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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没想到我们也能有跟学士府结亲的一天。”觉得逃过一劫的月大夫人现在心情正大好,只要不是她的女儿嫁人段家,能跟段府这种名门结亲,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呵呵呵…我们月家现在也等于是皇亲国戚了。”二娘附和。

 三娘听了也直点头“我看…现在易公子可管不着了!”

 “易公子?”陶醉在白花花银两问的月知县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就是将军府的儿子。”

 “是养子。”大娘不屑的补充。

 易向函为镇国大将军养子,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又与书婵一见如故,自从无意中发现书婵常被几个娘待,易向函便身而出,独身前往月家警告书婵的大娘和姨娘们,不许她们再欺负书婵。

 “书婵就要嫁人了,他有本事就去学士府警告他们啊!”二娘冷嘲。

 “是啊是啊…”“居然还敢大刺刺的进府来威胁我们。”

 这三个女人众在一起有如一万只鸭子一样吵,但月知县盯着白花花银子就心满意足,什么声音在他耳中都有如仙乐飘飘,悦耳动听。

 女儿这么多,女子十五及笄,书婵又在未及笄之龄就赚到聘金二千两,他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要是寻常人家,顶多是个童养媳,而他月知县的女儿价值千金,果然不负知府千金的美名。

 “谁说女儿是赔钱货呢?要是一个二千两…呃…”他打量了在一旁脸又红又绿的四个女儿“有些一千两…呃…少收一点也可以。”他即时修正了价格“反正能多赚一点就多赚。”已经进帐二千两了,怎么也不亏钱。

 “什么?你们当真把她卖了?”正走人大厅的易向函大吼。苞在后头跑进来的仆役边边大声喊“易公子,你要等我禀报…”

 “不用了,我已经进来了。”

 大娘幸灾乐祸的掩口笑说“我们月府将有女儿嫁给段学士府中冲喜。”

 易向函怒视她“我不信!书婵人呢?你让书婵出来见我。”

 月知县手抚长髯“哦?就是你恐吓我三位美丽可人的娘子吗?”

 易向函指着月知县大骂“段学士的公子可是个随时会断气的人啊!”“真是太好了,还好不是我们几个被段家选上。”因为气氛火爆,书婵的几个姐姐兴冲冲的挤过来看热闹,颇有乃母之风。

 易向函转向月夫人们“你们怎么可以随便决定她的一生,要是一过门段公子就病逝了怎么办?这可是会毁了书婵的一生。”

 “哇!好帅啊…”弯弯和圆圆用仰慕的眼神投向易向函。

 月知县看情况不对,原本以人数取胜的他,恐怕要输给易向函的气势,要是最后这几个女儿又倒戈易向函就惨了。

 “你们几个!傍我进去里面。”

 “爹…”她们大声抗议着。

 “进去!”

 易向函对弯弯她们发号施令“叫书婵出来,我要当面问她!”

 “哼!”那几个三八姑娘只好不情不愿的走进去。

 书婵进入厅内,看见易向函不由得惊喜的喊出来“易大哥?你怎么来了!”

 “书婵…”易向函向她“你当真被段府选上了吗?”_

 书婵哀怨的点头“是啊!我早跟你说…”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早说我不要回来的。”

 当初书婵为了不想去段家被“病表”挑选,本想躲在易竹居,但是被易向函给劝回来了。

 听见书婵证实这个消息,易向函大怒“月大人你…”月知县恬不知“你这小子凭什么管到我的家务事?还到我家恐吓我的夫人们!”

 易向函基于义愤,语气愈来愈冲“晚生本能意介入,但月大人的三位夫人与千金们经常欺侮书婵,于情于理,在下都无法坐视书婵的境况,书婵也是你的女儿,大人怎么忍心任由她受到欺凌呢?”

 “易大哥…”他说的愈多,到时她的下场会愈惨啊!

 易向函按住书婵小手示意她住口,然后继续数落月知县“晚生万万没有想到,大人居然为了区区二千两银子就出卖了书婵一生的幸福…”

 “你住口!你这小子懂什么!我都是为了她好,嫁入学士府,她可是有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可是众所周知的慈父,可不能让易家这个小子出言坏了他的名头。

 “什么荣华富贵,段公子可是随时会病逝的人,要不然那几个丫头怎么不嫁?你们就会欺负没娘的孩子…”

 书婵赶紧拉住易向函“易大哥,不要再说…”

 易向函甩开书婵,继续怒斥月知县“你这个六亲不认,见钱眼开的贪宫。”

 这小子…

 月大人念头一一转“哎唷!我看你还护着我家书婵的嘛!有本事的话,你拿出三千两的聘金,我就回绝段家的亲事,马上让书婵嫁进将军府。”

 “你这贪官说什么鬼活?说来说去还不是把女儿像牲口一样买卖。”

 “牲口?”月大人哈哈大笑“牲口哪会这么值钱?我的女儿可是千金之躯。”他眼中冷芒一闪,就像银子冰冷的光芒“没有钱的话,你就乖乖闭上嘴别管闲事,免得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你…”“听说…易公子并不是大将军亲生儿子,我劝你不要给将军惹太多麻烦…

 他冷笑“我劝你不要太嚣张了,万一真的出事,谁晓得将军府会不会认帐。”

 易向函抓起书婵的手“书婵,你跟我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在他转出大厅之前,顺手抓起一张四脚短凳往后一丢。

 “啊…”短凳将月大人嵌在墙上,椅脚深深陷入墙内。

 “快快…”

 “快来人啊…”月大人卡在墙上惊恐大叫。

 “快把老爷从墙上救下来…”三位夫人惊得叫。

 “可恶!这个猴崽子,竟然敢这样对待本大人,你给我记着!”

 “易大哥…”

 易向函拉着书婵走进庭园深处。

 “易大哥,你是怎么了?”书婵苦着脸埋怨着“我的手好痛。”

 易向函这才放开书婵的手“真是气人,这月府上下全都令人反感,看了就心烦。”

 书婵对着唯一爱护她的人,当然觉得委屈,想到最近的遭遇,眼眶泛红了起来。

 易向函弯下来摸摸她的头“书婵,对不起,易大哥没办法介人这场亲事,你要好好坚强。”

 “那…书婵还是要嫁给鬼吗?”她怕得又哭了起来。

 “放心,书婵。”易向函耐心地开导书婵“你要嫁的那位段公子只是生病了,他病得很重,并不是鬼,所以你不用害怕他,他跟你一样是人,要不是病重的话,你们也可以做朋友的。”

 不知道怎么了,书婵突然想起那个送她枫形玉坠的小扮哥。

 在学士府已经有一个好朋友了,他是段家的远亲。

 “喔!”她突然觉得没有这么孤单和害怕了。

 “你听到什么鬼啊、凶神恶煞的混话!全都是你爹娘和姐姐们说来吓你的,你不要害怕,要是你真的受到什么委屈,易大哥会想办法救你出府的。”

 易大哥会救她出府!易向函的保证如同定心丸安了她的心。

 当时易向函不也为了保护她而到月家警告大娘她们不要欺侮她吗?

 “好了,擦干眼泪,不要再哭了,我不想每回见到你都哭哭啼啼的。”

 书婵每回见到易向函的确都是哭个不停,她曾为了不想嫁到段家而逃走,不一会儿迷路闯人竹林,遇上一条小蛇…

 “啊…蛇…”

 是蛇,说不定是毒蛇,她还没有嫁给鬼就要变成鬼了!

 “哇啊…”她没命的跑。

 但是竹子全长得一样,她在竹林里跑来跑去,怎么也出不去,认不出路来,所以跑没几步书婵又跌在地上。

 脚底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她会不会踩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呢?

 “呜哇哇…啊呀…呜哇呀…”

 “喂!”易向函从林中跳出“你真的好吵!”

 “哇啊…”“喂!”他抓住她“吵死了,别叫了!”

 好险,这里有人!

 “救我,你带我出去!”

 “闭嘴!”他的头好痛“从刚才到现在,整个竹林里都是你的声音,吵得让人受不了。”

 “我…呜…”书婵哭了。

 “你…你怎么哭了…”

 “我我我…”她放声大哭“我迷路了…哇呜…”

 天哪!“不要再哭了!你住在哪儿,我带你回去好了。”易向函抓起她的手“我这就带你回去不就是了。”

 “不…我不要回去…”

 老天,哭得更大声了。

 “不回去?”

 书婵用力甩开易向函“你放手放手啦…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嫁给鬼…”

 “嫁给鬼?”

 书婵气愤的一跳抓住易向函的衣襟,矮小的她几乎是双脚踏在易向函的身上“你给我听好,我才不要回去嫁给鬼,知道了吗?”她的眼泪鼻涕齐飘“你听见了没?听见了没?”

 “我知道了。”真是疲劳轰炸“你不想待在这里,又不想回家…”他该怎么办?

 “啊?”

 “你…脚可以放下来了吧?”

 书婵一看自己巴在人家身上,差点快昏倒。

 易向函像抓猴子一样把小女孩从身上抓下来。

 “啊…”她又尖叫。

 “冷静一点。”易向函用力捏她的脸颊“你这样一直吵一直吵,让我没办法思考,别吵啦!让我想一想…”

 书婵含泪。

 “不然,我在前头有个“易竹居”你先随我到那里冷静一下,然后我再带你回家…”什么鬼啊表的,他一句也听不懂。

 “人家不要啦!不要回家嫁给鬼…”

 “别吵啦!”

 易向函拉着书婵往前,才转几个弯,突然柳暗花明出现一座宅院。

 “哥哥…”书婵惊叹“你自己一个人住啊?会不会有鬼?”

 易向函领她进屋“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鬼?”他抚额大叹。

 “这里好大啊…”书婵好奇的张望。

 “我不是一个人住,这里还有总管和一些下人在。我叫易向函,你若是想要连名带姓叫,我也不介意。”

 “那我想叫你易大哥,可以吗?我叫月书婵,书婵很谢谢易大哥救了我。”

 “你叫书婵啊?名字满好听的…”他突然有种很诡异的灵感“你姓月?”

 “嗯。”“那月知县…”

 “是我爹。”

 “那个该死的…”死贪官。

 “易大哥,我姐姐叫做月圆圆、月弯弯、月蒙蒙、月亮亮…”

 “我没问你这个!”易向函打断“以后我没问的就不要讲。”真恐怖,贪宫的女儿废话一堆。

 总管出“少爷,您回来了。”

 “请准备茶点过来。”易向函代下去。

 待茶点送上,易向函让她先用,女孩子都喜欢甜食,希望她用了茶点之后能说些让人听得懂的话,不再语无伦次。

 “如何?”他啜茶等待着“有没有冷静一点?”

 “易大哥,这甜饼好好吃啊!这是什么饼啊?”她一脸足。

 想转移话题?:这是姜花饼,用山中香花捣馅人面团烤成的。咦?书婵,你的手上怎么这么多伤痕?”他看见书婵捧茶的手有许多可疑的伤。

 “没啦!”书婵缩手痹篇。

 易向函要看“给我看,不然就送你回去。”

 她还不能回去,怎么办?

 “喏,”书婵伸出手“给你看。”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恶质,但要这个脑筋固执的小女孩听话不得不用些手段。

 “这是谁打的?”

 他实在太惊讶了,书婵既然是月知县的女儿,好歹吐!.算是知府千金,有谁能将她打得又青又紫的?

 “书婵太笨了,都是书婵的错,没办法做好该做的事,才会惹三个娘和姐姐们生气…”

 “三个娘?和姐姐们?”又多一个月知县好的证据“真是太夸张了,你亲娘呢?你亲娘不会制止吗?”

 “书婵没有娘,娘生下书婵就走了。”

 她…也没有娘吗?易向函从知道书婵是贪官的女儿那种厌恶感转变成怜惜。

 “易大哥,有自己的亲娘是什么感觉?”

 “我也不知道,我的爹娘都过世了,我从未看过他们…”他的表情萧索。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于是同袍收养了向函,他也因此成为易大将军的义子。

 “我虽然不知道有亲爹亲娘的感觉,不过…有爹娘在身边想必很温暖,对吧?”向函反问她。

 “嗯啊!”她也是这么想。

 “所以我看到你这么被人欺负就更受不了!”他实在看不下去“来!我带你回去,替你翻身!”他生最爱打抱不平。

 “不要啦…”回去就要嫁给鬼了“我不要嫁给鬼!”

 “吵死了!”

 “你没有办法摆平我三个娘的!”她仍在垂死挣扎。

 “安静一点。”

 易向函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如果那天不把书婵送回家,她说不走就不用嫁给段程枫,她会不会怪他呢?

 “易大哥,我那三个娘好像很怕易大哥你耶!”书婵突然这么说。

 自从易大哥对月知县三个夫人言明不会再对书婵的事袖手旁观,书婵的大娘二娘三娘便有所顾忌,不再对她任意打骂。

 “怎么说?”那天实在气人,那三个女人一看到书婵就又踹又踢。

 “上回易大哥带我回家,后来娘真的比较少打我了,我一直想找时间谢谢你。”

 他还在担心书婵会怪他,没想到善良的她却还要谢谢他,易向函不觉得对书婵更愧疚了。

 “书婵,我上回给你的笛子还在吗?”

 书婵拿出一支精美的笛子“在这里。”

 “好。”易向函赞许“你收好它,万一发生事情就拿这个笛子到易竹居来找我。”

 “可是…我会迷路。”

 受不了!“怎么可能会迷路嘛!”他拉着书婵指向正前方的山“你看看前面,那半山上屋角就是我住的地方…”

 “真的有耶!”她看见了。

 “当然看得见,屋子是不会跑的,就算你真的迷路了,只要在附近吹响那支笛子,我便会想办法赶到你身边。”

 书婵苦着脸“我不会吹。”这时候的她真的觉得自己好笨。

 “不要紧,你试试看。”易向函鼓励着。

 她有看过别人吹过,书婵摆好架式。

 哔…一声凄厉的哨声差点刮破易向函耳膜。

 庭院中飞鸟尽出,走兽四散。

 “威力真是大啊!”他终于明白古诗中所言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境了,书婵创造了另一类的解释。

 “哇!”她放下笛子惊叹“易大哥快看,鸟儿都飞起来了。”

 “我想…那是逃命吧!”

 “我这样行不行?要不要再试吹一次?”她拿起笛子作势要吹。

 “不用不用…我想我应该听得到。”

 “真的吗?好像不太稳当。”

 “不会不会,我一定听得到。而且还能听声辨人呢!”

 “这么神?”她真是崇拜易大哥啊!不愧是将军的儿子。

 “书婵,我要走了。”他不能在月家待太久,因为义母诞下麟儿,将军府有喜,易向函得在将军府住上一阵子。

 “嗯。”她难掩失望表情。

 “你要记住,书婵。任何时候需要我,只要说一声,我便会飞奔到你身边帮你,知道了吗?”

 “嗯,书婵知道了。”书婵突然心有所感的下泪来“易大哥,只有你对书婵最好了。”

 “傻丫头,我是你的易大哥啊!”真是可怜的孩子,易向函期待书婵嫁人段府之后,段公子能看出书婵的单纯与善良会善待她,让书婵能过过幸福的好日子。

 此时的他,真心希望“冲喜”会有用,段公子的病能痊愈。

 皇宫后宫

 “冲喜?”贵妃娘娘手持绢扇转过身细问“孟公公,真有其事?”

 “启禀娘娘,确有其事,段学士要替未加冠的儿子娶童养媳冲喜,已经成了州府间人人议论的大事。”

 孟公公出宫采买时听见人人都在讨论学士府要娶媳妇的事情,而且没人看好这次以“冲喜”为目的之亲事。

 “冲喜?哈哈哈…”贵妃冷笑“那会有效吗?我才去府里看过他,那孩子早就病人膏盲,想要成亲冲喜…哼,那孩子恐怕承受不了这种大礼吧?”

 死了活该!谁叫他们生了一个半死的儿子,也连累她完美的计划胎死腹中。

 “雁平公主驾到。”外头宫娥禀报。

 “让她在外面等。”贵妃本来就不宠爱这个生错别的女儿“你说,是哪家的小姐要嫁给那个半死人?”

 “听说是月知县大人的五千金。”

 “喔呵呵呵呵…”她掩嘴大笑“贪官之女配要死不活的公子,亏他们想得出,真是绝配啊!你看我是不是应该请皇上给些恩赐,让他们风风光光的娶媳妇,让皇上知道我有多么重姐妹之情啊!希望他们到时别乐极生悲才是。喔呵呵呵呵…”“娘娘…”盂公公倾身上前“公主来向您请安了。”

 “好了好了…”她不耐烦“让她进来吧!真是麻烦透了。”

 “新娘上轿子。”

 因为新郎病弱,没有办法亲自到月府亲.书婵照着喜娘媒婆的吩咐坐上轿,段家将场面办得很风光,又有贵妃请求皇上恩赐的鸾驾,荣显非常。

 一路上敲锣打鼓,书婵坐在轿中,她扯下掩面的喜帕,偷偷掀开轿帘往外看,路上聚集很多看热闹的人,她看见易向函也在其中。

 “易大哥…”他也来为她送嫁?

 虽然明知易向函看不见在轿中的她,书婵仍对着街上的他挥手。

 人都上了花轿,她总不可能再逃走,嫁到段家此事已成定数,书婵早就认命了,一个人坐在轿中无趣,她拿出贴身收藏的枫形碧玺。

 这么贵重的东西,收下来好吗?

 她紧捏着枫叶,想从中得到力量。“易大哥说他只是病得很重不是鬼,就算是鬼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他看这个…”

 要是有天你真的遇到那个鬼公子,就把这个给他看,他就不会吃你了。

 她的心情很,一下想东,一下想西,想着想着…睡着了。

 “一拜天地…”

 书婵的视线被喜帕遮住,看不见周围的人,但她可以听得见四周嘈杂的声音,还有众人议论的声音。

 “奇怪了…”

 “怎么放下帐幕拜堂?你见过有人这么办喜事的吗?”

 “没见过。”

 “我听说段少爷很怕生人,今天人又这么多,因为怕影响他的病情才放下帐帘来拜堂。”

 “二拜高堂…”

 穿着大红喜服的段程枫对这个“冲喜”的仪式并不太在意,但他很心急想再看到书婵那张可爱的脸。

 “夫拜…”

 看不到她的脸,是谁规定新娘脸上要遮一块布的?程枫觉得很遗憾。

 “好了,墨竹,带他们进内厅去。”段夫人指示。

 “是。”墨竹领新人进去“少爷少,往这边走,请跟我进来。”

 书婵感觉到有人扶着她的肩膀指引她方向,因为视线被喜帕遮住,她只能往地上看。书婵看见段公子…也就是她目前的相公的靴子。

 虽然看不见相公的长相,但他的步伐很稳健,也不用人扶,他的样子不像是人家说的半死之人。

 程枫和书婵两人心中各有所思。

 现在好想再看一次她那呆呆的脸。

 好想看啊!程枫轻手轻脚地抓开喜帕一角…

 “枫儿,住手!”

 段大人夫两人气急败坏的赶来,后头跟着丫环墨兰。

 “爹?娘?”程枫被吓了一跳。

 “你过来。”段大人命令。

 段大人心想,这月家的小姐还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要是任她看到段家少爷身体康健并无病痛,她又多嘴回去告诉那个贪财的父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祸事。

 “到底是怎么了?”程枫不解。

 “墨兰,快送少爷回长心居。”段夫人代。

 程枫被丫环硬架着离开厅里。

 “放开我,不要…不要抓我。”程枫离开时嘴里还不住的大叫“放开我…爹,娘,这是为什么?”

 对儿子烈的反应,段夫人不悦的摇头。他年纪小不知轻重,这个月书婵虽然已经与枫儿拜过堂,但还是得小心防范,毕竟她是个外人,就算没有二心,月书婵的年纪这么小,随便口没遮拦出个差错,那后果也不是他们可以承担得起的。

 “墨竹,把这个丫头送回东厢,别让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知道吗?”段夫人的口气很严厉。

 “是的,夫人。”

 书婵不住的发抖,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实在让她吓坏了。

 “少…”墨竹拉着戴着喜帕视线不清的书婵往前移动“请跟我来。”

 他们已经将逸枫居附近移出一个厢房,新少将住在里面,等时机让少爷以健康的面貌面见世人。

 虽然不齿书婵的父亲,但段大人看到这样的小女孩被孤伶伶丢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觉得可怜。

 “夫人,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

 “相公,不管对谁,我们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在枫儿病愈的消息未能公诸于世之前,任何人都要小心提防。”

 “嗯。”他只好同意,段家一脉单传,只有枫儿一支血脉“是该小心,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相公,你先去宴客,我去看看枫儿。”

 “真搞不懂爹娘在想什么!”程枫气得拿桌上水果愤,一颗颗往外丢。

 墨兰在一旁不吭声。

 “她不是我的新娘吗?墨兰,你倒是说说看,既然是我的媳妇,哪有我不能见的道理?难道爹娘还把她当成外人防备吗?”

 被指名点到的墨兰正在头痛,段夫人从后方定了进来,正好听见程枫的抱怨。

 “没错,我们就是得把她当成外人一样注意,千万不能大意。”

 程枫急转过身“娘?”

 “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了,在外人还不知道你身体康复时,你不准见她,你的身分连她也不能知道。”

 程枫生气“娘,枫儿就是不懂,为什么她不能知道,她明明就是我的…”

 “你的工具。”夫人接话。

 “什么?”

 “她是你避祸解套的工具,我才看不上这种媳妇,要不是贵妃欺人太甚,怎么也轮不到月书婵嫁进段府。从现在起,你就乖乖待在长心居,我娶月书婵进门,可不是给你找玩伴的。”

 “娘…您实在是…”

 夫人紧紧抱住儿子“枫儿,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再吵了…”她激动的下眼泪“照娘说的去做好吗?除了爹娘,任何人都有可能陷害你。”

 程枫推开母亲,他不忍见娘亲哭泣,只得缓和地劝她“可是那女孩…她很单纯,应该不会害我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就给我好好待在长心居,听话,枫儿。”

 母亲的态度坚决,让程枫只能隐忍住不满的情绪。

 书婵一个人待在段家会很寂寞害怕吧?

 段家的庭园美轮美奂,尤其是住在独立的院落中,感觉就好像被遗忘似的,有时整天也看不到几个人。

 “墨竹姐姐,书婵都来这里那么多天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能出这个院落呢?

 除了墨竹姐姐,这里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

 书婵觉得自己在段家已经被遗忘了。

 真是可怜啊!“少,这府里有很多可怕的地方和规矩,没事还是不要跑比较好。”

 段夫人指派信任的墨竹来照顾书婵三餐起居,经过这几天相处,墨竹开始同情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没错!这里好大,书婵一定会迷路,可是…”话是有道理,但她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书婵谁也不能见呢?”她想要出去找那个送她枫叶的哥哥,但他们都不准。

 “可以啊…”书婵眼前突然一黑,有人从后面抓住她,还用手蒙住了她的眼。“谁?”

 “少…少少少…爷…”墨竹吓得口吃。

 “嘘…”程枫示意墨竹噤声。

 老天,给夫人知道少爷来这里,她就惨了。墨竹暗暗叫苦。

 “你说你怎么不来找我?谁说你不能见我的?”程枫觉得有趣。

 “你是谁?”书婵闷闷的说。

 “忘了我?你太无情了吧!现在来玩个游戏,猜猜我是谁吧!”

 “你是那个有脚不是鬼,给我漂亮石头的哥哥。”书婵惊喜。

 “我的名字可真长啊!”程枫放开她“不过,你还是答对了!”

 书婵在段府再度看到程枫,感觉很亲切,被关在府里这么久,看到他的感觉就像见到亲人一样、

 对于她还记得自己这件事,让程枫很高兴。

 程枫拉书婵到身边“来,就说说看你是怎么答对的?”

 “因为…”书婵的眼中映着泪光“这里只有你会理我啦…”

 “这么可怜啊?”

 “每天待在这里发呆,哪儿都不能去,谁也不能见,真的很无聊,好闷啊!”书婵逮到机会开始对程枫诉苦。

 都是他的关系才害她闷闷不乐。程枫看到那郁闷的小脸感到很不舍。再怎么样,书婵也是他娶进来的媳妇,虽然两人年纪都小,但他应该要照顾她,不该让她感到伤心寂寞,这一点道理他是懂得的。

 “小丫头,打起精神来!”他按住她的肩鼓励她。

 “嗯。”书婵笑着。

 “你叫做什么?”虽然知道她的名字,但为了不过分违逆母亲的意思,程枫还是假装不认识书婵。

 “我叫月书婵。”

 “我带你出门去解闷好吗?”

 “真的…真的好吗?”书婵快得跳起来“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书婵回头看看墨竹,墨竹面有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少爷别给她惹大祸才好,墨竹真的很害怕。

 书婵好快乐,她可以出门了“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想到母亲的告诫,他又不能把真实身分告诉她“你就叫我“枫””

 “疯?”书婵恐惧“疯子的“疯”吗?”

 程枫狂笑。

 书婵好害怕,真是疯了吗?

 好半响,程枫打了书婵的头一下“傻丫头,是枫叶的枫。”

 “枫哥哥?”

 “别管名字了,你跟我来吧!”他拉着她的手跑“学士府占地甚广,你跟我从后院出去比较快。”

 “少爷…”墨竹仍想阻止,她总要做最后的努力。

 “就在城郊而已,我去去就回来。”程枫对墨竹说。

 书婵以为程枫在对自己讲话“嗯,枫哥哥。”

 程枫与书婵手牵手来到城郊,他经常瞒着父母偷溜出来透气。他带书婵来看自己最喜欢的枫树,每当来这里,程枫就有种心情舒畅的感受。

 “哇!好漂亮的树…”她仰头惊叹。

 “这是枫树,你看这树叶跟我送给你的碧玺_样。”他在地面抬起一片落叶交给她。

 “真的好像。”书婵拿出碧玺对照“原来这就是枫树。”

 “枫的叶片总是两两相生,成双成对,就跟我们一样。”他拉起书婵的手。

 “两两相生,成双成对?”书婵还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就是永远在一起的意思。”

 “嗯。”书婵点头如捣蒜“永远在一起。”

 “天地盼盼,唯钟只枫…”程枫唱着,他指向枫树“这枫树是我爹娘在我出生的那天为我种下的。爹娘说我因此枫而敌名,这枫树与我同岁,和我一同生长。”

 “哦?那这枫树就是另一个枫哥哥罗?”

 “哈哈哈哈…”程枫乐得哈哈笑“我哪有这么好。枫树是充满风情的一种树,四季分明,春天树芽油亮亮的绿,到了夏天绿荫凉爽,秋天落叶,只要看到枫叶转红落叶,就知道秋天来了,平常人说一叶知秋,也就是指这个道理。”

 “枫哥哥,你懂得好多啊…”书婵很崇拜“那冬天呢?”

 “在冬天休止。”

 “休止?叶子掉光就只剩不光秃秃的了。”有些可怜耶!

 “傻、r头,春天就长出来了。”他安慰着她“就是因为枫树的变化很大,所以是很美的一种樽_o”

 书婵看向远方,她不太会认路,但前面这座山看起来好面

 “咦?这里看起来好眼啊…”你看看前面,那半山上屋角就是我住的地方…

 “啊!这是易大哥住的地方。”她指着山问“你看,那是易大哥住的易竹居,就在山那边…”

 “易大哥?”

 “是啊!易大哥对书婵很好呢!书婵很喜欢易大哥…”书婵掏出那随身携带的笛子“他给我这笛子,只要我一吹,他马上就会赶来喔!”

 “嗯?”真的还假的。

 “你看嘛!就是这笛。”

 “这么厉害,我才不相信。”程枫逗她。

 不信?“那我吹给你看。”

 这小姑娘还会吹笛子?“我洗耳恭听。”

 书婵摆好姿势,奋力一口气。

 哗…

 程枫被惊得跌入小树丛里。

 “吹好了!”书婵收起笛子。

 “吹好了?”程枫狼狈地爬起来整理衣衫,一边还喃喃自言“怎么她对音乐的造诣和我认知的有这么大的不同一…”

 “对啊!这样易大哥应该听得见了。哈哈哈…这个笛子的声音很好听,很大声吧?”

 想听不见也很难吧?“笛子好像不是这么吹的。”

 书婵和程枫两人一边赏枫,一边等着易向函出现。

 “奇怪,怎么易大哥还不来?没听到吗?”书婵很疑惑。

 明明约定好的啊…“可能吓跑了吧!”程枫认为不无可能。

 “书婵…”易向函人未到声先到“你这傻丫头,终于想到我了吗?”

 “易大哥…”书婵奔向易向函“你真的来了。”

 程枫打量这个被书婵称为“大哥”的男孩,他的年纪可能跟自己差不多,身上不着儒袍,看装束是武人打扮,英姿飒,眉宇中带着豪气。

 易向函也发现这儿多了一个人“你是…段公子?”

 “我…”这人素昧平生,他怎么能暴自已的身分。

 “你就是书婵所嫁的段公子吗?”易向函问。

 “我…”大家总是叮咛自己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我…不是。”

 易向函看出他有难言之隐。

 到底是为何原因要稳藏自己的身分呢?

 “是啊!易大哥,他才不是段家的公子,他是段家的远亲啦!”

 听见书婵解释,易向函更惊讶了。书婵居然不知道他就是段公子,她进段府也有好一阵子了,这…怎么可能?

 “易大哥,书婵见过段少爷,他都待在东厢的逸枫居里,每天病撅撅的,才没有空陪书婵到这里呢!”

 程枫错愕“书婵?你说你见过段公子?”

 于嘛这么惊讶?“是啊!书婵见过。那天求了墨竹姐姐好久好久喔!后来她才肯带我到段公子住的地方,隔了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看的是假人!程枫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爹娘又出了什么奇招对付书婵,想封住她的口。

 “我只看到一个毫无生气的身子躺在上,动也不动的…”跟那天拜堂有点不一样,真的很没有精神“易大哥你不是说他病得很重,不是鬼吗?”

 易向函心里有底,那可能是替身“书婵,难道你都没见过他起身吗?”

 “是啊!除了那天拜堂,他好像因为生病都不能出门,如果他病好了,我就跟枫哥哥一起拉他出来玩了。”书婵不疑有他。

 程枫对这个陌生人有戒心,很奇怪对方为何一直探听他家里的事。

 “易大哥,说不定段公子看到阳光,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书婵…”易向函虽然对书婵说话,但目光却是盯着程枫“要是段公子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对吧!程枫少爷。”

 被识破了!

 程枫又惊又骇,一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也无法反应。

 书婵惊叹“易大哥,你怎么知道枫哥哥的名字是程枫啊?连我都只知道一个字呢!”

 “书婵,别问了,时候不早了。”程枫想带书婵离开这个人。

 这家伙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真让人不

 书婵完全没发觉程枫不悦,因为跟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哥哥在一起玩让她乐疯了,她的个性又少筋,很难发现异状。

 “早知道就去看看段少爷,要是他跟我们一起来的话,易大哥还可以教他武功强身健体。如果他一直锻链身体,那就不会老是生病躺在上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要走啊?”书婵依依不舍。

 “府里的人会担心的。”程枫对易向函拱手“易兄,这就告辞了。”

 “后会有期。”

 程枫拉着书婵就要走。

 “易大哥…”书婵频频回首“再见了,书婵会想你的。”

 “程枫公子…”

 程枫停伫脚步,没有转过身来。

 “我想…段公子他应该不会让书婵受到委屈是吧!”他的语气中有警告的意味。

 程枫火大“当然不会。告辞!”

 程枫的步伐大,书婵被拉着猛往前,她愈往回头看易向函,程枫就愈加快脚步,最后书婵只好小跑步跟着他,这才跟上他的步伐。

 书婵跑得气吁吁的。

 枫哥哥他…是怎么了?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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