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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帘外雨潺潺,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

 独自莫凭阑!无限山河.

 别时容易见时难。

 水落花去也,

 天上人间,

 五代李煜淘沙

 碧绿清澈的江水浅浅缓缓的过天香镇,可却载不走苗小绿的烦忧。

 她一张精致纤美的面容,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娇颜的主人却不自知,虽出身平凡,但拥有一股富贵人家才有的贵气,浑身上下散发出典雅的神态与韵味。

 苗小绿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如行尸走一般。

 她走进花雕楼正想叫点小菜配酒解千愁,谷璐璐十万火急的冲向她。

 “你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她心情不好,什么都视而不见。

 “街上的女人啊!”谷璐璐比她更慌、更急。

 “街上的女人怎么了?”还不是跟平常一样走路、讲话?

 比璐璐叹了一口长气。“你到底是怎么了?街上的女人十之八九穿着绿衣到处晃,这么刺眼的景象你全没见着?”

 “什么?”

 苗小绿像是让人拿了狼牙敲了一下头般,趴在窗棂上观看大街上的奇景。

 “哇,镇上的女人是怎么了?”她忙不迭地出声。

 比璐璐双臂握于前。“难道没人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她觉得自己今天很像呆子。

 “闻公子花了不知多少银子买通镇上的女人,规定她们只要出门见人一定要穿绿衣,别的颜色一概不准。”

 “什么!”有这么荒唐的事,只为了痹篇娶她为的恶运?

 比璐璐一脸无奈“我算是很够朋友了,为了不让你觉得做朋友的我见钱眼开,我舍弃这回赚钱的机会,为了朋友,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穿,就是不穿绿衣。”

 苗小绿看向谷璐璐,后者穿着一袭鹅黄的衣裳,在群绿之中显得突兀。

 “谢谢你。”苗小绿感动得快哭了。

 “不谢,看来闻公子这回是跟你杠上了。”谷璐璐笑了下。

 苗小绿走向方桌在长凳上坐了下来。“给我一斤花雕,不醉不归。”

 “大白天的,你不能喝酒。”

 比璐璐的哥哥谷奔放替她沏了一壶茶,将桌上的杯子注了八分满。

 “奔放哥,闻冀东分明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给我难看。”

 比璐璐附议道:“满街都是穿着绿衣的姑娘,要说不是给你难看那是自欺欺人。”

 “闻冀东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苗小绿闷闷地道。

 比奔放一向只说真话“闻公子确实小看你,否则他不会让镇上的女人全穿绿衣,分明是向你示威,告诉你,除了嗜穿绿衣,你和一般女人没什么两样,想攀龙附凤门儿都没有。”

 比氏兄妹一搭一唱,没想到两人直率的谈话把苗小绿心中原始的怒火起,她将怒火化为斗志,誓言非扳倒闻冀东不可。

 “他自己不也和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他以为他是谁?”

 她以茶代酒连灌了好几杯。

 “他是闻冀东,是咱们天香镇的首富。”谷璐璐一字一字的轻吐。

 “首富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没见识过有钱人,七岁之前,同姑姑游历过不少地方,见过许多官大学问大、财大气的人,一个闻冀东,骄傲个什么劲?

 “他是很了不起啊,又是修桥、又是铺路的,天香镇的人都很尊敬他。”谷奔放平心而论。

 “那些尊敬是用钱堆出来的。”苗小绿非常不以为然。

 “是这样没错,可是闻公子就是摆明了不想依你姑姑的话娶你为。”谷璐璐残酷的说到了重点。

 原本就满腹怒气的苗小绿,因为谷璐璐的话更是加重了她的怨怼。

 “他不想娶我,我偏要他心甘情愿的求我嫁他。”她卯上他了。

 比璐璐一惊“你想玩真的?”

 “当然是玩真的,他这么有钱,又是只碍眼的大肥羊,我没有不宰的道理。”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苗小绿豁出去了。

 秋日的晨曦是窗棂细隙掩不住的,闻冀东一早起来,梳洗完毕,于用早膳前,先向在佛堂做早课的娘亲请安。

 “你的生辰快到了,今年的生辰宴别忘了请小绿姑娘来作客。”闻母喝了一口参茶,暂停早课。

 “娘,如果我命里非要逢绿才能避凶,我也认了,可是并非一定要苗小绿不可啊。”闻冀东老谋深算的微笑。

 “小绿姑娘自生下来就与绿色结下不解之缘,苗仙姑也说你们俩是天作之合。”知子莫若母,闻母虽不敢说自己很了解儿子,可他话中有话,她是听得出来的。

 “天作之合也会因地、因时制宜的,现下镇上女子全流行穿绿衣,娘应该不知道吧?”

 闻母一愣“流行穿绿衣?”

 “是啊,不只是苗小绿,如今天香镇满街都是着绿衣的姑娘,孩儿置身其中一样能趋吉避凶。”

 “你这孩子又在变什么花样?”闻母摇头苦笑。

 “孩儿不是变花样,孩儿是希望娘能认清楚苗小绿和她姑姑的真面目。”他死也不肯娶苗小绿做子。

 “你就是不想娶小绿姑娘。对不对?”

 “死也不娶。”他说出重话。

 “呸、呸、呸!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吓为娘的?小绿姑娘是你的守护神,只有她能为你带来幸福,你不愿娶她,让娘很担心。”闻母信了苗荷荷的话,而且是深信不疑。

 “娘,如果你一定要相信一代妖女说的话,我让家里的丫环和护院全穿上绿衣总行了吧!”

 “你说谁是一代妖女?”闻母吓得直冒冷汗。

 “苗小绿啊,她危言耸听不是一代妖女是什么?”

 闻母一惊,旋即朝壁上的菩萨叩拜,口中念念有词:“菩萨请原谅,我儿冀东说错了话,他是一时失言,才会咒自己的媳妇儿是一代妖女,菩萨请原谅…”

 “娘,苗氏姑侄分明一个是妖女,一个是妖姑,您还这么信她们!”

 闻冀东实在看不下去,只得离开佛堂,用自己的法子试图推却这门今人啼笑皆非的亲事。

 “少爷,卓秀才来访,现正在花厅候着。”家丁来报。

 他走进花厅,上卓毓脸上掩不去的飞扬笑容。

 “你是为了糗我而来?”闻冀东不高兴的道。

 “当然不是,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卓毓忍住笑。

 “你干嘛也穿了一身绿?”他指了指卓毓身上的衣衫。

 “不是说凡穿了绿衣的人都能来闻天府劣邺十两银子吗?一逃邺十两,不赚白不赚,能赚为什么不赚!”

 “我是开放给女人赚这笔钱,你又不是女人,凑什么热闹?”他摆了摆手。

 卓毓啧啧出声:“大小眼,男人就不是人啊,你闻公子钱多,分出一点救济一下男人也不会少一块啊!”“苗小绿若是男儿身,我就大开方便之门改为救济男人,可惜她是个不要脸的妖女。”

 “你怎么一副恨她恨得牙的模样?”卓毓看好戏的笑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娘要我娶她。”

 “很好啊,你是到了该娶的年龄,老夫人英明。”卓毓剥着桌上的花生米,开心的吃着。

 “要我娶苗小绿不如杀了我快活些。”他冷酷的比喻。

 “苗小绿很好啊,又没眼歪嘴斜、少胳膊断腿,还是个大美人耶,你为什么不要?”

 “如果你喜欢,不如你夹去配莱吧!”他说。

 卓毓摇摇头“听说人是咸的,配菜不合胃口。”

 什么跟什么?说到哪儿去了。

 “你摆明了看我笑话,是不是?”

 卓毓一点都不想浪费同情心“这也不是什么笑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没什么,一咬牙就过去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让她吃好穿好,坐享其成?”

 “你想让她吃坏穿坏也没干系,谁规定在闻天府里不能只吃青菜配豆腐。”

 “我娘不会舍得苗小绿受的。”待守护神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你可以借力使力不费力啊。”卓毓给他灵感。

 “什么意思?”

 “你可以先娶妙仙为,由妙仙来整治苗小绿。”卓毓说出了他今之所以走进闻天府的目的。

 “娶妙仙为?”闻冀东一头雾水。

 “妙仙喜欢你,由妙仙出马待小绿姑娘一定可以待得很彻底,绝不手软,只怕到时候你会心疼。”卓毓说。

 “心疼苗小绿?怎么可能!”他急于摆她都来不及了。

 “那就娶妙仙为吧!”卓毓没料到心中计划如此顺利地达成,他这个做哥哥的算是很够意思的了。

 “娶妙仙?这似乎太匪夷所思了。”他从没想过。

 卓毓垮下脸“你不喜欢妙仙?”

 “无关喜不喜欢,我把她当妹妹看待。”他确是如此。

 卓毓一听,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想也是,闻冀东是何许人也,会这么轻易定下来?

 “可是你现在将除掉苗小绿视为当务之急,不是吗?”

 闻冀东点头“是有此打算,不过不是致苗小绿于死地,只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罢了。”

 “这简单,妙仙可以替你完成,只要你允许妙仙以闻冀东未婚的身份进闻天府生活,其他的全交给妙仙来办。”卓毓不是会放弃的人。

 能有闻冀东这么高身价的妹婿,不知是件多么风光、得意之事。

 “妙仙愿意?”

 “你同意,她自然愿意。”

 闻冀东想了想“好吧,我实在不想因为我娘的迷信而娶,那是件可笑的事。”

 卓毓满意地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

 秋末,冬近了。

 “姑姑,富贵生活真这么人?”苗小绿虽有强烈的斗志,可一思及要和闻冀东那种公子哥儿斗,她还是觉得很累。

 “当然人哕,他们有钱人,出门穿华服,坐香车宝辇,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吃饭有人伺候,生气有人争着做受气包,冬天有人添柴,夏天有人扇扇…好处多得不胜枚举,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尝尝那样的滋味,一定甜得不得了。”

 苗荷荷脸上漾着蒙的神态道。

 “姑姑,这是你的真心话?”苗小绿不相信姑姑转变如此之大,姑姑一向坚强,不食嗟来食,一身傲骨,独立扶养她长大,怎会转了,想尝有钱人生活的滋味?

 苗荷荷认真地道:“当然是真心话了。”

 “姑姑变了。”苗小绿说。

 苗荷荷顿了下,长叹了一口气。

 “小绿,我就不瞒你了,其实姑姑有苦衷。”

 苗小绿点点头,这就对了,好好的姑姑,万夫莫敌的姑姑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什么苦衷?”

 苗荷荷这才面有难地道:“既然你问起,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同你胡叔叔吹牛说你会嫁给有钱人。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连我也会因你穿金戴银。”

 “胡叔叔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她瞪大眼。

 “没错,胡刚是不相信,他还要我别做白梦了,我实在气不过,才同意他的赌约。”

 “什么赔约?”

 “就是赌你顺利风光地嫁进闻家。”苗荷荷沮丧地道。

 “如果不呢?”

 “他赢走一千两黄金,另外…另外…”她说不下去,因为实在太丢人了。

 “另外什么?”苗小绿有不好的预感。

 “另外…”苗荷荷咽了咽口水“另外我得嫁给那个死胡刚,我真是命苦啊!”“什么?”苗小绿问。

 “小绿,你一定要救救姑姑,姑姑守了快四十年,一直冰清玉洁、守身如玉,岂可毁在那老小子手上,不如死掉倒干净些。”苗荷荷边说边哭道。

 “姑姑,你怎会同意胡叔叔这种赌约?”苗小绿也急了。

 “都怪我多喝了两杯。”

 “姑姑酒量不弱,多喝了两杯也不至于如此啊。”

 苗荷荷大骂:“该死的胡刚,他早已居心不良许久,那他趁我心情大好,警觉不够之下,猛灌我喝下好几斤的酒,就这样胡里胡涂的…被耍了。”

 苗小绿咬了咬下“看来胡叔叔是因为想娶姑姑做子,才这样千方百计。”

 苗荷荷连呸了三声“别说这么恶心的话,那个死胡刚除了气我之外还会什么?想娶我?下辈子吧,不对,下辈子也不可能。”

 “姑姑真的不愿嫁给胡叔叔?”

 “拜托,他比我小耶,我才不要嫁给像弟弟的小男人。”

 苗小绿提醒姑姑“胡叔叔不过比姑姑小半个月,不算小啦。”

 “小一天也不行,这是我的坚持。”

 苗荷荷根本是为反对而反对,胡刚这个人,只会说话调侃她,不会甜言语也就罢了,还常常大刺刺的说些话损她,这种男人天生与她犯冲!

 “姑姑,你确定不嫁胡叔叔?”

 “不嫁啦!小绿,你一定要嫁给闻公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不能让胡刚看不起。”谁都可以看不起她,可胡刚不行,她恨死了胡刚的诡笑。

 “能有什么办法,姑姑,你也看到了,满街的女人全让闻冀东给收买了。”

 “你指的可是满街穿绿衣的女人的事?”

 “闻冀东撂下狠话,死也不娶我。”苗小绿也很挫折啊。

 她也不想嫁闻冀东,可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他可以鄙视地说不可能娶她,而她呢?小小的穷酸女子,谁理你不愿嫁谁做老婆?有人肯娶已经偷笑了。

 “我会从闻老夫人身上下手,你自己也要努力,为了姑姑的清白,无论如何都要嫁给闻公子。”

 “姑姑不愿嫁给胡叔叔,而我却得嫁给闻冀东。”她道。

 “胡刚怎能和闻公子比,闻公子是人中之龙,胡刚则是粪坑里的大石头,姑姑是为了你好。”

 苗小绿并不如此认为“是吗?在我看来胡叔叔才是人中之龙,闻冀东比较像粪坑里的大石头。”

 “小绿,别让闻家人听到这样的话,这可是不得了的指控。”

 苗小绿觉得姑姑是双重标准,自己骂胡叔叔骂得这么高兴,却不准她说闻冀东一句不是。

 “胡叔叔是个好人。”

 “我没说他不是好人,只是他对我实在太坏心,明明知道我口袋空空,还要我订下一千两黄金的赌约,不是要我跳海吗?小绿,姑姑待你如何?”

 苗荷荷拭了拭泪道。

 “姑姑待我恩重如山。”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苗荷荷眨了眨明亮的黑眸。

 “我宁愿自己试凄,也不愿看着姑姑试凄。”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真心话?”她知道小绿最有良心了。

 “姑姑,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是姑姑牺牲了自己的青春换来今的苗小绿,我愿意用生命来报答姑姑的恩情。”

 “不用、不用,我没那么恶毒要你用生命来报答,只要你能嫁给闻公子,我就得救了。”苗荷荷转悲为喜地道。

 苗小绿心里纵有千百个不愿意的声音,可为了姑姑的舒适自在,她只有让步,不再坚持自己的自由意愿。“我会听姑姑的话。”

 苗荷荷心里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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