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黄昏,玛丽号的汽笛声破空而来,好像南北战争前河船的巨吼。呜…呜…呜!
即使隔着好一段距离,地板和门窗亦为之振动不已。
梅琪猛然扬起头,手里拿着一把刷子,浑身警觉而兴奋。
汽笛再次破空而来,她蹒跚地起身狂奔,穿越最南端的卧房到眺望台,但是枝叶茂密的枫树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水面上的景象。她伫立在树荫下,忍不住一阵失望。
你在做什么,梅琪?
她退后一步,警惕自己。
扁是他的汽笛声,你就跑成这样是怎么回事?
仿佛有人大声斥责她一般,她静静地转身进屋里去。
那之后,天天都有汽笛的呼唤,她总是愕然地停止手上的工作,扭头望向屋前,但是再也不曾有第一天那样奔跑的反应。她告诉自己,她对瑞克的反应纯然是出于往日熟悉的友情,自己根本无权对他念念不忘,遑论她向来看不起搭上有妇之夫的单身女人。
她母亲总说这种女人在“倒追”男人。
梅琪不想倒追男人,但是汽笛
复一
地呼唤她,她不
对自己的反应深感罪恶。
10月中旬她出城两天,开车到芝加哥选焙家具和装饰品。那天下午,她接凯蒂一起吃晚饭,凯蒂一路上都显得冷淡,才刚入座立即埋首在菜单中,不发一言。
梅琪终于忍不住。“我们能谈谈吗,凯蒂?”
凯蒂抬起头,双眉高高地扬起。“谈什么?”
“我猜想你保持沉默的原因是因为我搬离西雅图。”
“我不想讨论,妈。”
“你还在生气。”
“换做你,你不生气吗?”
母女俩的讨论一无进展。晚餐结束后,梅琪既罪恶又气愤凯蒂吝于体谅她的境况。她们在凯蒂的宿舍前道别,临别前,梅琪问:“你会回家过感恩节吗?”
“家?”凯蒂讥讽地重复一句。
“对,你的家。”
凯蒂别开视线。“大概吧,否则我还能去哪里?”
“届时我应该能为你腾出一间卧室。”
“谢了。”凯蒂的语气毫无暖意,转身就要进门。
“你不拥抱我告别吗?”
凯蒂近乎机械化而且勉强地和她拥抱告别,梅琪怀着一股不该有的罪恶感离开。
返回杜尔郡的第二天,她接到房地产经纪人来的电话,告诉她房子已经找到买主,对方想马上搬进去,因此她立即搭机去西雅图处理,直到第五天才返回杜尔郡,并且发现哈町之家的整修工程有了显著的进展。
房子外观的油漆工程已完全峻工。衬着一层原始的维多利亚式的色彩,哈町之家美得令人眩目。梅琪将皮箱放在人行道上,信步绕过房子四周,不时
出欣慰的笑容,暗暗希望有人和她共享此刻的兴奋。
她返身拿起皮箱走进厨房,碰见水泥匠诺瓦,短短的交谈中,得知暖气、浴室、防火门和厨房的隔间已经完工,而且芝加哥方面已经把家具运到,就放在客厅。
梅琪急忙奔进大厅,看见一屋子的古董家具,刹那间只觉得一切似乎顺畅无比,未来一片光明,她真希望有人分享。她打电话找
。
“
,你一定要来看看我的房子!现在外观全部油漆完毕,而且我刚从西雅图回来,那里的房子已经出售,我的古董家具刚运到…”她停下来
口气。“你能来吗,
?”
带着丝蕾和杰斯一起来分享她的兴奋。孩子们在空旷的屋子里玩捉
藏,梅琪则领着
参观,走遍二楼所有的客房,最后来到
月套房,伫立在温暖的阳光里,楼下传来幼童嬉闹的笑声。
“房子
极了,梅琪。”
“我有同感,谢谢你当时强行带我来看。”
信步走向窗边。“听说上星期你和瑞克见过面。”
“噢,
,别连你也来了。”
“什么意思?”
“只是和瑞克同车去郡政府,已经使我母亲突发奇想,罗嗦了一大堆。”
“噢,我倒一无所知。有没有发生任何事呢?”
笑得顽皮。
“噢,
,你还叫我要成
点呢!”
耸肩以对。“问问而已。”
“是发生一些事。我已经拿到经营旅馆的许可证。”
“这是旧闻了,即使我的好朋友懒得通知我。”
“对不起,一切进展得神速无比,先是芝加哥,后到西雅图。我很高兴家具都运到了,我好马上搬出娘家。”
“那么糟吗?”
“我们还是处不好。知道吗?她甚至没来看一眼。”
“噢,梅琪,真遗憾。”
“为什么?我是她的独生女,母女应该连心,可是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她嫉妒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嫉妒我和父亲的亲近、我的财产、我比她年轻等等,谁知道?她的心令人摸不透。”
“我相信不久之后她会来瞧一眼。毕竟这幢房子是全镇的中心话题。康洛妮一直吹嘘你将以她的先人命名,而且计划恢复宅邸的旧观。这着实吸引大家的好奇心。它真的美极了,梅琪。”
“谢谢你。”梅琪坐在
旁边。“但是你知道吗,
?”梅琪望着新糊上的水泥。“当我看见它一天天在变,再度焕然一新…我有一种…”梅琪一手按住
口。“空虚的感觉,只叹无人分享。如果菲力还活着…”她叹口气。
“别叹气。”
站了起来。“不久的将来,全镇的居民…包括你母亲都会赞叹你个人的眼光和努力。”
梅琪感激地微笑。“谢谢你的光临,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们手勾手,一齐起身去找小孩。
那天过后,梅琪眼看着房子的原型
渐显现,心头仍然偶尔浮现一股沮丧,尤其入夜工人收工回家,她独自穿越各个房间,一心希望有人和她分享这种成就感。毕竟她不能天天打电话找
来,她有她的家庭责任。她父亲常来,但菲娜不曾出现的事实总是平添一丝遗憾。
站在玛丽号的甲板上看,10月这季节真是美不胜收。蔚蓝的海天连成一
,树叶的颜色变化万千,随着日子过往,瑞克赞叹地欣赏一年一度的秋景。虽然年复一年,对他而言,秋的魅力从未稍退。
今年瑞克怀着一股新添的兴致观赏秋的改变,因为每增一片落叶,梅琪的房子就突显一分。这已经变成一种诅咒,他竟然念念不忘一个不是他
子的女人。然而每天经过哈町之家时,看着它
出原本隐藏在枫树后面的屋宇,他总会扯动汽笛,纳闷她曾否伫足在某一扇窗后面,注视他的船经过。
他常想起那一夜两人在一圈微光里,漫步地走过每一间房间。一被发现,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即使两人很无辜。真的无辜吗?那夜的一切、郡政府外的拥抱、回程的相处、黑屋里分享的信任,在在引发一股怀旧之情。
在理智恢复时,他明白接近她的危险
,但是他又不
自问,在海湾鸣笛又何妨呢?
10月底,她屋外的枫叶几乎落光时,他似乎看见她的身影映在某一扇窗前,却又不脑葡定是她还是玻璃反
的光影。
11月时湖水变冷,片片秋叶沉入水底,最后一位渔人终于离开,玛丽号离水过冬的时刻终于到来。母亲收起无线电,瑞克最后一次清洗玛丽号,准备将它吊离水面,放进船坞过冬。麦克则在后院锯木头,准备柴火过冬,马达单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更增一股忧郁。
之后几天瑞克烦躁不安地留在家里,独自吃甜圈圈、喝咖啡,有一件没一件地清洗衣物,整理厨房杂物。即将来临的冬天漫长又寂寞,他真希望南茜在家,或者两人一起南下佛罗里达过冬。
然后,有一天屋里突然寂寞异常,他终于捱不住,跑进林里帮忙麦克锯木头。
他的哥哥正在嘈杂锯木机旁边独自工作着。他等到木头裂成两半,马达的嗡嗡声稍微减弱时才出声招呼。“唷嗬,兄弟!”
麦克直起身躯,将木柴丢向一边。“嗨,你来做什么?”
“我猜你可能需要帮忙。”瑞克戴上破旧的皮手套,走向另一边将木头放在锯木刀片下。
“我向来不婉拒别人的好意。”
麦克扣紧离合器,木头开始移动,嗡嗡的噪音越开越高,瑞克只得提高声音吼叫:“我还以为今年你要买瓦斯火炉。”
“那是原订计划,但是杰利决定念大学,火炉只好以后再买。”
“需要帮忙吗,麦克?我很乐意为那孩子多尽点心。”
“谢谢你,瑞克,但不只是杰利,还有其他的事。”
“唔?”
另一段木头裂开、掉落,引擎又静了下来。
麦克拾起一截橡木说道:“贝拉又怀孕了。”他闷闷地瞪着手中的木头。
瑞克文风不动地咀嚼这个意外的消息,
中泛起一股嫉妒。已经有五个孩子的贝拉和麦克又要添一个,而他和南茜膝下仍然空虚。嫉妒感一闪而过,他绽
笑容。“呃,笑一笑吧。好消息呢,老哥。”
“笑!如果你正要生第六个,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如果都像杰利当然好!”“他们不是一生出来就成年而且穿十号球鞋。一开始是注
各式预防针、疝气、麻疹,然后还要两千片昂贵的
布。此外贝拉已经42了。”他愁眉苦脸地瞪着邻近的树,咕哝一句:“老天!”
引擎嗡嗡空转,早已被人遗忘。
“我们太老了。”麦克终于开口。“见鬼,丽莎出生时,我们也以为自己老得不适合再生了。”
瑞克俯身关掉引擎,然后跨过去攫住麦克的手臂。
“别担心,人们越来越健康,女人怀孕的年限也延长了,放心吧,一切都会安然无恙,55岁生产的大有人在。”
麦克可怜兮兮地笑了,屈身坐在树干上,叹息地咕哝道:“噢,狗屎!”他默默地发愣好半晌,才抬头不悦地注视瑞克。“你知道这孩子高中毕业时我几岁了吗?已经届临退休年龄。我和贝拉一直期待退休前有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既然你们不想要,怎么会发生呢?”
“可恶,我也不知道,或许正是那避孕失败的千分之一?”
“就我所知,你和贝拉称得上是模范父母,世人应该感谢你们多生一个。”
这句话终于使麦克展颜而笑。“谢啦!”
两兄弟静坐好半晌,瑞克才再次开口:“有些事相当讽刺,你知道吗?”
“什么事?”
“你为子女烦恼,我却羡慕至极。我不过才比你小两岁,时间所剩无几。”
“呃,什么事令你迟疑呢?”
“南茜。”
“我想也是。”
“她不想养儿育女。”
沉默数秒之后,麦克才承认道:“全家都猜到了。她不想放弃工作,对吗?”
“嗯,”瑞克停顿半晌补充道:“她也不想因为怀孕而破坏身材。”
“你和她谈过养儿育女的希望吗?”
“八年来,我一直期待她有点头的一天,但是事与愿违,而今造成了争执的焦点所在。”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唔,见鬼,不只如此而已,事实上是她憎恨搬回溪鱼镇。她喜欢出差奔波甚于留在家里。”
“这可能是你的想象吧。”
“不,她从来不想搬回来。”
“或许,但这并不表示她讨厌留在家里。”
“以前常听她抱怨星期一要出差,后来就不再提。”瑞克静静地凝视树上的麻雀。从小他的生活便充满各式各样的鸟雀。婚后第一个圣诞节,南茜送他一册赏鸟画册,并在扉页上留言说是为了弥补他对大自然和雀鸟的思念。但是搬离芝加哥前,她把那本画册连同其他杂物一股脑儿转送给救济院,事前他毫不知情。而今望着树梢的麻雀,他不
有些感伤,不是为那本画册,而是为它所代表的感情。
“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们不再付出。”一阵沉默后,瑞克继续解释。“搬家是肇因,然后孩子和她的事业在我们之间掀起冷战。表面上风平
静,底下却是暗
汹涌。”
那群麻雀展翅飞去,灰色的天空似乎正反映着瑞克忧郁的心情。
“嘿,麦克。”沉默良久后他开口。“在你看来,没有儿女的夫
会不会越来越自私?”
“这么说相当一概而论。”
“这是常理判断。有孩子的夫
被迫以孩子为第一优先,即使身心疲累也必须照顾孩子的需要,然而如果只有夫
两个人…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转头遥望远方。
“还记得爸妈相处的情况吗?一天的忙碌,要应付顾客。烧饭洗衣,又要照顾我们,她仍然
空帮父亲刷洗鱼仓,夫
俩有说有笑。他们的笑声让我有一种安全感,又忍不住纳闷他们在笑什么。有一次,我半夜醒来进厨房,你猜爸在做什么?”
“什么?”
“他在帮母亲洗脚。”
两兄弟相视良久,瑞克才继续说下去:“她坐在凳子上,他则蹲在她前面替她洗脚,两人一言不发,只有他的手慢慢地
她的脚。”瑞克沉思片刻。“那一幕我永远忘不了。”
两兄弟再次陷入沉默的回忆,直到瑞克静静地说:“那种婚姻正是我所渴望,却未曾拥有的。”
“或许是你太过于理想化了。”
“或许。”
“成功的婚姻背后各有不同的原因。”
“自从我强迫她一起搬回溪鱼镇,这段婚姻就开始每况愈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放弃钓鱼?”
“不,这是我热爱的工作,根本无法割舍。”
“要她放弃她的工作?”
瑞克落寞地摇摇头。
“呃。你很害怕吗?”
“是的…”瑞克别过头。“第一次面对事实的感觉很吓人。”他苦笑着。“如果你不承认自己的婚姻正面临危机,也能得过且过,对吗?”
“你爱她吗?”
“她仍然拥有我所欣赏的特质,美丽、聪明、勤奋,我应该要爱她。”
“那你究竟爱不爱呢?”
“我不知道。”
“房事有没有问题?”
瑞克轻声诅咒一句,望着地面摇摇头。“见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处处留情吗?”
“不,我相信没有。”
“你呢?”
“没有”
“那究竟是什么?”
“这又归结到老问题,当我们行房时…”这实在难以启齿。
麦克静静地等待。
“一切如鱼得水,直到她离
去使用避孕器,然后我就觉得…”瑞克下颚收紧,双
抿起。“想夺过那东西掼到地上去。等她回来时,我已经失去兴致,只想把她推开。”
麦克叹口气,沉思许久才提出建议:“你们两个应该去找医生或婚姻顾问谈一谈。”
“什么时候?她一周离家五天,况且她并不知道我对房事的感受。”
“你不认为应该告诉她吗?”
“那会令她难过。”
“你的感觉何尝好受?”
“是的…”瑞克沮丧地答道,双眼无神地凝视远方的天空,过了良久,他叹口气。“好讽刺,不是吗?你孩子太多,我却膝下空虚?”瑞克望着麦克。“妈知道吗?”
“贝拉怀孕的事?不知道,但是我猜她一定有话要说。”
“她从未批评我们生不生孩子,只是抱怨南茜常常不在家。”
“呃,她的观念很传统,总认为女人离不开家庭。”
他们各自冥思好半晌,瑞克开口说:“你知道吗,麦克?有时候我不
纳闷是不是被妈说中了。”
三天后,周六晚餐过后,南茜坐着玩
手中的酒杯,气氛亲密而慵懒,窗外微风细雨,室内烛光摇曳。
她倾慕地凝视她的丈夫,他穿一件牛仔
和崭新的名牌
衣,看起来
犷而帅气。
他的外貌卓然出众,丝毫不比她日常所见的俊男逊
。那些男人穿梭在著名的百货公司,一身衣着宛如服装模特儿,全身香
的,其中有些还公然表明是同
恋者。
她早已惯于回避他们的追求,但是偶尔情投意合,也有
水姻缘的时刻。不过一上
那些人便比瑞克逊
许多,不论是身材上或爱
上,都比不上18年来她和瑞克之间的
关系。
看着他轻松
人的模样,她实在不愿破坏今晚费尽苦心营造的浪漫气氛,这些苦心背后只有一个目的。
她伸出一只脚探向瑞克的座椅。“亲爱的?”她喃喃低语,轻轻摩擦地膝盖内部。
“嗯?”
“你何不将船卖了?”
他无动于衷地望着她半晌,默默转身凝视夜
。
“甜心,求求你。”她倾身向前。“现在登广告,春天就能搬回芝加哥去,或是明尼亚玻市也可以,只要大城市就好。瑞克,求求你,我们不能讨论一下吗?”她看见他的下颚有丝肌
动不已,最后他转过身来,极力自制地开口。
“告诉我,你究竟希望由婚姻中获得什么?”
她的脚猝然停止爱抚的动作,情境的发展并非如她所愿。“我要什么?”
“对,除了要我和你上
以外,你还要什么,南茜?你不要这幢房子,不要这个镇,不要我捕鱼,也不要养儿育女,那你究竟『要』什么呢?”
她避而不答,反而尖锐地质问:“你究竟何时才放弃?”
“放弃什么?”
“扮演老人与海的角色。离开芝加哥的时候,我以为这只是暂时,三两年后就能搬回大城市,我们好多一些时间相聚。”
“离开芝加哥时我以为你要放弃娇兰的工作,和我在这里建立家庭。”
“但是我有高薪,工作又有趣。”
“我也是。”
“但你纯然浪费大学学历,瑞克,难道你不想再度使用你的商学知识吗?”
“我天天都在用。”
“你太顽固了。”
“告诉我,住在芝加哥或明尼亚玻市有什么不同?”
“大城市有艺术馆、音乐厅、电影院、百货公司和新…”
“百货公司,哈!一周五天你还不够吗?”
“重点不是百货公司,是它代表的文明和都市化!”
他凝视她良久,表情冰冷而难以接近。“好吧,南茜,我们来个条件
换。”他直视她的眼睛。“你生孩子,我们马上搬到大城市去。”
她倒
一口气,仿佛被掴了一耳光,脸色由白转红。“你太不公平!”她怒冲冲地拍起桌子。“该死,我不要生孩子!你早知道的!”
“你也知道我不想离开杜尔郡。既然你七天有五天不在,至少我可以和家人住近一些。”
“我就是你的家人!”
“不,你是我太太,家人还包括下一代。”
“又是老问题。”
“显然如此,而且我已经烦恼很久,今天终于找麦克谈一谈。”
“麦克!我们的隐私和他不相干!我讨厌你向他诉苦的行为。”
“只是偶然提起,因为他们又有孩子了。”
南茜一脸嫌恶。“噢,老天爷,真是太猥亵了。”
“是吗?”他尖锐地反驳。
“难道不是吗?他们下蛋比鲑鱼还频繁!天哪,都老得要当祖父母了,干嘛还生小孩?”
瑞克猛地跳起来。“南茜,有时候你真令人生气!”
“所以你就跑去向哥哥哭诉一番?想当然尔,『世界最佳父亲』当然对不想生孩子的
子深不以为然。”
“麦克没有批评你一句!”他指着她的鼻尖。“一句也没有。”
“那他怎么说呢?”
“他建议我们去找婚姻顾问。”
南茜目瞪口呆,似乎没听见。
“你愿意吗?”他问道,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当然,”她嘲弄地回答,一把坐回椅子里。“星期二晚上在圣路易时我向来有空。”她语气一变。“怎么了,瑞克?为什么突然谈起婚姻顾问和不满?究竟是什么改变了?”
他收拾咖啡杯、汤匙和餐巾走进厨房,她跟在后面。瑞克将餐具放进水槽里,头垂得很低,害怕回答她的问题。但是他知道如果今生要过得快乐些,这场混乱终究无可避免。
“瑞克。”她轻触他的背,轻声追问。
他深呼吸,说出已经啃啮了他几个月的真心话:“我对婚姻的期待多于我所得到的,南茜。”
“瑞克,求求你…不要…瑞克,我爱你。”她伸手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背。他一动不动,也不转身。
“我也爱你。”他静静地道。“所以才这么难受。”
他们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这种心碎的感受。
“我们上
吧,瑞克。”她低语。
他闭上眼睛,一股骇人的空虚掠过心头。
“你还是不懂,对吗,南茜?”
“懂什么?那部分向来美好而和谐,求求你,我们上楼去。”
他叹口气,有史以来首度拒绝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