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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三年后

 虽已入秋,江南仍一片青翠,尤其午后的阳光相当地温煦、宜人,清凉的微风轻拂而过,百花青草的气息围绕在空气之中,湖畔的杨柳垂青,柳梢轻点着湖面,那是一种极适意的情境。

 风亭内,一具纤细的身子百般清闲地坐在凉亭中,凭着栏杆,怔忡地凝望着远方的碧绿,思绪漫无边际。

 上官婉儿这样兀自冥思的日子,已持续一个多月了。自从上个月一位京城来的葯商,顺道带来一封五定磊的家书后,上官婉儿就常常一个人坐着发杲。

 好久了,这封家书离上一封,整整七个年头。

 上一封家书她跟要了去,到现在还藏在她的枕头下,昨儿她又取出来再读一次,那纸已经变黄、变薄了,字迹也模糊了,磊哥哥是不是也像那纸片般不耐岁月考验,把她给忘了?

 上个月来的家书,她共读了十几次还是不肯相信,磊哥哥的信里头,竟然连一个字也没提到她,就是到现在她还是不信,磊哥哥当真忘了婉儿?

 她知道、爹、娘他们是怎么想的,当初那场婚事真要论起来,是不算数的,若她真的打算离去,怕是没有人会拦住她。可她就是死心眼,心中总存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因为期待,让她十几年来日子过得充实。

 磊哥哥想成为一代神医,而她既为人,总不能什么也不懂,所以这十几年来,她一有空,就去爹的葯铺子帮忙抓葯,看些医书,每看完一本医书,她就觉得又与磊哥哥靠近了一步,为着这个,她已读遍万卷医书。

 然,她是这般,磊哥哥可也是这般?

 以前她是笃信不疑的,当赵神医羽化消息传开之后,她以为他就要回家了,可他却迟迟未归。

 婉儿不断的为他找理由,因为他是一代神医,外头需要他救治的病人无数,所以他的归期难定。

 只要磊哥哥没忘了她,她可以等;只要磊哥哥心里有个她,那就够了…可是在这次家书之后…她彷徨了,不确定了!

 外头天广地阔,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磊哥哥会不会就此留恋花丛,不将当年的婚约当一回事了?

 上官婉儿畔逸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该如何?

 认命?或是再作他嫁?

 不,那都不是她想的,这辈子她认定磊哥哥就是她的夫婿,如果磊哥哥当真忘了她,那么她就去找他,哪怕是海角天涯,她也要找到磊哥哥,再唤起他的记忆…

 突然,一阵细微渐近的足音打断她的思绪,她看到丫环贞儿正扶着老逐步走近凉亭。

 上官婉儿站了起来,唤了声:“。”

 “唉,你这丫头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愣,也不到房里陪陪我,还要这把老骨头让贞儿领着四处找你,真是!”上官婉儿一笑,过去扶老入亭。

 “,您要找我,唤贞儿来叫就是,何必大老远的亲自走这趟路?”扶老坐下后,上官蜿儿便忙着为老槌背。

 “我就是要来看看你,你这丫头长愈大心眼愈多,昨儿雍华告诉我说,你这阵子老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就连贞儿都让你给支开了,是不是有这回事啊?”老宠溺地牵着上官婉儿坐到身旁。

 上官婉儿畔逸出一丝苦笑,也不答话。

 盯着她看了半晌,拍拍她的手背,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意你这么不开心?来,这就说给听听,帮你作主。”

 “真帮我作主?”

 “这是什么话?我人虽老,可在咱们江南一带,我老人家说的话可还是有些分量的。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上官婉儿掩着口笑了笑。“没那么严重,这事不干外头,我烦的是女儿家的事。”

 “女儿家?”这话可把老给弄糊涂了。

 上官婉儿忽地跪在老面前,把老吓了好一大跳。

 “这、这是怎么啦?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坐下来说,你路着作啥?”老急坏了,赶紧去拉上官婉儿。

 “,我想上京城去找磊哥哥。”上官婉儿一口气说了出来。

 “京城?”这可把老给吓傻了。“京城有多远哪,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去?再说,你又怎么知道磊儿现在仍在京城呢?他居无定所,四海云游,你要到哪儿找去?”

 “,上个月传来的家书是自京城带来的,我想我若循线找上去,说不定就让我给碰着了。”

 “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一个大姑娘家出门在外那有多危险啊!何况你又长得这么漂亮。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如果一年后我仍找不着磊哥哥,我就回来好不好?你就答应我吧!”

 “我说不成就不成。”老难得不依。

 “,求求您嘛!”

 老垂着一双老眼看着上官婉儿,伸出一双皱巴巴的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感伤道:“咱们磊儿自从跟着那什么神医去了之后,就像丢了似的,不管我怎么想他、念他,他就是不回来。你爹娘嘴里头不说,可我也知道他们想儿子想得苦。

 不过还好,这些年有你陪着,日子不至于太寂寞,可怎么连你也想离开了?不成、不成,说什么我也不准你去,你想磊儿,我就让你爹派人找去。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消息,别再胡思想。”

 “可若是磊哥哥不愿意回来,不要婉儿了,婉儿该怎么办?磊哥哥上封信里头,一个字也没提到我啊!”上官婉儿急红了眼眶。

 “这…”“真不懂人家!”一跺脚,上官婉儿跑出了凉亭。

 “婉儿…贞儿,快跟去看看!”

 “是,老,我这就跟过去!”说着,贞儿也奔出了凉亭。

 亥时刚过,石家整个宅子悄然无声,人们大抵是沉入梦乡了。

 上官婉儿原本阖起的双目睁了开来,翻身坐起。

 没错,她是准备溜了!

 既然不许她去找磊哥哥,那她只好偷跑了。

 下了,将枕头下那封蜡黄的信封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入准备好的包袱中,然后取出一条长长的白纱,将部里得紧紧的,外头套上了一件青缎小庇,刻意把脖子扣得紧紧的,再穿上一件青绸子,系上窄腿带,穿上青缎鞋,外穿一件翠蓝绸子的大袍子,站在镜子前面,她又把那头及的长发编成一条长辫子,戴上帽子后,镜子里头一位俊秀儒雅的文生就出现了。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看了一会,甩了甩头,将后头的长辫子甩到前来。

 “我这么走出去,任谁也瞧不出我是个大姑娘!”她自鸣得意。

 这套男装,是上回好玩与贞儿上街时买回来的,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上官婉儿轻轻推开了门,才跨出脚就…

 “哎哟!”贞儿一声惨叫,上官婉儿赶紧蹲下身掐住她的嘴。

 “嘘,不准说话!”她细声地出言警告,看了看四周,并无惊动任何人。“你给我进来。”说着,上官婉儿径自起身又踅回房里头去。

 贞儿着刚刚被踢疼了的部,嘟着嘴进屋,一进到屋里就看到上官腕儿那一身装束。

 “啊!”她惊一声“小、小姐,你、你…”她伸出一只食指,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上官婉儿打掉她停在半空中的手指,睨了她一眼后,问:“说,是不是让你看门的?”

 贞儿诚实地点了点头,一脸无辜。

 上官婉儿吁了一口气,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然后她不停地在房里头踱步,似在思考。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突然说,回过头就直到贝儿的面前问:“贞儿,我平待你怎样?”

 “小姐待我极好。”贞儿呆呆地瞪大眼睛回道。

 “有多好?”上官婉儿再问。

 “很好、很好…”“是不是像亲姐妹那样好?”上官婉儿贬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惑着。

 贞儿点头如捣竹。

 接着,上官婉儿便不再说话,百般哀怨地坐回镜前,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唉!”

 贞儿一见上官婉儿这副样子,可急了。

 “小姐,你别愁啊,老这么疼你,一定会帮你拿主意的。”

 上官婉儿低着头,纤眉不展。

 “只怕等拿定了主意时,我已抑郁而终,成了一堆白骨了。”

 “小姐,你别胡说啊!”贞儿这一听,咬住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上官婉儿偷抬眼睫瞧她。“你替我难受什么?这是我的命啊!”“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待贞儿就如同亲姐妹般好,小姐试凄就像是贞儿受的,小姐难过,贞儿当然也会难过。”贞儿愈说愈伤心,手也直抹着掉不停的泪水。

 “真的?那你愿不愿意帮我?”上官婉儿的出一个浅浅的笑窝。

 贞儿急道:“帮,小姐你说,贞儿马上就做!”

 上官婉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吗?这就太好了!”

 满天风雪中,一匹快马自京城急奔了出来。

 “什么?!孤心草失窃?”石定磊惊望着连赶了二逃邺夜才追上来的御前护卫,脸色一变。

 虽然飘着雪,可护卫额上却满了汗珠,脸上全是焦急之

 “兹事体大,太皇太后盼神医尽快追查出孤心草的下落,救治皇上。”

 “既知兹事体大,怎不好好保护孤心草,竟让它于宫中失窃?”这么重要的东西遭窃,石定磊口气不免苛责。

 前皇上听信一干小人建议,竟找来道土炼丹制葯。

 借着葯物,皇上大享福,如此夜纵的结果,自然是弄坏了身体,众太医用尽方法仍无法治愈皇上。

 最后由官中一位曾与赵神医私甚笃的御医,前来求见石定磊,希望石定磊能念在他与已羽化赵神医的情上,入宫医治皇上。

 谁知皇上竟对石定磊爱才甚极,将石定磊永留身旁。

 石定磊当然不肯,他习医乃为天下苍生,怎肯屈留于宫中,于是他只好将六株孤心草留下,以回乡探视家人为由,婉拒了皇上。哪知他前脚才一离开,孤心草就遭人盗窃。

 甭心草乃是赵神医毕生之心血,他遍走名山圣地,收集百种剧毒花草经研多年,才将此革混合培植而成,再以芦石、朱砂、赤石脂、紫石英、昆仑黄等五石散为培土,如此集天下剧毒之大成所栽培而成的孤心草,具有极其非凡的疗效,如用得其所,再佐以其他葯材,就成了可强身治病的妙葯仙丹。

 然又因它本身乃为天下剧毒集结而成,以单葯服之,可令人毙命,若不慎落入恶徒之手,其后果实不堪想象…

 “这…”看着护卫支吾其辞,石定磊的剑眉缓缓朝眉心靠拢“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石定磊取饼纸笔疾书,然后交给护卫。“将这帖葯单交给太皇太后,让皇上按时服用,直至寻回孤心草为止。”“是!”护卫赶紧收好葯帖,又于间取下一面令牌,递给石定磊。

 “这是皇上的御用令牌,皇上特赐神医。”

 石定磊眯起眼看了看他,双眉之间明显展不悦,但他仍是收下了令牌。

 “太皇太后代,若神医需要协助…”

 “免了!”石定磊马上回绝。“我习惯了一个人做事,太皇太后的好意,石某心领了!”

 石定磊心一凛,孤心草若一不寻回,江湖便无安宁之,且皇上还急需孤心草救治,这下子回乡之期势必又得耽搁了!

 上了贼船,中计了!

 头顶着炙热,贞儿噘着一张嘴,手不停地往领头上拭汗,‮腿双‬一拐一拐的走着。

 贞儿不习惯穿着男装,走起路来显得忸怩不安,而上官婉儿虽然穿了男装,但那如凝脂般的肌肤、不点而红的未,以及那双照照发亮的眼眸,怎么看都嫌漂亮的过火,不引人注意也难。

 “小姐…”才喊出口就挨了上官婉儿的白眼,贞儿赶紧改口:“少爷!”

 “什么事?”上官婉儿故意使出声。

 “咱们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歇腿,我的脚板子都起泡了;还有啊,我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了,难听的,小…不,少爷,依你看,咱们是不是该找间客栈歇歇了?”

 上官婉儿抬起柔芙遮挡着正午的烈,眼睛眯成了一条细上颗晶莹剔透的汗珠自她的额际坠下。

 是该找个地方歇歇腿了,赶了这么久的路,确实快累坏了!上官婉儿思忖着。

 看着前头有一家客栈,上官婉儿侧过头去对贞儿说:“好吧,咱们就到前面那家客栈歇息。”

 “是吗?太好了!”

 贞儿兴奋地就要跑上前去,上官婉儿拉住了她的衣袖。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等会儿到了客栈里头,你就少开点口,免得了馅;还有,记得要喊我少爷,记得不?”

 “是,我全记着了!”贞儿笑嘻嘻地。

 于是两人进了客栈,点了几道小菜,又问了店家到哪能买着马,店家也热心的,饭后,就已经备了马在门口候着了。

 岸了银两,她们就骑着马上路了。

 然危机四伏…

 正当她们骑着马,意享受着遍处花草芳菲之时,却不知刚才在客栈中就被一群盗匪给盯上了。

 突然,后方传来马蹄声,上官婉儿回头一看,已有七、八匹马上前团团围住她们。

 “少爷!”贞儿吓坏了,双手紧抱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看见来者不善,个个手持大刀,心底暗喊了声:运气真背,一出门就遇着了盗匪,这下该怎么好?!

 “要命的就别反抗,快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为首的高大汉子声喝道。

 上官婉儿也不迟疑,立即将带在身上的钱袋取了出来。

 “各位大爷,小弟身上的盘不多,就这此一个银两,诸位就先拿去用,放小弟一马吧!”

 一套的大汉立即将上官婉儿手中的钱袋抢了去,交给他们老大,老大倒出银两一看,似乎不太满意。

 “就只有这些?”

 “真的就那些而已…”

 贞儿吓得全身直发抖,上官婉儿则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老大,我看他长得细皮的,说不定是个女的。”有人咧着嘴道,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还伸去手摸。

 上官婉儿一惊,连忙往后缩去。

 那不意出的女儿态,让几名大汉一愣,接着就仰头声大笑。

 “我看准是个女的错不了,押回寨里头去!”喊了这一声,七、八个大汉就扑了上来。

 “小姐,怎么办?啊…小姐!”贞儿紧抱着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也面色凝重地紧抱着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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