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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山间常有的雾霭在太阳脸时逐渐散逸,残留的薄雾如轻纱飘浮在山丘两侧,往高地消散,使得远方的风景充满灵气,看起来朦胧。

 已经吃过早餐了,送走了该出门的人,蒲公英坐在面向东边台的一大片落地窗前,看着屋外阳光闪耀的天气。

 转红的落叶徐徐飘下,在阳光下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感。她痴痴的凝望,仿佛可以感受到托着红叶飘动婉转窜的空气温度,应该是温的吧?

 “天气不错,要不要到花园里走走?”身后传来特别护士明芳甜美的声音,她渴望的转动轮椅向着她。

 “可以吗?”

 明芳几乎失笑,忍着在喉管滚动的笑声,道:“当然可以。天气很适合散步哩,我想推你出去一会儿应该没关系。”

 她绕到轮椅后,推着她离开雍容优雅的客厅。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蒲公英是被关闭吧!其实她每天都会到花园散步,晒晒太阳。只是昨天傍晚飘着细雨时,她还孩子气的赖在屋外淋雨,刚巧被提早回来的耀庭看见。

 他没有对蒲公英说什么,却板着脸孔诘问明芳为什么放任她淋雨。

 从蒲公英充满罪恶感的表情,明芳知道耀庭的指责不过是种手腕,如果针对蒲公英说教,她搞不好会任的反驳,但拿她做文章,就会让蒲公英乖得跟什么似的,下次不敢再犯。蒲公英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忍别人因她的任受罪。相处久,明芳越发了解到这点。她相信蒲公英自己说的,她不是基于正义对付银行抢匪,是气不过被抢匪误认为男而冲动出手,后来是不想牵连无辜才身收拾残局。

 然而,那种心态不是正义,是什么?明芳摇摇头,像是拿她没辙似的。

 早晨清新的空气轻轻涌来,怕她会冷,明芳低头问:“要不要加件衣服?”

 “不用,我一点都不冷。”她清脆的嗓音带着些许兴奋,做了个深呼吸,让润沁凉的自然芳香充满她的肺,感觉到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润。

 她游目四顾,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这里。

 还记得被耀庭载回来的第一天,车子从喧闹的市区开向郊区,顺着陡峭弯曲的公路上行,青翠人的树木面而来,掩不住的绿意看得她几乎头晕。

 车子转向私人道路,两旁的树木亭亭如华盖,零星的树叶转红,暗示着秋的来临。接着视野转为开阔,一个由财富打造的豪门社区展现眼前。车子穿过门森严的警卫亭,两旁的建筑一栋比一栋辉煌,私人庭园更加的广阔。

 蒲公英上过好几次明山,从来不晓得山里有这样的世界。车子停在两层半的洋房前,她未及细细欣赏庭园之美,便被耀庭抱下车。

 蔡家的这栋别墅只有老顾夫妇在掌理,顾伯负责园艺照料,顾妈则打理上下共两百坪的室内,另有两名钟点女佣一星期来两天帮忙。

 耀庭告诉她,他平常和父母住在市区内的公寓,目前他父亲趁着公务之便,带他母亲到欧洲旅行,过几天才回国,听得蒲公英暗暗称奇。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普通人连买栋像样点的房子都困难,蔡家不但在明山拥有豪华别墅,市区内还有公寓。哎,他好像真的很有钱的样子呢!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在她心里发酵,使得接下来的日子,她都觉得怪怪的。

 耀庭安排她和明芳住在一楼的房间。推开落地窗就可以看到花园的景致,接旭升起。顾伯清晨五点钟就会起来,公英看着他穿梭在花草间的忙碌身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欣羡,不知道她家阳台上的那几盆盆栽怎样了?华英这个园艺白痴八成把她的宝贝盆栽给弄死了,想着想着便觉得好心疼。

 “公英,你叹什么气?”

 明芳的声音撞击在耳膜,她才发现自己不经意的将心事漏,连忙朝她摇头,自嘲的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己的伤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好。我不是嫌弃你的照顾喔,只是不能用自己的脚走路,对我这么好动的人而言,简直就是活受罪。”

 她的牢騒让明芳莞尔。

 “你不要太心急嘛。左腿的皮之伤愈合得很好,拉伤部分只需做持续的复健,很快可以复原。至于右腿,由于子弹嵌进骨头,痊愈的时间需要久一些,不过,我想再一两个星期你就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还要一、两个星期,而且是拄着拐杖走路?”公英一副面临世界末日的凄惨模样。“天呀,还要等那么久!明芳,你说我的脚会不会残废呀?”

 “不会的。其实你左腿已经可以移动了,胡医生是不希望留下后遗症,让你每到变天时便埋怨她是庸医,才要你趁这段期间将旧伤治愈。对了,华英告诉我,你的旧伤是以前当国手时受伤的。”

 “对呀。如果不是这个旧伤,说不定我已经是国家级的教练了。”她开玩笑的道。

 “那你会不会很伤心?”她认真了起来。

 “有什么好伤心的?”蒲公英摇头笑说“又不是脚跛了,不能走路是不是?再说,当个中学教员也不错。工作稳定,又有寒暑假,不知多少人羡慕我哩。像这次我受伤,学校无条件的准我留职停薪,要是换成一般私人企业,大概没有这么好的事吧。”

 “说得也是。”明芳点头表示同意。

 “蒲小姐,苏小姐,你们到花园散步啊。”园丁老顾在树叶渐渐转为红色的日本早樱前向她们招手,一双粉白的蝴蝶从树上零星的半重瓣白花飞向香草花坛。

 “顾伯,花园好漂亮,我想跟你讨一些花来,可以吗?”公英愉悦的回应。

 “蒲小姐喜欢什么花?老顾帮你搞。”

 “那就麻烦你了。”她不客气的跟他要了些花材,明芳听她说要花,倒有些讶异。

 “我不知道你会花。”

 “谁不会呢?”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接过老顾献上的花,喜滋滋的回到屋内。

 早在第一天来到这里,顾妈就骄傲的带她参观过柜子里精致的各式花器。据她说,蔡耀庭的母亲对花很有研究,买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花器摆在这里,可惜她近年生活重心都摆在市区,花器久无人理了。

 其实花毋需名贵花器,生活中的一些小器皿都可以当花瓶。蒲公英脑中就有几个特殊的构思。她利用牙刷座当花器,以两朵白色的玫瑰做主景,点缀带着红叶的樱花,和结满橙黄蔷薇果的蔷薇花枝,将简单的牙刷座妆点得有如名贵花器,明芳在一旁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你真的会花!”

 “谁说的?我看蒲小姐就是一副兰心蕙质,昨天中午还教我把向来被老顾当成野草的蒲公英加在沙拉中当青菜,苏小姐不也赞不绝口吗?那时候我才晓得那是可以吃的,所以花这种小事怎么难得了她?”顾妈拿来几个漂亮的花器,圆圆的胖脸笑得可和气呢!

 “蒲公英是我的名字,我当然知道能拿来做什么嘛!”

 彼妈和明芳都被她的话逗笑。

 “那也不简单呀。像我就不知道苏明芳能拿来做什么!”明芳自嘲道。

 “苏明芳是济世救人的天使,专门帮助蒲公英这种不良于行的病人。”她朝她俏皮的眨眼,活泼热情的陈述,令明芳眼眶润。

 她总是这么体贴人。

 明芳别转眼眸,藉着欣赏蒲公英的花技巧,来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

 只见她不假思索将数枝剪好的玫瑰分别进水晶花瓶,几个起落便将三种颜色的玫瑰安得井然有致,无论是颜色或形状都给人对比的美感,更加另眼相看。

 “你一定学过花。”她说。

 鲍英摇头轻笑。“我只是从小看我妈,多少耳濡目染了些。”

 “不只那么简单吧?”

 “我是胡乱摸索,买过几本花的书罢了。”

 “那你可比我们夫人厉害了。”顾妈笑道。“我看你花这么利落,不像夫人花时,总是要左比右比的,一盆花起码要上半小时。”

 “人家是专家,我这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这个还登不上大雅之堂?顾妈,我觉得这盆玫瑰放总统府大厅都不寒酸,你说是不是?”明芳惊叹的说。

 “这我倒不知道啦,不过摆我们这里是再适合不过了。”顾妈捧起水晶花瓶,意在言外的朝两人挤眉弄眼。

 蒲公英的脸蓦地发烫,把火胡乱在心里烧。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是看到顾妈和明芳换的暧昧眼神,本能地感到困窘。

 她低下头,藉着花来掩饰自己几乎要跃出喉咙的心跳。

 随手拿了一个素烧花器,将水海绵固定在花器中!以迭香的叶子盖住水海绵,再把长藤依长短顺序上,最后一道手续是在容器中心周围平均放上开着黄小花的蒲公英和带着斑点的长藤,整盆花给人的印象是黄花绿叶相对映的素雅,加上迭香叶片的香气,更能点缀厨房。

 她还以黄玫瑰图案的咖啡杯盘当花器,分别上黄的玫瑰、‮花菊‬及康乃馨。以红色的杯盘点缀上红玫瑰、粉橘玫瑰、满天星的红叶、石刁柏及飞燕草,一股亮丽的风采跃入眼眸。

 除此之外,还有拿水晶烟灰缸当花器,搭配蝴蝶兰、波斯菊及火焰百合。

 明芳看她随手都是巧思,几乎是手不停歇的出动人的花艺,惊叹得无以复加。

 “公英,你是真人不相。我不敢相信,任何人都很难把制伏银行抢匪的女英雄,和秀外慧中的花高手想在一起!”说完,她像是警觉到话中似乎有侮辱到蒲公英的含意,连忙捂住嘴。“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

 “没关系。”蒲公英不以为忤的轻摇螓首。

 世间人多是以貌取人,或许她外表不够女化,不表示她就不能花吧?

 但她不怪明芳这么说,两人相处的时还很短,她不了解她是正常。即使亲如父女、妹弟,了解的也只是个性中的一部分,要说到全盘了解,连自身都有困难吧?

 蒲公英一直有这种开阔的想法,有时候还把发掘一个人的个性当成小小的探险。拿明芳为例,外表上她甜美温柔,随着相处久,她个性中的执着坚忍逐渐浮现。

 鲍英发现家境不好的地,偶尔会有些自卑,但更多时候是以开朗的心情来面对生活上的挑战。护士是很辛苦的职务,尤其是特别护士。如果遇上蔡耀庭这种气势凌人的雇主,连回话都有些困难,除了畏畏缩缩的逆来顺受、忍气声外,好像没有别的法子了。

 想到蔡耀庭,诸多心绪便纷至沓来,教她难以理清。

 他总是给她许多的惊奇。

 一开始只觉得他是个长相好看的年轻男人。可是在手术后的隔天早上,他出现在病前陪伴她度过几乎将她折磨死的疼痛,透过他紧握住她的有力指掌,她仿佛感觉到一股传自他体内深处暖和而惊悸的生命力在涌动,像黑夜中上涨的水一般沛然,又像一种她无法拒绝的召唤,让她只能在他热烈的眼神下躺成温柔的两岸,任他冲

 蒲公英的两颊再度烧红,对自己居然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不讳言的,她的确对他产生难以言喻的好感,但两人的差距实在太远了,根本不可能。

 是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老想着他?是因为他实在太好了吗?

 他不只是个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悍干练的外表下,也有颗体贴人的心。他对华英很好,因为她的救命之恩,使得他连带地对她的家人关怀备至。

 华英告诉她,耀庭一听说玉英在美国出了事,即联络那里的朋友就近前往关切。她父亲也在几后的电话中提及耀庭的善举,频频追问两人的关系。为了不让老父担心,她索拿国美当挡箭牌,说耀庭是她先生的好友。反正,就是不能让爸爸知道她受到伤的事。

 奇怪的是,父亲好像三言两语便被说服,没有进一步追问。她问起玉英的事时,他更是含糊其词,匆匆挂断电话,让她不免心生疑虑。

 后来为了她要到蔡家别墅休养的事,耀庭亲自打电话给他,向来保守的父亲没有疑虑的答应了。虽说是华英一块住进来,公英还是觉得奇怪。

 是耀庭太有说服力了?还是父亲在玉英那里忙得不可开,没心情烦这些事?如果是后者,玉英的伤势就比她想像中严重了。可从那次的疼痛经验后,她再没感应到更剧烈的痛苦,就表示玉英跟她同样在康复中?

 她们这对孪生姐妹有种奇异的心电感应,即使分隔遥远,还是能心意相通,甚至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而此刻,她除了时而为蔡耀庭心情纷外,倒没有其他不好的心情,所以她想,玉英应该是没事的。

 可是她呢?体力和健康都在恢复中,一颗被弄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搬进蔡家的别墅第五天了,与蔡耀庭的同居关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以往还能当自己是个旁观者,远远欣赏着他就好,成为他生活里的一部分后,无法再漠视他对她的影响力了。

 尤其是昨晚之后,蒲公英合起眼睑,任那一幕幕情景驰骋在脑中。

 在他为她淋雨的事责骂明芳之后,她生他的气故意不理他。华英因为打工赶不及回来吃晚饭,少了他的谈笑风生,盘旋在餐桌上空的低气压始终不去。耀庭吃过晚饭便进书房,她一直知道他将公事带回来做,只是不清楚这是习惯,还是为了她的缘故。

 她不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是一个像蔡耀庭这般英俊多金、事业有成、兼年少得志的男人,不太可能每天准时下班。即使如此,夜间也必有应酬或是自己的活动,怎么可能天还没黑就驱车回到别墅,远离尘世五光十的夜生活,像个有娇在家等待的居家男子?

 娇?这个字眼立刻令她心跳加擂鼓,一种说不出来的越占领她所有的心情,但随即被低落的沮丧取代。

 他表现得或许像个深情的居家男子,她却不是他的子呀。他极有可能是故意表现给外人看,诚如他对她的承诺,一场虚假的追求行动,只为了要说服柏均和暖芬。

 可他们并不在这里,而且出院时他自导自演的戏码,已经成为各大媒体争先报导的花边新闻。她娇羞的被护卫在他有力臂膀里的照片,几乎每家报纸都登上,凭这些足以让柏均深信不疑了。

 他当时还洋洋得意的道:“有媒体的免费宣传,明天整座岛就会传遍我们相爱的消息了。”

 还在为他的拥抱晕眩的自己,一颗为他跳动的心顿时如坠冰窖,不怨恨起他来。为什么要说这些杀风景的话戳破她的幻想?为何不让她享受片刻这虚幻的幸福?却不能否认他的每一句话都再确实不过,是自己不切实际的想,岂能怪他?

 她决定与他保持距离,猜想在将她交给别墅里的仆人照顾后,他必然返回自己的单身生活,没太多时间理会她,没想到他竟然住了下来。

 为什么?她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他为何上山陪伴她?他在市区里不是有栋豪宅吗?他不是无家可归,没必要留在这里。

 而在昨天晚上,明芳跟她道过晚安后,她独自坐在上翻阅着杂志,紊乱的思绪里冒着他的身影,胡乱猜想着他在做什么。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他推开她未上锁的房门,身上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灰色宽松长,搭配白色长袖线衫,脸上有着新冒出来的胡碴子,眼睛周围有着疲倦的暗影。但他的笑容温柔,她看得屏住呼吸,忘了两人间的嫌隙。

 “我看到你门下有灯光出来,知道你还没睡。”他的声音好轻,像烟雾一般。

 她睁大眼,不敢相信他是真的。

 “想不想听小提琴现场演奏?”

 他举起双手,她这才看清楚他两手分别拿着小提琴和琴弓。她诧异的瞪着他,头却不自主的点了起来。

 他的笑容扩大,她有种微醺的感觉,看他关上身后的房门,朝走近。

 这有点不合礼仪。

 混沌大脑里发出这样的警讯,但她没有理会。

 她穿着有‮丝蕾‬边的睡袍,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在男人面前展示这么女化的一面,但她不在乎。她只是看着他,眼里只有他,除了他,再无法思考。

 瞳孔里充满他的身影,他将小提琴架在颈侧、抵住颚的优雅,他举起琴弓的潇洒,还有他边的温柔笑意,都深深镌刻进她心中。

 随着琴弓缓缓拉开,优美的旋律如风一般拂向她,些许的感伤中有着深情的绵。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曲调,只觉得好听,一种浅浅深深的系念透过琴声传递向她,捉紧了她的心。而琴声就在她中满涨起难以言喻的情感中停止,他放下琴,幽深如子夜寒星的俊眸闪耀在她的目光下。

 “这是什么曲子?”她低声问,喉咙有些干。

 他没有立刻回答,迟疑了一会儿后道:“是一首西洋流行歌曲。”

 简单的解释无法尽释她的疑惑,但他没有继续说明,长腿朝她迈过来,停在边。

 “还生我的气吗?”他问。

 她摇头。“我知道你责怪明芳是为了提醒我。”

 “你身体还没复原,不能受凉。”他将琴弓到另一手,空出手伸到她额头抚摸。

 “我没事。”她忍不住抗议。“我不是玻璃做的,没那么容易受凉。”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玻璃做的。”他表情严肃的同意她,然而黑眸里闪烁的促狭却漏出一丝戏谑。“玻璃不会感冒,你却会。”

 “我才不会!”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着恼的语气多像撒娇,耀庭变得更加幽深的黑眸紧锁住她的视线。她无法动弹,仅能感觉到他温暖、柔润的手掌抚过她脸颊,托住她对女人而言略显方正、棱线分明的下颚。

 他润的呼息如一场焚风吹向她,灼热的过她的肌肤。她的视线也越发的,仅能将焦点勉强集中在他人的瓣,自己的嘴却相对的干涩。

 他靠她更近,就在她以为他会吻住她的时,他的呼息却掠过她渴望的部位,一朵美丽的吻落在她鼻头,她还来不及品尝那温润的触感,他的便移开,在她两边的眼睑和额头轻轻落下,随着他一声轻叹而移走,她不免怅然若失。

 “你该睡了。”低哑的嗓音在她耳际轻轻响起,她长睫微启,迷茫的看进那两泓幽深不见底的黑潭。望如醇酒的香泽四溢,她的神魂震颤,一刹那间,似乎能与他无声相融。

 谁都没有再开口,万籁屏息中,她任自己沉入他的温柔中。他的手如暖暖的水轻抚她的脸,为她调整枕头,扶她躺进舒适馨香的被窝里。

 “晚安。”轻如耳语的呢喃淹没了她想睁开眼的冲动,当他的吻再一次落在她额头,客厅传来‮夜午‬十二时的钟声。

 接着,王子便离开了灰姑娘,让她沉睡如童话中的公主。隔天早上,他在餐桌旁的温柔凝视,一直让她心跳怦然,却始终鼓不起勇气问他昨夜代表的意义。

 目送他的车离去,她其实想喊住他,希望他留下来,再为她演奏一次小提琴吧!渴望的不是琴声,是他的温柔,这番转折的心情,他可明白?

 “公英,电话!”

 明芳对她耳朵的大吼,打醒了蒲公英的痴痴想望。

 她骤然清醒,惊魂甫定的抚着口,不晓得自己到底发了多久的呆。只见明芳朝她好气复好笑的摇着头,声音夹带着好奇与戏谑。

 “你在发什么呆呀?我喊你好久了。”

 看她羞红脸,支吾了半天仍诌不出一句话来回答,明芳没辙的朝她递来无线电话的分机。

 “是伯父打来的。”待她接过后,她自顾自的踱出起居室,留给她私密的谈话空间。

 蒲公英按了通话键,犹豫的开口:“爸爸吗?”

 “公英,你到底在搞什么!”蒲父劈头的一句听得她莫名其妙。“我看到报导了。你跟那位蔡先生…”

 她恍然大悟,情急之下,胡乱的解释:“爸,那是记者胡乱写的。他只是…抱我上车而已。”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伤得那么严重?我女儿受伤,我得从报纸和别人那里听到,你到底在搞什么?”蒲父急怒的道。“爸,那些记者就是说话夸张。我是受到伤,但现在没事了。”

 “既然没事,怎么会跑去住人家家里?柏均告诉我,他连跟你通电话、去看你都没办法。”

 听到这里,蒲公英总算约略弄清楚老父之所以越洋打电话来质问她的缘由了!

 “爸,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等着你的解释!”

 事到如今,蒲公英只好委婉的说明:“子弹中了我的右腿,而左脚的旧伤复发,所以目前我没办法走路,这点华英都跟你说了呀!也因为这样,耀庭他…不想让媒体来烦我,就好心的安排我住进别墅…”

 “这些华英和蔡先生都跟我提过,可是柏均为什么没办法联络你,去看你?”

 “爸,你不晓得啦!暖芬为柏均到医院看我的事大发脾气,我是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才拜托耀庭替我挡掉他。爸,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相信您一定也支持我这么做的,对不对?”

 “你是为了暖芬才…”蒲父喟然轻叹。当初他对李柏均追求公英的事乐观其成,鼓励女儿接受。没想到后来冒出了个黄暖芬,柏均和公英的事不了了之,公英表面上虽然无所谓,但他知道她多少受了点伤害。

 “对了,玉英怎么样?”公英不想重提往事,很快转移话题。

 “她没事了。爸就是要通知你,我跟你阿姨明天就搭机回国。”

 “玉英也一起回来吗?”

 “她还不能,不过你放心,她有人照顾。”

 “班机什么时间到中正机场?我让华英去接你们。”

 “班机是…”

 正当公英聚会神的想听清楚时,起居室外的一阵喧哗影响了她的听力。一道火红的丽影冲了进来,她几乎以为是时装杂志里的模特儿跑出来,还来不及反应,缎面的酒红套装便来到她面前。

 “你一定就是蒲公英!”低哑的感嗓音带着令人感动的热络、兴奋。

 她愕然瞪视对方丽的脸容,还有那热情的熊式拥抱,浓烈的香水味让她呼吸一窒。

 “好可爱、漂亮的女孩呀!正是我想像中耀庭会喜欢的类型呢!”只听见她愉悦的声音连串响起,外加捏、拍她脸颊的举动,蒲公英受宠若惊的怔在当场。

 “你是…”

 “呵呵呵…”娇媚的笑声如银铃撞击,蒲公英边要应付这个诡异的女人,还要对电话中的父亲加以安抚。

 “那是什么声音?”蒲父在太平洋另一端狐疑的问。

 “那个…”她支吾着,迟疑的看向笑得花枝颤的女。

 “我是耀庭的母亲。”女得意的说道,却让蒲公英张圆嘴。

 怎么可能?

 “你…”“看不出来是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喔。”她搔首弄姿的拂开她波般的红发。

 站在她身后的顾妈微笑的向公英保证:“她是夫人没错。”她在茶几上放下茶壶和两套茶杯组。

 蒲公英仍感无法置信,瞠目结舌,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她。耀庭的母亲被她的表情逗笑!指着她手上的电话:“你在跟谁讲电话?”

 “我爸爸…”

 “这么巧?”她喜滋滋的将那只欺霜赛雪的修长柔荑伸向她。“我正想跟令尊商量些事。”

 如受催眠般,她没有招架能力的任那只手取走电话,充满活力的声音愉悦的向电话一端的蒲父打起招呼。“蒲先生您好呀,我是耀庭的母亲…”她边道,边在蒲公英旁边的沙发坐下来,修长的美腿以美姿小姐的选拔标准叠在一起,窈窕的上身靠进舒适的椅背。

 蒲公英惊的目光一路往上看去,仔细一瞧,她娇媚的杏眸附近有细小的皱纹,但这不足以表示她的年龄能有蔡耀庭这么大的儿子。她看起来太过美、年轻,顶多像耀庭的阿姨、大姐。至于母亲?会不会是继母呢?她狐疑的转向忍笑忍得快内伤的顾妈求证。

 仿佛常常遇到这样的疑问,老妇人的回答一针见血。

 “她真的是夫人,而且是少爷亲生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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