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几个星期过去了,言幼榕发现,情况并不如她想像中的那样单纯。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只觉得在两人极为“低调”的交往方式,甜蜜程度似乎不亚于那种随时腻在一起的情侣。
他们也没做什么事情啊,顶多在一起吃饭,晚上睡在一起。偶尔她会下厨,煮点简单清淡的菜
,有时候他早些回来,会坐在一旁看她
花。吃
饭后,他们会一同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有时他们会愿意多聊一些自己的事情,似乎觉得应该随著相处的时间渐长,理应让对方更了解自己一点。
他们很享受拥有彼此的时间,没有过度的
情,只有偶尔的浪漫。
但他们都觉得这样
好…他们很重视彼此,也将对方置于心中名叫“特别”的那一个区域。
但她不是非常需要他,对他而言,她也不像是阳光、空气、水那样的不可或缺。
对一向独立自主的他们而言,这是最好的交往方式。
他们跟那些只要一刻没看到对方,就会如窒息般难受的情侣不同,他们是可以独立“存活”的。
照理说,没有经过
月、磨合、吵架、妥协等阶段的他们,是不可能相处融洽的。
但一旦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却像是已交往七、八年一样的和谐。
言幼榕甚至觉得自己是非常了解崔烨昕的,而他也极为了解自己似的,而事实上也让她无法去质疑她的猜想。
他们可以透过彼此的肢体语言、一个眼神
会便了解对方的意思。
这让原本觉得同居会带来障碍的言幼榕感到困惑!他们这样的相处,似乎是好事,却又似乎不太正常。
这样的发觉让她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他原本是让她充满戒心的,如今两人却又变得如此熟悉!这太不对劲了!
她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才能够让一个理当严肃、不苟言笑的男人对她付出…关怀?
在公司里,他并没有常来找她,但每次遇上了,他的眼神却始终追寻著她,十分专注地盯著她。
旁人或许看不出他眼睛透
出来的讯息,但她太了解他了,可以从他的面无表青中看出他的温柔、他的挑逗。
“这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她对他抗议道。
“会吗?”他浅笑着将衬衫
下,轻巧地套入衣架,挂进衣橱里。
她侧躺在
上,放下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宽阔的背。
他们在她这里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东西也一点一滴地进驻,她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变得越来越亲密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她的确开始在意他。
像今天,她明明早知道他会晚归,却还是想着他的“晚归”到底是几点几分。
对于他有没有可能与其他女人待在一起,她并不挂怀,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承诺。
她只是单纯地想着他。
或许,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对于“寂寞”会特别的
感吧?想要找个伴,所以她才会到至今仍未拒绝他吗?
她看着他走到
前,看着他对她微笑。已经很晚了,或许她累了吧,怎么觉得他的脸看起来分外温柔?
他待她一向和其他人不同,这她是知道的。知道他会愿意为了她收敛自己的脾气,也知道自己到“目前”为止是他最宠的一个。
目前…这两个字怎么有点感伤、有点酸?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种騒扰人的眼神。”她将原本搂在怀中的枕头往旁边一搁,语调已经变得有些含糊。
“你以后可以不用等我的,我有钥匙。”他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惺忪的眼睛。
“我不是等你,只是睡不著。”她翻了个身,背对著他。
不看他了,今晚的他特别不对劲,过分
了他语气中的轻柔。
她跟普通的女人不一样,不需要男人的轻怜细哄!
他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柔弱!
“因为我没有陪你,所以睡不著?”他轻拉起被子躺到她身边,一边笑问道。
“自以为是。”她轻哼,住后哪了下身子,窝进他的怀里,相依的舒适让她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搂住她,跟她挤同一个枕头。“榕儿,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会是因为什么理由?”
“可能是因为你神经不对劲了。”
“哦?那如果我说想娶你呢?”
“那可能就是我对revere有强烈的帮助,强烈到你会想要娶我。”她觉得有些累了,闭著眼睛回答道,觉得睡意开始侵袭、意识有些模糊。
是他的怀抱令她
惑了吧?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在她耳边震
著,然后有个似有若无的声音在完全黑暗的空间中传出!
“嫁给我,不好吗?”
***
他想要娶她?有没有搞错?
还是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知道她是那个言家的女儿?
站在宴会厅的角落,言幼榕将矮浅的深
小花器一个个排开,不愿意往这个方向猜测,却无法让自己不这么想。
她知道他们是合得来,也知道他们是很相似的,但再怎么相似的人也会有摩擦的时候、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人家还说同
相斥呢!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太过于诡异,是因为他们谈话的次数不多吗?
他们很少谈论别人的事情,那些容易引起争论的政治议题更是从不提起,所以察觉不出他们理念不同的时候吗?
还是…是因为他刻意的迁就?
因为知道娶了她,可以为revere带来极大利益,所以愿意处处顺著她,让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毕竟,他是那么聪明的商人,他的观察极为入微,说不定早就不动声
地将她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是…这样吗?
言幼榕垂下眼,将刚请人买回来的
你五彩剑竹从盆栽中剪了下来,心情蒙上了一层郁闷和酸涩。
他…果然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对她好的吧?
突然,她拿著彗星菊的手顿住了,缓缓抬起头。
是他来了吗?
整个会场因为忙于布置,一群人来来去去的,但她总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近了。自从他不再
迫她以后,她便十分欣赏著他在人群中卓绝群伦的气势,像是位理所当然的王者。
“辛苦了。”
才正想着,他的声音便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暖热的手掌贴上她的肩,与她靠得很近很近。
“不会。”她暂放下方才复杂的猜想,转过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剪去垂蕉的尾部,
入几
短铁丝,
上胶带。
“为什么要这样包起来?”
“这样
上剑山才不会倒塌,这可是revere一年一度的盛事呢,好多重量级的人物会来,一点差错也不能有。”她由著他紧挨著她的身子,虽然这样让她有些不好活动,但无妨。
她其实是很不喜欢别人这样贴着她的,但却因为他不会让她感到不适,而没有拒绝。
“我听说你本来是拒绝帮忙布置会场的,怎么又答应了?”他拾起桌上的一朵向
葵,轻夹在她耳上后,伸手将她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你别闹。”她笑着将花拿了下来,拒绝这种好笑的打扮,斜睨了他一眼。“副总一直给我洗脑,说如果我愿意帮忙,你会很高兴的。”
“哦?”他面
惊讶兼质疑地笑望着她。“所以你是为了取悦我?”
“或许吧。”她轻描淡写地应著,转身继续她的工作。
“为什么?”他问著。
她皱眉。“你怎么会对这个话题这么有兴趣?”
“你让我得意忘形了。”他低首吻了下她的颈子,用夸张的语气赞叹著:“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竟然会因为我的高兴而高兴、为我有所付出,这让我觉得被虚荣心给淹没了。”
“那就继续被淹没吧,我不打搅你了。”她忍著笑,不打算理会他。
“害羞了?”
她笑瞪了他一眼。“总经理,您没有事情好忙吗?”
“有啊,多到让我根本就不想处理。”他一派悠闲地回应,完全有违他平
工作摆第一的态度。
“待会沈秘书找你找到这边来,然后给我安个‘勾引总经理’的罪名,可就不好玩了。”她警告著。
“她哪敢啊,还是说…你怕她?”
她哼了一声。“你少
我,我谁也不怕,但像上次那样的当众挑衅,是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
“真是可惜。”
她顿了顿,听出他语气中的悠哉,像是专门来找她闲聊的,不
又皱眉。“你心情很好?”
“是啊,我刚刚知道项茗可能要嫁了。”
“项协理?”她将火龙果补在向
葵后方,有些惊讶。
项茗是大哥的前任女朋友,听说和大哥似乎有不错的进展,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不错法。
“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跟项茗有
情。”
“我们只是彼此知道,不算
识。”
“她的男朋友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哪。”
“是吗?”她不甚在意地应著,却戒备了起来,提防他套她的话。“还有谁比你更有来头?”
他…或许真的知道了。
是她太
感了吗?她总觉得身后那道视线灼热得很,像是不愿放过她的任何一丝反应。
“那是我比不上的。”他的声音好像有些憧憬。“谁要是娶到或嫁给那一家的人,可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你希望有这样的‘好运’吗?”她轻轻地问著。
“这样的条件就跟你一样吸引人。”他笑着回应。“我先上楼去了,晚宴的衣服我放在崔烨晟那边,晚上见。”
“嗯。”然后,在他又吻了她的脸颊后,她手中始终没有动静的高山羊齿才有了去处。
崔烨昕走了以后,她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寂凉,来来去去的人还是这个多啊,但为什么这么冷清呢?
她应该要为没人打搅而感到高兴才对啊。
“很漂亮的花。”
才正说服自己改变心态呢,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就这么响起了。
言幼榕瞄了一下身旁环著手的沈秘书,不耐烦地吐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总经理不在这里。”
“我知道。”
“别跟我说你是来找我的,我没有那种心情招呼你。”
“我的确是来看你的。”沈秘书一脸的鄙夷,学她冷笑一声。“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撑不了多久了,我得趁现在好好地看一看。”
“不必急著看,我这辈子都会是这个模样。”
“我拭目以待。”沈秘书得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言幼榕瞄了眼沈秘书的背影,像看小丑一般地摇摇头。
奇怪,这女人自从上次被她当众呛声以后,都乖乖地采低调作风,是什么原因让这女人的气焰再度高涨起来了?
算了,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一直盘据在她心头的那个人,到底对她隐瞒了哪些事情…
***
她觉得很累了,并不想出席这个对她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的晚宴,更不想要让别人注意到她。
言幼榕站在正在聊天的同事们旁边,静静地望着崔烨昕的背影。
看着他沉稳地同客户说话、看着他那气宇轩昂的模样…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眷恋,无法移开目光。
他不可能是因为知道她的身分才接近她…不可能的。
他没有那么地市侩,而她也没有那么愚笨会被他戏弄。
她的眼睛跟著他在整个宴会厅里移动,希望他能来陪陪她,偶尔拨冗看向她也好。
但另一方面,她却又不希望再与他说任何话。
可是这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她怎么能够确定他真的知道了呢?
她叹了口气,看向另一头的父亲和大哥,他们今天也出席这场晚宴,但他们是不会来跟她说话的,连点个头都不行。
二十五岁以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分,即使父亲和大哥很疼爱她,也不行…这是多么愚蠢的规矩!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你是幼榕吗?”一个
和善的声音传来,接著,声音的主人在她旁边站定。
她转头看向那名打扮很时尚的贵妇人,微微愣了下,随即恭谨地道:“是的,夫人,我就是。”
“我从不少人口中听过你,果然很漂亮,难怪烨昕不愿意回家。”董事长夫人脸上尽是微笑。
她早有耳闻董事长夫人张璇是个八面玲珑、极有商业手腕的女人,她的娘家对revere有极大的助益,而她本身也很有帮夫运,所以坐稳了董娘的位置。
“夫人过奖了。”她浅笑,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丝毫地不悦。
她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张璇隐藏的不友善。
“叫我伯母就好,你是烨昕的女朋友嘛。”她一副亲切的模样。“我也听烨晟谈过你,说你学历高,办事能力也很强。”
“那是副总不嫌弃。”
“你不用不好意思,在我看来,想抓牢这兄弟俩的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看来你也下了不少功夫。”
言幼榕没有说话,而这董娘大人也很快地又开口了…
“我并不反对用尽心机抓住男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光靠你的脸蛋和
体,能够撑几年?”
言幼榕冷冷地勾了下
,觉得不舒服和委屈,但拒绝保持沉默。“我没有打算占用他一辈子,等我捞够本了,随时
别人来取代我。”
她和他不是这种关系!她在心底这样大喊著。
她不是他养的妇情,他也从来没有这样看待她…眼前的这个外人凭什么这样评论她?
“有你这样观念的女孩我不是没看过,但没有一个人真的能够放得开。我
喜欢你的,也不反对你
著烨昕,只是希望你知道,他不可能去娶一个对revere毫无助益的女人,你配不上他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配不上?
言幼榕将笑隐在
边,好想这样问。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现在叫住正走出宴会厅的父亲…让眼前这个女人哑口无言!
“你就这么肯定她配不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与她心底的呐喊重叠,让她微微一惊,转头看向那个表情十分冰冷的男子。
“啊,烨昕,我和幼榕正在聊天呢。”这厉害的女人一点心虚的模样也没有,笑容满面地招呼著。
“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他将她微微拉到身后,以布满寒霜的语气问道。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想了解一下。”张璇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她姓言…你有没有考虑到某个可能
?”崔烨昕
近她,狠狠地瞪著她,老太婆胆敢动他的女人。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
一瞬间,她本来对他的即时出现和保护自己所产生的感激,完全消逝得无影无踪,变成一阵响雷,在她耳边放肆地怒吼。她听不见眼前那个虚伪得令人作恶的女人又说了些什么、也看不清她是否因为她的真实身分而花容失
、有没有对她
出谄媚阿谀的笑容…
她只是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搂著带到外头去的,只是当她回过神,已经是在宴会厅之外…而他,竟然在对她微笑!
笑什么?是笑她不知道他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吗?是笑她的自欺欺人吗?
“我知道你可以自行应付的,但就是看不过去。”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是吗?”她轻声地回应著。
“她跟沈秘书的父母
情不错,可能是因为这样才找上你的吧,但她没这个立场去干涉我的事情。”他坐在花圃边,一副很闲适的模样。
说不定他只是吓唬吓唬张璇,说不定他其实还不知道,也或许他早就知道,但并非因为那个理由而接近她…
言幼榕不
这样想着,却又随即否定这样的想法…
言幼榕你别再为他说话了!难道你有卑微到需要对他的谎言视若无睹吗?他就是这么一个
打细算的商人!而他确实也成功了,因为他骗到了你!
“你知道多久了?”她的声音有些僵硬,冷冷地却又带些胆怯地问道。
“知道什么?”他笑着看向她。
他在
她自己开口承认!言幼榕恼怒地瞪向他。
“你很得意吧?”她冷冷一笑。
他皱眉,像是将她的态度视为耍
子。“你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对,我就是这样小心眼的女人,总比你满脑子贪图别人利益来得好!”她转身离去。
“幼榕?”身后传来他疑惑夹杂著不悦的声音。
笨蛋!男人都是笨蛋!永远不知道自己惹
对方的笨蛋!
不管了,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