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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里,一阵绵悱恻、疯狂的情之后,谷崇义翻身仰躺在上,一臂将身旁的人儿拥入怀中,藉以安慰心里渐渐成形的空虚和恐慌。

 “我明一早要去一趟台北。”他说著,一边在凝的颊靥上烙下一记记深情的吻。

 “为什么?”虽然被吻得气息不稳,出于直觉,凝没忘问。

 “我要去见一个人。”谷崇义淡淡地一语带过。

 修长的指在她柔办上轻划:心里一股莫名的低气压,得他快不过气来。

 “谁?”

 “我父亲深爱了一辈子,直到合眼,仍念念不忘的女人。”他叹了一口气,任由一手在她光的背脊上态意游移,贪享那份细腻。

 “我可以猜猜是谁吗?”凝眨眨眼,随著他游移的大掌四处点火,大胆下移,她的脸忽地羞红。

 “嗯。”轻应一声,算是默许。

 他的眼里有两盏炽烈狂热的火炬,著他摄人心魂的眸光,凝噘起嘴,献上一吻。

 “是总经理的母亲吗?”

 她的猜测换来他的一愣,淡淡眼瞳中闪过一抹复杂色彩,似惊讶、似赏,又有点不明的疑虑。

 “你知道?”

 凝将他脸上千变万化的神情全看进眼里。“不,我并不知道,唯一听过的,是你父亲对于康家的恩惠。”

 她想,那或许是他不愿提及的一件心事,所以她以轻描淡写的解释带过。

 “这样…”谷崇义的神色暗了暗,相信了她的解释,将她搂得更近,让她的颊靥枕在他的肩窝。“凝,说坦白的,你觉得我父亲傻不傻?”

 对于一个得不到的女子,和该视为情敌的男人,居然大方的伸出援手。要是他,绝对做不到!

 “你是指…”傻不傻要看怎么定义,每个人对于傻的定义和界线都不同。

 “你已经明白我父亲爱著梅语君。”他说,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摩挲啃咬著。

 “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又何必问我呢?”

 “什么?”他不解,对于她过于抽象的回答。

 凝笑看着他,眼里心里全映著满满的他。“你不是说,你父亲爱著老总裁夫人?”

 “唔。”他点了一下头,眉结略锁紧,显出他的困惑。

 “既然是爱,当然会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过得幸福快乐。”如果是她也一样,一段感情能不能开花结果,除了双方的爱恋之外,不可预期的因素何其多,若真的不能长相厮守,知道对方过得幸福快乐,何尝不是另一种爱的表现?

 比崇义沉著,似在思量著她的话。

 “只要对方幸福,自己就真的脑旗乐吗?”他是个聪颖的人,能举一反三,不过抱持的看法却不同。

 爱而不能得到,会快乐吗?他怀疑!

 依他看来,要而不能获得,势必痛苦,更何况是爱而不能得。

 爱!

 爱!?

 心忽地一惊,他回眸光,瞅著怀中的人儿。

 他爱她?他爱她吗?或许是,他对她的感觉早已超脱出喜欢,比喜欢更胜的,当然就是爱…

 爱!

 爱这个字让他有些怕,从没有过的体会,甚至是陌生的,更甚者是他过去所鄙视、所不屑的。而,如今…

 他的心在颤抖著,深怕承认了这个字,就会毁去过往一惯的自信,他是一个不需要爱也能活得很好的男人,他是个不会爱上任何人的男人,他是…

 为免思绪翻滚,怕心里的真相越来越明晰,他无预警、疯狂地再度吻上她,任由情驱走室内一片宁静,只有藉由一再的占有她,才能说服自己,他喜欢她,但还未达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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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夕阳撒落在康家的庭院里,幽幽花香、潺潺水声,映著满天霞红的洁净玻璃窗、雅致的垂地长窗帘、帘幕旁的单人沙发。

 “谢谢你把这些东西送来给我。”一遍遍翻过手中泛黄的记本后,梅语君终于开口说。

 “我只是依照我父亲临终遗言,我想,他的遗憾是没亲口对你表达出他心里的真实感受。”又一遍,谷崇义从头到脚打量梅语君。

 她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虽然年近六十,仍将身材保持得很好,眉宇间净是温柔,一举手一投足,仍带著无尽风采。

 而康家,也是个非常贴心的家庭,将书房让出来,没拒绝他私下谈话的无理要求。

 轻轻地笑,由梅语君的眼瞳中不难看出,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淡淡地,她以著类似微风的口吻,说著年轻岁月的往事:“我这一生中,爱过两个男人。”

 比崇义无声地放下叠的双脚,挪挪身躯,变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极有兴致地听著这段陈年往事。

 望了他一眼,梅语君由沙发上站起,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她踱步到窗边,以一手微掀开垂地的轻纱窗帘,眸光无焦距地投向窗外天际的红霞。

 “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在纽约认识了你的父亲,他是我的初恋,听人说初恋的滋味就像青苹果一样,如今想来,还真是有点像。”

 呵呵一笑,她拉回眸光定在谷崇义脸上,似想由他的身上寻回一丝当年谷荣的感觉。

 “我想,那时候的我和你父亲都太年轻了,年轻得天真,不仅不懂得珍惜,还不断地彼此挑剔伤害,他要钱、要成就、要社会地位,而我却只想着逃避家里的约束,我要自由、要爱情、要能自主地呼吸自由的空气。”

 拉回眸光,她低头紧紧握著的一手,松开后,掌中躺著一枚戒指。

 “能麻烦你吗?帮我把这枚戒指带回去,就埋在他的坟前吧!”走过来,她态度坚定地将手中的戒指放到谷崇义的手中。

 “这是?”谷崇义的眸光凝在这枚毫不起眼的戒指上。

 “是他当年送我的。”梅语君淡淡地说。

 “我父亲…”他以指捻起那枚戒指。

 梅语君淡淡一笑“当年他说,权势金钱和我比起来,他会毫不考虑的选择前者。”

 于是,她成了他心中的缺憾…不!是他的选择成了两人心中的缺憾。

 他接受了她父母当年给的一笔钱,两人分手,他独自创业,而她则嫁给了父母为她安排的对象,伤心绝地离开纽约,回到台湾。

 多年之后,他虽成功了,回头来找她,无奈她的心却只有一颗,只能给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已是别人。

 比崇义无言以对,因为这确实像是他那个市侩的父亲会说的话。

 “人生是这样。”梅语君一叹,看着眼前几分酷似谷荣的谷崇义,彷佛是在对著谷荣说话。“有许多事都是这样,感情尤是,错过的,就是错过了,放了手的再想追回,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她沧桑的经验之谈,他无法嘴,不过…

 “既是如此,伯母,你又何必保留著这枚戒指?”

 是心里仍有著父亲吧?如果真没了爱,她的心中没有遗憾,留著定情物干嘛?

 梅语君对著他,勾笑而不答。

 “伯母?”这个答案一定是父亲直至临死前,仍旧希望得知的。

 “不要伤害爱著你的人。”想了下,梅语君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这是我经历了与你父亲的那段感情之后,所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但是戒指…”著她的眸光,谷崇义仍不死心。

 “那是记忆,记忆著我曾经的爱。”梅语君笑笑,眼里充满慈祥。

 “伯母…”谷崇义还想接话。

 “就这样了,我想你父亲会要你把东西送来给我,可能是希望你在有朝一如果遇到了属于你的爱情,可别像我们一样错过。”摆明了不想再谈,梅语君将对话作了最后的注解。

 突地,谷崇义无言以对。

 缓筢悔吗?跟他的父亲一样?不,应该不会。

 反正他又没有爱的人,他应该能理直气壮的这样说,但为何说不出口,脑中又无端闪过一个身影,一个非常非常清晰,会让他不舍、心酸、心喜的人儿?

 ******--***

 穆美以跑百米的速度,跑过了大半个度假中心,终于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凝

 “凝…凝姐,我…我…”砰地一声推开办公室的门,穆美连连气,几乎要因来不及换气而翻白眼昏倒。

 “怎么了?”看着她的模样,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鼻孔大小,仍不过气来。

 “不什么呀?”睨了她一眼,凝走过来,好心的起桌上几张面纸,帮她抹抹额上的汗滴。

 “不好了!”终于,穆美恢复说话能力。

 心跳已渐渐恢复正常,只是大脑仍不怎么灵光。

 “什么事不好了?”凝瞟了她一眼,早已习惯了她们的大惊小敝。

 就算是客房找出一只老鼠,她们也是这等表情。

 “真的、真的、真的,这次是真的不好了!”穆美边说,边擦汗。

 “好、好,就算是真的不好了,你也得跟我说清楚,是什么事情不好了吧!”睐了她一记,这一刻,凝欣赏自己的好脾气。

 “3321啦!”穆美抓抓头发。

 “3321怎样?”凝真想敲她脑袋一记。

 崇义一早就到台北去了,而整个房间她在离开前也检查过一遍,连一只蚊子也没有,更别说是蟑螂或老鼠。

 穆美表情夸张地深了口气。

 “凝姐,你先答应我。”她神秘兮兮地说。

 “答应你什么?”再不说,她可不敢保证不会敲她脑袋一记。

 “答应跟我一同做深呼吸的动作。”穆美一本正经,满脸严肃。

 “搞什么!?”她啐了声。

 “不管,你先答应我嘛!”穆美伸过手来,抓紧她的,摇呀摇。

 凝被摇得头都快晕了。“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那…”穆美仍一脸神秘的瞅著她瞧。“现在,跟著我,先大大的一口气,再慢慢的呼气,、呼,、呼,反覆三次。”

 凝实在想骂人了,就算脾气再好,也会被她给搞疯。

 “现在,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吧?”如果理由不够正当,应该罚她去扫三个星期的厕所。

 穆美的双眸直盯著凝瞧,小小声地、声音含糊不清地道:“有人要找3321。”

 “嗯?”凝摆明了要她继续说,她在听。

 “有个女人要找3321。”穆美不敢正眼看凝

 而且不只是女人,她还自称是3321的未婚

 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他们大家都知道了凝和3321的关系,那天,那天大家都在厨房里偷听到了。

 “那又怎样?”凝的心忽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顿生。

 但,又如何?就算有个女人来找他,又如何?

 穆美豁出去了,算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就直说了。

 “她说,她是3321的未婚!”大家都说好了,要站在凝姐这边。

 “你、你…你说什么!?”凝的声线颤抖。

 刹那间,她觉得好冷,是办公室的空调开太大了吗?还是…

 天啊!她居然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她说,她是3321的未婚,现在人在柜台!”穆美又说了一次,这次凝总算将话一字一字的听了进去。

 没有迟疑,没有息,凝马上转身,跑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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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娜,棕色的波般卷发、蓝色的眼瞳、白皙的皮肤、一七五左右的身高、凹凸有致的身材,自信完美得足以倒许多男人。

 站在3321号房里,凝一遍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心也一点一滴的沉人谷底,此刻,沉痛已不足以形容她心里的伤口。

 “如果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徐经理吧?”阿莲娜踩著三寸高跟鞋,摆著浑圆的部,走到凝身边。

 嘴角挂著揶褕的笑,她的眸光中隐含著满满鄙视的笑意。

 “是的,不知…”凝诧异于她的中文能力,竟能将话说得字正腔圆。

 “别怀疑,我可是用了很多心思去学中文。”阿莲娜似乎一眼就望出凝的心思,她的眼里在笑、心里在笑,脸上也在笑。“我是个很直接的女人,不喜欢转弯抹角,所以,我就直说了。”

 “说…说什么?”不觉地,凝竟有些心虚。

 如果眼前的阿莲娜真是谷崇义的未婚,那就意味著,他欺骗了她,欺骗了她的感情、她的一切,而,她就成了别人情感的第三者,是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坏女人!这三个字让凝无力承受,不仅心悸,且不由得心虚。

 阿莲娜掩嘴窃笑了数声。“我是个很开明的女人,崇义是个男人中的男人,对于这样的男人,是很难足于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过往,他也不是没有过其他的女人,而我…也当然能睁一眼闭一眼。”

 这样暗示的意喻已非常明显,凝顿觉自己无地自容。

 “谷太太,我想,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出自己说出“谷太太”三个字,凝的心中苦涩难当。

 瞧她把自己陷于什么样的境况,她的男人早已有了其他的女人,她成了该被人人所挞伐的第三者。

 “谷太太?”阿莲娜似乎得意这个称呼,双手背后,她走近凝,略眯起眼,眸光大胆且带著傲气地上下一阵扫视。

 “就冲著你这句话,我谅你也没胆跟我争,至于我为何这么说,我想,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还有,看在你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的份上,我顺便再透一点消息给你,崇义跟我已经快结婚了,婚期就定在这次他度假回去之后。他一向就是这样,喜欢玩,男人嘛!结婚前当然不在乎多玩一次。”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名叫伍凯薇的女人,是怎么得到她的电话,但一听到她的告密电话,说谷崇义在台湾爱上了其他女人,阿莲娜马上紧张地由纽约赶了过来。

 “他、你们要结婚了?”阿莲娜的话似一道雷,狠狠地劈中凝的心扉,有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就快不过气来。

 她慢慢的气,深深地气,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勇气。

 “是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阿莲娜觉得自己已彻彻底底的打赢了这场战争。

 “那,恭喜你们了!”凝在笑,虽然笑容僵硬。

 但,她仍坚持著绽放脸上的笑。她的尊严仅剩这么一点点了,如果连笑容都无法绽开时,她的心肯定要崩裂成一片一片,她会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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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崇义匆匆由台北赶回,因为阿莲娜的突然出现。

 一进房,阿莲娜看到他,就朝著他疾奔而来,直接大胆、热情狂野地跳到他的身上,双脚紧紧在他身体两侧。

 “崇义,人家想死你了!”她大喊著,在他的颊上亲呀亲。

 比崇义的脸忽地僵硬,一股风暴在他的心中形成,亟寻找宣的出口。

 “你来做什么?”他没热情地反抱她。

 “我、我、我…”阿莲娜一僵。

 “你来做什么?”他又吼了一声,声音由冰冷转为暴怒,他气愤,气愤她居然敢挑战他,在两人尚未结婚前。

 但另一方面,他知道,他心里透著慌、透著害怕和担忧。

 凝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待两人间的关系?怪他欺骗了她的情感?骗了她的爱?

 “我…”阿莲娜浑身窜过一记寒颤,瑟瑟发抖,支吾其辞。“人家只是想念你,看你已经离开了好多天,连一通电话都不给人家,所以我、我、我…怕你后悔,怕你不想与我结婚了。”

 她很聪明,没胆提起是因为得知了他在台湾谈起恋爱,所以才不顾一切,跳上飞机,直奔台湾。

 比崇义的眸子透著犀利的光彩,闷哼了一声。“我说过,在我的面前,你不用演戏。”

 他太了解她,她跟楚楚可怜无缘,于算计倒是还有几分。

 阿莲娜伸起颤抖著的一手,轻抚他的口。“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演戏呢?人家真的是担心嘛!就怕你缓筢侮不娶我,虽然我知道你一向说一是一,不会让人左右你的心思,但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多的是想与我竞争的女人,我不得不小心嘛!”

 看着她让人作思的娇嗲,这一刻谷崇义开始怀疑,过往他怎能忍受得了她?

 “是艾德华告诉了你我的行踪吗?”

 如果真是艾德华了他的行踪,回纽约,不揍他一顿才怪!

 “呃…这…那…”当然不是!阿莲娜支支五口五口的。

 “还是你找人跟踪我?”谷崇义板超了脸,进出的眸光凛冽得教人害怕。

 “我、我当然不会,又不是跟上帝借了胆。”阿莲娜猛摇双手否认。

 “快说!”一吼,证明了他的耐心已快用罄。

 “是、是…”阿莲娜抬眼,轻轻地偷瞄他。“是有个叫伍凯薇的女人,拨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给我,所以…”

 阿莲娜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出前因后果,但她也没呆到将她是来捍卫她情感的实情说出,就怕弄巧成拙,谷崇义一翻脸,真不与她结婚。

 “是她?”谷崇义冷哼了声,心念一转,脑海忽地闪过一个身影。

 凝,他的凝

 依照阿莲娜的说词,他绝不相信她没找凝示威过。

 也就是说,凝除了知晓他有未婚,还极有可能…

 一思及此,谷崇义脚步毫不迟疑地转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崇义,怎么说走就走?崇义、崇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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