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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长春真人
 我端坐椅上,身边站着冷牙和修紫暄,前面是向无双和唐玉,左右环绕着十八名精锐护卫,个个都挥眈眈的看着面前这个道士。

 吧瘪,穷酸,枯瘦,老迈,眼中更无常见的光四,锐利夺人,反到显得平淡无奇,淡漠自然,甚至还带着一点好奇和友善,就像一个普通人,一个很普通的老人。

 鼎鼎大名的长真人,在我眼中就是这么个印象。

 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还是觉得他没什么特别,如果他自己不说是丘处机,谁也不会认为这么个老家伙,和宗师高手有什么联系。

 硬要说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他见到我后,表现很平淡,连神情都未多大变化,对我毫无惯见的那种尊敬和害怕,只是这么淡然的看着我,似乎我和路边的普通人,甚至山石林木也没多大区别。

 这人要么已经心如死水,要么就是有所凭仗!

 “贫道丘处机,见过陛下!”

 声音洪亮,有若铜钟,轰鸣震耳!

 音足则气自足!这个老道士并不如表面这样普通。

 我没接话,还是默默看着他,而他也没进一步动作,淡然回望着我。

 互相瞪视了片刻,我才缓缓开口:“道长之名,朕闻之久矣。听说道长只凭一纸诏书,就西行万里,面见铁木真,和其探讨长生之道。可有此事?”

 丘处机丝毫未加掩饰,爽快的承认道:“此事属实,今次成吉思汗能够逃脱陛下包围,从终南山离开,也是贫道指出山中密道,故才如此!”

 果然是他!

 我就说铁木真怎么能够找到连我都不清楚的终南密道。不是极为熟悉终南山地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找到通行之路。

 冷冷的盯着他。却见他无丝毫内疚,还是平淡的看着我。

 “你很得意?”

 “得意!”

 “你…”我深深的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将他剁成末的冲动。

 “道长还真是快语。来人,赐坐!”

 “多谢陛下!”

 丘处机自然爽快的落座。丝毫不见做作扭捏之态。仿佛这里就是他地道观,而朕就是他的道童一般。

 突然间,我感到气势心情都被他比了下去,他看似自然无畏地举动,却偏偏让我感到愤怒憋闷,以至有些言语失措,被他牵住情绪。

 微微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语,等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后。我才再度看向丘处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士,而是一位阅遍世情的智者。若我资料无误的话,他地年纪应该已近八十,身为当今道教最出色地人物。无论见识还是学识。都应该算是一等一的。以如此高龄,却还可以不避危险。西行万里,没有过人的胆魄和心,岂能如此?

 仅仅将他看成一个不知好歹,助纣为的普通贼,是不是将他想的过于简单?

 在脑海中再度回想一遍关于丘处机的资料,原本的烦躁和愤怒尽皆离去。

 看了他片刻,我突然笑了,笑的很愉快,丘处机看了看我,也笑了,不过却是眼中出清晰的笑意,让人不会有任何误会。

 “道长可知朕为何答应见你?”

 “不知!”

 “听说蒙古人将道长尊称为神仙,难道神仙也有不知地事情吗?”

 “当然有,神仙就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死!”

 “哈哈,道长真是有趣!”我大笑出声,原本的郁闷一扫而空,我突然发现,丘处机原来也不是这么可恶的。林雷

 “其实朕见道长,就是听说道长曾经拿铁木真所赐金牌,从蒙古人手中,赦免了数万汉人奴隶,救护了不少汉人文士。凭此一事,朕就觉得道长不同于俗人!”

 “哦,原来陛下这么看。其实贫道用金牌不仅赦免了汉人,也赦免了女真人。在贫道看来,所谓汉人,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是天地生民,无分彼此!”无分彼此?只怕不能吧。人自聚族而居,纷争无可断,若无彼此,何来纷争?”

 “无他,相争之心使然!”

 我倏然动容,直到此刻,我才真正重视起这个人,他绝对不是那些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道士,是一个真正有修为,有思想的道家学者。

 虽对其思想并不如何赞同,但并不能就此否定他地想法,道家一脉,也是我华夏一大传承!

 “人不可绝相争之心,故不可断纷争之念!何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既然天地圣人都是如此,何况我等凡人?”

 丘处机张口就答:“修心养,戒杀制怒,就可断相争之心,绝纷争之念。天地看待万物,和圣人看待百姓,都和那个丢掉地祭祀草狗一般,无分高低贵,众生平等,绝不刻意去危害他们,也不刻意去保护他们,一切出于自然,入于自然,清静无为,自可天下大治。并非陛下所言!”

 我沉片刻,摇头道:“修心养,戒杀制怒,说来容易,做来难!我不杀人,人却要杀我,我不人,人却要我。方今天下,杀伐不断,臣蜂起,唯有以杀止杀,以,才能天下大定,民生安乐。一味的清静无为,岂能达到目地?”

 丘处机似乎有点失望,还有些奇怪,但望着我的眼神却又让我觉得欣慰。总之,很是古怪。

 就在我猜测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才微微一叹:“昔日成吉思汗问贫道可有长生之葯,贫道回答只有养生之道,无有长生之葯。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稳。谷物果蔬。酪,皆为养生之物。佛门戒食荤腥。又言素食可聪慧百岁,甚或食者鄙,食素者高。其实不然,天时四季。四方无常。所产之物,恰为当地生民所需。草原之地寒冷,所产之物,多为温热,蜀汉之地热,所产之物多为温平,西域之地燥热,所产之物多为寒凉。此乃天于外物以补人之不足,供以生民资存。

 可见无论荤素。都乃养人长寿之法,并无高低之分,唯有地域之别。然锦衣玉食,食终,于生无益。食不求。居勿求安则又伐身伤元。食可养生,也可害人。万事当以适度为佳。由此可见养生之道,当无定规,唯有节保身体,随遇而安才是最好,若强行求之,反到是有害。”

 他微微一顿,淡然平和地眼神落到我身上,轻轻说道:“养生,安民事虽不同,其道则同耳。顺其天则生;逆其天则亡。随其所则安,逆其所。天道好生而恶杀,治尚清净而无为,此乃黄帝,老子之至理名言。陛下说清静无为不能达到目的,其实不然,以杀伐夺天下,却不能以杀伐治天下。

 先秦商鞅倡言以战止战,秦国争战百年,方得天下,朝中不乏良将猛士,但巨鹿一战,全军覆没,终至咸失守。若争战能够制止争战,这又是为何?韩非主张以刑法定国家,规臣民,立君王。秦始皇就以刑罚为围墙,李斯,赵高等刑法之徒为鞭刀,视百姓为牧羊,任意驱使屠戮。然,秦二世即亡,泱泱大秦,也难免覆巢破卵之患,倾仆跌倒之灾。

 由此可见,杀伐和严刑,都不可做依靠。历代中原王朝的建立,都离不开杀伐,但能够长治久安,无一不是弃杀伐,而求德政。可见能以杀伐夺天下,但绝不可以杀伐治天下,先秦之教训,就是因为其杀伐和暴政过于严苛,以至天下皆反。所以有人倡言,事愈烦而天下愈,法愈滋而愈炽,兵马益设而敌人愈多。可见杀伐于混乱,并非凭空而来。唯有审时度势,随时而变,以内修和外变,以刑法除恶,以德育劝善。德刑并举,恩威并用,天下方能安定,百姓才能安稳。长治久安,当不远矣!”

 我听的极为入神,他说的这些,归纳起来就是一个意思:确定一件事情该不该做,该以何种手段去做,当因时地人事而变,万万不可拘泥不化,死抱一法不放。

 天下无一成不变的手段,却有千古不移之目标!

 这种新奇地变革思想,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人谈及,而且还是从这么一个道士身上听到。

 思考片刻,我有些尊敬的问道:“那依道长所见,当今天下该以何法治理?”

 丘处机淡淡说道:“贫道幼年时期,曾居于山上,以松子为食,溪水为饮。贫道暮年再去,苍松依然,溪水如昨,可见相比于天地万物,人之一生,不过短短一瞬。不过就算只是一瞬,却也是过了一段时间,苍松看似如旧,事实却已壮不少,溪水虽然如昨,但已此水非彼水。但松还是松,水还是水。这天下万物始终是在改变,也始终未改变。上德在心,上法在人,衡量变化之间,存乎一线之妙!”

 静思片刻,我点头道:“道长所言,地确是至理名言。只是,朕不明白,道长是将自己看作汉人,还是看作蒙古人?”

 “有何区别?贫道已经年近八旬,若要求名利,昔日宋,金,蒙三国相招,早已任职,何必留恋山中不去?在陛下未起之时,蒙古入侵金国,生民涂炭,若不自救,岂能图存?何况贫道生于金国,长于金国,那贫道应该算是金国人。可是昔日贫道跟随恩师,多次与金国为敌,是不是算叛逆?如今贫道身为汉人,又帮助蒙古人,在陛下心中,贫道和那些险小人,祸国叛逆并列矣!”

 被他说的如此直白,我到也没什么尴尬。反到很赞叹的看着他。此人绝对不是一个易与之辈,有着自己地行为准则,处事方法,何况他生平未承宋德,强要让他认同大宋,只怕很难。不过到可试一下,看看他对大宋到底是种什么态度。

 “此事暂且不谈。不知道长对我大宋是如何看待?”

 丘处机沉默片刻,轻轻吐出几个字:“在遇陛下前,唯有绝望二字!”

 咳咳,我被说地一呛。连忙低下头去。好半晌。才平复了气息,抬起头来,望着他。

 “陛下不用奇怪。昔日女真侵我河山,恩师多次带领我们抵抗金人,甚至一度成为义军首领。但都因为宋廷地漠视和出卖,以至同袍战死无数,却无丝毫所得。当时我就断定,宋廷绝不可依靠,无恩有威者岂能长久。只是没想。西行二年,大宋却因陛下而有巨变,实在是可喜可贺。”

 “哦,如今道长是不是很后悔帮助铁木真?”

 丘处机的目光扫了过来,一种淡淡的明晰。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只是很快,他又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贫道不会为此事后悔。”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

 他还是那幅淡然的样子,不徐不急地慢慢说道:“贫道西行时,却见中原大地之民,困苦不安,生命无依。贫道拿成吉思汗的金牌,面见蒙古太师木华黎,得其答应救助。后面见成吉思汗,也得他承诺止杀,仅凭这二事,贫道就要帮他。”

 气氛突然淡了下来,我不能释然他对蒙古地态度,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这是个死结,无法可解!

 想了想,我语气有些冷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道长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若无其他事情,朕还有要务需要处理。”

 丘处机突然洒站起,对我稽首道:“多谢陛下能够面见贫道,如今贫道心愿已了。成吉思汗在离开之前,曾让贫道给陛下带个口信,愿意同陛下相谈。另外,阿刺海别吉公主让贫道给陛下转达一句话旬招待,不敢或忘。贫道话已说完,告辞!”

 话音刚落,他已经转身离去,几个护卫正要拦他,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就从两个护卫之间穿过去,速度好像很慢,但偏偏两个快如闪电地护卫却没拦住。

 眼见他就将离开大厅,转念之间,我放弃了武力阻拦地打算,临时喊了句:“道长且慢,贵徒李志常还在朕地建康作客,难道道长不想见他吗?”

 丘处机脚步一停,转过身来,就在我以为他要留下的时候,他再度行了一礼:“小徒有陛下照护,贫道再无挂碍,当寻一处山涧终老。”

 话音还在回,他人已经离开大厅,一首悠悠诗歌,飘飘,从四面八方透进大厅:夹道横尸人掩鼻,

 溺溪长耳我伤情。

 十年万里干戈动,

 早晚回军望太平。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无闻!

 就这样离去了?虽说,我对他很是有些不满意,但就这么走了,多少让我有些特别的感觉!

 我望向紫暄,她也正看向我,双目对视片刻,紫暄突然说道:“紫暄曾经听师尊说过,长真人自幼即失双亲,无依无靠。童年之时,因家中房屋被人侵占,无房可居,被迫栖身村北之公山,过着“顶戴松花吃松子,松溪和月饮松风”地生活。他不仅不以为苦,反到乐在其中,认为这是神仙般地日子。”

 看不出,这个穷酸道士还是如此一个洒之人,正在感叹间,紫暄继续道:“师尊还讲了一事,说长真人为磨练自己,将一枚铜钱做上记号,每从石崖抛到灌木丛中,然后再去寻找,无论何时,不得不止。拜入道家大贤重真人门下后,更是静思忘念,心如枯木。曾独自潜修十三年,期间,烟火俱无,箪瓢不置,破衲重披,寒空独坐,其清苦孤寂之处,比之隐谷苦修,深了数倍。师尊常有言,长真人乃四大宗师第一,其心已不染尘世半点,比之他人,要高出一筹。”

 这些密闻,都是情报上未提及过,让我听的大感兴趣,接连问了一些丘处机地事情。

 就在我和紫暄讨论丘处机这个人的时候,前方一封军报送达:铁木真窜逃凤翔,余介墨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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