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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色微明,缪姒起了个大早,独自在花园中散步,心事重重。

 昨夜,在宴会上看到聂逵果断迅速的行动力,不令她对他刮目相看。

 他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无情,要不然他可以不必开仓赈灾。

 据她所知,平定的五国,现改为郡县,各为义、青、高、应、述,虽然全归靖国统治,但仍有些好战分子,试图夺回统治权,不断地发动小辨模的叛

 聂逵大可以利用天灾,促使这些郡县真正归顺。可是,他还是选择开仓赈灾。

 而她,现下成为他的妃…

 如果这是她的新命运,她该接受吗?要不,在暴王面前她有说不的权利吗?

 缪姒凄然一笑。

 她也曾想只许一人为夫,但从进宫开始,这梦就显得太遥远了。

 天下君王皆多妾,平凡男人亦起而效尤,一夫一顿时成了神话故事。她不怨命运多舛,只怨难遇有情郎。

 她好想被人专宠疼爱…不过,这根本不可能吧?特别是暴王,简直是异想天开。

 缪姒黯然地摇头。

 “为何摇头?”

 突然出现的男声骇到了她,他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龙袍帝冠打扮的聂逵。

 缪姒略微镇静心神后,启口拜见:“缪姒拜见王上。”

 他微微出不悦。“本王已册封你为妃,你应该自称『臣妾』。”

 “臣妾拜见王上。”

 “听得出来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你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

 “什么事是迟早的事?”

 “早晚本王会拿下殷国,到时候所有属于兰天的东西,都将归我所有!”

 “是吗?”虽然认为他很自负,但也清楚这是事实;靖国一天天壮大,殷国就一天天危险。这个男人一心想统治天下,他不会放过殷国的。

 “你不相信本王的能力?”

 “相信。但我认为以德治国,更可以让人心服口服。”

 “这是你妇人之见。”

 “是的,但也是实话。”

 她竟承认了?!聂逵觉得有意思极了,很少女人会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意见,更不敢承认她们的内心想法。她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而她却十分勇于表达。

 缪姒的坦率,使得聂逵很难不对她特别注意,也越来越喜爱她。

 “本王下令开仓赈灾十五万石米粮、灾银二十万两,不就是在实践以德服人吗?”

 “雪中送炭是美德,也是你应该做的事,别人有难不伸援手是落井下石,也是缺德。”

 “好像不管本王怎么做,你都不赞同。”聂逵好没气的说。

 “哼。”她转头看向旁边。“听起来像在邀功。”

 虽然她如此无礼,但聂逵丝毫不在意。她倒是了解他的嘛。

 “昨天晚宴上,你的舞跳得非常好。”

 “谢王上夸奖。”

 “今晚再跳一次给本王欣赏吧?”

 “王上吩咐,臣妾照办。”

 “如果本王不吩咐,你也不会为了取悦本王而主动跳给本王看,是不是?”

 “…是的。”有点言不由衷。

 他微愠。“你如此不懂得取悦本王,难道不怕本王一时冲动杀了你?别忘了,本王向来可是以『暴』服人的!”动气的说。

 “女人的命运向来操控在男人的手上,就算被杀也是我自找的,谁教我不懂得巴结王上?”

 他不相信她的话。“你是不懂,还是不愿?”

 “都有。”

 见她如此坦白,他突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意思。

 “要本王怎么做,你才肯『懂』又『愿意』呢?本王说过不会勉强你。”

 缪姒有点惊讶他还记得他自己承诺过的话。

 “皇上何必在乎微不足道的臣妾?”

 聂逵先是一楞,然后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了起来。

 “本王在乎你?哈哈哈哈!你想太多了。你对本王还有点用处,是本王要对付殷国的一颗棋子!本王当然得好好利用你。至于以后的去留…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学会如何取悦本王,也许本王会留下你!”

 聂逵全然的否认,不留情的取笑,令缪姒感到受伤。

 她是他的棋子?多残忍的话。

 封妃对她一点意义也没有,兰天王最起码爱护她,但聂逵......

 他封她为妃,只是想在臣民面前炫耀吧,炫耀他的后宫佳丽又添一名,是胜利的宣告,并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爱上他的下场只有心碎,想想宴上他宣布她为妃时,嫔妃?!那些怨恨,伤感的眼神,没有爱上他是正确的。

 缪姒既庆幸自己只是他一颗棋子,不必和他有感情上的纠,同时又不住靶到一股怒气。

 “王上不在乎臣妾没关系,但同样也请王上莫怪臣妾不懂且不愿取悦于王上。”缪姒反将他一军,无形中扳回一点女人颜面。

 聂逵气得无话可说。这个女人又要他以德服人,又要他在乎她。

 他要如何在乎她?她甚至不愿意取悦他!若不是答应她在先,他也不会满腔火无处宣,只好去找玉妃,却又觉得她索然无味而装醉和衣入睡,结果反倒是起了个大早,只为了想看她!

 这样不识相的女人他大可一剑杀了她,偏偏他下不了手!

 可恶!

 聂逵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狠狠亲吻,直吻得她快呼吸不过来才放开她。

 “不要以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本王就会迁就你、不敢动你,你再不肯顺从,本王还是会一剑杀了你!”

 一剑杀了她?舍得吗?恐怕是气话。

 “是,臣妾知道。”

 聂逵感到挫败极了,哼地一声,甩袖离去。

 嗅!他好像生气了…

 缪姒嘴角噙着笑,眼角却闪烁着泪光。

 *****

 聂逵把王翰叫到御书房,共商国事。

 “殷国一不归顺我国,本王就寝食难安,丞相可有良计?”

 “据派去卧底的密探回报,兰天王已知他的爱妃被王上掳来,相当气愤。”

 兰天真的动摇了?怎么,缪姒对他真的有影响力?他要再夺回缪姒吗?

 聂逵的不悦之情,写在从来不曾显现内心情绪的脸上。

 “他有何行动?”

 “他派了一些人出来。”

 兰天是想杀他,还是想救她?聂逵忖度着,忽然问道:

 “上次派人去调查铜矿山附近的地形,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地图在这。”丞相奉上地图。

 聂逵一面看着地图,一面称赞:“很好!很详细!”

 “王上这次传令下去,要士兵们养蓄锐,择再战。为了提振他们的士气,还赐予鱼、牛、羊、蔬果、酒等菜肴,并赏赐银两、衣服分批让他们放假返乡。他们个个欣鼓舞。”

 虽然年轻气盛的王上曾因为统治的关系而施行高政策,但随着国内状况越来越稳定,一些严刑峻法也逐一废除。凡有灾难的郡县,王上亦会伸出援手,未因人民反抗而不理不睬。

 也许,王上“帝国统治”之梦不远矣!丞相嘴角有欣慰的痕迹。

 聂逵瞟了他一眼“丞相可别以为本王突然变仁慈了,本王只是在为未来打算。”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是,臣知道!”王上不愿让人认为他变成仁君…有意思!丞相的嘴完全阖不拢了。这种转变与殷国来的缪姒有关吧?

 聂逵自然看到王翰嘴角的笑,但他也无法解释什么,只怕越描越黑,所以就将话题转到战略上。

 “我军可用包围突击的方式进攻,先派兵伪装成商人、旅人、难民…从铜矿山进入殷国,待潜入足够兵力后里应外合,便能夺下铜矿山,再一举攻入殷国城内。”

 “是!”好计!

 接着聂逵出人意表的又说:“本王决定装扮成商人进入殷国。”

 丞相一惊。“王上!何以冒险这么做?”

 “丞相不必太惊讶。”聂逵补充道:“本王先进入殷国,待时机成与太尉里应外合,相信可以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王上,这样太危险了!伪装后的兵力恐怕仍有限度,无法做到完善的保护。”

 “本王并不打算让人知道本王出了王宫。”

 “王上的意思是…”

 “本王要微服出巡一面探视百姓生活,一面以商人的身分进入殷国。”

 “这样妥当吗?”丞相担心的问。因为伺机杀他的人很多,在王宫内已是不胜枚举,更何况不带任何兵力就微服出宫!

 “丞相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说出去,没有人知道本王已不在王宫。”

 “大臣们早朝不见王上,自然会起疑。”

 “就说本王得了怪疾,暂时不上朝,有要事禀奏就写在奏折上,你代本王裁决即可。事不宜迟,你即刻与太尉联络,安排士兵率先进入殷国,待本王也进入殷国后再飞鸽与你联络。”

 “这…”王翰迟迟不敢答应。

 “别这呀、那的!本王相信你的能力。几位大臣的奏折应不至于难倒你。”聂逵对他十分有信心,定定地望着他。

 “是!臣遵旨!”王上如此赏识他,他也只好忐忑难安的依令行事了。

 *****

 聂逵乔装成皮商人,带着一车皮,领着一名挪医、一名太监小斌子前往殷国,另外有李荣、王祥暗中保护。

 不过,王翰私下安排了十数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暗地保护着他们一行人,以防万一。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仅以一辆普遍但坚固的马车代步。此外,他还多带了二个人,就是缪姒和儿。

 马车现正由儿和小斌子以及御医负责驾驶,聂逵则与缪姒坐在马车内,两人一语不发,而缪姒左脸有点肿。

 “还在生气?”聂逵自知理亏,首先打破沉默道。

 “岂能不气?你对我使用暴力!”

 想起这件事,缪姒至今余悸犹存。想她半夜正好眠,突然被人摇醒,且摀住她的嘴,还喝令她:“别出声!”

 遇到这种情况,任凭谁都会心惊跳不已,本能反应就是张大口,狠劲咬住那“盗贼”的手,结果被打了一拳,她才看清楚原来是他。

 虽然他使的力道很小,但她就是不高兴,细皮的脸肿了起来。

 她生气的模样煞是可爱“本王跟你道歉就是了。”

 他跟她道歉?缪姒很意外。

 “你缺少诚意。”

 “本王很诚心诚意的!”聂逵无辜地。

 缪姒睨他一眼,道:“你是微服出巡对吧?那么,就该放下王上的身分,和我平起平坐。你要用『我』来代替本王,否则他人若是知道你的身分,你就会有危险,而我也会跟着遭殃!所以,你若是真有诚意要跟我道歉,就请暂时放下你那高高在上的王上身分,回归平常人的称呼吧。”

 “你怕被本王连累?”聂逵只手托腮,半眯起眼问。

 “是的。”其实是怕他有危险。

 这话听在聂逵耳里非常不是滋味。

 其他嫔妃都不止一次表示,她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有她…早知道就留她在宫中,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明白没有他的保护会很惨!

 但是…他不就是唯恐回宫后会见不到她,所以带她一起来的吗?

 聂逵此行带着缪姒一起走的理由有二个:一是避免兰天趁他不在之际抢走她;二是他担心独留她在后宫,会再遭到毒杀。

 上次她生病,御医朝中毒方向医治,果真治好了她,不让人怀疑,她真的是中毒,而非单纯的生病发烧。

 可她怎会中这种致命之毒?自己服毒?不可能。那么就是别人下毒,会是谁呢?他猜测不出,在抓到凶手之前,决定先将她带在身旁。

 可是,她却说那样的话。他是如此为她设想,她却怕被他连累,她当真一点都不在乎他?

 “你放心,依本王的武功,就算来十个人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他甚是不悦。

 “是吗?”她故意质疑。是的,他当然是。能平定五国,就表示他绝不是个绣花草包。

 缪姒不像其他妃子会恭维他、崇拜他。在她面前,所有以往他觉得值得骄傲的事迹,都是不值一说的--说了,又成了“邀功”

 聂逵很挫折,尽管表面装作不在意,但难掩其难看的脸色。

 缪姒虽知道聂逵心里真正所想的,但见他脸色一再转变,凭着女直觉也可猜出七、八分。

 这个暴王大概不曾被人如此轻视吧?缪姒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她笑得太美,他狐疑的问,同时克制着自己想将她搂进怀中狠狠亲吻的冲动。

 “你不怕我逃走?”

 “本王相信你会考虑到那些服侍你的人。”

 这下她真的哪儿都去不了。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离开王宫的保护,你若执意要用『本王』来代替『我』只怕一路行走下来,危险重重。你认为呢?”

 她说的没错。“那你也要改变你的称呼才行。”聂逵稍稍释怀。

 “我该如何叫你呢?”她问。

 “我们俩是以夫身分到南方做买卖,儿是丫环。你想该如何叫我?”

 “老爷。”一种尊称,但听起来很生分,有距离。

 “本王以为你会唤我『郎君』或『相公』。”

 “喔,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以你九五之尊,可能会比较喜欢我叫你老爷。”她当然想过,也知道他又来拨她的用意,只是想足他大男人的心态,无关爱,所以才故意装傻。

 听缪姒这么说,还有她那“天真无”的表情,聂逵再一次感到挫折。她真的视他如无物?!他真想掐昏她,免得自己气死!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她关心地问。

 “哼!”聂逵重重地哼了一声,倒头就睡。

 缪姒暗暗一笑,她的“相公”生气了!不晓得他刚才何以脸色大变?不过能他生气替自己出一口气,她觉得很值得。

 反正,他又不在乎她,她何必摇尾乞怜,说他爱听的话?

 望着那兀自生着闷气的背影,缪姒感觉复杂地苦笑,拿起薄被替他盖上,自己也在他身旁躺下。

 聂逵因她体贴的举动,和她在他身旁躺下,稍稍感到安心,继而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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