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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宾请上香。”

 “家属请答礼。”

 自从闭上双眼、不再睁开以来,在吴思柔纷纷的脑袋中,听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两句话,她像个木头人做好每个动作,却不知道自己的心飘到了何方。

 白玉贞原本身体就不好,抵抗力差,常挂病号,三个月前从感冒转为肺炎,病情每况愈下,医生也发出病危通知,家人都有心理准备,知道她随时会走,在临别那一刻仍是心碎不已。

 遗体火化之后,原本会笑会说话的一个人,从此静静住在骨灰坛里,即使有千言万语都化为一缕叹息。离开火化场后,爷爷吴建南双手抱着骨灰坛,虽然他已哀伤到几乎崩溃,仍要亲自带子回家,亲手供在佛坛上,从此陪伴家人和祖先们。

 笃信佛教,依照她的吩咐,丧礼没有法会、筵席或电子花车,只有一场简单隆重的告别式,请了几位师兄师姐来诵经,希望用最朴素的方式离开,如同她生前清雅如风的个性。

 生前是位书法老师,得了不少奖状,也开过个人展览,她教过的学生至少上千,虽然不是每个都很亲近,仍有许多怀念她、感谢她的学生前来致意。

 周六这天举办了告别式,来宾上香祭拜,而后家属答礼,他们不收奠仪、花篮或挽联,若有人坚持要表示心意,则请对方捐款给慈善机构,拿收据来烧给,以慰在天之灵。

 爷爷原本想出面回礼,但他真的做不到,只能躺在上,静静听着佛音,静静着眼泪,失去子让他倒下了,可能再也无力站起。

 吴香伶不放心,对侄女说:“柔柔,我去看一下爷爷,这里交给你了。”

 “好。”吴思柔点个头回应,用冰巾擦一下红肿的双眼,告诉自己必须打起精神。

 七岁那年,她父母亲车祸过世,从此爷爷把她带大,姑姑今年已四十仍未婚,在银行担任高阶主管,除了支撑这个家,也像她第二个母亲。

 记得爷爷曾说过,是早产儿,身体羸弱,可说是个林黛玉似的人儿,婚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一子一女,爷爷就赶紧去做了结扎。爷爷平常对谁都一脸严肃,唯有对是百般呵护,虽已七十岁却像个热恋中少年,而今失去最爱,简直活不下去。

 身为唯一的孙女,吴思柔似乎遗传了的一切特质,喜好艺术音乐,却也病痛不断,感冒一定发高烧、吊点滴,从小因为贫血不能上体育课,有时天气太热或是身心太疲倦,还可能昏倒送医急救,因此受到全家人格外保护。

 吴思柔一边想着往事,一边向来宾回礼,十七岁的她常是这样的,一颗心飘离了原地,胡思想着,只是很少人看得出来,原来在她文静外表下有这么多的心思。

 午后五点,来上香的人少了,告别式也接近尾声,这时一个身穿白衬衫、黑长的男孩走近,他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岁。他真美。她看他第一眼就这么想,喜欢艺术的她有种独特的审美观,婴儿很美,老人也很美,特殊的事物总让她目不转睛。

 这种欣赏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纯美感的享受,瞧他浓眉大眼,视线锐利而有神,仿佛一头野生动物,而非被人豢养的家禽家畜,独立骄傲又充满力量。

 她的联想力总天马行空,但是隐藏得很好,她表情平静地说:“你好,请在这里签名。”

 “好的。”

 男孩拿笔写下三个帅气大字,看得出也是练过书法的人,吴思柔在心底念了一次这名字:苏其伟。很奇怪的,怎么觉得会是很重要的一个名字,她很少有这种预感,今天真奇怪,什么感受都一起涌上。

 苏其伟签完名,从口袋拿出一张收据,双手奉上。“我知道你们不收奠仪,这是以白女士名义捐出的善款收据,请你帮忙烧一下。”

 “多谢。”吴思柔接过一看,是笔十万元的收据,捐给环保团体,这是谁呢?显然很了解生前所关心的议题,生活中除了书法、学佛,就是做环保志工。

 “请问你是我的学生吗?”她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在亲友中也不曾见过这张特别的脸庞。

 苏其伟摇摇头。“我是她一个老朋友的孙子,我爷爷没办法来,相当挂念,由我来致意。”

 “原来是这样,请代我向你爷爷致谢,非常感谢他这份厚意。”个性温和开朗,可说是知满天下,但爷爷不太喜欢外出,总是不放心地跟到底,常被说是跟虫,而今过世,真怕爷爷也会随之而去。

 “我会的。”苏其伟拈香祭拜后,向吴思柔点个头致意,随即转身离开。

 他临别的眼神似乎想告诉她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目送他的背影,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觉得…怀念?才第一次见面,她真是想太多了,去世以来,她心情七八糟的,可能是打击太大,才会变得怪怪的吧。

 转回视线,她发现地上有枝笔,一枝看来相当贵重的钢笔,应该是那位苏先生掉的吧?她捡起来马上往外追,这条巷子是死巷,从巷尾跑到巷头一般人要五分钟,她的脚程则需要十五分钟,幸好他站在路口红绿灯前,不知在等什么。

 “苏先生,请留步!”她跑上前,深深了几口气,庆幸还来得及。“这是你的笔。”

 “啊,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追出来。”苏其伟转身接过笔,对她出感谢笑容。这女孩外表白皙秀气,眼力倒是不差,只是脚力有点迟缓,他等了好久才等到她的出现。

 “没关系…请慢走,再见。”他的笑容让她炫目了几秒钟,应该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五月的夕阳显得特别红,然而已近黄昏,一切即将结束。

 晚风中,她哭红的双眼更显蒙,脸颊比晚霞更透红,粉语还休,他心跳忽然不试曝制,不会吧,莫非这就是心动?他碰过更美更媚的女孩,她并非最吸引人的,却有种神奇的魅力。

 咳嗽一声,他命令自己恢复神智,别忘了他可是为重任而来。“可以借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时间是可以借的吗?借了以后该怎么还呢?她又恍神了一下,他看出她的表情有一瞬间是跳离此刻的,多有趣的女孩,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之前在上香时,他就觉得她很奇妙,声音细细的、眼神飘飘的,真怕她被风吹走呢。

 “呃…请问有什么事?”她没回答能否借时间的问题,只好提出另一个问题。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苏其伟从前口袋拿出一封信,上头用笔工整写着“白玉贞芳启”五字。“这是我爷爷写给你的信,麻烦你烧给她,可以吗?”

 “信?”吴思柔愣了一下,她都过世了,怎么会有人写信来?

 “我爷爷五十年前就认识你了,当时你才十七岁,我爷爷有些话想借着这封信告诉她。”

 原来是少女时代的朋友,她迟疑着接过信,不敢做决定,只说:“我会跟我姑姑说的。”

 她的允诺却无法让他满意,再次强调:“不行,这件事一定要拜托你,他们不会帮这个忙的。”

 “为什么?”她姑姑是很开明的人,应该不会拒绝,不过爷爷就比较难说,只要有关的事他都会变得激动。

 看来这个女孩没那么好哄,他心想不说是不行了。“其实我爷爷跟你,以前订过婚。”

 “啊?”她睁大眼,像是听到一种传奇、一个忌,怎会跟其他人订过婚?爷爷知道这件事吗?对方又是个怎样的人,居然还在五十年后让孙子送信过来?

 苏其伟拿出一张黑白照片,泽发黄,角落已破损,特别护贝过了,以免再受伤。

 吴思柔凑近一看,照片中的年轻女孩确实是她,那微笑的模样多年来不曾改变,穿着白色洋装看来优雅秀气,身旁则是一个高大浓眉的青年,笑得更是灿烂得意,跟眼前这男孩颇为神似,祖孙俩果然有遗传基因。

 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她没特别注意,他却不免心神漾,深口气才说:“你爷爷很讨厌我爷爷,总怕我爷爷会抢走你,也不准他们有任何往来,我爷爷如果来上香,怕场面难看,打搅你的安详也不好,所以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直接把这封信烧给你。”

 苏其伟看这张照片十几年了,早已把吴家的形象深植心中,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让他对吴思柔有种期待已久的感觉,甚至觉得两人分散了很多年才重逢,这算是一种移情作用吧,他对自己说。

 “原来是这样…”她这才想通了一些过去不了解的事。

 爷爷在高中教数学,一路从老师、组长、主任升至校长,直到五年前才退休,个性固执又爱发脾气,对不只关心过度,有时还显得神经兮兮,退休后几乎以为生活重心,原来是因为这些前尘往事,爷爷才会特别没有安全感。

 “请你体谅一个老人家的心情,我爷爷没办法来参加丧礼,只是想用这封信表达一点怀念。”苏其伟从小苞爷爷感情最好,没有长辈和晚辈的距离,反而像朋友般无所不聊,关于爷爷心底的遗憾,全家也只有他最了解。

 “嗯,我可以了解。”她心想都过世了,爷爷应该不会计较陈年往事,她帮这点忙也不算过分。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信,明明很轻,这时却变得沉重,里面是半个世纪都没来得及说的话,她无法想象那是多么深厚的情感。

 除了信,他又拿出一张纸条。“拜托你了。上面是我的联络方式,把信烧了以后请你告诉我一声,我才能向我爷爷代。”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任务重大,必须尽量谨慎。

 “我会考虑一下。”她接过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手机号码和电子信箱。

 “考虑?”苏其伟不接受模棱两可的答案,表情和语气都转为强势。“我爷爷连上香致意的权利都没有,至少希望能用这封信向你告别,五十年来他没有怨恨,只是怀念也不可以吗?你有什么好考虑的,我爷爷都不知还能活多少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啊!”这男孩是怎样?有必要给人这么大迫感吗?她往后退一步,不太情愿地说:“好吧,我答应就是了。”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爷爷,如此情深意重,她若不答应太残忍。

 “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他态度一转,再三行九十度鞠躬礼,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不用客气。”好怪的男孩,一下霸道一下厚道,似乎有点精神分裂,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她自己不也有许多矛盾之处?

 “再次谢谢你!”他怕她改变主意,赶紧转身大步跑向马路对面,骑上一台黑色重型机车,没多久就骑出她的视线。

 她望着那疾驶而去的背影,夕阳余晖中竟有种怀念的感觉,才第一次见面就觉怀念,这是一种怎样的错觉?是因为的离去,还有一封隔了五十年的信,才让她有这种惆怅心绪吧。

 把信折起,进口袋,她转身走回家,发现爷爷还在房里躺着,姑姑在客厅收拾,亲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师兄师姐们也一一告别,吴思柔向他们鞠躬致谢:“谢谢你们,谢谢。”

 大家对她点点头、拍拍肩,不用说得太多,节哀是节不了,但至少表达还有人在关心。

 吴香伶坐在客厅,表情疲惫,一整天下来她确实是倦了,看到侄女便问:“柔柔,你刚去哪儿啦?”

 “喔,呃,有位客人掉了东西,我拿去还。”吴思柔回答的时候有点慌乱,她不喜欢说谎,但既然答应了别人,也只得尽力做到最后。

 “嗯,晚上要吃点什么?”吴香伶看天色已晚,今天的公祭应该到此为止,一切都有终点,母亲走了,父亲倒下了,她没有时间感伤,她必须更坚强。

 “今天别煮饭了,我去买便当吧。”吴思柔知道姑姑上班辛苦,又要照顾爷爷,因此常会帮忙做饭,家人原本不希望她太劳累,但医生说适度运动有助改善低血,她才得到能做点家事的权利。

 “我去买,我头有点昏,想去走一走。”吴香伶拿起皮包,在母亲去世后,侄女成了最需要保护的人,这孩子有许多日子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千万不能让她步上她的后尘。

 “那我在家看着爷爷。”

 “他睡着了,只要没动静就好。”吴香伶走出屋门,夏日晚风来,蝉声如泣如诉,她已经四十岁,曾经轰轰烈烈爱过一次,而后沉静至今,偶尔有微风起伏,就够了。情感是可以转移的,她早已下定决心,今生要好好照顾双亲和侄女,这便是她此生的意义。

 泵姑出门了,爷爷在房里休息,吴思柔找到机会,在灵前烧了那封信,这应该不算坏事吧?但她就是不免心虚,万一爷爷醒过来发现了怎么办?幸好爷爷一直在房里,信也很快就烧完了。

 火熄了,只剩下灰烬,不知信里写了什么,五十年来的相思?还是埋怨?她很难想象五十年后,还会有人如此牵挂她吗?世上的爱情故事太多,她一个都不曾有过,并不是没有人追,只是她还找不到感觉对的那个。

 晚风吹来,一瞬间灰飞烟灭,在黄昏中缓缓散去,十七岁少女不陷入沉思,其实并没有消失,爷爷仍爱着她,还有苏爷爷也记得她,爱情不因时空而拉远,反而越陈越浓烈。

 多盼望,如此爱情也能降临自己身上,不要遗忘不要淡掉,直至生离死别,仍有怀念…

 *********

 晚餐只有吴思柔和姑姑一起吃,爷爷说没胃口,喝了碗汤就又回房躺着,平常高大健壮、声音宏亮的一个人,虽然七十岁了仍老当益壮,却在子过世后整个枯萎了。

 吴香伶劝了父亲几句,也只能叹息退出房间,坐下对侄女说:“希望爷爷不要生了心病才好。”

 “还需要一些时间吧。”吴思柔无奈回应,离开才几天而已,爷爷怕是要好几年才能平静些。

 用过晚餐后,吴思柔收好桌面,在厨房传了封简讯给苏其伟:“我已经把那封信烧给了。”

 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吧,她心想,然后回到客厅陪姑姑。这是留下来的规矩,晚饭后可以洗澡、可以休息,但若没事就留在客厅,大家或许看书、写字、说说话,总之这是家人共处的时光。

 他们家没有电视,只有音响设备,有时放音乐、有时听广播,静静悠悠地度过一个晚上。

 现在爷爷在房里休息,她和姑姑就坐在藤椅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书,音响放出最喜欢的二胡音乐,望着遗照中的微笑,吴思柔忽然发觉,悲伤也可以转化成温柔,不曾离开,她仍在这儿与他们同在。

 嘟噜噜…嘟噜噜…

 祥和气氛中,吴思柔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原来是苏其伟收到简讯后,马上回电。

 “是我!”他兴奋道。“谢谢你达成我爷爷的心愿!”

 “呃…”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这么急切。“请等一下…”

 他听得出她的声音有点慌乱,低声问:“你现在不方便说话?”

 “…这边听不清楚,你等等。”不到一分钟,她走到院子树荫下,他们住的是老式平房,在都市中已不多见,这可是祖传的土地和房子,爷爷和舍不得卖掉盖公寓,就这样在小巷中继续伫立。

 其实在姑姑面前讲手机也没什么,但因为她帮的“前未婚夫”烧了封信,感觉就是满怪的,只好借口走远些。

 “可以说话了?”苏其伟又问。

 “嗯,请说。”她深口气,口有点难平静。

 “为了谢谢你,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她立即回绝,她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一份半世纪的牵挂。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他嘴角一扬,感觉这句话让两人亲近许多,虽然他才见过她一次面。

 她听了也是一愣,怎么他好像很了解她似的?

 他笑了一下又说:“其实是我爷爷想见你一面。”

 “为什么?”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你和你年轻时长得很像。”看过白玉贞照片的人,再看到吴思柔,一定会说她们真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一样的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嘴,还有一种淡淡柔柔的气质。他可以了解爷爷当初为何爱上白玉贞,他自己见了吴思柔也有种异样感受。

 “可是…我怕我家人生气。”她帮忙烧了那封信已经惴惴不安,更别提还要见的前任未婚夫,那应该等于爷爷的情敌吧。

 “我爷爷不能去送你,希望至少能见你一面,弥补他年轻时的遗憾。”苏其伟又拿出这招来迫她,因为他看得出来,她是个心软又容易受感动的女孩。

 他很恶劣吗?该说是他见识广博吧。二十岁的他相当受异,没办法,他人长得帅又有脑子又有身材,这种事很难避免。只是他从不承认自己真正恋爱过,那些红粉莺燕都是过客。

 “我考虑一下。”她实在无法就这么答应。

 “别考虑了,明天星期天,中午十二点,我去你家巷口接你。”他可没耐心等她慢慢考虑,要做什么就是要马上做。

 “你这样…太强人所难了。”她忍不住抗议。这人怎么这么直截了当,勉强别人毫不迟疑。

 “你说得没错,我是比较强势,但这都是为了我爷爷,他都七十岁了,朋友一个接一个过世,说不定哪天他就没机会了。”苏其伟是家中长子,双亲对他相当信赖,弟弟和妹妹都把他当偶像,除了爷爷偶尔会念他几句,他确实像个小霸王,想怎样就怎样。

 “我现在不能决定,晚点再传简讯给你。”

 “希望你能答应一个老人家的愿望,拜托你!”他可是很少这样求人的,完全是为了爷爷吗?其实并不尽然,他自己也明白,只是还没一个结论,或许再看到她就能更确定。

 “我会好好想一想。”他真会给人施加压力,她一下觉得肩膀沉重起来。

 “谢谢,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合上手机,她陷入沉思。自己的爷爷刚好也七十岁,跟那位苏爷爷年纪相当,不知苏爷爷的身体健康吗?得知过世的消息,是否也同样让他黯然神伤?

 吴香伶看侄女走回客厅,一脸沉重,不问:“你怎么讲那么久?”

 “是我同学啦,我等一下上网再聊。”吴思柔真佩服自己,谎言只要多练习就会上手。

 “我先去睡了。”吴香伶伸个懒,面困倦。

 “嗯,姑姑你早点睡。”

 “你也是,别熬夜上网,要注意自己健康。”

 “不会的,你放心,我十一点就会上睡觉,我知道美容觉是很重要的。”

 两人相视而笑,在这送走的最后一夜,其实心情仍是沉重哀伤,她们却选择说些轻松的话,若不这样,怕会相对而泣,那不会是想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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