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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块地是我母亲的嫁妆,在我出生后,她就将这块地过户给我。我希望能为这块地做点事,而不是让它荒废在那里。”

 宋恬梨轻轻地笑。“我只懂盖房子,投资的东西就只能请教你了。”

 和樋口特助共进午餐的地方,是“震天集团”办公室附近的小小咖啡厅,除了颇具专业水准的咖啡之外,连简餐都很有特色,因此咖啡厅规模虽小,也不豪华,却是宋恬梨每回到震天洽公都会来用餐的地方。

 樋口特助扬开微笑。“宋小姐过奖,我会尽力帮忙。”

 “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他们的对话总是那么客气,那么公式化,那么生疏…

 大一那年的暑假,她到总裁身边实习,学习管理知识。也是那一年,总裁和震董事长决定了她和樋口联姻的计划。大财团联姻,便是所谓的门当户对,似乎早就变成一种惯例,而各财团的经营者,无不利用亲上加亲的机会,扩大自家企业版图,各取其利。

 她知道自己必将面临这一天。打从出生在宋家,她即失去自由恋爱、甚至大小事情自我决定的权利,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仍旧身而出,在严厉的父亲面前捍卫自己的终身大事及恋爱自由。直到那天,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她赴了那场相亲宴,两人第一次见面…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看到一个有礼、有深度的男人,他身上没有一丝纨袴子弟的气息,有的只是能成就大事的自信。这样的男人,在她周遭是难脑粕贵的。仰慕的种子意外地在她心中轻轻植入,相亲宴之后,她告诉妈妈,她同意并期待这个婚姻。

 直到樋口先生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发现他心底真正的爱。他解除婚姻,一颗心只给如天使般纯净的震家小姐。

 “樋口特助,还是没有震小姐的消息吗?”

 “我不会放弃。”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对爱人永恒不变的深情。“希望很快就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谢谢,同样祝你幸福,和严执行长白头偕老。”

 一提到“他”的名字,彷佛启动了在她体内的某个开关,昨夜所有绵悱恻的恩爱记忆一股脑儿地全涌上脑海。

 她的脸马上个通红,彷佛热锅里煮的红虾。要命啊…樋口特助难得展了笑容。“这应该是个适合你的婚姻,你的模样很幸福。”

 “没、没有…”宋恬梨红着脸慌张地辩解,但角的笑意却漏出她心中小小的足。“那只是、只是父母的安排…”

 “即使你再不满意父母的安排,也应该遵守夫之间忠实的承诺。”

 严仲允冰冷地打断在他眼中看似甜蜜的午餐约会。

 “那只是父母的安排”

 他听到她说的,然后感觉如飓风般的愤怒在体内快速袭来。

 就在新婚的第二天,他的子,笑靥如花地和别的男人共进午餐。如果她要表达她对婚姻的不重视,或再度申明樋口洋介在她心中占有的分量,那么她做到了!他感受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妒火。

 宋恬梨惊讶地瞠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严仲允怒气冲冲,冰冷的黑眸扫过前方的樋口洋介,再回到子身上。“我来找我新婚的子…你,有问题吗?”

 樋口洋介轻易感受到严执行长的敌意,他站起身,清楚解释:“严执行长,这是个误会。”

 严仲允不想承认自己有多么该死地在意这个午餐约会,他握住子的手腕,暴地将她拉离座位。“走!”

 “我不要…”

 “如果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就乖乖跟我走。”

 “严仲允…你怎么这样…”

 宋恬梨气炸了。他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像发疯一样拖着她就走。

 “放开我!”

 在黑色礼车旁,宋恬梨所有的怒气爆发了。她气愤地甩开他箝制的大掌,怒吼:“严仲允,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问我想怎么样?”

 严仲允将子困在自己和车子之间,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严夫人,我倒是想问你,你当真对心上人这么难以忘怀?”

 宋恬梨咬着瓣,摇头。“我没有!”

 “那有必要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急着见他吗?”他说,阴郁的黑眸中燃烧的怒火足以燎原。

 她痹篇他的眼。“这只是工作。”

 他挑起她的下颚,锁住她的眼。“我看到你对他展羞涩的笑容,我看到你美丽的眼睛还有他的影子,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的心中没有他?”

 “好!”宋恬梨心一横,勇敢面对他。“我只说这么一次,对于樋口特助的心意,那只是一种仰慕,我仰慕他对人生的态度,我仰慕他为工作所付出的努力与用心,我仰慕他和震小姐所拥有的爱情,如果你硬要将这样的仰慕之情当作男女间的感情,那我没话说!”

 她的一番说辞,只是让严仲允的怒气火上加油。“你并没有否认你心中的人是他!”

 他自以为是而顽固地界定她和樋口特助的关系、她承认的方法,在宋恬梨眼里,只有厌恶。

 “随你怎么说!”她头一撇,气到不想面对他。

 严仲允挑起子柔美的下颚。他笑,却笑得沈可怕。“我只说一次,严夫人你最好记清楚,一个字都不要遗漏。既然你嫁给我,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当尊贵的严太太,我不许你的心里有别的男人!我们的婚姻如果是个易,你最好遵守『婚礼合约』中的每一条誓言。”

 “从今以后环境无论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穷,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我要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携手共建美满家庭,一直到我离世的那一天。我现在向天主宣誓,向你保证,我要始终对你忠实。”

 他冷冷地审视她,无情地推开了她的身子,宋恬梨虚弱地靠在黑色礼车旁。

 “、易?”

 她的心有部分受伤了。她不懂为什么,却清楚让她的心疼痛不堪的,是他的话语。

 她和他的婚姻的确是场易,只不过一旦说出口,却显得那么难堪;只不过…

 “这包括昨晚所有的一切?”她问,忍住语气中的脆弱。

 严仲允听到她语气里的紧绷,但愤怒让他失去冷静及思考能力。“没错,那是我的报酬。”

 宋恬梨闭上了眼。如果真是报酬,那昨夜的她和出卖灵的阻街女郎又有什么不同?一个收费最贵的女…

 严仲允让她彻底了解,她的婚姻丑陋的面貌。

 宋恬梨抬起头,眸中的脆弱已然掩去。“没错,就只是易,这个婚礼是『宋氏建设』总裁所安排的,我只是个配合的棋子。”

 “所以?”他问。

 宋恬梨勾起笑。“谢谢你提醒我,我应扮演的角色。”

 “所以?”他重复,语气有些僵硬。

 “没有所以,”她站直身躯。“就只是婚姻。”

 她伸出手,指腹滑过他感的薄。他的曾热情如火地吻过她全身上下每一寸。“只是一场易的婚姻罢了。”

 她放下手,送上一个飞吻。“再见,我的丈夫。”

 宋恬梨退开,上漾着娇的笑。她扬起手,招来计程车,优雅地上了车,离去。

 严仲允望着黄计程车离去的方向,沉重的表情失去了讥诮。

 也许就如他的子所言,这只是她的工作,两人在餐厅吃饭、讨论公事是很平常的事,但只要牵扯到震天的樋口,他的理智全没了,看到的只有子对其他男人爱慕的心。他在乎她,否则他不会像发了疯般到处找她,她是否感受得到?还是像她所说的,一切“只是父母的安排”?

 原来在乎的感觉竟让人如此不安…

 ******--***

 她拥有所有女人羡慕的一切:出生豪门世家、容貌出众美丽、以金钱堆砌的高学历,更有用之不竭的财富;她穿的、用的、吃的,不只是名牌挂帅更是最顶极的,当然这些也都有专人打理。

 她在家族企业工作,第一份工作的头衔是“副总经理”却拥有一人在上,万人在下的权力。她在金字塔的顶端生活,因为稀少、珍贵,所以她应该要快乐…

 宋恬梨抹去眼眶的眼泪。

 那,如果有一天,她没有财富,没有权力,没有服侍在旁的仆人,她只是一个工作平凡、朝九晚五以求温的白领阶级,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宋恬梨,那会是个怎样的状况?

 “小姐?”

 宋恬梨闻声抬头,这是草山山顶那个咖啡厅,因景优美得让她印象深刻,继那婚礼之后,她再度光临。

 来打招呼的是那天热情招呼她的老板。

 “您应该是前两天那位穿着白纱礼服来喝茶的小姐?”

 “有什么事吗?”

 “真的是你?!太好了,自从那天之后,每天都有客人问我今天新娘有来吗?你变成我这边的活广告了!”

 老板显然很开心,又叫来工读生,把私房好茶好菜再摆上来。

 “老板,你别客气,我吃才上山来的,只想看看风景。”

 “哎呀、哎呀,别客气、别客气,小姐您的大驾光临,让我蓬荜生辉啊!”中年男老板热情地招呼,握着宋恬梨的手用力地晃来晃去,让宋恬梨感到头昏脑

 她开自己的手,静静地问:“老板,请问有事吗?可不可以让我静静地欣赏风景呢?”

 老板很受挫。他很认真在表现他的热情,只想搏得美丽小姐的心,可惜人家并不领情…

 老板坐了下来,仔细说出他的想法和计划。“是这样的,我这家店的店名就叫『新娘』,因为清晨薄雾绕山时,就好像新娘的头纱,笼罩整个大地,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美景,真像人间仙境。那天小姐光临小店,那一身美丽的白纱,让店里的客人都疯狂,以为是我找来办活动的模特儿,所以…”

 老板的神情又变得好激动。“所以小姐,能不能请你来小店兼差?只要在周末例假穿着白纱礼服,什么都不用做,喝茶吃小点,当小店的活广告就可以了,当然小店会全部负责新娘头纱服饰的。”

 无论是宋家或严家,绝对不会同意她穿着白纱礼服在山上趴趴走,这有辱上社会的门风。而且重点是,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风景,并不想惹事。

 “有很多模特儿经纪公司应该可以帮助你实现这个企划,我只想单纯当个客人。”宋恬梨婉拒老板的好意。

 只不过她冰山美人般的气质还是让老板不想放弃。“那些广告模特儿不够自然,太过做作,新娘并不一定要有幸福的感觉,淡淡的惆怅、淡淡的沧桑,更能将草山的美发挥到极限!”

 新娘并不是一定要有幸福的感觉。老板的论点让宋恬梨很不是滋味。好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没必要坐在这里听老板阔论高谈。

 她起身,拿了自己的东西和帐单。“抱歉,我还有事。”

 老板伸出手,眼光中有满满的爱慕之情。“我请客,小姐帐单留下来就可以了,美丽的小姐随时光临敝店,敝姓张。”

 宋恬梨摇头,拿着帐单走向柜台,离开“新娘”

 她走出茶艺馆。末的午后,明山别有一番清朗的风情。

 这里的美景总是可以平抚她不安或躁的心情。

 只不过茶艺馆老板的热情招待让她无法消受,只能告别这美丽的风景,黯然离去,唉。

 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回宋家聆听总裁的“教诲”?还是回严家面对自己丑陋的婚姻?

 唉,都不是好的选择。

 ******--***

 她去了很多地方。离开草山之后,她想看看不同的景,所以直奔北海岸,去感受大海澎湃的力量,甚至吃了碧砂渔港著名的新鲜渔获。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心情的宁静,让一整天的烦闷稍稍地消褪。

 晚上十点,她疲累地回到宋家。她宁愿面对愤怒的父亲,也没心情回严家面对任何人。

 浅眠的老管家,在宋恬梨的车子驶进车库时,已然清醒。管家开了门,在车库连接大厅的门口等候。

 “大小姐。”

 宋恬梨展疲惫的笑容。“王妈妈。”

 长者和过去的二十六年一样,忠实地守护,不询问任何问题。“吃了吗?我下个面让小姐当点心。”

 宋恬梨抚着肚子,不饿,但怀念老管家面食的好味道。

 “好。”

 “小姐在餐厅等着,面很快就好。”

 避家赶忙煮面去,宋恬梨晃到餐厅。总裁因忙于事业,家里的亲情温暖当然有限,但氛围毕竟是她所熟悉的。因为熟悉,所以安心。

 王妈妈送来热腾腾的汤面。“大小姐,这青菜是今天老黄才去山上农家买的,本来想明天送去严家…”

 王妈妈注意到一提起严家,小姐马上显得不对劲,她心疼小姐脸上受挫的表情。唉,如果快乐,新嫁娘不会第二天就跑回娘家…

 “小姐,吃面。”

 宋恬梨生硬地扯开笑。“谢谢王妈妈。”

 “别客气。这菜可甜的呢,我听老黄说好多住在市区的人全跑到山上来买他们种的菜,听说是有机肥料种的。”

 “有机?有机的好像没这么漂亮。”宋恬梨口咬着清脆的菜叶,含糊不清地表达意见。

 王妈妈笑。“当然不是那种有机喽,这个很特别。”

 “特别?有机肥料有什么好特别的…”宋恬梨眨眨眼,挟面的手停在半空中。“不会吧…王妈妈,您说的是人类每天、每天都会生产的…有、有机肥料吗?”

 王妈妈笑呵呵。“呵,当然,那种营养才好,不过小姐放心,王妈妈洗菜洗得很干净。”

 宋恬梨下口中有机肥料培养的青菜,失控地大笑。“王妈妈好坏,哪有人这样的啦!在人家吃东西时说这个,老天…”

 王妈妈看着大小姐失控地大笑,这么快乐的大小姐才让她放心。

 “滋味好不好呢?比一般的有机蔬菜清脆多了吧?”

 “哈,老天,好可怕、好可怕,又可怕又好吃!”

 严仲允跟着岳父来到宋家,见到的就是他的新婚子快乐、大笑的模样。这个样子是他不曾见过的。

 他熟悉她的冷淡、她的怒气,她的不在乎,但子的笑容对他而言却是陌生的…

 严仲允目光黯然。这是种嘲讽,最亲密的人却是距离最远的人,这感觉太痛苦。

 “宋恬梨!”宋父怒喝。

 然后她甜美的笑容消失,换上的表情,是他最常见的淡然。

 宋恬梨回过头,不讶异总裁的怒火,却惊讶总裁身旁的男人…严仲允。

 “新婚第二天就跑回娘家,这成什么体统?!人家当我宋远达的女儿这么不懂礼节!”

 快乐的感觉只维持不到十分钟。她懂了,就算她拥有令人欣羡的富贵与权势,却不能拥有平常人最容易得到的快乐。

 “大小姐只是回家吃个面…”王妈妈忍不住声援,实在是大小姐脸上的伤感,太让人心疼了。

 “王妈妈,这里没你的事,你回房休息!”

 “可是,老爷…”

 宋恬梨放下筷子,站起身。“王妈妈,谢谢您,我回去了。”

 她离开座位,越过愤怒的父亲,越过冰冷的丈夫。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想完成父亲的命令,离开宋家,返回严家。

 宋家、严家,明山上数一数二富裕的豪宅,却都不是自己可以放心休憩的家…

 她疲惫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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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严家大宅,等待她的是婆婆焦心的询问。

 严母看到媳妇返家,马上上前握住媳妇冰冷的手,忧心忡忡地说:“恬恬,你可回来了,我们找了你一整天,仲允几乎把震天给翻了。问题是,他干么去惹人家震天啊?”

 宋恬梨震住,她回头质问身后高大的男人。“你以为我躲在震天?”

 严仲允耸肩,不认为自己有错。“这不是不可能。”

 宋恬梨气冲上脑门。“你…神经病!”

 严母可以感受到年轻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她赶紧缓颊。“没事了没事了,恬恬吃了吗?要不要我让佣人煮点东西当宵夜?”

 “不用了,她刚刚回娘家吃了。”严仲允冷冷地说。

 严母很吃惊。“哎呀恬恬,你怎么可以今天回娘家?要入门后三天才能回去啊,这样会犯冲…”

 宋恬梨知道严仲允绝对是故意的。他这种借刀杀人的卑鄙手段,只让她更加愤怒。

 她二话不说,跑回二楼的新房。

 他一定要疯她是不是?他一定要她无法呼吸、无法息才可以吗?如果娶她进门,是他变态的折磨方式,那么他做到了,他成功了,她感觉自己濒临崩溃的边缘…

 严仲允跟着进房。他僵硬地问:“你去哪里?”

 “震天。”

 “我没找到你。”

 “那是你笨!”

 “你不在震天。”

 “严仲允,你是个神经病!”

 “你去哪?”

 宋恬梨抛下手中的皮包,转身怒视身后的男人,怒火烧红了她的眼,她脆弱的泪水梗在喉中。

 “你一定要疯我吗?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看我痛苦你快乐吗?是不是一定要我走上绝路你才满意、你才开心!”

 他不反驳,只是毅然扯着她挣扎的身躯入怀。

 懊死,唯有拥她入怀,他才能感到安心…

 “不要…”

 她哭了,他尝到她咸咸的泪水。

 “不要吻我…求求你…”“原谅我。”抵着她的,他虔诚地说。

 “不要…”

 宋恬梨最后的抵抗,在严仲允的拥吻和温柔索求之中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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