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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伏龙伸出手,想要帮君立中拍拍背,却让君立中一个手势给阻止了。

 总算止住了咳,君立中仍是瞪住他,嗓门也不自觉地加大了“不许你再说些有的没的!”

 这一嚷,马上引起了周遭赌客的注意,许多人纷纷回过头来瞧他们,就连维持赌桌上牌局的庄家,也发现他们了。

 不一会儿,一名夥计带著恭敬又惶恐的神情了过来“不知少爷亲临,怠慢之处,请少爷海涵。”

 君立中很快地收敛神情,摆出少爷的威严“没事的。去忙你的吧,我想随意瞧瞧。”

 “是。”夥计退下,临走前,好奇的目光不住地瞧着君立中身旁的芙蓉。

 而赌客间也起了騒动,一时间私语声四起…

 “哎呀!那不是芙蓉小姐吗?”

 “你确定?”

 “这…我也只远远瞧过那么一次…但,总觉得身形很像呢!”

 “去去!小李不敢确定,我老王可敢打包票,那美人儿绝对是芙蓉小姐!我参加过她弹筝的场子好几回了,我眼力好,瞧的可清楚了呢!是她,错不了的!”

 “对对!没错!前些天我表哥和江府的少爷饮酒作乐时,我也在一旁,那时恰巧芙蓉小姐经过,瞧得我魂儿都飞了呢!”

 “太奇怪了!芙蓉小姐怎会出现在这儿?”

 “还跟随在君少爷一旁,形影不离哪!外传君少爷从不上青楼的,又怎会跟芙蓉小姐在一块儿呢?”

 “这呀!定是有人居中穿针引线的!瞧瞧他们郎才女貌,可真是一对璧人,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想来君少爷很快便会给芙蓉小姐赎身了!”

 “赎身!?依芙蓉小姐的名气与姿,只怕是要倾家产了。”

 “…你们猜,那么美的美人儿,还会是完璧之身吗?”

 真是愈说愈离谱了!

 君立中听不下去了,拉住芙蓉衣袖,像逃命似的疾步离开了现场,走向通往二楼悦宾楼的阶梯。

 伏龙存心闹她,上楼梯时,跟在她后头还不断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君少爷何时要给芙蓉赎身呢?”

 君立中头也不回,只是低咒了句:”赎你个头啦!”

 这么大一个祸害,她赎他回家干什么?谁会笨得养虎为患啊?

 见她只扯住自己衣袖,伏龙当然是不满意了,他不著痕迹甩开她的手,换成他的手去拉住她的。

 君立中马上便发现了,她转过头来又瞪他,他却对她出了得逞的笑容“咱们可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呢!既是君少爷的新宠,自然得浓情意些才行了!”

 除了瞪他,君立中还是只能瞪他“无聊!”

 “信宏与我是朋友。”其实正确来说,信宏是他的属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什么暧昧关系的。”

 “废话!”从知晓他是男人起,她就已经知道晴晴的怀疑是多余的了“男人和男人还能有什么暧昧关系?”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有断袖之癖哩!”

 君立中没好气道:“你要有断袖之癖,就不会来我这个假男人了!”

 “咦?”伏龙一副惊喜的模样“你终于知道我喜欢你了吗?”

 可恶!她不该那样回答他的!这会让他又有机可乘了!君立中毫不犹豫地马上浇了他一盆冷水“我才懒得理你!”

 好像早就已经习惯她这种回应似的,芙蓉也不生气,口气仍是温和且带著愉悦的“现在不理会我不打紧,很快你便会了解了。对了,咱们接下来要到哪儿玩?”

 “我是出来巡视的!巡视,懂吗?可不是出来玩的!喂,你回去啦!那些轿夫不是还在外头候著?”

 “早回去了。”

 “回去?你人还在这里,他们怎么可以回去?”

 “是我要他们回去的,你那马车给咱俩坐,很够了。”

 “待会儿赌坊巡视完,我就‘顺道’送你回去。”

 “你若‘顺道’送我回去,我可也会‘顺道’将你的秘密说出来的。”

 “你…”君立中咬牙“好!那我‘特地’送你回去!这样总该可以吧!?”

 “那我可也要‘特地’将你的秘密说出来。”

 “‘顺道’不行,‘特地’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总想要我照你的意思做,我自然是不同意了。有秘密的人是你,该是你照我的意思才对,你说是不?”

 “那好,你的意思是要我怎么做?”

 “嗯,这才对,你早这么说就好了。”

 “废话少说!”可恶啊!这家伙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我的要求不多,就只有‘你去哪,我便跟到哪’,如此而已。”

 “你当跟虫做什么!?莫非是想偷瞧我家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那还不如瞧你来的有趣些。”说到那种玩意儿,搞不好他了解得还比她多!

 “少瞎扯!否则你心甘情愿当跟虫做什么?”

 “你每天打一睁眼便要忙到合眼为止,若你天天陪我喝茶聊天、甚至像中秋夜那般赌酒作乐,也许我便不会这么想在你身边了。”他口气有些怨怼,还真像极了得不到丈夫关爱的子。

 “你忙你的,我经营我的事业,儿一点相干也没有!明明是你自己硬要搅了我们各自的作息的。”

 “就是因为喜欢,才会让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有所牵扯呀!”

 “胡扯!胡扯!谁说我喜欢你了!?”脸上闪过一丝红,君立中扭头就走。讨厌!竟然不知不觉又跟他鬼扯了那么久,害她进赌坊到现在,什么事儿都没做。

 “那也不打紧!”伏龙笑咪咪地追在她后头“现下你虽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便够了。”

 “我才懒得听你一天到晚瞎扯!”

 *********

 拗不过他的威胁,视察完赌坊后,她还是让他—同坐上马车了。

 即使她冷著脸待他,他也不以为意,还是净说些有趣的话来逗她开心,害得她有好几次嘴角都忍俊不住地偷偷扬起了。

 “嗳,咱们下一站到要哪?”

 “你不是说我到哪,你就跟到哪?你安静瞧着便可,问那么多干什么?”君立中可不是毫无知觉的笨蛋,她来来回回瞪著他的脸、还有那只天经地义般环在她肩头上的手臂。

 “别那么冷淡嘛!”他又将身于偷偷挪近她一些“咱们现在可是全江南最炙手可热,最惹人注目的一对‘情侣’呢!”

 “我看你简直是找死。”君立中半眯起了眼“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太好了!”伏龙闭上眼,将脸凑近她“你随时对我不客气。”

 “你…”君立中一只手连忙举起来,挡住他过分凑近的脸颊“别闹了!”

 “为何你总认为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胡闹?”伏龙抓下她的于,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再认真不过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只是想寻我开心罢了!”

 “那你说,为何我要寻你开心呢?”

 “脑袋是你的,想法也是在你脑袋里,我哪会知道?说不定,你心里始终在意著那夜我戏弄你的事。”

 “哦,你觉得我该在意那件事吗?”

 “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事儿让我发现你这么大的秘密,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何须在意?”

 “是啊,你当然高兴了,因为那正好可以拿来威胁我,不是吗?”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呀。”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明明就已经做了!”

 “我也很无奈呢!”伏龙耸肩“你不光误解我、还老拒绝我,为了想多接近你,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鬼才相信你说的!”君立中还是一副儿不信的表情。

 君立中瞧见他眼神一凝,才正想开口问他要做什么时,他双手已经稳稳地按住她臂膀,狠狠吻住了她…

 这一记热吻,完全跳了他平温文尔雅的形象,他吻得既狂又热且深,舌尖早放肆地长驱直入,与她的热切纠在一起。

 什么冷静、什么理智,君立中已经完全无法自主了!她像一团软泥般瘫软在他怀里,任他子取予求、任他纠缮,直至她肺里的空气快要用罄、直至她快要无法呼吸…

 “唔…”因为快要窒息,让君立中涨红了脸,也让她理智回了笼。她瞠大眼,这才恍然惊觉他们两个竟然在…在…

 察觉到她的不适,伏龙体贴地离开她的,自己亦是低着气,但他额头抵住了她的,眼神和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这是定情之吻,你最好记住了。”

 君立中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给气红的,她老大不甘愿地叫道:“卑鄙!卑鄙!哪有人这样的!”可恶!竟然没有先通知一下!害她心跳得好快好快呀!

 而芙蓉好像看穿她想法似的“哦,抱歉了,一时忘了顾虑到你尚未有心理准备,那么,再来一次的话,你定能适应了。”说完,他还真的一副又要吻上她的样子…

 “你!”君立中赶忙伸手捣住自个儿微肿的“不准!不准!不准你胡闹!”

 “好吧,那我不亲嘴便是!”伏龙转而在她额际落下一吻“换成这儿好了。”

 君立中懊恼地双手握拳捶打他“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车夫见两人久久末下车,只好从前头跳下来,走到车门前恭谨地掀开帘子,提醒车内的主人目的地已经到了。

 察觉到有脚步声接近,伏龙灵机一动,顺势倒了下来,他们的姿势顿时变成了是君立中住伏龙。

 而帘子,也在这个时候被掀开来…

 “少爷,绣庄已经到…嘎?少…少爷!?”帘子掀开,车夫一瞧见车里头的情景,马上呆傻了。

 君立中愕然回头,看见车夫后,像火烧股似地赶忙与他分开!

 完了!完了!她的一世英名,就在今天全给毁了!

 看样子,从明儿个起…不,说不定不用到明儿个,她这君家的少爷就会跟“好”、“霸王硬上弓”这些词儿划上等号了!

 可恶啊!都是这该死的家伙害的!明明的是他!霸王硬上弓的也是他呀!

 君立中一记凶狠的眼光杀过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拉正了衣服,还低垂著头端坐在那儿,像他真的被她这君少爷给怎么样了似的!

 *********

 车夫是君家的长期雇工,生朴实,不好言人是非,因此马车上的事儿,并没有像君立中预期的那般被张扬出去。

 就算这事儿没有被张扬出去,但她与芙蓉成双人对,出入公开场合的情景却已是人尽皆知了!

 街头巷尾,正沸沸扬扬地讨论著他俩的事,有人说是翠嬷嬷居中穿针引线促成的;也有人说是芙蓉对君家少爷一见倾心,使得她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一切矜持,留在君少爷身边;更有人说是君立中砸下天价,成功掳获花魁的身心…总之,他们两人大概是今年江南一带最受瞩目的话题人物了!

 而有趣的是,意阁的生意,竟然因为少了芙蓉的坐镇而变得更好了!

 因为有太多人想知道第一手消息,既是想知道第一手消息、而且当事人又问不著的话,自然是往意阁里头钻了,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些自认为艺与芙蓉齐名的他家青楼花魁,纷纷暗中较劲了起来,看谁能接著顶替芙蓉的宝座哩!

 君立中也懒得解释什么了,反正愈解释只会愈糟而已,而且这是他们两个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不是吗?

 但是,他黏在她身边的时间却愈来愈长、愈来愈久,每天早上时间一到,他就会自动出现,黏著她、跟著她,就算她在书房里,他也会坐在一旁陪著她,好奇地瞧着她的帐册和一些进出货的资料。令她颇讶异的是,他这么随便瞧,竟然还给他看出一些有问题的地方哩!

 也不知是太无聊了、还是她这种枯燥乏味的作息令他觉得烦了,反正他总会在她忙了一段时间后,藉口她需要休息,便不由分说地拉著她往外头跑,有时候是后花园,有时候两个人乾脆乔装成平民,到大街上闲逛,或者他会亲自驾著马车,带著她去风景好的地方游玩一番再回来。

 即使她没答应,他还是会像天经地义般对她索取代价,比如说偷亲她,或者从背后一把抱住她,还有笑着将她到墙上,说是要非礼她,却是朝她胳肢窝猛搔等等的,而且乐此不疲!

 “今天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了?”每天,他总会笑咪咪地问上这么一句。

 “没有!”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著。说真的,这人每天都说喜欢她,她都还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哩!

 她有哪一点这么值得让他放下自己的事呢!?

 她甚至对他的一切都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男扮女装的花魁而已。

 为什么他要男扮女装?而既是男扮女装,为什么又非得扮那么招摇的花魁不可?她瞧过他的真面目,也知晓那张花魁的脸,只是张薄如蝉翼的假面皮,可每次问他,他总是避重就轻,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几次后,她也懒得再问了。也许他有他的苦衷,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她也不是喜欢探人隐私之人,所以就算了!

 “嘿!真难得,你竟瞧我瞧得入了。”一张脸就这么凑到君立中面前不到两寸的地方。

 君立中回过神来,突然看到一张脸近在眼前,她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坐著便坐著,突然凑到我面前做什么!?”

 “你瞧我瞧得好人,我自然是凑近些,好让你瞧个更仔细了。”

 “见鬼!谁瞧你了!”

 “那么,什么事儿让你想得那么入?”

 君立中也不说话,只是瞧着眼前的他,脑海里直想着…

 是不是该找个时候问问他呢?但是,他会对她说吗?或者,他会故意说些自恋的话惹她生气,而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去呢?

 “怎么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们又不,为什么你会老说喜欢我呢?”

 “这很难解释的,不过我大概能告诉你,这是—种直觉、也是一种缘分吧!我这人就是这样,感觉对了,就会去做。”

 君立中似懂非懂“是吗?是这样吗?”

 “以前我也不信,不过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遇到后自然就会信了。我再说一件事儿给你听好了,之前我大哥受了伤,因为躲避追杀而闯入了一户人家丫环的房里,还威胁著那丫环一定要救活他,那丫环生纯真善良,便乖乖照做了,但我大哥却老嫌她迟钝兼笨手笨脚,还老叫那丫环笨女人呢!”

 “哦?”“最后他还是娶了他口中的笨女人,而且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谁要不小心动到她一,绝对吃不完兜著走!”

 “咦?”听起来似乎有趣的。

 “有趣吧?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太铁齿,造化弄人,谁也料不到命运会如何安排,就算今儿个是朋友,也很难保证以后不会变成仇人。因此…”

 “因此如何?”

 “因此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所以你就别再挑三拣四了,嗯?”说著说著,他又凑上前,在她颊边啵了一记“我这人可也不随便对女人好呢!”

 “我才懒得理你!”君立中捣住脸颊,懊恼地叫道。

 “老让我偷香得逞,似乎也不公平喔?我看这么吧,我在这儿不动,你来偷袭好了。”说罢他还真的双手托颊,就这样杵在桌上。

 又来了!这人一天到晚跟她胡闹,没个正经,偏偏在人前又是一副老谋深算、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男扮女装久了,脑袋也给扮坏了?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她还是会不为所动地板起脸来凶他“少啰嗦!傍我离远些,我要工作了!”

 “已经工作很久了,咱们该到外头玩玩了!昨儿个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现在就带你去瞧瞧!”这时候,他又会换另一个方式来惑她了。

 “不行!”她指著桌上一叠像小山般高的册子,很坚持的口吻“这些看完才能离开。”

 “真的?”

 “嗯。”不过那些公务处理完,只怕太阳部下山了。

 “不打紧,为了你,我就勉为其难地再展现一下我隐藏的实力好了。”

 “你又要像前几次那般多事了吗?”

 “我这人也鲜少这么多事呢!”说罢,他将檀木椅拉到她桌案前,再伸手从那叠小山的最上头拿了一本册子研究著。

 他一认真,方才与她嬉闹时古灵怪的眼神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睿智的神采,这竟让她有种错觉,好像他才是君家的掌理者似的。

 “喂。”

 “嗯?”

 “为何你会知晓怎么处理这些商场上的东西?”

 他边翻册子,边说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呢!”

 “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了。”

 “不,我以为你没兴趣知道才不问的,既然你没兴趣知道,我自然是闭口不提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没兴趣这种话!”

 “说的也是。既然你终于问了,我自然很乐意回答。”

 “少卖关子,快说啦!”

 “我看得懂、知晓该怎么处理,那是因为我家也是做生意的。”

 “啊?”

 “很意外吧?”

 “是很意外。那么你家中做的又是什么生意?为何你却放著生意不做,跑去跟人家扮什么花魁?”

 “不做生意是因为我没兴趣。至于什么生意,其实和你家的生意也有往来…”

 叩!叩!

 他打算再继续往下说时,敲门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了,总管来通报,一月一次的商行管事聚会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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