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回烟阁。

　“南，你回来了！”小易从黑暗的环廊里突然冒出来，绽开大大的笑容，灿烂一如平常，好像前晚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嗯。”南轻轻回应，尽量保持与平一致的声调。

　他不想让小易察觉他的身子虚弱。

　“南，你怎么了？好像有点疲倦呢。”

　黑暗中，小易的双眼闪闪发光，瞧出南清秀的脸有些发白。

　“是吗？”南垂目，他怎么忘了，小易的眼睛可是很厉害的。

　“南刚才去了哪里，怎会这样累呢？”小易满眼不解，关心的问。

　看到南满脸倦意，她好想上前挽住他，可是她不敢；因为，她怕南会因为她的靠近而气恼。

　“我去找一个人。”南轻描淡写的带过，他现在还没弄清恒允是什么目的，不想让小易或烟阁的其他人担心。

　“咦，是谁呢？”小易歪着头追问。南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吗？她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嗯，找…”南皱皱眉，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要他怎么说？直接告诉她，恒允其实是个很复杂、也很危险的人，所以他去警告他？好像不怎么对劲。

　“谁啊？”小易灵动的眼眸转了转。为什么南好像不愿告诉她？

　迟疑半晌，南还是如实说出：“恒允。”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隐瞒；而且，他不认为自己可以瞒得过小易。小易虽然表面看似纯真，但绝不笨；她的心思，有时候连他都捉摸不透。

　“呵呵，原来南找的是恒允。”小易歪着头，一脸甜美的笑。心里思考着，南去找恒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看起来会这样累？

　“恒允不是好人。”南皱起眉补充。他还是提醒一下小易吧，毕竟恒允是以喜欢为由来接近小易的。

　“好人？”小易转了转眼珠，忽地笑道：“南说他不是好人，但是我看，他恐怕连人都不是呢！”

　“什么？”南一怔。难道小易知道些什么？

　他今天以莲花诀试探过恒允，他身上的气流确实不像人类所有。

　外表天真纯美的小易，到底藏有有多少心思？

　“嗯，我是说，恒允那么漂亮，不像是一般人。”面对南忽然凝重的表情，小易眨眨眼，说出一个听起来很正常的解释。

　她知道了，南是在担心她，怕她会上恒允的当，所以跑去警告恒允吧！小易角微扬，忍不住在心底暗笑。

　其实，对于人类的气息，狐妖最为感，也最为清楚。

　白天在庭院里，当恒允靠近她时，她早发现恒允明明是人，却没有属于人类的气，她嗅到的反而是寒血气。所以对于恒允，她的心中早已有了戒心。

　虽然南现在不肯接受她，但是看来，他还是在乎她的！

　“小易觉得恒允很漂亮吗？”南声音很低。他的心底有一点点不舒服，是因为怕小易会喜欢恒允而受到伤害吧？

　“是啊，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南！”看到南有些闷闷的神色，小易开心不已，全忘了前夜的尴尬，猛然抱住他。

　“小易！”南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苍白的脸上忍不住啊起微红。

　“放心吧南，我才不会喜欢恒允呢！小易喜欢的永远都是南！”

　靠在南前，听着他的心跳，小易笑着宣布。

　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狐妖是不懂得隐藏真情的。

　怎么办？她好像又想亲南了！可是，想想昨晚南气恼的样子，还是算了吧。能够抱着暖暖的南，她已经感到很足。

　“嗯。”面对小易自然的情意，南只是轻轻应了声。

　他生长于佛门，也修炼于佛门，应该跳于俗世情爱之外！

　为小易的安危担忧，已是他能允许自己的最大限度。

　身负佛界百年瞩望、立志禅修的他，与身为狐妖的小易之间，怎能容许情爱存在？

　是的，他只能为小易担忧而已。

　“南怎么了？”看南久久不说话，小易自他怀中抬起头。

　“没什么。”南轻轻回答。

　只愿，一切都安定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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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冷月利如钩。

　天上块块铅云沉重，不时在飘移中遮住原本就有些黯淡的月华。

　肃府后院，华丽的大厅里一片血红。

　鲜红的绡纱、鲜红的宫灯、鲜红的织毯，以及鲜河邙黏稠的血！

　血是从地上一条瘦瘦小小的身躯上出来，汩汩的蜿蜒浸染了红地毯。

　勉强看得出是女孩的身躯已停止挣动。

　而伏在女孩身躯上的是一张妖寒到极点的男子脸孔。

　月光黯淡，男子的面容并不清晰真切，只依稀看得到紧拧的眉和狭长的眼，以及沾染着鲜血的瓣。

　如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男子血红的嘴里忽然发出阵阵低沉恶的笑声。

　恶狠狠的瞪视窗外忽隐忽现的勾月，男子咬牙轻：

　“南，好一个南！你以为遍身的佛气，便可以压制我所追寻的吗？你以为愚蠢的佛，便能够化解一切吗？呵呵…”男子喉间再度溢出轻碎的笑声，柔且恶。

　一瞬间，门窗紧闭的血红房间内，随男子的笑声忽然卷起无端凛冽的风！

　隐隐间，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暗黑扭曲的身影，不断凄厉凶狠的冲撞狂啸，却始终挣脱不了男子周身。

　那是厉鬼。

　这魅的男子居然是能够噬生魂、驱策群鬼的妖人！

　铅云淡去，勾月忽现。

　男子昂起头，明明白白出现一张俊美柔且年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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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烟阁里一早就来了位贵客，并且直接被进千的绣房内。

　这位贵客自然是能令淮儿回复神智的恒允。

　昨与南的长街相对，好像并没有在恒允神色上留下一丝痕迹，仍是笑意盈盈，温和有礼。

　安坐于淮儿身侧，在千和小易的目光中，恒允先喂淮儿下一颗小葯丸，然后将手掌抵在淮儿前，凝神运气。

　很奇怪，今他不再要求千离开，反而让千留下，当着她的面为淮儿医治。他说，要让淮儿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千。

　为恒允的这句话，千忍不住动容。这正是她心底最深的期盼！

　双眼牢牢盯视安静的淮儿，千唯恐错过淮儿小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相信恒允所说的，只要服下这颗葯丸，再经他运气调息，淮儿便能回复些微神智。

　现在，恒允是她唯一的、全心的希望，她宁愿相信恒允。

　一刻后，恒允收回掌站起，转首对千轻声道：“阁主，请。”

　千一脸紧张，小心而缓慢的走到前，尽量不发出丝毫声音的坐下。

　淮儿，真的会醒来吗？

　千简直连呼吸都不敢大力，唯恐惊吓到淮儿。

　小易站在一边，静观千用全部的心神注视着淮儿。

　恒允走到她身旁，看着她专注紧张的神情，微微轻笑“放心吧，淮儿等一下就会醒来了。”

　“嗯。”听到恒允保证，小易抬眼颇为信服的点头。

　现在，不管恒允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令淮儿回神便是好事。

　房间里寂静一片。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千的双眼已张得发涩，原本满怀的希望将要变成失望时，淮儿的睫忽然颤了颤，眼珠也微微转了转。

　这原本是个很细小、很平常的动作，可是看在千眼里，无疑是天大的转变。

　淮儿的视线原来是呆滞到极点、沉凝到极点的！

　这是不是说明，恒允的葯真是有效的？

　千的脸上立即出现惊喜，更加热切专注的盯视着淮儿。

　果然，不一会儿，淮儿的眼再度转动，这一次，幅度比方才的要大得多，空的眼眸深处也隐隐出现一丝亮光。

　并且，随着转动，淮儿的视线渐渐移到千的脸上。

　淮儿的眼珠，竟然有了焦点！而且，她似乎是在看着千。

　慢慢的，淮儿的小睑也不再空白一片，出现一丝惑的表情，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凝视着淮儿，千双手颤抖，慢慢的抬手向淮儿脸上抚去。

　“淮儿？”千轻唤，喉中微微哽咽。

　她的淮儿是不是已经回神了？

　“你是谁？”没有如以前的失控，淮儿安静的任千抚上头顶，还盯着千，慢慢开口。

　“淮儿！你…你会说话了？我是你娘，是你娘啊！”千激动得泣不成声，泪水滚滚而落，一把将淮儿拥入怀中。

　不要紧，不要紧！淮儿认不得她没关系，只要她能够醒来，会听、会看、会说话就可以。从此以后，她会让淮儿唤她娘亲，她要好好的照顾淮儿，绝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就算是以她自己的命，和整个烟阁来换！

　以前的她怎会那么傻？居然亲手把淮儿送入火坑！

　今后，她绝不会再为了任何人而舍弃淮儿！

　现在的淮儿，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淮儿静静的偎在千怀中，小脸埋在她前，柔顺而安静。

　看着久久相拥的千和淮儿，小易忍不住开心。

　千姐总算不再愁容满面了！

　等淮儿好了，她就要和南流离开烟阁。

　恒允但笑不语，只是盯住千的眼中，似乎有星芒闪动。

　一切如他所料！为淮儿治病，是他必须要做的。

　南以为他会笨到正面与他相对吗？就算他守在烟阁又如何，他想要的东西又有谁能够阻挡？

　毫不居功的，待千收住泪抬头，恒允便礼貌告辞，令满心感激的千简直不知如该何是好。

　她完全没有想到，恒允竟这么快就令淮儿的神智回复些许。

　不用千吩咐，小易高兴的代替她送恒允下楼。

　淮儿能够清醒过来，小易对他的感觉立时改变很多。

　看来，恒允真的没有骗人呢！

　她和南以前是不是都误会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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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恒允，小易马上奔向阁后。

　“南！”看到南，小易很开心的跑上去。

　“嗯，淮儿醒了吗？”南正安安静静的看着庭院里的一株花树，听到小易的声音，开口问。

　“咦？南怎么已经知道了？”小易有些不解。刚才南并不在旁边，怎么会知道淮儿醒来了？

　南笑了笑，把目光从花树上移开，定定地看着小易“你这样开心的跑过来，除了淮儿醒来，还会有什么事？”

　“呵呵，南好聪明呢！”小易双眼发亮。

　南并不答话，再度将视线落到身边的花树上。

　小易皱皱眉，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听到淮儿醒来，南没有太多高兴的神色？

　现在安静垂眼的南究竟在沉思些什么？

　小易忽然发觉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南，不管是温文无波的南，还是气恼的南。

　因为南也从未让她接近过他的心。

　这样可不行！

　她是要一直伴在南身边的人，猜不到他的心思，怎么成？

　她要尽快让南喜欢上她！

　就像她喜欢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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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淮儿在恒允前来的医治下，一天比一天好转。只是，好像忘了以前的一切，什么都不记得。

　抱着失忆但已渐渐会说、会动的淮儿，千脸上的欣喜笑意取代从前的冰冷，眼神也无时无刻的牵系在淮儿身上。

　烟阁中，顿时因淮儿的清醒与千的笑颜，添了不少喜气。

　这阳光明媚。

　这已是恒允为淮儿治疗的第五。

　从淮儿身边站起，恒允并没有像前几一样立即告辞离去。

　看看小易，再看看千，恒允温说出一个请求：“阁主，在下来安城不久，对城中风物不甚熟悉，不知今阁主可否让小易伴我于安城一游？”

　为淮儿医治多，恒允从未提出任何要求。现在，他的要求非常简单，也非常合理，让千一点拒绝的理由也没有；当然，千也丝毫没想过拒绝。恒允能将淮儿治好，即便要千奉上自己性命都甘愿，何况只是要小易伴他一游！

　想必，小易也不会拒绝吧？

　千马上点头，笑道：“恒允公子客气了，公子为淮儿辛苦治疗多，小易自然该伴公子在安城中游览一番。”

　咦？千姐都不问问她的意思，就答应恒允了？

　小易站在一旁眨眨眼，看看千，却未吭声。

　她了解千姐的心情，如果不答应恒允的话，千姐是怕他生气，不来为淮儿治疗吧？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恒允！笔意在千姐面前说，是不让她有拒绝的余地吗？

　“那么就这样吧。今酉时，我在城尾观月池等你。”恒允看向小易，满意的笑了笑。

　酉时，正是夕阳西下，人约黄昏之时。而观月池，更是安城中一处风景优美的清静所在，最宜情人携手同游。可见，恒允今是早已有所准备，根本就没考虑过会被回绝。

　“嗯。”小易轻轻应了一声。

　现在，除了听恒允说，她还能怎样？

　难道在一旁千姐开怀的目光下，当场让恒允难堪不成？

　“那我就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了。”

　恒允笑施一礼，向千与小易告退，从容下楼而去。

　他笃定得很，知晓为了淮儿的病情，就算小易心有不愿，千也断不容她当场出言拒绝。

　他这么做是否有些卑劣呢？

　恒允笑了笑。

　为了得到一个小易，就算卑劣又有何妨？

　酉时后，将落。为了与小易的相约，他得好好回去准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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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恒允，小易静静步下楼阁。

　含着微微笑意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勉强与不愿，反而好像很期待这一的出游。

　令千感到放心，也令南感到担心。

　“怎么，你答应了吗？”听过小易说出恒允相约之事，南皱眉问。语气中，是明显的不以为然。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或者，南帮我找个理由？”小易看着南轻笑，眼里是一丝微微的期待。

　是啊，她在期待南能给她一个拒绝的理由。

　“那个恒允，很奇怪。”想了想，南只给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现在，南还想不出恒允到底想得到的是什么，所以也说不出他危险在哪里。不过他知道，小易与恒允单独相处的话，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吗？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出游？南，你找不出其他理由吗？”小易继续看着她，目光清亮得简直能映照出南的面容。

　南习惯性的垂眼，不再回答小易。他自然知道小易话中的意思，可是，他怎能给她承诺与希望？

　他是人世之佛，而她是狐妖，注定是不该有任何感情集。

　小易看着南长长的睫在眼底留下一抹阴影，不失望的轻叹。

　南又不肯让她看到他的心思。

　“既然南说不出来的话，那下午我便去了。”小易轻轻的说完，转身离去。

　南抬起头，看着她纤纤的背影走远，担心的神色在眼里一晃而过。

　果然不出他所料，恒允为淮儿治病，只是一个用来接近小易的借口而已。

　现在，他终于有所行动。

　但是，恒允会怎么做呢？

　南心底非常，非常的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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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还未到酉时，小易已经踏出烟阁。

　咦？她和恒允约的不是夕阳西下之时，怎这么早就出门了？看来对于这个约会，小易心中期待得很呢！

　避过阁内花娘们的热烈揣测，小易含着笑意向外走去。

　一路上，她走得很慢，但绝不停留，一直走到城外。

　比之城内的人喧哗，城外明显清静许多。

　人迹罕至的小径两旁是杂草与野树，不时有飞鸟从头顶上方掠过。

　小易轻扬着头，几乎是漫无目的穿行在渐渐茂密的丛林中，丝毫看不出是与人相约的样子，反而更像是独自踏青郊游。

　直到小易闲散的脚步被一条婉蜒的小溪阻住去路。

　天高云淡，溪两旁枫树甚多，放眼望去红叶烂漫如天际云霞。

　秋风过处，不断有深红色的枫叶飘飘坠落，有的落入溪水随波逐远去；有的则在空中回旋舞动，最后落在小易简朴的白衣上。

　静视眼前美景一刻，小易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半响后，小易忽地轻轻一笑，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丛林叫道：“已经到啦，还不出来吗？”小脸微侧，颊畔青丝在风中轻舞飞扬；眼波晶莹转，是说不出的甜美娇憨。

　一会儿，在小易侧目笑视申，竟然真的有一个人慢慢走出来。

　青色的衣衫与周身林木和谐相映，洁净的气息与天地浑然一体，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南。

　小易与恒允相约，他居然一路跟了来。

　南的面色宁和平静，看不出是什么心思，唯独眼底有些微讶异。

　从跟随在小易身后离开烟阁，到了城外，他就已经感到有些疑惑。

　有哪一对情侣会在荒野之地相约？到现在小易回首唤他，南更是不解。

　小易怎会知晓他一路跟随在身后？他可是跟得非常小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小易今不是来赴与恒允之约，为什么会走到这里？而且，根本就没见到恒允的身影？

　南看着小易，怔怔无语。

　眼前，悠悠清之畔，白衣与红叶相携翮飞，小易的模样纯美夺目，更胜如火枫林，让人再也无法相信她是狐妖所幻。

　南忽然发觉，此时此刻的小易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美丽许多。

　缓步向南走去，小易轻笑“南，你果然来了。”

　“什么？”

　南又是一怔，小易不是因为发现他才唤他出来的吗？

　小易低低一笑，继续道：“南是因为担心我和恒允见面，才会跟来吧？”

　其实，这一路上她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也没有听到半点有人跟随的声响，又怎么会发现南。

　她只是在赌，赌南一定会跟随在身后保护她。

　现在，她赌赢了。

　南恍然大悟“你…根本就不是来赴约的。”

　小易停在南身前，扬首看着他“南以为我真的会答应恒允吗？不管他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南，我都不会与他同游。”

　小易说得很认真，盯住南的双眼清澈坚定。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与恒允见面。未曾当面拒绝，只是怕千难堪。

　南沉默不语。

　他明白了，原来小易是在试探他，试探他对她的心意。

　看着无言的南，小易轻轻一叹，忽地上前偎向南。

　“小易…”南一惊，直觉的后退一步。

　看着南骤然后退，与自己隔开一臂距离，小易低低地道：“南，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就今天，可好？”

　小易语中盈满恳求的意味，青丝绾成的双髻随着她的低首微微垂落，蜿蜒的发丝披散在纤弱的肩头上。

　这般模样、这般请求，世间又有什么人能抗拒得了？

　可是，南是超脱于世人之上的佛。

　所以，尽管南清秀的眉皱起，心中犹豫不定，但还是无言。

　这已不是小易第一次对他表白。

　每多听一回，他的心绪都会止不住震一次。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该毫不犹豫的再次拒绝小易才是，可是，为什么他竟说不出口？还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心绪纷间，南忽然想起当年师父说他成不了佛时，注视着他深深叹息的样子。

　难道，小易竟是佛祖降于他，令他不能成佛的历练？

　南的心好。

　小易竟然已成了他心中除不去的魔障。

　小易低头，看着南渐渐用力握紧的双手，双肩忽然微微一颤。

　然后，一滴水珠从她低垂的脸上落了下来。

　南直觉的探出手掌，以指尖接住。

　晶莹而透澈的小水珠便静静的停在南的指尖上。

　这是小易的泪吗？

　狐妖，也会落泪…

　怔怔看着指尖的泪滴，与垂首无声却默默落泪的小易，南忽然觉得再也无法思考。

　看着小易，南轻声道：“好，就这一吧！”

　说出后，他的心竟如同松桎梏一般轻松。

　一的沉沦会如何？注定成不了佛又如何？也罢，一天，就这一天吧…以后会如何，他再也不愿深思。

　“南…”欣喜地抬起头，小易看着南低低轻唤出声。

　她就知道南绝不是心硬如铁的人！

　淡粉的角轻轻弯起，方才的泪早已化作洁白花瓣上的珠，晶莹剔透。

　小易的心止不住欣喜，上前一步执起南的手，笑道：“南人真好！”“嗯。”南不再退避，轻声应和，却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他，从未喜欢过人哪！

　小易眨眨眼，忽地拉起南的手沿着小溪大步往前走去，扬起的小脸上是抑不住的开怀笑颜。

　“小易，我们要去哪里？”

　转头看看开心的小易，南发觉他现在更加捉摸不透小易的心思。

　他们现在行走的方向好像是往茂密的枫林深处走去吧？

　小易歪歪头，噗哧一笑“南问我吗？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不过，只要是与南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好！”是啊，她怎么知道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现在她的心高兴得要飞起来，让她停住不动，简直是困难至极。

　呵呵，这一天、这一刻，南是喜欢她、是属于她的！

　看着足不停步的小易，南也忍不住牵起角。

　“哈哈，南喜欢小易啦！”

　对着空无人烟的密林，小易忽然放声大叫，清脆的声音顿时回在林中。

　放开南的手，小易简直已是跳跃着前行，轻快纤细的身躯灵敏地穿梭在丛林中，素白的衣衫不住旋转飘扬着。

　她好像又回到十六年前身为狐类的日子呢！

　记得那时的情景也是这般。

　南含笑慢慢跟随在跳跃飞舞的小易身后，忽然有些释然。

　好像是…悟出了什么。

　其实，真的喜欢了又怎样？这一刻，难道不是他有生以来最轻松、最开怀的时候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如同小易一般，用全心全意、至真至纯的心对待他？

　小易不是人，但，小易便是小易，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