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乐丰总是固定八点起
,到外头走一圈后才回屋吃早餐,九点就会窝进工作室里,在大方桌上展开她的设计图,一一的将细节完成,或是修补缺漏。
齐云震拿着热咖啡离开餐桌,轻声的走上楼去,经过她的房间时,还偷偷的推开门
,看了一眼。
吧净整齐的
铺,几近一尘无染,佣人说她根本不让她们打扫清理,一切都自己来,而且的确整理得找不出一点紊乱。
他真难想像有人起
后把自己房间搞得跟饭店一样,连被子都差点折出豆腐角来,每一片
裙都理得平整,桌上的瓶瓶罐罐摆得整整齐齐。
啧啧,那随便想也知道,她即使在工作室内,一定又是一丝不苟的穿着。
缓步移近工作室的房间,他就可听见沙沙的铅笔声作响,河乐丰会画一张大草图,每一个细目再用电脑绘图去合成要的感觉。
齐云震倚在门口,瞧着专心一意的河乐丰,她依然盘起发髻,穿着粉红色的衬衫,下头还是搭了件长
,每一件衣物依然是烫得
直,唯一不同的是,她把扎着的衬衫拉放出来。
她正面对着门口,绘制青龙区的设计;他们将派对现场分成四大区块,以十字
错的红毯为界,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四周区块更有其特色,但又与整场的感觉相互协调。
天气炎热,她衬衫上两个扣子解了开,俯身画图,春光倒是全进了他眼底。
他对眼前的春光熟悉得很,啜饮一口咖啡,眸里泛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喜爱。
“哇!”她换角度时,赫见门口的门神,吓得尖叫“你、你干么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
“早。”他扔出和煦的笑靥。
“都十点了,哪里早?”她惊魂甫定的拍拍
口“你昨晚干么去了,好像很晚才回来?”
深夜时分,她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才会听见车声。这几天齐云震的身影已经占据了她大部份的脑容量,甚至凌驾了工作!
自从发现认识他更多后,她就迅速的沦陷,目光几乎都跟着他而移动。
然后她尽可能避免与他相处,可是他却总是绕在她身边,一点一滴的侵蚀她的理智。
“去喝点小酒。”其实他想顺便来个
遇的。
昨天有两个法国女孩,都相当妩媚动人,他才站在吧台没两分钟,她们就主动示好,一起把酒言
…
只是他昨天实在提不起劲,两手明明各搂着柔软的娇躯,最后还是打退堂鼓,一个人回到这里来。
齐云震认真的看了河乐丰,他觉得她是主因。
她让他不想带女人回来,因为他会介意被她看到那种情景,也不想在有她的地方拥抱别的女人。
或者该说,他比较想拥抱她?
轻轻的扫过她全身上下,他发现他现在对她的
望比对其他人来得强烈。
他走了进来,站在设计图边。
“这里面不能吃东西!”河乐丰扔下笔,马上下逐客令“在外面喝完再进来!”
“啊?”他还在错愕,已经被人由后推着背,重新推出了门口。
哼!要是咖啡洒了,把她的设计图弄脏了怎么办?她的工作环境,是不准有食物存在的。
“你规矩实在有够多!”他摇头加叹气“而且把自己的生活搞得累死人。”
“我哪有!”她不平的抗议。这叫有规划的人生。
他把杯子搁到地上,吆喝着二楼的女佣收走,重新走了进来。
一看见他又进来,河乐丰心头又是一阵小鹿
撞。
他怎么连衣服都没换?根本还穿着睡袍到处晃!
“为什么一定要保持那么完美?”他在工作室里绕了一圈,两手一摊。
“什么叫完美?这叫整齐。”她纠正他的用词。
“你是从不懂得放松,还是不愿给人看到你随兴的一面?”不知怎么地,他觉得心情不大好。
河乐丰假装凝视着设计图,下意识的又咬起指甲,根本不想理睬身后的男人,因为他…为什么又说中她的心事?
要不是因为跟他在一起,她也不会如此的力持完美!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呈现最美好的一面,毫无缺点可以挑剔,当个完美的情人。
原本如果只是工作,齐云震只是雇主的话,她也还不至于如此的逞强,但是她却下意识的追求这样的完美。
晨起后必定要晨浴,然后亲手将房间、
铺整理得一尘不染,把自己得打理得干净整洁,薄施脂粉,抹上口红,一定要让自己神采奕奕。
她是一个多星期前发现这件事的,她在齐云震面前想要变得美丽,而且无可挑剔…然后她确定自己过度在意他的存在了。
“不要再咬指甲了!你是怎么回事?”他上前一步,拉开她的手“你一紧张就会咬指甲,这里有什么让你紧张的事吗?”
河乐丰被吓了一跳,看着自己咬得
七八糟的指甲,自是难堪的回手,转过身去。
“跟我在一起很累吗?”他拨松着一头
发“还是住在这里让你觉得很有压力?”
“没、没有啊!”她讶异的直起身子,回首看着他“为什么会扯到那里?”
“因为在这个庄园里,只有你跟我,两个人。”佣人一向都会自动隐形,非不得已根本不会出现“你却好像在皇宫作客似的,战战兢兢!”
“我…我只是…”她顿了一顿,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起。
难道要说,一切都是因为你吗?因为你让我心慌意
、因为我太过在意你,所以我想要变成一个完美的女人?
“我自己都穿这样在家里走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好像把他当外人。
他们已经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成天几乎都在一起,不管是采买材料、测量场地,或是前往超市购物,根本没有分开过。
再怎样也该对这里
稔,她却比刚到时更加生疏,像是硬要在自己周围筑起一道墙,不让任何人跨越。
“因为不是我的家!”她冲口而出“再怎样都有外人在,我哪可能像你一样随兴!”
齐云震凝视着她,张口
言的
闭了起来,他深
了一口气,藉以
下满腔滚烫的莫名火,然后直起身子,轻轻点着头。
“好,我知道了。”他跨出步伐“真抱歉我太自以为是了,搞半天我是个外人。”
他的语调无比冰冷,越过她的身子,疾步的往外走去。
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是外人呢?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如果这么想,也就不会那么ㄍ一ㄥ了啊!
河乐丰站在桌边,呆然瞧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脚步却一动也无法动…她该怎么办?要赶紧去跟齐云震道歉,告诉他他会错意了,她打从心底的喜欢着他,才不是…
喜欢…她意外地得到了自己逃避的答案,整个人开始微微发颤。
她双脚疲软,非得撑住堡作桌才能让身体站直。这是报应吗?因为她喜欢上一夜情的对象,上天才给她这种惩罚。
让他变成她的未婚夫,让他们进行假意的婚礼,让她彻底的爱上他,然后呢?然后她一贯的完美主义再度让她失去喜欢的人。
楼下传来隆隆的引擎声,车子很快地远去,齐云震决定如河乐丰所愿,让她有彻底的自由空间,不再受限于外人。
堡作室里的河乐丰听着引擎声,直到声音消失,颓败的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跟着滚出眼眶。
“外人…我们本来就是外人啊!”她喃喃自语的,笑自己的愚蠢。
不然还能是什么?不是滚过一次
单就叫男女朋友,就算他多么的
人、就算他们有多契合的兴趣、就算他再如何适合自己…就算、就算她根本对他一见钟情,他们彼此依然是外人!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是不知道犯的是哪个错!
到底是不该跟陌生男人一夜情,还是不该答应来到英国?或许错在她太力求完美,才让齐云震生了气?
她抹了抹泪,撑着桌子重新站起,她凝视着他们合力构思的派对设计图,酸楚涌上鼻间,她紧咬着
也无法阻止泪珠翻滚,直到泪水模糊她的视线,看不见设计图为止。
“啊…”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她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往地上扫去。
设计图、笔、笔记本,在地上发出声响,屋里三个佣人全部默不作声,二楼的女佣就站在工作室门口,对着冲上楼梯的女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这是少爷跟女友在吵架,不是她们能过问的事。
虽然,她们谁也没看过,少爷跟哪个女人吵过架。
雷声轰然,伦敦被一阵一阵的雨洗涤,早已洗净所有尘埃,可是这阵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雷电
加的大雨已经连下了三天,部份地方甚至已有水灾之虞,可是气象报告却指出,这阵雨可能要再下个两三天才会渐歇。
齐云震早回到伦敦豪宅,一副吃了炸葯似的模样,严
任何人靠近他房间方圆十公尺之内,连饭都不下来吃,一句话也没吭过。
“老婆,他是怎么啦?”卢亚夫公爵在餐桌上,望着空着的座位,询问
子“谁让他生气啊?窝没看过他这么生气耶!”
“想也知道,一定是乐乐。”苏珊倒是愉悦得夸张,咬下一口现烤的面包。“他跟乐乐吵架啦?”卢亚夫公爵挑了挑浓密的红眉,
低了声音。
“乐乐昨天打电话来,说她不接派对的设计了,要辞掉回台湾去。”苏珊边说,脸上却尽无忧
,快乐得只差没哼起歌来“他们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乐乐?怎可以?她是窝们的西妇!”卢亚夫公爵严正的瞪大双眼。
“达令,你放心好了!”苏珊扬起狡猾的笑容,亲手喂了丈夫一口面包“无缘无故,小俩口不会吵架的!”
卢亚夫公爵先是一愣,旋即领会
子的意思,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夫
俩共享超美味的晚餐。
而楼上生闷气的家伙,正站在落地窗前,瞪着外头的滂沱大雨,偶尔划过的闪电与雷击,都让他坐立不安。
那女人怕打雷,这种雨下了三天,不分昼夜,她是怎么过的?
哼!他何必去想她的事情?别忘了她把你当外人,就是要你不在了,她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
,否则她会感到极大的压力。
啧!齐云震不耐烦的踹倒椅子,一颗心紊乱得难受,心浮气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是在干么?为什么要对那个河乐丰念念不忘?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躲在衣柜里瑟缩发抖?或是躲在
底下嚎啕大哭?
三天前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可是至今他还未能释怀。
他就是看不顺眼她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摆明是要跟他拉开距离,或是建立主雇关系,而且一天比一天夸张!
有时候晚餐吃得气氛正佳,她竟然马上别过身子,说要到楼上继续未完的工作,不仅对他疏远,还刻意的痹篇他。
哪个人会高兴?他为这女人牺牲多少她懂不懂?他把自己的宁静圣地借给了她,还放弃了自动靠近的女人,甚至搬到偏远的郊区与她同住,她明明知道庄园距离艺廊有两个小时远的路程。
这样还不够吗?他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这女人还在给他摆谱,说他是外人?!
外人?这句话她说得出口?他不是指曾经做过爱就是爱人,他的重点放在默契十足的相处!
苞河乐丰在一起的时光过得特别愉快,而且他也不需要情话绵绵,或是贵族间的社
应对,他可以尽情的聊他喜欢的东西、可以讨论彼此涉猎的一切,而且她仿佛相当了解他似的,只要一句话,她就懂得他的意思。
就算不是情人,他们也应该是…伙伴,或是朋友之类的,而她竟然说他是外人!
而愚蠢的是,他这个外人现在竟然很想驱车前往庄园,去找那个可能被雷雨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
“可恶!%$#&…”各国脏话全数出笼,完全损及他翩翩绅士的形象。
可是他还是抓起外套,拿过车钥匙,急切的奔出豪宅,因为他再下去庄园,今夜将是第三夜的失眠。
河乐丰那个女人,竟然能牵绊他的心神!
站在窗边的苏珊,看着烟雨蒙眬中的车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她惊喜于事情会这么顺利,当初计划威胁利
也要让儿子指腹为婚的对象嫁给他!只是想不到那位河乐丰小姐竟然能让她
连花丛的儿子回心转意,甚至还如此在意着她。
她满意的啜饮杯中红酒,祈祷儿子一路平安。
只是时速八十英哩怎么可能会属于平安等级?但是齐云震油门却越踩越快,前往庄园的路原本就人烟稀少,倾盆大雨一倒,路上根本就没车,荒原住户见到他的车灯,还会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冒着大雨冲出来呢!
他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庄园,屋内一片漆黑,所有佣人拿着蜡烛跑了出来,她们的脸色又惊又喜,然后拉着他指向二楼。
“她怎么了?”他甩上车门,焦急的问。
“小姐躲在衣柜里,已经好几天了!”佣人担心的嚷着“她戴着耳机,不吃也不喝!我们劝不了她!”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都训练一个月了,她每天下午戴耳罩时会好一些,但几乎都要他陪在身边才会放心。
依赖
这么强的女人,还敢说自己是女强人!
“你们没吩咐就别上来。”他接过蜡烛,匆匆忙忙的往二楼去。
“少爷!”女佣倏地拉住了他“她不在她的房间…”
“嗯?”不是在衣柜里吗?
“她在您的衣柜里。”女佣腼觍的说着,脸上却带着点喜
。
他的衣柜?齐云震不由得一笑。这还差不多,让他的气消了一大半。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奔,来到他的房门口时,讶异的扫视仿佛发生过
战的房间。
他的被子跟摆饰品几乎全被扫到地上,而未能掩紧的衣柜下方还
出一截被单,里头的河乐丰正用齐云震的被单裹住全身,双手紧扣着耳罩,蜷缩成一团,
在衣柜里。
雨是三天前半夜下的,她被好大一声雷吓得从
上跳起,她记得自己的尖叫声有多凄厉,在大雨落下前,空中劈下好几道雷,其中一道劈中庭院前的电线,她就歇斯底里的冲到齐云震房里,想寻求庇护。
然后她才想起他离开了,她赶紧戴起耳罩,想跟平
一样找事情分心,却发现失去齐云震,她再怎样都无法专心!
她无法克制全身的颤抖,因为她肩头没有温暖的拥抱,她没办法停止哭泣,因为没有人会吻去她的泪水。
把电线劈断的那阵雷后,她就崩溃了,她拉走齐云震的
单,假装是他的拥抱,躲进衣柜里头就可以看不见那刺眼的闪电,
紧早就没电的耳机,喃喃唱着慌乱的歌曲,代替随身听该有的乐音。
“乐乐!”齐云震把衣柜门缓缓拉开,瞧见一个可怜虫把头给埋在双膝间,不停地唱着走调的歌。
“乐乐!”他蹲下身来,大手覆住她的小手。
什么人?!河乐丰一感受到外人的碰触便歇斯底里的挥开,她仓皇失措的往一旁看去,她
代过不许打搅了,因为衣柜打开就看得见闪电的!
她在黑暗里瞧见男人隐约的脸庞,桌上的烛光跳动着。
“乐乐。”齐云震沉稳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手往她
际钻“是我。”
齐云震?河乐丰非常茫然,她肚子很饿,又好几天没睡了,血糖过低会引起幻觉…想不到幻觉真美好,会出现她所想见的人。
他一把把她给打横抱起,外头雷声一打,怀里的人儿就吓得闭上双眼,想挣开他,回衣柜躲去。
“乐乐。”他抱着她坐在
沿,贴着她的脸颊,再次低喃她的名字。
双手揪紧他衣服的河乐丰终于不再挣扎,她感受到有人把她死命护住的耳罩给拉开,然后传来熟悉的旋律。
来这里的第一天,她一样被雷给吓得魂飞魄散,齐云震就是这样安抚她的。
他抱着她,
贴在她的脸颊上头,低低的哼着英文老歌,悠扬的曲调凌驾骇人的雷声,驱走她内心的恐惧。
“齐云震…”她喃喃的开口,大手一张就环住他的颈子。
“我在这里。”他紧紧的拥住她,在她耳边继续
唱,因为她依然在颤抖。
河乐丰贴着他的颊畔,有些刺人的胡碴扎着她粉
的脸颊,可是她熟悉这样的感觉、这个男人的味道与伟岸的体魄…她记得上一次他们如此亲近时,她的吻是烙在他后颈项的。
顺从心意,她忘情的吻上他的肩项,而拥抱着她的男人被挑起隐忍已久的情
,狂
的回应。
这次没有酒
、没有
人的丰采,河乐丰甚至是披头散发的混乱,但是他们依然燃烧起比烛火更加狂烈的热情,心急的褪去彼此的衣物,啃咬着那滑
的肌肤。
曾几何时,雷声似乎再也不吓人了。
因为她正被拥抱着,扎实的手臂环绕着她、宽阔的
腔紧贴着她,她依偎在齐云震的怀里,并不是孤单一人。
“啊…嗯…”齐云震并没有忘记她的
感地带,他一步步挑逗着她,却比当
多了份
情。
他覆上她白皙柔软的身躯,大大小小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与颈畔,他凝视着她的眸子里,散发强烈的
望。
“你…”她娇
着,轻抵他的
膛“说过不会再碰我的。”
“我骗人。”他低喃着,将
望嵌入她弓起的身子。
她是他最难以忘怀的一夜情,那柔媚的神情、有趣的谈吐,是他曾惋惜无法再见面的对象。
河乐丰被
情所环绕,她抛去理智,任情感主导一切。
事实上在她第一眼见到齐云震那一刹那,她的理智就已经被剥夺而去,直至今
、这一刻,甚至未来…也将是如此。
她,早已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