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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隔天早上,乌云蔽,机身外有着一层薄雾,一如柳月蝶此刻的心情。她靠在机窗前看着底下急闪而过的跑道,当飞机引擎加速运转准备起飞升空,她本能地握住椅子的把手,抓得指关节泛白,嘴里振振有辞:

 “南无观世音菩萨、释迦牟尼佛、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

 程季常微笑,轻轻扳开她扣住他手腕的手指。

 她根本不晓得自己抓住的是他放在把手的手。“你好像很怕坐飞机?”

 “什么?”她转头望着他,眼睛里何害发白内心的恐惧。

 “瞧你紧张成这副模样。”程季常轻叹一声,抓起她冰凉的手使劲。“飞机是全世界公认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鬼话连篇。”柳月蝶不以为然。

 程季常瞥她一眼,低头继续着手中的小手,直到她的小手有了暖意。

 他靠近她,端详她是否有晕机呕吐的现象。她的脸色红润,没有他所担心的惨白。“你不是没坐过飞机?为什么怕搭飞机?”

 “每一回飞机出事我都会从电视上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想到就令我胆战心惊。”

 她将头枕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你想太多了,车祸事件层出不穷,比起飞机的出事率不知高了多少。”

 柳月蝶侧首看向他,睁开一只眼,语调又冷又硬地说:“我非常明白,不需要你的分析。”她别开头,闭目。

 “那你还怕什么?”他不舍地追问。

 柳月蝶再度张开眼睛,转头直直地看着他“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凡事好似非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只是好奇。”程季常的边挂着轻笑。

 “好,我告诉你原因。”柳月蝶整个人转向他,环视四周之后低声音说:“你听好,车祸死亡至少还看得到尸体,飞机失事是尸骨无存,这下我解释得够清楚吧?”

 “懂了,我懂了。”程季常有股想笑的冲动,意外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柳月蝶轻蔑地嗤哼一声,转头继续闭目。

 他们之间陷入沉默,这样的沉默颇令程季常感到不舒服。

 从台湾飞向瑞典要十几个小时,漫长的时间内他们难道就要这样保持沉默下去?

 他试着找话题:“小小。”

 “嗯。”她转头望着他“又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多带一件厚衣服?”

 “带了。”她懒洋洋地回答。

 “有没有通知猴仔他们,说你提早到瑞典?”

 “有。”柳月蝶瞥他一眼,直觉这个人真奇怪,这时候才想到这些问题。“那你该准备的文件带齐了吗?”

 她心想,自己偶尔也该释出一些关怀。

 “带齐了,只差双方见证签字。”他直截了当地回答。

 “签完字就回台湾?”柳月蝶紧盯着他瞧。

 “对,签完字就回台湾。”他回答得简洁。

 “不在瑞典多玩两天?”他曾经亲口允诺要带她去看雪景。

 “看情形…”

 “什么?看情形?你说过要带我看雪景,现在上了飞机你就反悔?签好字就回台湾?”她的音调逐渐提高。

 ,此刻坐在他们身旁的老太太和后面的乘客都听见她的抱怨。

 坐在他们身旁的老太太面带微笑地打圆场:“年轻人,听你们说什么签字,你们是不是要去瑞典结婚?”

 结婚?柳月蝶和程季常震惊得睁大眼睛,这下误会大了。

 “瑞典是结婚的好地方。”老太太羡慕的看着柳月蝶“新娘子好漂亮喔。”她的目光又回到程季常的脸上“既然你的新娘子想在瑞典多玩两天,做丈夫的就该顺她的意。”

 “我…”程季常开口要反驳。

 老太太自以为是的继续说:“既然都选择在瑞典结婚又为什么拒绝新娘子的要求呢?再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柳月蝶霎时从错愕中回神,掩不住笑意。

 好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太!

 “老太太,你说得对极了,都已经挑在瑞典结婚,何不多玩两天好留下美好的记忆,将来老了也可以回味。”

 “我就是这意思。”老太太如柳月蝶的意,接着她的话说。

 从柳月蝶眼中剎那间闪过的光芒,程季常猜出柳月蝶的把戏。

 她故意开玩笑报复他,可是这样的场面教他下不了台。

 “我不是那意思,我会考虑多玩两天…”

 “只是考虑?”柳月蝶然大声吼叫,煞有介事地说:“你又想哄我,等我签字之后,你一定会扭头回台湾…”

 程季常傻眼看着柳月蝶,他从来不知道她会演戏,而且还演技一,说哭就哭,双眸像水龙头一扭就淅沥哗啦地出泪。

 “不、不、不会…”他连吐出一串不字,非但没能止住她的眼泪,结果只让自己更难堪。

 “小子,你是这种人吗?”抱不平的老太太扬高声音看着他。

 周遭众人的谈话声突然止歇,程季常知道他们都竖起耳朵在听,他不能再解释,只怕越描越黑如了柳月蝶的意。

 一道道凌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彷佛恨不得在他身上钻

 他绝望地看着空中小姐,给她一抹他自认最感的笑容,讵料换来的是空中小姐的瞪视。

 他自认输了!“小小,拜托你别再玩,已经玩过头了。”

 柳月蝶置若罔闻地说:“那你是答应在瑞典多玩两天?”

 还玩?“好啦好啦,你有理,老太太说得也有理,是我笨,我不够体贴,我答应你,在瑞典多玩两天算是月旅行。”语罢,他有点招架不住。

 柳月蝶的眼眶像是关上的水龙头似的不再流泪,她睁大眼睛看着程季常,环抱住他的手臂,将小脸紧贴着他的手臂,装出一副娇柔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解人意、体贴的好好先生。”随即,她望着为她出气的老太太“谢谢你,老太太,他答应在瑞典多玩两天了。”

 “好好好,恭喜你,祝你们白首偕老。”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谢谢你。”柳月蝶装模作样地微笑答谢,抬头望着程季常,他正以一种要杀人似的目光狠狠瞪她。

 柳月蝶故意视而不见,松开自己的手、面对着窗户,在心里暗终于整到他,她好想抱着肚子笑个痛快。

 *********

 漫长的飞行使柳月蝶的背部因为久久保持同一个姿势而麻痹,柳月蝶最终体力不支倚在窗边睡着了。

 程季常偏头瞥她一眼,才发现她已沉入梦乡。

 他沉静地凝视着她,她的模样有点像长不大的孩子,但或许是因为社会的历练却让她多了几分成女人味。

 他的目光定在她娇的嘴上,他着地倾身靠过去,却看见她突然睁开双眼像在看恶人似的瞪着他。

 “干什么?”

 他面微笑“我怕你这样睡会很不舒服。”他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我的手臂借你靠,这样或许会舒服点。”

 柳月蝶摇摇头,拒绝他的好意。“不需要。”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那位喜欢打抱不平的老太太看到,只怕我又会惹来一顿指责,你就好心点,别再让我被骂。”程季常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哀求她。

 只能怪她之前玩得太过火,现在机上的人都认定他们是要去瑞典结婚的男女朋友,倘若拒绝程季常的好意,真的怕他会莫名其妙惹来白眼。

 柳月蝶无奈地深深口气“好吧,你的肩膀借我靠。”

 程季常欣然出借他的肩膀。“请便。”

 柳月蝶挪动身子偎近程季常。

 他圈住她的肩膀立即收紧手臂,厚实的肩膀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柳月蝶枕着他的肩、望着他,发现他的眸子中盈满笑意。

 “你在笑什么?”

 “我有吗?”程季常想否认,但仍掩饰不了笑意。

 “说谎。”她试图挣脱他的双臂,但他却紧紧圈着她。

 “别这样。”他不想放开她,缓缓倾身靠近她,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我的笑不是对你有一丝不敬,而是相处几天下来,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有女人娇柔的一面。”

 他这番话惹来柳月蝶的一记白眼“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对对对。”他连声附和,努力地想认真,结果仍敌不过满心的笑意,嘴角漾起微笑。

 柳月蝶不予理会顺势静静地倚在他的肩上,没多久她即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柳月蝶好奇地斜睨他一眼,他竟然睡着了!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前,兴致一来研究起搁在她肩上的大手。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大,翻开他的手心,她倏地一怔!

 柳月蝶的呼吸起了变化时他便惊醒,只是不动声仰靠着椅背,看她伸手轻轻触摸他掌中的一块厚茧。“我的手有什么好研究的?”

 柳月蝶的警觉自然不输程季常,她知道他已经醒了,所以没被他的问题吓到。“我只是奇怪你平常都在做什么。”她用指尖轻轻摩擦那块厚茧。

 她刻意降低音量,幻想如果每天早晨醒来听见这音调、如果在做的当下听到这感的声音…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

 “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之力的…书生。”他摆出小心应战的姿态。

 “是吗?你若不是做过活,要嘛就是…”她以质疑的目光瞥他一眼“长年练武,习武之人手上才有这样的厚茧。”

 “习武?”他似笑非笑地自嘲:“你看我像是个习武的人吗?”

 柳月蝶又看他一眼“算了,是我看走眼。”

 “本来就是你看走眼,我手上的茧是因为前些时候搬重物生成的,再说,我若是会功夫,又何必处心积虑请你做我的保镖。”他收回手,撒谎掩饰。

 “欸,我就说嘛,书生就是书生。”柳月蝶相信他的话。

 这就对了!他要的就是让她产生错觉,相信这趟瑞典之行会有许多乐趣。

 *********

 飞机缓缓降落,柳月蝶依然在程季常的怀中睡,直到飞机落地时才惊醒。

 她睁大眼睛,双手紧握着他的手臂。

 他温柔地为她系好间的安全带“放轻松。”

 柳月蝶看着他,眼里的惊惶彷佛在问他--一定会安全没事吗?

 他温柔地微笑“没事的。”

 有了他的保证,柳月蝶深深吐口气,仍然无法排解所有的疑虑,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寻求安全的感觉。

 飞机平稳地停住,柳月蝶安然地口气,这才真正安心。

 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程季常办理出关手续,这可不是闹着玩,现在脚下踏着别人的领土而不是台湾,她可不想沦落他乡。

 他们走出海关即有一名金发、高大的美女热情的面而来。

 程季常的脚步随即放慢。

 柳月蝶先是一怔,看到他眼中的笑意立即不屑地冷哼一声。

 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看到美女连魂都不见了!

 “嗨,季常。”

 “嗨,艾琳达。”

 两人热情地相拥、互亲脸颊。

 柳月蝶看了着实吓一跳、脸红心跳;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只是没想到刚下飞机就立即感受到外国人的热情。

 艾琳达手挽着程季常,微笑瞅着身旁的柳月蝶“这小女孩…”

 小女孩?“我不是小孩!”柳月蝶几乎是用嘶吼的,翘起嘴一副不屑模样。

 艾琳达吃惊地看她一眼随即掩子邙笑,又瞥了身旁的程季常一眼“这位小姐是你的同伴还是助理?”

 “都不是,她是我的贴身保镖。”他有点不悦地表示。

 “贴身保镖?”艾琳达的惊讶全写在脸上,她目光锐利地打量柳月蝶,慢慢地在柳月蝶的身边绕一圈。

 柳月蝶全身僵直、站立不动像座雕像。

 “你确定你需要保镖?倘若真的需要我会为你准备。”艾琳达质疑的目光扫过程季常之后又扫向柳月蝶。

 “相信我非常需要保镖,别忘了,我只是一个柔弱的男人。”接着他就放声大笑。

 艾琳达跟着他笑起来。

 柳月蝶只是一动也不动僵在原地,目不转睛瞪着他们。

 “就算你真的需要保镖,我可以帮你找个高大、魁梧一点的。”艾琳达好不容场止住笑声,但话一出口又忍不住呵呵轻笑。

 程季常这会儿才察觉柳月蝶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然而为时已晚。于匆忙间瞥见柳月蝶那双黑眸中有着火光,他急忙别过头望着艾琳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把我累坏了,我想先回饭店休息。”

 “这样也好,我已为你准备好住处,至于你的…保镖,因为你没有事先知会我,所以我没替她订房间。”艾琳达颇感为难。

 “既然是贴身保镖,自然要紧跟着我才对,没关系,她就跟我睡在同一间。”程季常未经思索便口而出。

 “跟你睡同一间?”久久未出声的柳月蝶终于出声。

 “有问题吗?保镖小姐。”程季常紧盯着她,不容许她反对。

 他无非是在提醒她,让她无言以对。

 “是睡同一间而不是同一张。”程季常的出胜利的笑意。

 艾琳达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有着无限的讶异和惊奇。

 她不懂,程季常明明就是个身怀绝技、深藏不的人,为什么要在这女孩的面前装成柔弱无力的男人?他的用意何在?

 “艾琳达,麻烦你送我们去饭店。”

 “好,你们先休息一下,我订好餐厅为你们接风,到时候我们再商讨这次签约之事。”艾琳达想尽速完成使命。

 “别急,刚下飞机我还没适应,休息一天之后我们再讨论有关这次签约之事。”程季常可不想第一天就破坏好心情。

 “也好。”艾琳达不想强人所难,边挤出一抹苦笑“忘了提醒你,旭升的邱董昨天就到了。”

 “他早一步到了。”程季常一点都不觉得讶异,似乎早已预料到。

 艾琳达的出诡谲的笑意。“看你的表情似乎早料到邱董会来?”

 “没的事,我哪有那种通天本领,我只不过是个行销经理,又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师父。”

 柳月蝶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出微笑,笑容里有些许轻蔑的味道,她看得出来他早已料到。

 “走吧!”程季常轻声打断她的冥想。

 柳月蝶勉强一笑,充满疑惑地跟着走。

 *********

 抵达饭店,柳月蝶讶异艾琳达对程季常的礼遇,她为他准备一间超豪华的总统套房,对他的重视由此可见。

 送走艾琳达,程季常没有休息之意,打开电脑和公事包。

 柳月蝶讶异他的举动和旺盛的精力,紧盯着他那张绝美的俊颜。“你不打算休息?”

 “不,我想再详细检查一下合约书的内容。”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柳月蝶现在终于明白他受重用的原因。

 他抬头扬扬眉,齿一笑“你先去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再好好补个眠。”

 “我在飞机上睡了。”她随口回一句。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柳月蝶的身上,眸底蒙上一丝诡异。“你该不会是认吧?”

 “我才不会认,要是真的会认,为什么昨天在你家能一觉到天亮?”柳月蝶倔强地反驳。

 “昨天你真的有睡觉吗?”他忍住想笑的冲动。

 柳月蝶错愕地张大眼睛。

 她有没有睡觉他都知道?“你在家里装了针孔摄影机?”

 程季常扬声大笑“放心,我还不至于变态到在家里装摄影机自拍,出发前看到你的眼睛里有血丝,所以我断定你一定没睡。”

 “噢。”观察真入微。

 “快去补个眠,晚上还要赴艾琳达的约。”程季常提醒她。

 提起艾琳达,她感到一股巨大得无法言喻的嫉妒感袭向她。“艾琳达、艾琳达,叫得这么亲热,我全身皮疙瘩掉满地。”她不屑地以双手着双臂,一副戏谑他的模样。

 瞅着她夸张的表情,他不莞尔一笑“我嗅到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柳月蝶张大眼睛瞪着他,蛮横地大步来到他的面前,一手扠着、另一只手啪的一声合上他面前的电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暗指我吃醋?我干嘛吃那女人的醋!”如果目光能杀人,她早宰了他。

 程季常若无其事地抬头,用手拖着下颚注视着她,脸上漾着微笑。“我又没指名道姓,你干嘛要对号入座?”

 “你--”柳月蝶顿时脸颊一片火红,心里有着怒气。

 她的怒气吓不了他,他耸立在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徘徊片刻,看着她紧抿着的红、娇俏的下巴和燃烧着怒火的双眸。

 “你太会生气了。”他的手指轻刷过她那头柔细的发丝。

 她发现他的手指令她焦躁不安,那种怪异的感觉几乎使她大叫起来。

 凝视着他那双闪亮的黑眸,她察觉彷佛有某种望在她的体内窜动,令她的心狂野跳动。

 她害怕这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真的累了,我、我先去休息。”她迅速转身,宛如惊弓之鸟窜进卧室。

 程季常忍不住笑了笑。

 一冲进卧室的柳月蝶马上栽进被窝里,用被子盖住自己。“我是怎么一回事…”她轻声低语,摸着仍在发烫的双颊,情不自地大叫起来:“我完了吗?”

 这一生由于执着于武术,她与男人的交往总是刻意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她身边的那班人在她的威下更是不敢有一丝妄念,但是她遇上程季常后,全都走了样,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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