沉香木,这玩意儿在香料店可谓一、两万金,把钗当了,她马上比他更有钱。

 “月华姑娘,我昨天只是跟你说了几句话,并未出钱买你,何来主仆之说?”

 “昨若非恩公指点,月华已身遭不测,当时便立定了心意,终生追寻恩公,望恩公收留。”月华叩首。

 秦可心将疑惑的视线转向他。

 齐皓便把昨的事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听罢,秦可心皱眉。“月华姑娘,如此说来,他并未赠你金银,不算买下你。”

 “可是恩公给了月华一条生路。”月华很固执。“昨儿个围在月华身边的人都不怀好意,只有恩公真心待月华,所以月华决定了,一辈子服侍恩公。”

 这什么跟什么啊?秦可心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女孩,快昏过去了。

 但她更气齐皓,才离开她身边多久,他就招惹了一个姑娘,还说喜欢她呢!分明是个风鬼。齐皓冤得很,他也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怎么麻烦就上门了?

 “月华姑娘,我不需要人服侍,也不想要奴婢,你回家去吧!”

 “月华已经没有家了。”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那你总有亲戚吧?”

 “月华无依无靠。”一副跟定他的模样。

 齐皓想仰天长啸。什么年头?好事都不能做了。

 “也罢,这里有五十贯钱,你拿着,看是要嫁人,还是做点小营生,总能过活,就是别再跟着我了。”

 “月华不要钱…”哭得更大声了。

 齐皓瞥见秦可心铁青的小脸,心头怦怦跳。惨了惨了,让月华这么搞下去,他还有活路吗?

 “可心,我…”

 “你厉害。”居然招惹到这牛皮膏葯似的女人,骂不得又赶不走,气得她头晕脑。“我不管你了。”她甩袖出门。

 “你去哪儿?”这真的不关他的事啊!他好无辜。

 “去义诊。”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里就剩齐皓,和依然跪着的月华。

 “月华姑娘。”他长叹口气。“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你如此执着地跟定我,但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不会收留你,这房间你爱住便让予你,我再订一房就是。”

 他把随身物品收拾一下,直接走人。

 月华却是固执,他走一步,她跟一步,得他没办法,只得暂时躲进秦可心房中,啪地锁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一直耗到秦可心义诊完毕,她回房,见到月华立在自己房门口,便问:“你在这里干么?”

 “我等恩公。”

 房里,齐皓听到秦可心的声音,便开了房门。“可心,进来。”他见月华也要跟进,冷目一瞪。“你不准进。”

 月华怯怯地望着他,秋眸里水雾淋漓,一派楚楚可怜。

 秦可心瞧着也心酸。这小姑娘怕真是无处可去,才非黏着齐皓不可吧?

 齐皓只当没瞧见月华的眼泪,一把将秦可心拉进去,砰地又将门锁上。

 房外,就听见月华的哭声有一阵没一阵地传来。

 “齐皓…”秦可心拉拉他的袖子。

 齐皓只道:“莫非你要我收留她?”

 秦可心的头摇得像只搏鼓。

 “那就得让她死心。”可月华的哭声就是听得人心慌。

 起码秦可心是很不安。“那…要不慢慢劝她?一个小姑娘,才刚死了爹,又没个依靠,万一想不开…也是一条人命呢!”

 他就知道她是嘴硬心软的人,要不凭她一身好本领,吃香喝辣有啥问题?也不至于满天下跑,四处给人义诊,闹得手头拮据,三不五时往山里钻,弄得一身脏地采葯卖钱。

 “要不你收了她,后求诊的人多了,你也有个帮手。”

 “但学医很辛苦的,她肯吗?”

 “哪个生活不辛苦?你当我在皇宫里的日子就轻松了?”

 换作从前,她觉得他就是个光吃饭、不干好事的混帐,认识了才知道,他比旁人认真了几倍,只可惜一番辛劳全办了坏事。

 他有错吗?有的,他识人不明。

 他没错吗?她却怜惜他的一片苦心被糟蹋。

 “也罢!我去跟她说说。”她出门找月华谈话。

 齐皓端坐屋里,就让两个女人去谈。

 他料定月华不会同意秦可心的提议,毕竟那小姑娘要找的是个“依靠”能守护她,为她挡风遮雨的人,她并无意愿自己挑战那风雨。

 “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他撇嘴,颇不屑如此软弱。

 房门外,秦可心的劝慰和月华的泣隐隐传来。

 “也只有可心有那等好心肠,见到人就想拉一把。”而他呢…他念头一转,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偏激了?

 是这世间叫女人要顺从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一辈子就得从着一个男人,不能有自己的主意,这才算是个好女人。

 月华也只是尽她做一个好女人的本分,怎么他就如此厌憎?

 到底是秦可心太善良,还是他生太凉薄?

 他还没想出一个答案,秦可心气愤的踢门声便惊回他的神智。

 “怎么了?”他给她倒了杯茶,降一下火气。

 她了几口气。“我说不过她,无论如何,她就是觉得女人不该抛头面,像我这样…”她银牙咬得吱吱响。

 “她骂你了。”

 秦可心气得又跺了下脚,一番好心竟被月华说成四方奔走、勾蜂引蝶,而她自认是个贞节烈妇,认定一人,终生不变,所以除了齐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近其他男人了。

 她越想越恼,忍不住瞪他。“都怪你!说话就说话,你动她的钗干么?不知道男女授授不亲吗?”

 “她告诉你我碰她的钗?”

 秦可心哼了声。“你没碰,怎么知道那是沉香木做的?”

 “我的眼力好还不成吗?”齐皓啼笑皆非。好人做到这样,真是够委屈了。“你想想,咱们一起逛过街,你买东西,我给你指点的时候,曾经碰过那些货品吗?”

 “是啊!”他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她还说他有一双利眼,什么货,他眼角一瞄便知真假,哪用得着亲手去拔人家小姑娘头上的钗,惹这等是非?

 “她骗我!我去问她,你一番好意、我一片善心,她不领情也就算了,怎地如此糟蹋?”

 “你要找她对质,随时都可以,现在先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让她阻了半天,知府大人的事和天香楼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你还要去天香楼?”他招惹女人的本事太大,她实在怕了。

 “就算不为咱们的荷包打算,你给人家整楼里的人都下了葯,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顾,让他们自生自灭?”

 “了不起我再回去下个解葯嘛!而且她的葯也不是终生葯,只消过上一年半载,葯效自然退去。”

 “那知府大人的事怎么办?真让一家黑店欺到我们头上?”

 “这…”“可心,这世间的买卖呢,”他迟疑着不知如何为她解释,这嫖客跟女间是供需问题,无法可。“你可能觉得那些卖笑的女子和进去的客人很…不好,但是…我这么说吧,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之徒,有时候…那只是很纯粹的需求…”

 “食也嘛!”她淡淡地丢下一句。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饮食男女、人之大”这回事,但懂归懂,让她亲眼见了,心里就是不舒服。

 “呵呵呵…”他傻笑。

 “哼!”她嗔他一眼。“你就高兴吧!”

 “可心,我是开心你明理,高兴咱们荷包又要有进帐了。”他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

 她俏脸马上红了,像那明晃晃的烛火般,得娇人。

 “就会说好听话。”她小手,没出,却在他的大掌下,身子逐渐发软。“干么啊!放手。”

 “不放。”温柔地,他把她拉进了怀里。“好可心,我真庆幸遇到你。”

 “嗯?”她微抬螓首,蒙眬的眼望进他深邃的黑眸,转瞬间,跌入一汪甘甜的情海里。

 “庆幸你不像那些千金闺秀,终守在家里,双眼只见方寸之地,否则我俩岂有相识的机会?”

 牡丹再,也不如这朵路边小雏菊合他心意。

 “那天香楼和知府大人官邸,我跟你一起去。”

 他张口结舌好半晌。“可心,你在此地义诊多,见的人成千上百,你一面,我还怎么骗人?”

 “这还不简单?”她嫣然一笑,挣脱他的怀抱,坐到妆台前,取了数十瓶瓶罐罐,这边掏掏、那儿抹抹,然后…

 他见识到了另一项武林绝技: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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