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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的同出同进还真是说到做到。看着走在身前的男人,廖采凝真不知道自己此时和他是什么关系。如果她是贼,那他就是受害者;如果他是绑架者,那她就是受害者!但不管是哪种关系,都犯不著这样牵扯吧?

 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印象之中她没有这样被人牵著走过,一向只有她牵别人的份。

 他掌心里的热度微微刺烫著她,顺著掌纹一路攀爬到她心里,轻轻地晃动手,望着迳自走在前面的他,她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我不会当街逃跑,所以你不用这样。”

 “我不怕你逃跑,而是怕你被抢跑。”

 没有回头,段卫凡轻轻扯动嘴角冷笑,无视那些随扈的惊讶,迳自打开车门,绅士的一弯,对她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进入瞄准器的范围。”虽是这么说,但她仍是低头钻进车里。

 廖采凝撇撇嘴,从后视镜中望着后头长长的车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此大费周章的摆谱,明著防的是暗,暗著是想引人注目。

 “所以我才把你带在身边,这么好的挡箭牌,不用岂不可惜?”

 她惊讶的转过脸,表情不齿又狰狞,再次让段卫凡笑得开怀。

 虽然知道他开玩笑的成份大,但还是忍不住想一脚踹上他的嘴脸。廖采凝望着自己脚上那双总统套房的室内拖鞋,忍了又忍。

 “盾总有权知道她的葬身之地吧?”扭头望向窗外,她决定留点气力给自己苟延残。“喂!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她忿忿地向他咆哮。长这么大,即使是面对老家伙她也没这么失控过。

 “以后就这么叫我,不过字面上请用卫,卫斯理的卫。”

 仿佛没听到她的问题,只纠正她喊他的错误,段卫凡笑开怀的眸子明显表现他的好心情。

 我管你是卫生纸的卫,还是喂猪的喂!廖采凝几乎想破窗跳车,最后还是深深地做了个深呼吸咽下这口气。她决定再也不和他交谈半句,不!不应该是交谈,是自找苦吃。

 “去你家,你需要一双合脚的鞋子,还有更合适的衣服。”

 他的视线从她光洁玉足上那双室内拖鞋,移到她的白裙子。虽然合身好看,但是他要她穿上有颜色的衣服,除了黑和白,因为他要看。

 包合适?挑眉思考她听到的辞句。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找气受,但是,低头望望身上的名牌白色荷叶裙,她不知道什么才是更合适。

 虽然没看见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是挑起眉头百般不的模样,段卫凡好心的想对她解释,虽然告知的成份更多一点。

 “只要不是黑和白就好。”

 这次她直接望向他眼中的坚持,愣住一秒,然后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一丝笑容缓缓漾上她的嘴角,像小孩子终于报了一箭之仇般的,之前的郁卒一扫而空。

 “那就很抱歉了,我的衣橱里只有两种颜色,恰恰就是黑和白,哈哈哈…”望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和迅速皱起的眉头,廖采凝得意的笑声仿佛旋风般直转而上,但是下一秒听到段卫凡的声音,又如同九天瀑布一泻千里。

 “迈克,到服装店去。”

 车轮在宽阔的大道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车里的三个人各怀心事。开车的迈克越来越搞不懂少爷在想什么了,至于廖采凝,则狠不得把身旁那个假寐的家伙剁来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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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级时装名牌店里,紧张的空气凝固成一团,望着店门外一字排开的十几个黑衣壮汉,瞅瞅站立在店中间,满脸风雨来的女孩,几个店员一致的选择将视线落在安全地带,对上在一排排衣架中挑选衣服的男人,更是不由自主的一致出痴痴的笑容…好帅呀!

 “先生喜欢什么样的款式?这边都是今年的新款,刚上架的限量版,这一款全亚洲仅有五套。”

 店员笑得谄媚,只差没跪地将衣服双手奉上了,看得廖采凝一肚子火气烧得更旺。

 “呿!”将下巴九十度右转向上,她表现出十足的唾弃和不屑。

 从店员手中接过衣服,拿在手中望向另一端僵持的人,段卫凡的眉头皱起。实际上,在他眼中,这些衣服除了款式不同以外,他想要的效果一点也看不到,偏偏那固执而坚决的小女人,笃定了不跟他合作的样子。

 望着她僵硬的脸部表情,思索片刻后,他拿著衣服踱向她。

 余光瞄到他向自己而来,廖采凝企图将下巴扭得更高,但自己的脖筋好像不容许的样子,她干脆背过身表示自己的抗议。

 “你是自己挑喜欢的呢,还是比较喜欢…什么都不穿?”

 对上她迅速转过身,被愤怒烧得亮晶晶的大眼,段卫凡不怕死的继续开口。

 “就我来说,其实我更喜欢你…”“去死吧!王八蛋!”

 几乎是用抢的,她从他手中一把夺过衣服,冲进试衣间。

 “除了黑色和白色,哦,灰色也不可以!”

 段卫凡好心情的对著她愤怒的背影提醒,同时也是对店内的所有人,包括店员和付钱的迈克吩咐。

 “少爷…”

 望着少爷难得的好心情,迈克言又止,但是望着玻璃门外不停接用电话涉的随扈,实在觉得不妥。

 “我有分寸。”

 微微点头,望向试衣间的方向,段卫凡集中的目光是不同于以往的凌厉。

 试衣间里,对著大大的落地穿衣镜,廖采凝一点也没心情审视手上这件全亚洲仅有五件的衣服到底长什么样,她只是忿忿地、恨恨地穿,再咬牙切齿的拉上拉链,将长发一甩,望着镜子里的女人,她猛然怔忡的停住了所有动作。

 “粉红色的!”

 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手指轻轻地握紧领口。这些颜色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用力摇摇头,将眼前浮上的模糊印象甩掉,她收拢长发,轻轻咬牙。这个白痴到底想怎样?她是贼!是越普通越不引人注目越正常的贼,又不是马戏团小丑,穿得花花绿绿惹人注目干啥?

 伸手将布帘一挥,低头从试衣间走出来。她根本不想看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满是不羁、是讨厌,是…一点点的担心和紧张。

 望着出现在视线里的一抹亮,段卫凡竟然觉得刺眼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这是什么颜色他没见过,也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但是穿在她身上好美,美人更美。

 “够了没有?”

 半天没听到动静,廖采凝忍不住抬起头,对上他一贯半眯的打量眸子,只是那目光和那天的一样,竟然让她觉得自己是他眼中的…唯一!

 脑海中闪过的这个唯一,怔怔地劈中了她的神经,就这样任他盯著自己看,任自己和他对视。几秒钟之后,廖采凝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都是因为身上这怪怪的颜色,简直就和她此时满脑子的思配套。

 闭眼一转身,她准备冲回试衣间换回自己一贯的保护。管他什么都不穿的威胁,如果他有本事可以剥光她试试看,大不了姑她来个跳楼以保自己的清白。

 “你若要换回白色,我保证接下来一整天,我们都会耗在这里。如果你说不喜欢,我们可以移驾别家,但黑和白…就是不行!”

 声音不大不小的威胁著,段卫凡伸出一指左右摇晃,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离布帘只差零点零几毫米的手指,硬生生因为耳边吹来的云淡风轻停住,改抓住布帘,紧紧地扣进手心里,因愤怒而渗出的手汗几乎将布帘浸

 廖采凝只差没一头撞上门框。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身上这一套,有没有配套的鞋子?”她满意的微笑问。

 “有有有…”

 本来看戏看得目瞪口呆的店员终于回过神来了,开始忙碌起来,找鞋的找鞋、打包的打包、算帐的算帐,全部听从财神爷的指示。

 “请问小姐穿几号鞋?”

 战战兢兢的询问依然保持僵持动作的小姐,店员不明白这位让她们好生羡慕的女孩,有这么帅的男人为她一掷千金,为什么还活似被恶鬼附身一样,表情狰狞得好吓人?

 “三十五号,如果我目测没错的话。”

 没等廖采凝开口,段卫凡出声代为回答,为店员解了围。

 “够了!”怒火达到火山不得不爆发的顶点,廖采凝猛然转身,大声咆哮出自己压抑的愤怒,双眼火、手指放剑般的全数向他呼啸而去。

 被突如其来的吆喝声吓得不轻的店员,向后倒退的动作差一点闪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声音来源,除了罪魁祸首。

 低著头,手抚著下巴,段卫凡低低地哼笑出声,他已经尽量将笑意在嗓子里了,生怕笑出声来,引发女暴龙更加火大。

 所有人像看怪物一样瞪向她,廖采凝恢复些许理智,突然有了挖地消失的自觉。想她一向优雅、一向镇定、一向有风度,什么时候在公共场合这样失态过了?

 眼一瞪,如利箭般的视线向那始作俑者。都是杀她理智、灭她风度、毁她英明,杀人不眨眼、毁人于无形的魔鬼…眯眼卫的错!咬著牙龈和血,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换上一个僵硬笑容,望向身旁满脸害怕表情的女店员,柔柔地轻声问。

 “我是说,三十五号,够了。”

 望向他那张笑得得意扬扬的脸,廖采凝最后两个字是从牙里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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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橙、粉、紫…望着堆满一、几乎集合所有系的花花绿绿,廖采凝已经无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长长呻一声,深深地埋进枕头。如果此时天上劈下五雷轰顶,她也不会太惊讶,因为没有人会比她更悲惨的遭遇了。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忍不住指手向天,大声质问。

 “我以为你喜欢。女人不都喜欢疯狂购物的吗?”

 斜斜地靠在门边,望着上缩成乌状的女人,段卫凡的笑容可比春风拂面。一时间看过了那么多颜色,让他怎能不兴奋,让他怎能不期待,期待以后的日子能够天天看到她身上的颜色,看到…她。

 “就是你!”她就是惹到这温柔到气死人的声音主人,别以为他一脸无辜就可以摆罪名,她不吃这套。

 怒气腾腾让她的双眼充满了血红的仇云,廖采凝从上缓缓爬起身,一步步朝向目标方向靠近。她希望他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识相的给她一个解释,识相的恭送她离开,要不然…

 “不然我再叫人送些衣服过来,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是裙装、套装,还是休闲风?我觉得你穿裙子最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即使她炙热的灼人气息已在方圆几步内燃烧起来,但是段卫凡笑得依然自在。

 “很好!”从牙里冒出两个字,廖采凝决定玉石俱焚了。既然她离开是生死未卜,留下是死路一条,与其被他活活气死,她还不如一刀两断了却个干净。

 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怨气集中在掌间,她大喝一声顺势一发的奋力向仇人的后脑勺劈去。

 像挥苍蝇一样的,段卫凡大手便握住她雷厉风行的掌风。虎口有些麻痛,他知道她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一心想置他于死地,这一掌他要是没接好,任它落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不死也要昏上几宿了,看来真的把她至顶端了。

 出口的暴喝再次凝在舌尖,呆呆地望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廖采凝的眉峰一点一点的聚集,最后一古脑的不敢置信和愤怒不甘,竟然转走岔路的冲上她眼眶,炙热的滚烫凝聚成一大滴体,在眼里转了一圈之后直直坠落,跌落在两人的手臂上,滚烫的刺痛两颗心,她的,还有他的。

 “你!”

 死命的将他灼热的掌心甩开,廖采凝迅速转身背对他,不肯让自己狼狈的懦弱让他瞧见,因为连她自己也被莫名滴落的泪水怔住了。

 怔忡的望着手背上那滴渐渐冰凉的泪水,段卫凡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找不到可以出口打破僵局的话,憋了半天才呐呐地开口。

 “你真的这么讨厌…”

 “对!我讨厌这些衣服,更讨厌这些花花绿绿的颜色,你以为你在装扮圣诞树还是当我是马戏团小丑?你是盲还是弱要我彩衣娱乐你,我就是喜欢黑色和白色怎样?我要披麻戴孝、黑穿白又干你什么事?我讨厌你、恨你!巴不得刚才一掌劈死你!”

 对他咆哮出这几天压抑在心里的所有愤怒,望着他脸上的表情由一贯笃定到惊讶失措,甚至浮上一丝受伤,报仇的快让她的情绪燃烧到最高点,转身扑向一的五颜六,她发疯一般的抓起那些衣服向他砸去。

 “要穿你穿啊,谁让你独裁的买给我!爱买你买啊,反正我就是不穿!”

 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将所有衣服全砸在他身上,她声嘶力竭的怒吼最后消失于一丝哽咽,断人心弦的呜咽声一丝丝从她滑落边的脆弱躯体里渗出,连同那一滴眼泪一同渗进他的心里,凉凉的、冰冰的。

 望着她蜷缩著的身躯,脑袋埋在边不住颤抖双肩,还有那披散在脊背上凌乱的长发,段卫凡的眉头紧得不能再紧,无限缩小的瞳孔中,收敛著他不为人知的冷静。

 低头望着一地狼狈不堪的衣服,前一刻在她的手中,它们还是那么的丽,而此刻在他眼中,一件件仿佛凋零的枯枝败叶,惨白一片。

 握紧手心,他转身离去,将那些曾经有过的绚丽踩在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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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好痛、嗓子好涩、头好疼,好累、好困、好疲惫,也好…伤心。缓缓地从边抬起头,望着窗外已经被罩上暗的天空,廖采凝觉得自己整个人被空了似的,脑袋重重的,身体却轻飘飘,随时会飘起来似的。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望着满室狼籍,她呆愣的再次将脸埋在双膝间。

 为什么她会这样?为什么会如此失控?即使是以前的她也没有这样过,没有吼过、没有哭过,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连伤心的感觉都没有放任自己体会过,可为什么今天却当着他的面,全然失控?

 摩挲著脸蛋,任眼睛不适的刺痛传来,她瞪著脚底粉的衣服…粉,这离她好远好远的颜色…

 那是第一次她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是七岁还是六岁她记不清,反正是好久以前了。拿到手的钱可以分到一份,能够拥有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不用再穿老东西穿剩的那些脏衣物,她终于可以拥有玻璃橱窗里的那件公主裙,那是她梦想了好久的公主裙呀!却不知道那是她仅有,也是最后的拥有。

 “师父,求求你,我只在家里穿,我…”

 “没脑子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姐还是公主?穿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注意你是不是?怕别人看不见你贼溜溜的眼睛是不是?敢给我买,我全部剪烂,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了!”视线模糊的看着地上凄惨的粉碎片。

 廖采凝想起刚才自己的声音,是那么愤怒不甘,那么委屈悲伤。其实,有没有可能她一直就想这样狠狠地吼回去,只是仇恨的对象早已不在人间,所以她才压抑到今天,有没有可能?

 疲倦的站起身,将无力的身子扔上,气若游丝的声音从枕头里飘出来。

 “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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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让她睁开眼睛的,是跳入窗纱的晨光,摇曳的漫过白纱窗,洒落一地。

 望着和睡前记忆不一样的室内,廖采凝撑起身子,睁大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嘤咛出声。

 “嘶…好痛。”

 眼睛好痛,头也好痛,全身都痛,包括脚趾头。

 愣愣地望着不知何时恢复整洁干净的房间,她想不起来是谁进来收拾的?而那些衣服…

 梭巡的视线停顿在尾,几套黑和白的衣服整齐摆放在角的白色单上,是那么熟悉又如此刺眼。

 下缓缓地靠近,手指轻颤的拾起衣物,上等雪纺纱质地虽然柔和,但却带刺般的刺伤了她的指尖,麻涩的感觉盈上心头。

 廖采凝紧紧闭上眼睛。其实,她讨厌的人又岂是他?讨厌的衣服又岂是五颜六?她心里恨的,是给她第一件衣服的男人,是那从第一到最后一成不变的颜色。

 “…讨厌!”

 喃喃地开口,指尖扣住衣料,力道加重的任指甲悠悠泛白。

 “小姐您醒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打断她思绪,一个穿著饭店制服的女孩就站在她身旁不远处。

 “段先生让我看您醒了没有,看看有什么其他的需要。”

 “段先生?”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没有空余的力气思考,廖采凝困惑的反问。

 “对呀!他很体贴呢,昨晚让我为您打扫房间的时候,特别代不能吵醒您,还让我帮您换睡衣,说这样您才能睡得舒服。您想现在吃早餐吗?”

 饭店服务生羡慕的望着一脸无神的她,心想她的男朋友对她一定很好,昨晚她进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好生惊讶,居然丢了满地的衣服,全是她平时瞄都不敢瞄的名牌,而早上那位先生竟然又让她送进来一批衣服,全都是动辄上千万的高级服装,这位小姐真好命,有这么出众多金的男人宠她。

 恍惚的听完她的话,低头望望身上的睡衣,廖采凝才从混沌的大脑里找出一丝意识。

 是他吧?被她那么凶狠的对待后,竟然还是买来了这些衣服。

 “昨天是你帮我收拾房间的?”

 “对啊!”“那些衣服呢?”

 “先生让我拿出去丢了,但我不敢,所以我整理好放在衣柜里了。”

 服务生打开衣柜,让廖采凝看那些熨烫整齐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她可不敢丢,即使客人代她丢,但这些衣服这么贵,一旦客人反悔,她怕是做一辈子服务生也还不起。

 “谢谢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会打电话到服务台的。”

 视线移不开那满柜的颜色,她轻轻地开口。

 “那个…他呢?我是说段先生。”她有些不自在的称呼问道。到现在才知道他姓段,他肯定也还不知道她姓啥名啥。

 “段先生在书房,小姐如果想用早点,可以和段先生一起,他还没用。”

 迟疑了几秒,仿佛经过一番郑重思考,廖采凝几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一直等她答案的服务生看到了,高兴的出声“那我告诉段先生,让他等您半小时,半小时够吗?”

 像是自己要和人共进早餐似的,服务生热情的追问。

 再次缓缓地点点头,待服务生离开,廖采凝转过身看向衣橱。手指一一滑过那些对她来说极为陌生的颜色,柔和的布料竟然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第一次,她的世界出现这么多目不暇给的颜色。

 迅速冲了个澡,冲去一身的酸疼,望着镜子里依然红肿的眼睛。现在用冰块冰敷恐怕都无济于事,算了。

 对著镜子用力的做个深呼吸,本想挤出个笑容,但是试了几次都僵硬得要死。反正脸都已经丢光了,还在乎什么面子?

 ******--***

 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声音,段卫凡从窗外的天空中收回视线,目光便不试曝制的停驻在廖采凝身上。

 他的视线,让她有些不自在的轻轻握起垂在衣侧的手指,并说服自己不是因为他,只是她从来没有浪费东西的习惯,也想换换心情,所以才挑这件红色的连身裙穿。

 看出她的不自在,段卫凡收回痴的目光,轻淡的勾起嘴角,半垂的眼皮下,是只有他才知道的释然。

 “坐吧,这是刚出笼的小笼包、豆浆,还有鲜面包,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所以叫他们准备了两份。”

 他自然而然的走过去牵她的手,将她带到餐桌边,将怔怔的她按坐在椅子上,微笑的坐在她对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迳自开动起来。

 盯著刚才被他拉过的手,那掌心还是依然温热,她以为经过昨天,他会当真做出绑架者的姿态,那她还可以恢复伶牙俐齿挑战他,但他这样反而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都不合胃口?”抬头对上她注视自己的幽眸,段卫凡朝她挑眉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直接问出心底的疑问。

 一向她都是独立自主的,自从十五岁那年,她拿到老东西失手的东西后,她就再也没有听从或依靠过谁,对他,她也不想例外,她和他只是贼和凯子,票和黑道的关系,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也不想去想,不敢去想。

 对上她直视的目光,缩小的瞳孔里映著的不是她的严肃,在他看来是害怕。虽谈不上阅人无数,但是贪婪和害怕的眼神他见过太多,而此时她眼中闪烁不定的,他敢确定就是后者,至于害怕什么,他就不确定了。

 看他轻轻地放下手中刀叉,优雅的用餐巾擦净嘴角,而后再次和她对视,他的眼中带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和无奈,而他开口前的那声短短的叹息,让她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

 “你要问的是什么?是为什么绑你,还是为什么带你去买那么多花花绿绿的衣服?又或者为什么还要再还你黑和白?”

 将问题一一抛回给她,捕捉到她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失措,带著淡淡的笑容和一贯的漫不经心,段卫凡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经过昨天的争吵,他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所谓的颜色了,从昨晚直到刚才,他一直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心中不停的挣扎,直到她从那扇门后走出来,穿著那件淡淡柔和的水红色连身裙走进他的视线,他就再也没办法让自己做到只要曾经拥有了。

 他要的是地久天长。

 没想到他的为什么比自己想到的还多,暗暗轻咬下,廖采凝微微地将倔强目光,从他的眸子下移到餐盘中的火腿煎蛋。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她因为偷了他的珍珠才被绑起来,因为他讨厌她衣柜里仅有的黑白,所以才替她买那些衣服,因为她神经的发动了一场异常糟糕的混战,所以他才还给她后来的那些黑白色衣服,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昨天说对了,我是盲。”

 没等到她的回答,段卫凡轻轻地冒出这句。

 见她红肿的水眸瞬间充满了惊异,这使得他的眼中微微漾上笑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时…”

 她以为他这么说是因为在意自己昨晚的口不择言,廖采凝无措的想要解释,是因为他的眼神里有受伤的淡

 “我天生盲,只能看到黑和白。”

 没让她的解释继续,段卫凡陈述事实,将自己极隐藏的秘密摊开在她面前。曾经这是他最在意也是最被别人在意的地方,但是对她,他好像并不觉得在意,因为在她面前他不是盲,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找到原因,但是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

 瞪著他眼中的淡然和认真,廖采凝只有目瞪口呆。

 天生盲没什么了不起,比这悲惨千百倍的人她都见过,但是,为什么望着他眼中的淡然和那抹属于自己的红色身影,她竟然会感觉到心酸?

 脑中猛地闪现每一次见他的回忆,黑暗中他幽亮的犀利目光,蹲在她身前抬起头望向她的那一刹那,他眼中那抹让她心动的唯一,她穿著粉红色被他注视的那种窘然,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让她为之心悸…却没想到,他看到的竟然全部都是黑和白。

 不忍的将眼睛紧紧闭上,廖采凝感觉到一股不再陌生的热涌上她的眼眶,刺痛她已然脆弱的眼部神经。为什么从昨晚起,她荒废已久的泪腺竟然这么发达起来了?

 望着她紧紧闭上的眼睛,段卫凡柔柔地牵起嘴角。她的表情好像他养了十几年的杜宾,每当他和它两两对视的时候,它都会不忍的闭上眼睛,可能是不忍心透过他,看到自己的世界是多么贫乏单调。

 “你穿这件水红色衣服很漂亮。”

 不再让她对自己的同情氾滥,段卫凡开口赞赏她。如果他没记错,昨天那个店员说,这是水红色的衣服。

 “谢谢。”

 听到他的话,她收回失散的神绪,睁开眼,直觉的回以一声谢。

 “你怎么知道这是水红色?”

 即使她万分不愿意想太多,但是对上他眼中淡淡的微笑,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上当受骗了。

 “只能说你是特别的,我可以看到在你身上的颜色,你能想像黑白的世界中,唯独你有颜色的感觉吗?”

 知道这很荒谬,也许她根本不会相信,毕竟最初连他都不敢相信,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他也相信这句话了。

 “告诉我,这句话的可信度是多少?百分之百还是零?”

 廖采凝望着他,努力的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到丝毫的计算,但是,没有以往的那种戏弄,反而是淡淡的忧伤。为什么他明明就在笑,而她却总能看到那些忧伤的部份?还是她老眼昏花,神经有问题了?

 “百分之百,如果你不信,当我说笑也没关系。”轻轻抿起嘴角,将她眼中的怀疑和困惑尽收眼底,他端起咖啡悠哉的啜了一口,轻松得像刚才说的话只是个笑话。

 然而,廖采凝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老眼昏花、神经大条了,要不然就是被他下过蛊,上了那么多次当的她,此刻竟然选择相信他。

 只因为大脑自主的选择靠向他那边,只因为这么想她的心情会好很多,只因为相信他眼中那抹微弱的期望。

 没再开口的低头吃早餐,咀嚼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她开始思考这趟旅程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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