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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秋的傍晚,华灯初上,尹衣枕靠在尹则释的臂弯里,闭目享受爱过后的缱绻沉静。

 “嫁给我吧,衣衣。”将她拥揽在怀抱里,尹则释温柔地俯首,欺近她感光的颈脖轻轻吻。

 她动了下身子。“过一阵子吧。”

 “这句话你已经反复跟我说了二十多年。”

 “谁叫你跟我求婚也反复求了二十多年嘛!”

 “衣衣!”他不满的看着她。

 “干嘛?”她佯装一脸的不明白。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担心凤仪吗?她都已经答应要承继你的位置了啊!一直以来你拒绝我求婚的借口已经消失了,你还要用什么理由叫我继续等下去?”

 面对尹则释的质问,尹衣安抚地仰头吻上他的下颚,巧笑倩兮。“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跟结婚无异啊。傍晚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你会温柔的抱住我,和我分享一段亲昵的愉,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则释,你一直都拥有我,婚姻对我们两人来说,只是一张纸的约束罢了。”

 “那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则释,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就为了你宝贝的侄女凤仪?你还敢说我们这样与结婚无异!夜晚的时间,在我想要与你温存,和你躺在上说些亲昵私密的话的时候,你在哪里?在陪你的尹凤仪!”

 “则释。”尹衣伸手想触摸他,却被他挥开。发火的他在铺上翻个身,背对她。

 “别对我这么严厉,则释。”她轻靠上去,来回‮摩抚‬他壮的臂膀,亲吻他的发梢。

 尹则释已经有些气消。

 “你跟我一样疼爱凤仪,承认吧,则释,你和我同样放不下她,对不对?否则这么多年来,你不会在众多分部掌权人及大老们面前,费心地替凤仪驳斥所有不利她的传言。”

 他依然背对她。

 于是尹衣又开口“我知道你尽心维护凤仪是为了我,谢谢你,则释,你的付出我全部都领受在心,真的。”

 她的声音娇柔软哝,一举消灭尹则释所有的怒火。他猛然翻身面对她,一双健臂紧紧箍住她的肢。

 “说你爱我!”

 她笑得灿烂,宛如恋爱中的少女。“我爱你。”

 “表示给我看!”

 她娇嗔地睇了他一眼,主动吻上他的,纤长的柔荑开始另一波的挑逗。

 ******--***

 时而悠扬时而切的钢琴声在琴房里响起,像一首倾诉衷情的乐曲,又像是一首哀鸣爱人离去的悲歌。

 琳达轻轻打开门,静静凝视专心弹琴的裴若谦。

 此刻他的心里在想谁?这一首悲伤的曲子又是为谁而创作、为谁而弹奏?不可能是为了她,此刻她就在他的身边,她没有离去啊!

 坐在钢琴前,当裴若谦敲下最后一个琴键,他睁开双眼竟感到眼眶有些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心底会有恋人离去时的悲怆与忧伤?自己不是单纯地因车祸而昏吗?听母亲说他的外伤早已痊愈,但却毫无理由的昏了将近两个月。这五十多天里,他一直躺在病上,哪儿也没有去,根本不可能和哪个女子恋爱,更没有失去爱侣的理由。

 琳达在这时端着水果盘走上前。“练完琴了吗?来,吃点水果吧!”

 裴若谦合上琴盖,拨了拨头发,起身“饶了我吧,我半个小时前才喝完我妈炖的汤。”

 “不行,这是伯母代我的任务,你一定要吃!”她推着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紧跟着坐在他身旁,并将丰窈窕的曲线亲密贴着他。

 他挑挑眉,好笑地拧了拧她的鼻尖。“你是要我吃水果,还是要我吃你?”

 “两个都要!”放下水果盘,她转身紧贴他的口。“你想先吃哪一个?你觉得我和水果哪一个比较人?”

 面对她热情如火的挑逗与灼炙的眼神,裴若谦竟下意识地想回避,他拨了拨头发,伸手绕过她,在盘子里挑起一片水果入口。“嗯,今天这西瓜好甜!”

 琳达美的脸色一阵青白。“裴?”

 他轻轻俯首吻上她的额头。“阿哲不是才代过我目前身体还有些虚弱,不适合做剧烈运动吗?”

 琳达变脸。“你拒绝和我做?”

 “我…”一时之间,裴若谦不知如何回答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在维也纳的时候对我很热情、涸岂野,以前你几乎每个早上都要…”

 “琳达,别用这种措词,你这种说法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在同居。”

 “不是吗,我们不是吗?”

 “不是,我只是偶尔会在你那里过夜。”他轻轻推离她。

 琳达闻言大受打击,泪花翻飞。“你不再爱我了?”

 “我…不是,我怎么会不再爱你?”她熠熠闪烁的泪眼叫他不忍。

 怎么能这样毫无理由地伤害琳达?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与琳达太过亲密会对不起某一个人?!

 没有理由嘛!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另一个女人啊!

 转眸凝视她啜泣的侧影,他心口一软“琳达?”

 她转开身,不搭理。

 “过来我这儿,Honey。”他对她敞开臂弯。“让我好好疼疼你。”

 “裴,你好过分!”琳达扑进他的怀里,捶了他几拳,又开始急切地解扯他的衣扣。

 看着她埋在自己的口,热情如火地吻,裴若谦悄悄出神,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罪恶感…

 就像他也不了解自己究竟在思念谁?

 ******--***

 尹家再度在大饭店里大手笔的包下整层楼,今天不只是为了举行尹凤仪正式接掌铃灵堂总部掌权人的继任大典,也是为了庆祝卸任的尹衣和尹则释的婚礼。

 新娘准备室里,身着白纱的尹衣坐在镜子前,让造型师替自己做最后的梳妆整理。此时房门传来轻敲声。

 “叩、叩。”

 “请进。”

 门扉一开,尹则释走了进来。“衣衣,你知道凤仪人在哪里吗?”

 他神色间的着急让尹衣不安。“怎么了?”

 “凤仪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啊!所有分部大老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那个丫头该不会临阵逃了吧?”

 “不会的,”她急稍缓。“我的凤仪不屑做出这种事,若是不愿意接下我的位置,她一开始就不会点头答应。”

 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跟所有人说的。”

 “不愧是我的老公。”她伸手招来他,捧住他的脸印下一记亲吻。

 他噙起足的微笑亲密回吻她。

 此刻的尹衣像个爱娇的少女攀着他的颈脖不肯松开。

 “你怎么了?”他察觉她的粉颊烫红。

 她噘起嘴“我觉得好难为情哦!年纪一大把了才穿婚纱,感觉有点糗。”

 “傻瓜,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几年吗?我盼了你穿着这一身白纱走向我,已经盼了二十多年了。”

 尹衣的眼眶有些红。“谢谢你,则释,这么多年来,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肯点头嫁给我!婚礼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我先出去招呼客人。”他掠了掠她的浏海,俯身甜蜜亲吻“老婆。”

 尹衣柔顺地颔首,目送尹则释离开。“放心,我会打手机连络凤仪的。”

 当门扉合上,她瞥了瞥墙上的挂钟。“吴小姐,不好意思,麻烦你把手机拿给我。”她笑着对造型师说着。

 ******--***

 在大饭店附近的小鲍园。

 将头发随绾起的尹凤仪静静地坐在长木椅上,望东望西不发一语。

 最近有太多事让她笑不出来。极力不去想裴若谦,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曾经努力想逃避尹家的责任,最后却还是躲不过去。她自己呢?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不清楚。

 朝九晚五的死工作没什么不好,贸易公司的小职员也能在这世界上过活。反过来说,她接下铃灵堂总部掌权人的重责大任也没啥了不起吧?反正这种工作就是这样,整天跟鬼魂为伍,和那些难鬼斗智斗法,或许还会比她坐在办公室更生动有趣。

 对吧,会更有趣吧?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好啊。

 至于那个裴若谦…忘记了,他是谁啊?不认识,从来就没识过!

 尹凤仪闭上双眼努力气、吐气,气、吐气。再睁开眼她站起身,要自己出微笑,眼神里多了份坚决和无比的勇气。一身飘逸雪白装束的她,缓缓走到大饭店门口。

 突然,一辆辆豪华礼车陆续停在大门口。

 “裴总裁、裴夫人,请进。”

 裴曜偕同夫人步出第一辆劳斯莱斯,气魄威凛的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他勾勾手指头,饭店经理马上恭敬的趋上前。

 “裴总裁有何指示?”

 “今天是我儿子接掌裴氏企业营运经理的就职典礼,我要求所有细节必须尽善尽美!”

 “是的,能为裴总裁和公子服务是我们饭店的荣幸,会场已经准备就绪,宾客也已陆续抵达,请往这边走。”

 一旁的尹凤仪苍白了脸,悄悄退到大门梁柱的后面。

 第二辆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裴若谦倜傥颀长的身形跨了出来。还是那一头微卷的中长发,还是那个音乐家一般的温儒气质呵!尹凤仪眨眨眼,惊觉他的身影和自己记忆中的裴若谦并无二异。

 “裴公子,请往这边走。”饭店经理笑着上前。

 “裴,等等我!”一抹感窈窕的身影自车里追了出来,盛装隆重的琳达噙起笑,千姿百媚地紧紧攀住他的臂弯。

 是那个在病房里亲密亲吻他的金发女子!尹凤仪当场认出。这时,她皮包里的手机乍然作响!突如其来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飞快转身,掀开手机面板接听电话。“我是凤仪!泵姑?我马上上去。”

 裴若谦循着电话铃声望去,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纤细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梁柱之后。

 斑跟鞋敲响花岗石地板,叩叩叩,那是一个身穿雪白衣裳的飘逸女子所发出的轻盈脚步声。

 为什么会让他升起一股怀念的浓烈感觉?下意识,他推开琳达想追过去。

 “裴少爷,请往这儿走,会场在这个方向。”饭店经理轻轻拦住他。

 “我…”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琳达伸手攀回他的臂膀。“裴,你怎么了?”

 “若谦,快走啊,”裴夫人跟着催促。“所有人都在等你出现呢!”

 “…好。”又望了白衣魅影消失的方向一眼,裴若谦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酒宴会场。

 接下来当然是一阵客套的寒暄问好和商场上的应酬,所有人莫不悄悄关注裴氏企业未来的掌权者的一举一动,杯觥错间努力思索着该如何接近他,进而从中获取与裴氏企业做生意的机会。

 “裴?”琳达见裴若谦独自一人来到不起眼的角落,忧心地跟了过来,将手中的尾酒递给他。“你还好吗?”

 他淡笑。“为什么这么问我?”

 “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了解你。当初就算在维也纳的时候,你连参加演奏会后的庆祝餐叙都显得意兴阑珊,更何况是现在?”

 他温柔地笑了笑,捧住她美的脸庞印下一记奖赏的亲吻。“还是你了解我。”

 “裴,我们可以回维也纳。你是那么喜欢钢琴,因为赛隆也说他非常你回乐团,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你弹琴,我吹奏长笛,所有人是那么地羡慕我们!”

 “琳达,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明知道的。”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尾酒,他随手将空杯放在侍应生的托盘里。

 “我不懂!以往你是那么的排斥接掌你父亲的位子,为什么一场昏之后,你却整个人变了样,甚至主动同意接下营运经理的职位?”

 裴若谦的俊脸已经开始显得有些烦躁。“我不希望见到我父母伤心失望。”

 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他仿佛见到向来严肃的父亲悲痛黯然的模样和母亲潸然落泪的哀愁景象。他记不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于是,他原本抵抗推拒的心沉了下来,然后,心底接着升起一种渴望,渴望回到某个人的身边,渴望留在她的四周与她纠,得到心灵最深处的寄托。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谁是那个在他遭受挫折无助的时候会想要依靠的人儿?到底是谁?!

 “裴?”琳达忧心地望着他。他最近好奇怪,即使双手抱着她却依然心不在焉,那一双猫儿般的眼神幽幽瞟远,仿佛在追寻远方的某个身影而不是近在眼前的她。

 她开始害怕。为什么她觉得他的心里有别的女人?对方到底是谁?!

 “这里空气好闷,我出去走走。”

 “我跟你去!”

 裴若谦轻轻推开琳达的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悄悄步出酒宴会场外。

 在酒宴会场的另一头,裴曜皱着眉头观灿邬子和琳达的一举一动。

 “你怎么了?一整晚皱眉。”裴夫人笑觑着丈夫。

 “我不喜欢那个外国女人。”

 “你说琳达?不会啊,我觉得她还乖的。”

 “哼,金发碧眼、洋腔洋调,哪里好!”裴夫人将酒杯举到边。“不然,你喜欢哪一家的千金当咱们的儿媳妇啊?”

 “富远集团的赖总跟我提过他的女儿,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

 “哦?”“不然柯董的小女儿也不错,听说是纽西兰大学硕士班毕业的高材生,还有…”

 “慢慢来吧!”裴夫人拍拍丈夫的手。“你别把若谦得这么急,他肯接掌你的事业已经很不错了,多给他一些时间再来说这些事吧!”

 裴曜又皱眉,却也不反驳。远远看见裴若谦低头吻上琳达的脸庞,他的眉头更是蹙拢“老婆,我说真的,我真的不喜欢那个外国女人!”

 “好、好,知道了。唉,何总,你也来啦?谢谢你赏光来参加我们若谦的就职酒会…”裴夫人笑着拉他转移目标。

 ******--***

 尹凤仪悄悄望了喧闹的会场一眼,偷偷走出门口。

 她的继任仪式已经在一个小时前结束,接下来便是姑姑和尹则释的婚宴。看着他们俩有情人终成眷属甜蜜亲昵的恩爱模样,她着实为他们感到开心。

 泵姑穿着白纱礼服的模样好娇美,相信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这一点,尹凤仪也从新郎深情款款的眼里看到同样的赞赏。

 泵姑她一定会幸福的!

 然而,在替姑姑开心的同时,她却也不免感到黯然。那么她自己呢?她的幸福又在哪里?

 这时,脑海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裴若谦就在下面。

 想见他却又急着否认,尽可能的不去想他,却是那么的困难。

 就在犹豫之际,双脚替她作了决定…跨出会场,搭电梯下楼。

 尹凤仪在大饭店一楼大厅晃着,一边说服自己她只是下来透透气,没有刻意想要制造遇见裴若谦的机会。

 在大厅里晃了晃又逛了逛,漫无目的的游走着,突然她觉得自己好蠢,简直蠢毙了!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裴若谦根本不会记得她的!这一点自己分明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她还是无法离开大厅。

 可悲,她就是不愿意离开现在这个能和他同时存在的地方。

 厌烦地叹口气,颓丧地扯下脑后的发夹,任由乌黑的头发披泻而下,她倦极地垂下螓首,缕缕青丝顺着她的肩头丝丝滑落。

 突然,身后有个低沉的嗓音出声唤住她。

 “小姐,请你等一下好吗?”

 尹凤仪浑身一震,僵直地站在原地。

 后头,那个男声再度迟疑地响起。“我觉得你很面,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他吗?是裴若谦吗?!她握拳的小手开始激动地颤抖。

 “请你转过来好吗?让我将你看得更清晰一些…小姐?”

 她口气徒劳无功地平抚自己抨然激动的情绪,咬着下缓缓转过身…

 “真的是你!你好,我叫沈哲。你记得我吗?我们曾经在裴氏医院见过面,当时你突然出现在我表哥的加护病房里。”

 期待与欣喜迅速从尹凤仪的眼里退去,她眨眨眼,眸光黯了下来,霍地转身想走“抱歉,我不记得。”

 “唉,请你别走好吗?”他急切地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不客气地拍开!

 “对不起,我不是狼更不是登徒子!我、我只是很想认识你,真的!”

 尹凤仪没看他,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沈哲紧迫在后。“你真的对我没印象吗?我和你曾经见过一面,这是真的,小姐…”

 按下电梯按钮,她忽地旋身面对他。“你想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我…”他望着她冷漠的俏脸,哑口无言。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念念不忘?只不过才一面之缘,她的脸庞,那一张曾经梨花带泪的娇颜却已深刻烙印在他的心版上,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就在他怔忡的当口,电梯门开了,尹凤仪跨进电梯里,面无表情地按下关门键。

 两片钢板门就在彼此之间合上,电梯迅速往上升。

 沈赵拼着电梯上头的楼层显示灯停顿在十二楼,他马上搭另一部电梯跟了上去。

 “先生,对不起,”侍应生拦住跨出电梯后,正踏入会场的他。“这一层楼已经被包下来了,今天不对外营业。”

 “是谁包下来的?”

 “铃灵堂。不好意思,请你离开好吗?”侍应生有礼貌的替他开启电梯门。

 沈哲缓缓走进电梯里。铃灵堂?这么说,那一名女子是铃灵堂的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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