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贺屿航就是专心不下来。
一连数次都将早已准备好的简报资料给弄
了。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林芷若不苟言笑地盯着贺屿航瞪视着。
“对不起,昨晚睡得太晚,一大早又赶着回来台北,所以有些精神不济。”贺屿航向所有列席的董事们致歉。
虽然贺屿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林芷若一点也不含糊。
自从丈夫贺训去世之后,林芷若代夫出征,一样将“虹兴集团”经营得有声有
。
自然,她的子女以后都将继承这些产业,可是她不想她的第二代,只能做一个守成的继承者而已。
“那以后你就提早一天上来台北,别再犯这种毛病了。”
“是的,总裁。”
她甚至要求她的子女一切要公事公办。
“好了,各个事业单位,还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的话,散会。”她转过身对贺屿航说:“休息够了,到我的办公室来。”
“是的。”
他轻吁了一声。
其实,他不是晚睡,也不是精神不济。实在是心思一直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身上打转着。
他实在不了解,为什么她总令他分心呢?
“屿航,南部的生活还习惯吗?”贺屿升是屿航的大哥,不过他一样也和屿航平起平坐,掌理“虹兴”
当中的一个子公司而已。
“还好啦,一年了,不习惯的也都习惯了,反而是回到台北才觉得有点不习惯呢!”
“那就好。其实,我还满羡慕你的,天高皇帝远,妈再怎么盯着,也管不到你。我们住在台北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哥,妈最器重你,而且爸爸生前,全都是你在协助他,自然妈妈也会比较严格一点,忍着点嘛!”
“不然能怎么样?你大嫂又跟妈处得不好,我再不多听她的话,日子岂不更难过?”
“不会吧?妈可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呀,你可别误会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初这桩婚姻是妈作的主,如今却演变到这种地步,她也是自怨自艾的,我也不忍心见她这样子。只是,人娶回家来,总是有义务有责任要照顾人家,总不能让别人吃了亏。”
“大哥,你真是难为呀!”贺屿航不
摇摇头叹息。
“看来我还是不要结婚的好。”
“可能吗?”贺屿升不
笑了出来。“有妈在为你打算,你想有可能不让你结婚吗?搞不好待会儿要你进去,就是要和你谈这事呢!”
“拜托你少乌鸦嘴了,好不好?”他白了屿升一眼。
“好好好,收回来,收回来。怎样,今晚到pub小酌一下如何?”
“嗯…”其实,他有点想回去看看韩碧馨。
“给里外不是人的哥哥一点安慰嘛!”他乞讨道。
“好吧!”他还是答应了。
“坐。”
一进门,贺屿航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还能够适应吧?”林芷若一派爱心妈妈的样子。
“总裁,您…”贺屿航戒心顿起。
“别那么紧张好吗?妈要跟你谈一些公事以外的事情。”
鲍事以外?在妈的心中,除了公事,还会有什么好事?贺屿航一脸怅然,还真应了他大哥的乌鸦嘴了。
今晚的酒帐一定要他付!
“妈,公事以外,你晓得我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不管是不是好事,他觉得应该先挡一挡。
“这件事比咱们虹兴一年赚几百亿、几千亿都还要重要!”
当然虹兴是不可能一年赚几百亿,几千亿的。不过,在虹兴的龙头林芷若的心中,可能就有。
娶媳妇!对,就娶一门德慧兼备,才情双全的好媳妇。
“妈,你答应过我不提这种事情的,我自己自然有安排。”
“等你弄清楚了对象之后,你也会和妈一样,改变想法的。”她的脸色早已神采飞扬的。
“妈,对方也许真的很好,可是问题是我还没有余力分心在那些事情上。”
“瞧你说这是什么话?我说过这比虹兴一年能赚多少钱还重要,当然就可以什么都抛下不管。我也不准你再找理由搪
了,你再不结婚,别人还以为我儿子有什么毛病呢!”
“人家想怎么讲,就让他去讲嘛!”
可是,林芷若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
“重点是在妈很喜欢这个女孩,真的是很好的女孩。”
林芷若强调再三,不得不引来贺屿航的关注。
“到底是谁?”
“你孟伯伯的女儿,孟斯洁。企管硕士,曾经担任国际银行的襄理,还是一家知名化妆品公司,远东地区的特约模特儿。”
“你真正见过她本人?”这一切头衔他都不管。
“废话,昨天还跟我吃过饭呢!”
贺屿航知晓她的脾气,硬着来一点好处也没有。
“好吧,那你有什么打算?”见招拆招,才是上策。
“我想让她先到度假村去当你的特别助理。”
“妈,你晓得我办事不假他人之手,她当什么特别助理我没有意见,不过我不需要。”
“需要的人是我!”这似乎是她特别的安排。“你的玩心太重了,所以我才要让她待在你旁边。”
“不如把我送到监牢里算了。”
“在结婚之前,我曾有这个打算。”她果真精明俐落,一点也不受威胁。“如果,你也愿意的话,那不如就别回去了,你的工作我另找别人处理。”
“妈,我是说笑的,你别当真!”大丈夫能屈能伸,犯不着意气用事。
“你别把我的话也当成在说笑,OK?”
“OK!”他答得有点颓丧。
退出了母亲的办公室,贺屿航照原定计划去了一趟“美国在台协会”签办有关入境美国及居留的事情。
夹在长龙的人堆里,贺屿航显得十分地显眼。
他那壮硕的体格,把浅蓝的便式西装称得相当体面。不过,八月天里,就是远在台湾北部的城市,一样热不能挡。冷气呼呼地吹着,他依然汗水直
。
“要不要擦擦汗?帅哥?”
贺屿航脸一侧,是位长得十分标致亮丽,打扮入时的女郎。
她拿着一条洁白的手绢,递到他的面前去。
“谢谢你,我自己有。”贺屿航掏出那种纯男
,宽宽大大的手帕。
他还是习惯用自己的。
“你要到美国去?我也是耶!”女郎自问自答道。
她极优雅地将手帕收起来。这时,贺屿航才看清楚她。
那女郎梳着前额有刘海的公主头,白色衬衫上有仿欧式的波
花边,一件黑丝绒紧身
及一双黑得发亮的短靴。修长的手指,涂着鲜红的蔻丹;那两叶丰润的
,亦有着同款的颜色。
她的眉画得细细长长有如柳叶弯弯,浓淡得宜的彩妆,的确有着他人所不能及的优雅气质。
不过,太世俗了。与贺屿航那崇尚自然的天
与喜爱来说,他恐怕只能站在欣赏的角度,远远观赏。
然而,不晓得为了什么,他却很自然地将她与韩碧馨拿出来一同做了比较。韩碧馨可能什么都输给她,但是却还有一项赢过这个美
的女人吧!
思念。
他就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思念,在她的身上。
思念她火烫的
,思念她纯情的眼,思念她那腻在他
膛上的触觉,思念着她一切他能够思念的东西。
“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餐?”
贺屿航有些不敢相信。他不习惯女
如此主动的。
“还有事,谢谢。”
那女郎却
地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还真是美。如编贝般的牙齿,洁白得令人开怀。
“你真的很吸引人,希望你一路顺风,咱们后会有期了。”
贺屿航也含笑以对。
“后会有期?”他倒是不以为然。
办好了事情,他还要再回到公司继续下午的议程。
他出了在台协会,在路旁拦计程车。
一部拉风的银色敞蓬跑车正要疾驶而过,却又紧急煞车地停在他的面前。
“嘿!真的好巧喔!”
贺屿航低头一看,不正是那位“热心”的女郎吗?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
“嗯。”他应付地点着头。
“怎么样?要不要上来坐坐,一起去兜兜风?还是我送你一程?”
坐她的车?光看她刚刚开车那副狠劲,他哪有那颗熊心豹胆?
“不了,我还有事。”
“真的不?”
“谢谢,真的。”
“好吧,再见。”
孟斯洁又再度加足油门,狂飙而去。
丙决明快是她的一贯作风。找男人也是一样,合则来,不合则去。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上半年度各家子公司的营业成绩都达成了目标,林芷若乐得要请大家餐叙。
不过,贺屿航与贺屿升却双双托词另有要事,不克前往。
他们兄弟俩来到东区的一条僻静巷道中,一处没有华丽灯光,没有喧嚣噪音的地方。
这里只是一家孤芳自赏的爵士pub。喜欢来这里的人,完全是喜欢这一股慵懒颓废的味道。
“你倒
享受的嘛!”贺屿航满喜欢这儿的。
“想要逃避的人,都会喜欢这儿。”
“爵士是给人抒发情绪,不是让人逃避的。”
“各取所需嘛!”
“你好像很颓丧?有心事吗?”
“婆媳问题,你有办法帮我解决吗?”贺屿升笑问道。
“对不起,我自身难保了。”贺屿航喝了一口马丁尼。“我还想骂你呢!有够乌鸦嘴,果真被你说中了。”
贺屿升哼哼地笑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对方前天还在家里吃饭呢。为了这事,你大嫂还跟我抱怨了老半天,说妈在外人面前也不留点面子给她,光会说她的不是。”
“妈只是谦虚的客套话吧?”
“那就要看听的人怎么想了。”贺屿升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的威士忌。“再来一杯。”
“别喝那么凶。”贺屿航隐约感到,他哥哥的心里真的有无限的痛苦。
“能有几时可以这样喝呢?咱们是兄弟,不是外人,何妨让我畅意几回!”说着又是一杯。
“大嫂呢?你喝醉了,回去怎么
代?”
贺屿升突地呵呵大笑起来。
“怎么
代就看你喽!”贺屿升又饮一杯。
看来,叫一整瓶算了。
见到大哥如此,他也是有点于心不忍。干脆就不再劝阻他了。
处在婆媳不和之间的男人,是最没有人怜悯的可怜虫。因为,你根本就帮不上一点忙!
“屿航,我不晓得你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对象,不过不管妈怎么跟你说,我只觉得对婚姻的事情,千万不要勉强。”
他指指贺屿航的心口。“这里最重要,照着自己的感觉走,你才不会遗憾终生。”
贺屿航啜了一小口酒,若有所感。
“这是哥的心声吗?”
照着感觉走?那…那个韩碧馨,是我心中的感觉吗?
连番的疑问,突地在他的心中响起。
“喂,老弟,要不要听哥哥吹萨克斯风?”
“你会?”什么时候哥哥会玩乐器?他怎么不晓得?
贺屿升笑而不答。
他向柜台比比手势,服务生便将音乐慢慢地cut掉了。
贺屿航半转过身,有一点讶异,有一点期待。
台上的哥哥,在暗淡的聚光灯下,忽然显得很沧桑;是因为他心中的苦吗?
乐声淡淡地吹起,几个缓缓进行的慢拍,却将他的心事,悠悠扬起。
也许没有人懂,包括贺屿航在内。但是他晓得,哥哥为什么可以那么坚强地过下去了。
他在贺屿升的脸庞上,看见了他需要的安详。
过了漫长的一天,殷殷的期待,只换得孤影在夕阳渐沉时伫足守候。
从充满期待憧憬到失望灰心,这心路历程如同风雪
加外带饥寒
迫!
但是,纵使有再多相似的男人,从她的眼前走过。
她却连看他们一眼都懒得看了。
“求求你,赶紧出现好不好?”韩碧馨喃喃地道着。
她来到“阳光度假村”找他,不过接待小姐的回答,却告诉她,贺屿航到台北开会去了。
她不死心,心想他总是会回来的吧!
于是,她就这样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从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深怕只要一眨眼,那个令她寝食难安的男人,就会从眼前溜过。
不过…“好,我就赌这五分钟!”韩碧馨深
了一口气。
她倏然跑向管理室旁边的洗手间去。挑战她的,不仅仅只是耐
而已,还有生理上的…“忍住!忍住!就快要到了。”她一边跑着,也不忘在所经过的人群当中,仔细地再过滤一番。
约莫过了十分钟,才见着韩碧馨舒坦地走了出来。
“又过了一天了。”韩碧馨尽管舒坦,然而霞光红天,海平面上映着粼粼的金光,让她眼睛快睁不开时,才惊觉时光的飞逝。
“唉…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出现。”韩碧馨狠狠地踢了一下海沙。“我真的好想再见到他喔!”
红霞焰暮,金光吻海,这么浪漫的景致,应该要有一段天摇地动,山崩地裂的
旎恋情才对呀!
不自觉地,她走出大门,跨过马路,直接来到度假村前面的沙滩上。
往来在她面前的情侣双双,没有人会察觉她的寂寥。
她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沙阶上,脑海里竟然成了一片空白。
“小姐,一个人吗?”忽地,海风中夹带着一个低沉的男声。
韩碧馨警觉一瞧,不远处有个削瘦男子,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拉低的帽檐与背着夕沉的红光,让她瞧清那男人的脸。
“是啊,干什么?”失望令她降低了警觉
。
“没什么。”说罢,男子便离开了。
“无聊!”韩碧馨低低骂了一句。
海风越来越强劲。她身上只着了件薄衫,越来越觉得无法抵挡陡峭的冷凉。
明天再来吧,反正他总是会再回来的,不是吗?
韩碧馨站了起来,拍拍短
上以及修长笔直的腿上那细小的沙粒。
走出了大门,她骑着单车开始沿着公路缓慢向她的住处而行。
然而,在一辆巴士过去之后,她忽地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随着她。
起初,她以为是当地的渔民,或者是居民。但是,当她越往人烟稀少处时,越来越有莫名的恐惧。
那人如影随形,快慢的节奏,都与她如出一辙。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喂,你是谁,为什么要一路跟着我?”韩碧馨沉不住气,转身回头问他,那男人也停下他的机车,然后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戴上一只口罩。
“喂,我在问你话!”韩碧馨勉强鼓起勇气。
但是瞧他那诡异的举动,还是令人忍不住心里发
!
那男人走下车,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不时地注意着公路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喂,你想干什么!”
忽地,那男子拔腿就往碧馨冲去,而在碧馨还未惊声尖叫之前,他已经扑到她的身上,将她擒抱着往路旁的杂草丛中而去。
“别出声,出声就要你的命!”那男子恐吓道。
这怎么行?韩碧馨的脑海里瞬间涌起了那可怕的画面。她可能先被辣手摧花,然后再被毁尸灭迹!
思绪知觉一点一滴地回来,她察觉到那男子的手已经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游移。他毫不怜惜地在她的身上又掐又捏的,根本就像是野蛮贪婪的原始人!
“不要!放开我!”韩碧馨开始胡乱地拳挥脚踢着。
“不要
动!”那男子愤然地捉住她的手。
“我要喊救命了,你这个变态!”韩碧馨一点也不屈服!
“不要命的话就喊吧!”那男子恐吓道。
突地,那男子却也停了下来。
他匆忙地站起身,眼神中尽是不屑的鄙弃。
“老子不玩了。”他拂拂身上的灰尘。“怕了吧?
哼,发育都还不齐,就学人家風騒,不要脸!“
他甩身便走向大路。
韩碧馨愣在当场。
什么发育不齐?这是什么话?还嫌她的身材不够好?这不要脸的东西,变态狂,欺侮她不说,还尽羞辱她心中的最痛!
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韩碧馨从草丛中跳了起来,握住了小拳头,就从那男人的背后,跳了上去。
她又捶又打,顺便再加上咬功,扯发功,一连施展她毕生绝学。
说什么她也绝不让这个臭男人还有呼吸!
“喂!宾开!”那男子一下子重心不稳,背着韩碧馨又跌了下去。
“你这变态,
狼,我今天绝不会放过你!”韩碧馨一点也不留情地就在他的脸上抓来抓去。
“
出真面目,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不敢见人!”
“你下来!你下来!我不跟你玩了。”
“还讲什么
话?姑娘我是除暴安良!”
“你再不放手,我可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你这混蛋,还嫌姑娘我的身材!”她平
已经对自己的体态稍感单薄而耿耿于怀了,这男子恰巧又犯上她的
忌!
“别不知好歹!”
那男人扯住了韩碧馨的头发,不留情地挥了几个耳光。
韩碧馨起先愣了愣,但是她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开始反击。
大马路上,就见他们两人扭打在一团。
此刻,贺屿航恰巧开车回来。他一见此状,马上就停下车加入这分不清敌我的战局当中。
“大男人欺侮一个小女生,算什么男人!”贺屿航喝声道。
“是她…”那男子想要辩白。
但是,很明显的这是一桩非礼的施暴案子。因为他听见韩碧馨嘴里念念有词的,就是什么“打死你这个变态”之类的话。
“还不放手!”
贺屿航不愧有矫健的身手、强健的体魄。只见他冲了过去之后,扎实的拳头,便如雨点般地落在那人身上。
“不要跑!有种就不要跑,留下来跟姑娘单挑!”
那男人怎敢逗留,护着几乎快要被扯掉的口罩,鼠窜般地逃入了公路旁的草丛中。
“好了好了,小姐,人都已经跑了,我看也不用再…”
贺屿航
着气,从霭霭的暮色当中,又再次发现那一对熟悉的眼神。
是碧馨先发现了,是她的太阳先生!
“是你!”
瞬间充
于
的期待,和无边无际的思念,使她不假思索地,就投入了他的怀抱中。
贺屿航本就想她念她,这会儿有这紧急的情况。
推波助澜,他更是将韩碧馨抱得紧紧的。
照着感觉走?
他想起哥哥昨晚才说的话。
心中真正的感觉就是这样吗?他不否认。
“我送你回去,今晚,我来接你。我们好好地重新认识。”
此时此地,不方便再进一步。他晓得怎么安排。
“好。”她颔首答应。
连她自己骑来的单车都不要了,她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