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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观之。”韦不群笑脸盈盈地走向晁观之。“我正在找你呢。”

 晁观之凝视着他教人炫目的笑,不苦笑,侧眼偷觑着一旁不发一语的晁骁久,不由得清了清喉咙。

 “你怎会来了?而且还身着朝服…”

 唉下朝?可现下已经快到掌灯时分了耶。

 “今天收假上早朝,我便绕到毓庆宫去,找太子帮我处理那老混蛋下的麻烦诏旨。”韦不群大剌剌地在他身旁落座,长臂往他略嫌纤瘦的肩头一搭,整个人几乎快要横贴向他。“嘿嘿,找太子准没错,他要是不帮,我就罢官。”

 晁观之瞄了瞄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双眼缓缓地转向二哥,见着他的脸黑了大半,心里不暗叫不妙。

 这举动看在她的眼里,纯粹只是他热情直率,可瞧在二哥的眼里…

 “你倒是了不起,说的话可真满。”晁骁久咬紧牙,双目如炬地瞪着他过分放肆的手。“若是不知道的人,真要以为你当的是皇帝,而不只是区区二品官。”

 韦不群猛地抬眼“这不是二哥吗?”

 “谁是你二哥?”晁骁久倏地跳起身。“还请韦爵爷放尊重些。”

 “我已经很尊重了,没要二哥对我行礼呢。”韦不群撇了撇嘴,哀怨地说着,那张俊脸已有着一道教人怜惜的光痕。

 好歹他是官,晁家老二是民,再怎么瞧他不对眼,瞧见他,他是能要求他行礼问安的;但看在观之的面子上,他可不敢要求那么多。

 就是这模样,每每瞧见他这夹怨的目光,晁观之便知自己拒绝不了他。

 说真格的,韦不群长得俊美无俦,又不偏女相,一身英朝服穿在身上,更显得拔威武,而他直言无讳、子率真、随无城府,可谓是朝中的一派清,也难怪一干达官贵人都想要和他结成亲家。

 看到双眼直瞪在她肩上的二哥向自己近,晁观之不由得乖乖地往旁坐了些,然而肩上的那一只手却依然不放过她,令她苦笑连连。

 “谁要对你行礼?”晁骁久气得怒发冲冠,瞪着他那手的眼彷若快要火。

 “老子最瞧不顺眼的就是官,管你是谁,老子就是不买你的帐,而你最好不要仗着官职,便想要欺人!”

 混蛋、混蛋,这家伙居然当着他的面占起妹妹的便宜,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妹妹的清白不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我欺侮谁了?”韦不群不发怒。

 通常都是他欺他较多,而他老是看在观之的份上,可从来不敢不尊重他。

 “你的手!”晁骁久气得快要跳脚。

 耙情是姓韦的早巳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老是对观之脚、上下其手;更可恶的是,观之居然不闪不躲…就连她也习惯了?

 她该不会忘了自己是女儿身吧?晁骁久恨不得街上前去拉开两人。

 “我的手怎么了?”韦不群浑然不知,原搭在他肩上的手环过他肩头,顺势抱住他,仔细地审视自己的手。“没事啊…”晁骁久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成、不成,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教姓韦的给活活气死,不过是搭肩、搭肩而已…那笨蛋儿不知道观之是女儿身,他当她是哥儿们罢了。

 晁骁久气再气,努力地缓住在口躁进不止的怒火,不想要同这个空有外表却没脑袋的男人计较:他把眼一转,望向晁观之。

 “我同你说的那一回事,就这么决定了。”不要理他,只要不理他,他就不会发火了,什么事也都没有了。

 再者,不能在姓韦的面前点破观之的女儿身,他不想要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没看见就好,就当姓韦的不是人,是条狗好了!

 “可是…”晁观之迟疑着。

 “要带他拜访之前,我会先差人知会你一声。”话落,晁骁久随即拂袖离去,离去前不忘狠毒地瞪了韦不群一眼,多么希冀目光可以化为利刃,给他个千刀万剐。

 “二哥,祝一路归西。”韦不群不以为意,挥手扬笑。

 晁骁久忽地转身,怒声咆哮:“姓韦的,你给我记住!”他恼火地举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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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错了?”韦不群不解地一愣。

 “呃…你不该说一路归西,这…有点不祥。”晁观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若是不识得他的人,定会以为他是蓄意口出恶言,可同他相处了一段时,已经习惯他的特殊用语。

 “那顺风归西呢?”见她垂下脸,双肩抖得厉害,韦不群不微恼着。“晋南在京城西边啊,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是,他承认,他书是读得比较少,可他尽力了。

 “他没要回去,他要上我大哥那里。”晁观之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又没说,他哪里里知道?

 “话说回来,你家二哥也真是怪,好似瞧我不对眼极了…”这不是他错觉啊,这两三年来都是如此,晁家老二对他真的很不友善。

 “他…”她偷偷闪至一旁。“大概是瞧你…漂亮过头,有点不像男人。”

 “谁不像男人?”韦不群猛地跳起“我好歹是武将,再怎样都强过他一介商人,居然敢说我不像男人。观之,去叫他来,咱们比画比画,看是要比拳脚功夫、骑、飞刀…什么都可以,我全都奉陪,瞧瞧究竟是谁比较不像是个男人!”

 他真的生气了,就算晁饶久是观之的二哥也不能这样说他。

 “不是这样,我二哥的意思是说,你长得很桃花。”她聪明地坐到一旁。

 韦不群回身又坐回她身旁,长臂一探搭上他的肩。

 晁观之无处可躲,只能很无奈地低头一叹;唉,这男人…真真真是太过不拘小节了。

 “我长得很桃花?”什么意思?韦不群不解地问,指了指自个儿的脸,和她贴得极近。

 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瞧见他浓密的长睫,可以感觉到他温热带着酒味的气息上她的鼻息之间。

 “呃,是指你长得好看。”她微微往后挪,想要避掉两人之间的过分亲密。

 “我好看?”他搔了搔头。“我还不够看,真正长得好看的是我大哥和二哥,京城里的人会拿我开刀,是因为我大哥甚少出门,而我二哥又太难亲近,所以大伙儿才会将目光都放在我身上。”

 臂之…也觉得他好看吗?

 倘若是的话,他会觉得很开心的,尽管男人不重外貌…

 “是吗?”天底下有个韦不群够教她惊,倘若还有其他…总算知道他们韦家三兄弟为何能在京城独霸一方了。

 “那当然。”他撇了撇嘴“照你方才那种说法,你二哥要是瞧见我二哥,他肯定会吐血,可要是他敢在我二哥面前说他不像个男人,你就要准备替你二哥收尸了,我二哥不讲情面的;若是对我大哥那般说,那更糟,就连坐在龙椅上的老头说情都没用。”

 就晁家老二不知道他的好,老是对他恶言相向,也不想想他是多么用心地讨好他,硬这般对他恶言相向。

 “坐在龙椅上的老头?”她挑高眉,忍不住想笑。

 那不就是皇上吗?他拿这种说辞,若是教人听见了,岂不是要被满门抄斩?

 “唉,不提他了,倒是你方才在同你二哥聊什么?”见桌面有酒,韦不群随即大方地提壶就口,饮得痛快,暗叫一声过瘾。

 “聊…”想起方才的事,晁观之不叹口气。“同你一样烦心的事。”

 她的事比他的事还麻烦…原本以为来到京城,便能逃出哥哥们过度保护的魔爪,过着她想要的自在生活,可想不到逍遥日子才过了两年,二哥竟打算要她出嫁。

 听闻慕容一氏是淮南一带的富贵人家,二哥要将她嫁过去,肯定是为了拿她当筹码换取利益。

 当棋子,她倒不以为意,毕竟能为家里付点心力,倒也没什么不妥;再者,女大当嫁,她今年已经二十了,再不出嫁,真要变成老姑娘了。只是…她要是真的出嫁了,往后…他就不能再这般肆无忌惮地找她了。

 抬眼睇着眼前正贪杯的韦不群,她忍不住贝起笑意。

 “你不是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还好,反正我有点口渴,充当凉茶解渴。”他抬眼看他,投以一笑。“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也要成亲了…唉,你今儿个不过二十,正值弱冠,要成亲也不是不能,但我总觉得有些太早。”

 倘若观之真的成亲了,往后他要是心里生闷,要找谁夜半把酒赏月?

 唉!真闷!正开心自个儿的烦人事已抛开,却又听闻他要成亲。

 天晓得茫茫人海想要觅得知已有多么难,如今好不容易觅得观之,往后却不能再像此刻这般亲密,教他…好心痛。

 “可不是?我也同我二哥说,可他却…唉!也分我一些吧。”她接过酒壶,学他大口饮酒。

 韦不群看着他豪气的姿态,不笑了出来。“瞧你这纤弱模样,也要讨房子了,就盼你别娶到个河东狮,把你啃得尸骨无存。”唉,他这八拜之,瞧来是恁地柔弱,要怎么成亲啊?

 臂之只到他的下巴,肩头也没他的宽,整个人看起来纤瘦的,那一抱他进房,觉得他轻得跟个姑娘家没两样…怪不得外头的人总是猜测着他究竟是男是女;只因他实在是太纤弱了。

 唉!这样子要怎么成亲?

 他可不希望他娶了个悍,往后将他吃得死死的,甚至还不准他和他见面…

 一想到这里,抹在角的笑不由得有些苦,总觉得口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着,好似有一把小小的火在燃着,烧得他好痛。

 闻言,晁观之挑起眉,笑得更苦。

 这个笨蛋,她不是要讨房子,她是要嫁人啊!

 “二哥说,改会带人来见我,届时就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了。”她可以想见,到时他会有多么的目瞪口呆。

 “那好,届时我再帮你瞧瞧那人适不适合你。”韦不群的语调有点苦涩。

 “你肯定会吓着。”她难得咧嘴一笑。

 “哦?我可是要拭目以待。”韦不群努力地勾起笑来,可那张俊脸不由得又垮下,哀怨得惹人怜惜。“观之,我儿不想要恭喜你,我不希望咱们之间将要因为一个女人而变质…”

 打从观之喂他水喝,将他救回晋南,他便已视他如亲弟弟般,甚至有种比手足还要深刻的感情;如今观之要成亲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很多兄弟都会因为女人而没了手足情,他可不希望他们俩也落得那般的下场。

 他承认自己吃味,就快有个女人来分享他的兄弟了,他心里好痛、好不舍啊!

 “谁说我们之间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变质?”晁观之哈哈大笑着。

 是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变质…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反正到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她可以想见,一旦她恢复女儿身,将会在京城里掀起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真的不会?”韦不群很可怜地扁起嘴,希冀他能给个承诺。

 “我可以对天起誓,你,韦不群,会是我晁观之这一辈子唯一的知己。”她煞有其事地指天起誓。

 “你说的哦。”可恶,他应该要找个人证。

 “是我说的。”倘若不是在边关救了他,她不会想要在成亲前稍稍地放纵自己;倘若不是他,她还不知道原来人生可以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韦爷,你留在酒楼用膳吧,咱们好好聚聚,来个不醉不归。”

 今儿个的月极佳,从她的楼台往下望去,可以见着京城到处裹上一层淡淡银光,那好看的景致,她只想与他分享。

 “当然好,我正有此意,只是你…”他不又叹了一口气。“别再叫我韦爷了,观之,你何必老是搞得这般生疏?你叫我不群就好了。”

 “可你身着官服,要我直呼你的名讳,恐怕…”

 “麻烦。”韦不群啐了一口,随即下朝服,仅着中衣,衣襟大敞,微膛。

 晁观之不着痕迹地别开眼,脸颊微烫。“不妥吧…”他就是这般随,说便,也不想想她是个姑娘家,她再不羁,也总是…啊,她都忘了他根本视她为兄弟。

 “有什么不妥?”韦不群脚一拐,勾起丢在地上的朝服。“已经下朝了,没人规定我不能下这一身朝服。”

 “我倒觉得这朝服和你适合极了。”

 “是吗?”见他点点头,韦不群不由得搔搔头,笑得有些腼腆。“真的吗?那我再穿上好了。”

 站起身,他随即又套上朝服,系上绶带,然而襟口仍随地微敞。

 “你不把襟口系上?”

 “天气闷的。”

 她无奈地苦笑“那咱们上楼台去吧,那里不会有人进入,也不会有人坏了咱们的兴致。”

 成!他一把勾上他的肩,见他别开眼,不有些狐疑地俯下身子。“你怎么了?怎么好似不敢瞧我?”

 晁观之看着他,出一贯的笑容“你多想了。”眼角余光仍不敢闪,就怕一个不小心瞟向他微敞的襟口,就怕瞧见襟口底下结实的膛。

 “你该不会是自卑吧?”瞧见他闪躲的目光,韦不群不打趣地说。

 “嗄?”自卑?

 “我知道,你定是在想我的膛为何会如此结实,为何自己会比不上我?我告诉你,我可是练了好久,要练到我这般壮厚实,要花上…”

 她无心听他究竟在说了什么,只是垂下眼,睇着自己毫无起伏的;她之所以老教人猜着别,八成也和她的脯有关吧…

 她确实比不上他,的确该要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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