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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和丽,人声沸腾,拍片片场一向是像闹哄哄的菜市场。今天片场不但像菜市场,还像逢年过节的菜市场。穿梭现场的除了惯常的工作人员外,还有鲜少面的出资老板…林总,马强、石彪及各大报记者也在其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老总、陈氏重要大人物居然都大驾光临,连记者也比平常多了很多。”一位艺林电影公司的工作人员问同行的伙伴。

 “你不知道吗?据说今天就是要决定是否将三级星林惟娜撤换的日子,如果她的表现还是一样差劲的话。”

 “真的?”

 “没错,小老弟,等着看好吧!”

 “卡麦拉!”李导权威地开播出众人期待已久的延长赛。

 饰演艺术家的婕和好友娜娜愉悦地躺坐草地,享受天花园下的阳光和小孩与狗嬉戏追逐蝴蝶的闲情。

 “当小孩真好!还是天真的童年最快乐,最没烦恼!”婕欣羡感慨地说道,眼睛望着嬉笑的孩童。

 “咦!多愁善感?”娜娜偏过头瞧她一眼。“不像你嘛?!”她轻快活泼地消遣好友。

 “人总会变的,没有人能永远乐观,不受命运左右。”婕若有所思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娜娜收起玩笑的心情,直视挚友的眼睛,其中的讯息让她相信婕正面临严重的困难。

 婕的眼睛仍落在远处的孩童身上,娜娜发觉其中居然浮起一层蒙蒙的水光,是泪!婕一向是很乐观、坚强的,从不轻易落泪,可见事态必然极度严重。

 “告诉我,你心里一定有事!”娜娜肯定、着急地追问。

 婕收回视线,用力固定于草坪的一点,不让泪水逸出眼眶。“没什么,只是命运不再眷顾,提早宣判我的死刑。”婕故作轻松,却无法控制已然哽咽的音调。

 娜娜大惊失。“怎么可能?你别吓我。”

 “末期肝癌,不超过三个月。”婕神情木然,仿佛在谈别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只有握紧大腿却仍微颤的双手,漏出她并非全然如此冷静。

 “怎么可能?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曾经是校队全能运动好手。不可能,你一向都很健康,甚至参加佛学养生静坐协会,你一定在开玩笑,戏弄我,报复我在愚人节玩的把戏。”娜娜一连近似歇斯底里的说道,像是安慰,也是说服自己,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祈求地凝视婕,祈求希望的答案。

 婕悲悯地回视至友,无奈地摇摇头,道出残酷的答案。“是真的。”

 霎时,豆大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进落娜娜的眼眶,她激动地扑进婕的怀里。“不!这不该发生在你身上,不…”她不停地呐喊,对生命质疑,直至声嘶力竭,还是不能相信,不能接受这样的晴天霹雳。

 婕亦忍不住轻淌泪珠,她轻轻地回抱娜娜。“哭吧!尽情的哭吧!哭完,我们就要开始做我们要做的工作。”

 灿烂的阳光突然失去所有的热力和光采,哀伤的气氛弥温空气中,良久。

 “卡!很好!”李导兴奋地走向娜娜和婕。“演得很好,娜娜,你演得很好,不输妞。”

 “三号机、四号机,镜头都有带到?”李导问摄影机。

 “有。”

 “妞、娜娜,希望你们继续保持这种水准,加油。”李导意犹未尽地嘉许。

 “导演,那我不必撤换,可以继续参加拍片?”娜娜亦喜不自胜,能获得李导的赞许,是她梦想不到的事。

 “当然喽!”李导愉悦地肯定。“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继续连戏。”

 休息时间,众记者一窝蜂围绕上来,焦点在娜娜身上远胜于婕,不过她并不以为忤,娜娜需要多一些正面鼓励的宣扬,这有助于她的自信心和未来事业发展。

 正当某记者发问要求婕和娜娜合照摆姿势时,娜娜突然冲出记者阵营,奔向某处。“彪哥,你看到啦,我刚才演得好不好?”娜娜讨好地问道,像对大人撒娇,要求糖果的小孩。

 石彪低头宠溺的笑,回拍娜娜挽在手臂上的手。“当然好,连最严厉的李导都说好。”石彪面容一整,转向婕。“你说是不是,周小姐?”

 “当然好,连最伟大在石总都赞好!”婕模仿他的话,夹在记者阵营中,放话出来。“对不起,我得进化妆室,准备下场戏。”她臻歉地对众记者告退。

 婕试图专心,在化妆镜前专心化下一场的妆,娥眉轻扫,朱微抿,淡淡的浅妆更显芳华过人的光采。她微蹙眉心,不行,太健康了,还是再涂点白色的粉底在脸颊好,才够像末期肝癌的病患。或者再加点黑眼圈吧?

 “妞!”娜娜闯进,打断她的思量。“我刚才演得真的很好?”娜娜再度寻问同样的问题。

 “是真的,难道你没听见所有人的赞美?”面对娜娜孩子气的快乐,婕发自内心地说道。“事实上,你叫所有的人都跌破眼镜,你的表现是出奇的好,不输任何人。”

 “真的?”娜娜缺乏自信地问道。

 “是真的。”婕郑重地宣誓。“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娜娜仿佛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总算对得起你和彪哥。”

 “彪哥?”婕一脸疑问地看着娜娜。

 “这几天,彪哥只要有空就到我那,和我讨论剧情,陪我对戏,甚至晚上也不休息,陪我到天亮。你教我欣赏分析角色,彪哥陪我练习,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娜娜毫无隐瞒地说道。

 石彪居然为娜娜付出到此种地步,彻夜练习,不眠不休!可见他和娜娜关系是何等密切呵!婕哑然地消化这个讯息。

 婕审慎地视察娜娜,她发现娜娜的美不在于容颜五官的精致出众,也不在于身段躯体的傲人,事实上娜娜的身材并不高窕,只是中等而匀称,她那微扬的眯眯小眼与厚更不符合传统的美感标准,然而当她无心机、纯然愉悦地笑起来,却有一种无法形容、无法诉诸言语的感丰姿,使她呈现出一种难得的独特美感,连同为女婕也不为之眩惑着。是否石彪也注意到这一点,而为之沉醉?必然的,他一向眼光犀利,能见一般人所未见,他必然早巳察觉此点,而为娜娜所吸引住了吧!?

 心念及此,婕面容不黯然,蓦然领悟内心的忧伤因何而生,因何而起。

 婕心不在焉地听着娜娜兴奋的话语,她的一言一语都成了耳边风絮,缓缓吹送却不留驻心田,隐约都是和石彪有关的吧!?

 “嘻!说曹、曹到。”娜娜雀跃地朝婕左方挥手,双眼熠熠闪亮,丰粲然如花,分明乍见情人的模样,婕由镜里向左望去,果真是石彪。

 “石总,这里是女演员专用的化妆间!”婕直视镜里,毫不漏心思地直述。意即,请…滚蛋,到别的地方谈情说爱!

 “他是来找我的。”娜娜多此一举地说道。她亲密地挽住石彪的手。“彪哥,待会儿到哪庆祝?”

 石彪和煦地笑道:“随你。”

 娜娜纤指轻画着石彪的手臂。“我想和你好好的庆祝、慰劳你,到哪去呢?”娜娜思索一会儿。“到你家通宵,明天再送我回来。”她旁若无人地说道,丝毫不回避。

 婕原离开,让他们保有隐私,但又忍不住定住脚步,她告诉自己,她不离开是因为她先来化妆间补妆,而不是想亲耳听见石彪的回答,证实他们昭然若揭的亲密关系。她面容平静,心底深处的汗却一滴复一滴的沁涔。

 “好,我请MARY做你最爱吃的水果优酪。”石彪的字字句句如子弹粉碎婕仅剩的渺小希望。

 “还有,海鲜粥。”娜娜补充道。

 “义大利辣酱面?起士蛋糕?配曼特宁?

 “都要。”娜娜欣地点头,仿佛美食即在眼前。

 “这么吃下去,你会变成小肥猪,抱不动。”石彪取笑她,脸上布满宠溺的笑容。

 “谁说的?你抱抱看。”娜娜不依地要他证实。“抱啊!”石彪亦不避讳地抱举娜娜。“啊!好重!”他做状将她摔下,逗得娜娜迭声尖笑,双手紧揽着他的脖子。“救命啊,救命啊…”石彪低沉浑厚的笑声也随之应和。

 风一阵似的,婕冲出化妆间,乘她还没让自己更难堪、更难过之前,离开石彪和娜娜的二人世界,而她知道她的世界却再也不同,因为她的心已在那里跌得粉碎,无以重拾复修。

 当晚,婕沉甸甸地躺在上,眼皮重得睁不开来,身体也累得不想动,连数羊的情精神都没有,但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娜娜和石彪狂亲热的镜头,她痛恨自己的无聊,却无力挥去纷的想像。

 “该死!别想了,睡觉,乖乖的睡觉。”她第一千次恶狠狠地命令自己。

 挫败愤恼的感觉淹没了她。整晚,从十点到现在,婕已经辗转翻身无以计数,从头换到尾,由左边翻到右边,甚至是趴伏在柔软的羽被上,但无论如何,就是怎么也不对劲,怎么也无法入眠。

 “不行,我一定要睡觉,非睡不可!”婕再次翻动身躯,试图找出最舒适的睡姿,并开始认命地数羊。“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四…”规律,不需要思考的数羊声似乎发生效用,仁慈的睡意终于缓慢地降临。

 “十六只羊、十七只羊、十彪只羊、十彪…”婕惊悚地倒口气。“该死,连数羊都会错!”诅咒的同时,心中也雪亮地明白:今晚注定又是失眠的一晚,就如同其他夜晚。

 “可恶,都是他害的!”婕愤怒地捶击枕头。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石彪就在眼前,既然是他粉碎她入梦的希望,他又怎可安然地置身事外?太便宜他了!

 仿佛害怕自己会改变心意,婕飞快地起身,看也不看的出壁柜里的衣服,三两下的换上。接着,不敢稍作停留地奔出祖怀屋,跳上座车,急速驶向目的地。

 车子一路驶至石彪屋前,跨出一脚,婕才猛然领悟到自己疯狂荒诞的行径。

 她觉得自己好愚蠢,居然三更半夜只身来找一个黑道大哥,而且还是一个属于别的女人的男人。

 “他不但干扰我的睡眠,还让我变成一个花痴。”婕不苦笑地自嘲道。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可笑的时刻。“花痴,不折不扣的大花痴!”她再次严厉地斥责自己。

 “算了,即使是见到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理智完整地嵌进她的大脑。婕摇摇头,换倒退档,准备将车掉头离开,结束这场失眠并发的肥皂剧。

 骤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婕几乎不必抬头便能确定是他。

 石彪举起手敲敲她的车窗,婕还来不及决定如何反应,他已眼尖地拉开方才婕忘记上锁的车门。

 “你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三更半夜车门也不锁!?”石彪愤怒地咆哮,像是训诫幼童似的口吻。

 不过,心虚的婕只顾着掩饰今晚的愚行,根本不敢发作不满。

 “那,我把车门锁上,再见。”她连忙拉起门把,想逃之天天。

 “等等。”婕的异常顺从引来他的怀疑,石彪蹙着眉,专注地打量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间?一点四十七分。”石彪果然敏锐地察觉端倪,还精确的对时!

 “呃,我…开车兜风,刚好路经这里。”慌乱之中,婕只能以最寻常的借口,企图堵住石彪雷达似的窥探。

 石彪却轻轻地笑起来。“很特殊的雅致。”口气中有浓浓的揶揄和取笑。

 他的态度引起婕难忍的怨怼。要不是他,婕就不会失眠;要不是他,婕也不会只身驱车来此;要不是他,婕早就驾车返家,根本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自我憎恶的田地。这一切都是石彪害的,他才是罪魁祸道!

 如今,石彪不但咧嘴嘲笑她,更可恨的是,还一副神闲气定,潇洒悠哉的清模样,太不公平了!婕极度嫉愤地瞪着他,她要把他清的头皮剥下来,晾干,挂在…挂在她的枕头上,看他多清,多会笑人!

 她的神情必然漏了她的想法。

 石彪的笑容更加深了。“很少有人会喜欢深夜逛‘夜总会’,特别是女人。”

 婕差点张开嘴巴,幸好她及时闭上。该死!她居然忘记石彪的房子座落于人烟罕至的山顶区,除了半山的墓场,平常根本没人会来,更何况是三更半夜?还开车兜风?天哪,多成功、多有说服力的完美借口!?

 婕从不曾像现在这么糗大,即使是尴尬的青春期也不及千万分之一。完了,石彪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破天荒的大笑话,她低下头,不敢注视他。

 “找我有事?”石彪温柔地问道,十分肯定婕“兜风”的目的。

 没有取笑?婕怀疑地抬起头,在他脸上搜索一丝虚伪的迹象,却只有真诚的关心和…柔情!?

 “我睡不着。”她不由得吐烦恼,但未察觉自己的口气是近似撒娇的为难。

 石彪的视线一一落在她的脸上,从蹙然的娥眉,低诉不豫的眸瞳至言又止的瓣,在在写明纷扰不宁的心绪,一抹怜惜划过他的眼底,他知道明天他一定后悔,可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他只想抹去她脸上的愁容。

 “来。”石彪伸出宽厚的大掌坚定地握住婕,将她牵出驾驶座。

 婕怔忡地看着他。“去哪?”

 石彪并未回答。只是拉开后车门,轻轻将她推进后座,随后跟着上车。其间,始终不曾放开她的手。

 婕不明白他的举动,他为何要与她一同在后车座上?“娜娜呢?”她想起娜娜提及的庆祝计划,她是否正在石彪的房里等他?婕僵硬地等待预期中的承认。

 “在她家。”短短的三个字却带来强烈的冲击。娜娜不在屋内,她并未留在石彪的房里过夜!?婕以为…

 她震惊地注视他,本能地相信石彪并未撒谎。“石彪?”她想问他娜娜为什么会在她家。

 石彪没有看她,只是伸出手臂拥住她,让她的头偎在他的膛上,手抚她的秀发,轻柔的动作像在抚摸一只紧绷的猫咪。

 “别再想了,睡吧!”他在她耳边低语道,低沉的声音中有一种沉稳的平静力量,立即驱赶了所有奔窜的纷思绪,婕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她挨近他结实的躯体,汲取包多的温暖,将脸颊贴近他的膛,聆听他强壮的心跳声,并深深进奇异的男麝香味。

 石彪亦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提供体温,柔柔地抚触婕的秀发,感受掠过指尖的水般体验。

 奇异的是,婕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或突兀。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在他身边有多么的安全和舒适。她一点也不愿想到现实,只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这意外拾得的二人世界。

 “彪哥,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破这神奇的魔咒。“噢!”做作、特意拉长的嗲声惊醒了几乎已然入睡的婕,一阵浓郁刺鼻的廉价香水味顺风袭来,婕忍不住皱起鼻来,将头更埋进石彪的前,她以为还在梦中。

 “彪哥,不是说好,就我们三个,又来一个!?”娇嗔的声音清楚地响起。

 婕猛然睁开双眼,透过月光,看见车外站着一名衣着感、却难掩风尘沧桑味的美女子。她惊悚地坐直身子,离开石彪温暖的身躯。

 石彪跟着伸出手,似乎想拉回她,又微叹口气,颓然地握紧双拳落下。

 “秀芬,你先进房,请告诉小莉和红红,我一会儿就进去。”石彪礼貌而不带感情地对窗外女子说道,语意却是寓富暗示的暧昧,特别是连结该女子先前的对话。

 “那她呢?”美女子好奇地将头探进车内,试图看清婕的容貌,但车内一片漆黑;,她并不晓得车内是谁。“她也一起来吗?”声音中有明显的担心和不愿。

 婕全身的肌开始紧绷,稍早石彪曾平抚的怨愤情绪又一一回来,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加速归位、扩散、繁衍。

 “她不会来。”石彪肯定地告诉车外女子,后者始安心满意地扭离去,临进屋前,还火辣辣地抛送飞吻。“彪哥,快一点,我们都好想睡哦!”石彪恼怒地诅咒一声。“该死…”

 “石彪,别让她们等太久,你的朋友都好想‘睡’哦!?婕冷冷地打断他,动作暴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石彪急促地跨下车,焦急地扑近车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

 “吱…”婕疾速地驰转车身,奔驶下山方向,险些划过石彪挥动的手臂。

 幸好,他及时敏捷地退开,才未造成伤害。下一秒钟,婕珍珠红的小车已消失在黑夜里,不复可追。石彪抑住嘴边的诅咒,身躯直却双脚沉重地走进屋内。

 “周婕,你该醒了,彻彻底底的醒了吧!”车内,婕狠狠地握紧方向盘,双眼刺痛地直视前方。“不然,你就是白痴,无葯可救的大白痴!”

 接下来的拍片情形异常顺利。除了已开窍的娜娜演出优秀外,主要是灵魂人物婕功屈一指。为了不让自己想得太多,婕决心将心力专注于工作,她把所有情感尽数倾于戏剧,恰如磅礴的大海,起跃动的花,每一朵都是深沉的爱、深沉的无奈、深沉的忧伤,朵朵花无不动人心弦,引人共鸣。

 “我不要你给我女儿芭比娃娃或是像牙钢琴,我只希望如果她要在下雨天出去淋雨、玩泥巴,或是收容受伤的狗狗时,你不会责罚她。”饰演女艺术家的婕殷切地对好友说道。盈盈的泪光在眼中闪动,但未掉落。

 “会的,我答应你,只要无害,我都会允许她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饰演好友的娜娜亦激动地回握婕的手,应允地说道。

 “即使,她想到欧洲做女侍应生?”

 “是的。”娜娜忍不住哽咽地说道。“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泪已先一步滑落。

 婕轻轻拭去娜娜双颊的泪珠。“别哭,坚强点,我相信你办得到,你和阿妹是我这辈子拥有最好的珍藏,即使我的体离去,我的灵魂会永远记得你们曾给我的快乐和爱;我就很足了!”

 “卡!很好,今天就拍到这,下星期继续。”李导满意地宣布收工。

 婕失望地收拾个人物品,才七点,这么早收工,她一点也不累,她不想这么快收工,这么早回家,长夜漫漫,只会令人胡思想,心烦气躁。

 “你别以为你有靠山,又抓着我的把柄,我就没辙了。惹火我,天皇老子也干上。”

 一阵鲁的狠话传来,婕循声望去,是马强,他正恶狠狠地威胁娜娜,凶残的横狰狞的凸起,娜娜恐惧的怒不敢言。

 “老子自少年干架到现在,什么没见过,识相的,最好站老子这边。”马强恶狠狠地撂下最后通牒。

 娜娜的反应仍是畏缩、无助,片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亦是敢怒不敢言。正义感,人皆有之;道德勇气则是可遇而不可求。

 “带种的,就去干,别在这里吆喝,穷唬人!”婕不甘示弱地执言。“啧,后果嘛…”她摇摇头,故意不把话说完。

 一道狼狈的窘态闪过马强的脸,他分别盯着娜娜和婕。“你…走着瞧!”随即,如战败的公落荒而逃。

 “妞!”娜娜既松口气又担心地望着她。

 “别怕,他只是在装腔作势,他如果像他说的那么行,早就去干了,还来这里废话!?”婕不以为意地说道。

 “真的?”娜娜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吧!不然你可以跟石总说。”婕安慰道。

 果然,娜娜的脸色微霁。“嗯,他今晚会到我那儿,我跟他说。”

 婕努力挤出笑容。“嗯,他会有主意的。”

 “你也来吧!多一个人,多一点意见。”娜娜邀约。

 “不用了,你跟他说就行了!”婕推辞道,她不想再见到石彪,介入他们的二人世界或多人世界。

 “你来嘛,我们一起跟彪哥说,我怕马强会伤害你!”

 “不会吧!?

 “来嘛!”

 “好吧!不过只能留一会儿,晚上我还有事。”为安抚娜娜,婕硬着头皮同意她的邀约。

 于是,婕和娜娜相偕来到娜娜的住处。一路上,娜娜谈的都是石彪,彪哥如何,彪哥怎样,彪哥说,彪哥…看来,石彪不但是娜娜心目中的偶像英雄,更是她的生活重心。

 “他怎么会加入黑社会?又怎么成为陈氏电影公司的总经理呢?”婕忍不住提出长久以来的疑问,自从认识石彪后,这是她最渴望获得解答的问题。

 “彪哥是个很神秘的人,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据说他在组织里是太爷最器重的人。当年龙头马太坐牢时彪哥曾救他一命,后来龙头马太出狱后,为报答彪哥,于是引荐他入组织,有计划的栽培他,直到今天的地位,包括旗下的酒店、饭店、电影公司都交给彪哥打理,对彪哥的器重程度,甚至超过亲侄儿,也就是马强,所以马强艰对此极为气愤,常针对彪哥,视他为眼中钉、中刺。”娜娜一口气说完,似乎对石彪的境遇极为崇拜、称奇。

 原来如此,难怪,依他的能力、气度,本非池中之物,只可惜身在黑社会…婕暗忖。

 “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彪哥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娜娜提醒道。

 “我知道。”婕应允道。

 一会儿,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石彪手持一串钥匙念地走进娜娜家中,穿过玄关,看见端坐客厅沙发上的娜娜和婕却毫不意外。

 石彪淡淡地对婕点头招呼,却张开双臂向娜娜亲密的飞奔。

 “彪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怕。”娜娜小鸟依人地说道。

 “怎么了?谁欺负你?”石彪一面轻声安抚娜娜,犀利的目光却笔直婕,责怪她似的。

 婕不语,只是不满地回视他的无名火。真是招谁惹谁,早知道就甭来,没事找事做!

 良久,娜娜才开始陆陆续续地说明真相,道出马强的騒扰恫吓。石彪了然的目光隐含歉意地落在婕身上,她却不予理会,她只想知道石彪的看法和意见,早点解决娜娜的麻烦,因为她对娜娜愈进一步认识,好感就愈增一分,她不忍见力图上进的娜娜重陷泥沼,永不得翻身。

 “看来,马强还是不死心,只好使出杀手锏,断了他的念头。”石彪喃喃说道,听得旁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彪哥,你打算怎么做?”娜娜说出婕的疑问。

 石彪却神秘的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娜娜仍是不明就里,然而石彪的保证却使她如吃了颗定心丸,恢复信心,恢复孩子气的愉悦,不再烦心马强的恫吓。

 婕见状,更无多逗留的必要,于是随意编个借口离开了娜娜的家。

 待婕抵返家中,美雯则坐在客厅翻阅杂志。

 “吃过饭没?厨房还有些。”美雯问道。随即放下杂志,起身往厨房。“帮你把莱热一热。”

 “不用了,我和娜娜在外面吃过了,谢谢。”婕阻止道。

 “林惟娜?”美雯停下脚步。

 “嗯。”“你最近和娜娜情不错,你不是一向最厌恶出卖女尊严、体的三级片星?”美雯不解问道。

 “本来是,不过和娜娜接触后,我发觉在她感的曲线下,有颗热诚善良的心。”她不自觉地引用石彪的话为娜娜平冤。

 “可是,她和石彪、的关系非比寻常,你不介意?”美雯略带同情地说道,身为婕的好友兼室友,她了解婕的一丝一毫,包括她不为人知的情感。

 “我知道,不过友情和爱情是两回事,我不会因自己爱情失败就破坏友情。”婕豁达地说,心里却仍有点痛。

 “石彪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

 婕摇头。“我不想增加他的困扰,他和娜娜是很配的一对。”而且还有…

 “那你夹在他们中间,岂不是很痛苦。”美雯心疼地说道,口气是愤愤的不满及同情。

 “还好啦,就当是苦中作乐吧!?”婕自嘲地一笑,浓浓的苦涩却怎么也藏不住。

 铃!电话声扬起,中断美雯的追问。她接起电话。

 “好!请稍等。”美雯按了保留键。“是娜娜,你要接吗?”

 婕接过电话。“喂,周婕。”

 “妞,我是娜娜,明天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再请你陪我看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英雄本。”

 “明天,恐怕不行,我和耀仔约好了!”

 “哦!”娜娜的口气是浓浓的失望。“那明天早场电影呢?你们没约那么早吧?”

 “可是,我怕我没这么早起!”婕婉辞道。

 “那正午或晚上呢?拜托啦,我真的很想和你出去看看电影或什么的都好!”“嗯!”婕见一旁的美雯一脸的不赞同。“好吧,中午好吗?一起吃饭,看电影,不过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看电影。”

 娜娜欣地和她约定时间和地点,又聊了一会儿,两人即收线。

 “别劝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面对美雯满脸的话,婕早一步堵住她。

 “唉!你真是太善良,也太傻了,你这么做只会更害了自己。”美雯只能如此说道,却无法改变婕已定的心意。

 翌正午,婕穿了一袭苹果绿的亚麻装来到约定地…绿园附设的欧式自助餐馆。甫一进门,侍应生即认出她随之将她带至预约桌,而娜娜早已久候多时,身旁还有形影不离的石彪,望着娜娜小鸟依人的模样,婕决定无论如何她都必须隐藏住她的心思,不让石彪或娜娜察觉她微笑走近。石彪也在审视婕,他的目光缓缓滑过她的身影,又逐一落至她的脸庞。石彪微攒起眉头,为笑容下的讯息感到内心的拉扯。

 “妞,你来了。走了,去取食物,这里的意大利面很道地,辣酱也够味。”娜娜亲热地挽住她的手,催促婕同往自动餐吧台去。又回头催促石彪。“彪哥,来呀!”

 三人偕同来到盛满各式各样美食的自助吧台,面对琳琅满目、精致优雅的美食餐点,顿时令人垂涎三尺!胃口大开。

 婕挑了意大利面、红烧鳗、龙虾沙拉、德国猪脚、海鲜浓汤及炒烩青菜。

 回到桌位,她发现娜娜也挑了不少食物,石彪则仅挑了些面食和少许海鲜类。

 “看来,两位女士都不是节食主义的信徒。”石彪开玩笑地说道。

 “美食当前,不吃就太对不起自己喽!妞?”娜娜理所当然地回道。

 “没错,宁可撑死,也不要哈死!”婕轻松地接口,态度极为自然,仿佛三人多年知心好友般交谈。

 “不怕肥死?”石彪恶作剧地取笑道,像是对娜娜说,又像是对婕说。

 “怕死了,只好回去再饿几顿,多跳几个小时的有氧舞蹈,把热量消耗掉。”娜娜无奈地说道。“你呢?”

 “我还好,我这种人是专门糟蹋粮食的,怎么吃也吃不胖,有吃等于没吃。打从我高中起,体重就一直维持这样,顶多胖两公斤,没一个月又瘦回两公斤。”婕不以为意地说道。

 “真好,我要是有这种本钱就好了!”娜娜无限向往地说道。

 “你还敢嫌,你知不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女人羡慕你,恨透了你的风情?”婕毫不客气地提醒她。

 “这倒是,以我男人的观点来看,你的身材较适合让男人抱在怀里,小鸟依人,纤细合度,最能够足男人自尊心的虚荣感。至于妞嘛,”石彪故意不怀好意地盯视婕,直至她双颊生起两朵红晕,始满意地笑笑。“可惜,你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为什么?”娜娜好奇地问道。

 “你几公分?”石彪没头没脑地问道。“一七四,一七五?”

 “一七五。”婕不情愿地回答。

 “啧啧,这种高度对一般男人来说是一种迫感,试想,就算是一个一八O的男人,他是希望他的女人抱起来把她揽在口,还是耳朵旁呢?”

 “当然是抱在口喽!”娜娜接口道。

 “所以喽,”石彪消遣地望着婕,取笑她的身高。“我说纯欣赏是愉快的,真正适合的还是中等身材!”

 “唉!”婕亦故作惋惜状的喟叹,吸引他们的注意。“自卑感的男人最可怜了!”

 “谁有自卑感?”娜娜不解地问道。

 婕倾身向前,故意小声保密似的说道:“自卑感是一种心理障碍,一般是显现不出来,据说显现方式就是自大!”音量却十分清楚,她得意地笑望石彪,将他一军。

 “自卑和自大?两种矛盾的情绪居然连结在一起,岂不是精神分裂的神经病?”娜娜疑惑地问道。

 婕抚掌而笑。“没错,就是精神分裂的神经病,还病得不轻咧!”

 “谁是神经病?妞你认识这种神经病患者吗?那千万要小心,最近不是才发生一连串精神病患发病杀人的事件!”娜娜忧心忡忡地说道。

 愈扯愈远,愈像有那么一回事!婕原意想出言讽刺石彪的沙猪心态,不料单纯的娜娜却信以为真,煞有其事地替她担忧。婕的笑感神经一经刺就无法停止运作,她双手捧着肚子,迭声连笑。

 “请问谁有神经病?”石彪故作礼貌的逐字而问,望着婕娇憨的模样,又欣慰又好气。

 “是啊!妞你快说,免得他伤害你。”娜娜犹仍着急地问道。

 她这一问,又再度刺到原本疲乏的笑感神经,连石彪也忍不住齿而笑。

 “妞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石彪对娜娜说道。“是不是,妞?”他警告地望着婕,幽深的眼眸有簇火焰隐约跳动,是望!

 婕认出是望,她已见过太多次,当他拥吻她时,石彪的眼神便是如此的看着她,她心慌意地想道。

 “嗯,妞?”娜娜催促她。

 “呃,没错,是望。”她没发现自己说出心中的话。

 “妞?”

 “噢,我是说我只是突然涌起想和你们开玩笑的望。”她急中生智地自圆其说。

 石彪莞尔地大笑,仿佛不相信她的说词。

 婕起身。“我想去拿点心、水果,娜娜你来不来?”

 “好,我也想拿水果优格。”娜娜同意道。

 两人再次走向自助吧台取食。

 “吃得好哦!”餐后,娜娜餍足地说道。

 “嗯!我也是,不如我们走到电影街;反正只有两条街,时间也还早。”婕建议道。

 “好哇!”娜娜兴冲冲地同意道。“彪哥,那你先走吧!晚上见。”她告别石彪。

 娜娜和婕走到电影院前面路口,正穿过红绿灯,一部黑色宾士戛然而止,滑到她们身边,差点擦到娜娜。一个身戴墨镜,衣着入时却气的男子走下车,向她们而来,他摘下墨镜,停在她们身边。

 “是你!”一口气,发现是数月前绑架她的歹徒之一…阿狗!

 “石彪真酷,有周小妞,还有你。”阿狗吊儿郎当地对娜娜说,口气是亲昵而念的。

 “你少瞎说,我和彪哥是清白的,妞和彪哥才是一对。”娜娜出人意表地说道。

 “将石彪和我凑成一对,只是为了撇清避嫌吧!?”婕忖想。

 “如果不是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阿狗爆发惊人之语。

 “当初是你自己放弃我,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平常温和有礼的娜娜突然气愤地说道。

 “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现在我有钱,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不能没有你,小珍。”阿狗哀求道。“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从前的林慧珍已经死了,从你把她卖给你的老大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她毫不留情地说道。

 “小珍,你真这么狠心绝情,你难道忘了我们以前的恩爱、以前的誓言,你不是一直想…”

 “狠心也好、绝情也好,总之我们是再也不可能有以后或未来。”娜娜一口打断他的软化政策,拉起婕的手。“走,别理他。垃圾!”她不屑地说道。

 “慢着,难道你不想拿回强哥手上的录影带?”

 娜娜停下脚步,回头怀疑。“你有办法?”

 “当然,我是强哥的左右手,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一切都不成问题。”阿狗提出换条件。

 “真的?”娜娜心动地疑问。

 “真的。”一丝狡狯的光芒在他眼里闪动。

 “别信他,他在骗你,走。”婕拉着娜娜往回走。

 “可是…”娜娜半迟疑半挣扎地定住脚步。

 “走吧!他如果真爱你,就不会用录影带要胁你,更不会让马强拍那种影片。这种人可以背叛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婕冷静地劝道。“走!”

 娜娜如梦初醒地瞪视阿狗。“你,该死的下三滥,我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你,滚!”说完,并拉婕走。

 西洋镜遭人识破,阿狗面子挂不住地由身后放话。“你会后悔的,臭娘们!”

 娜娜头也不回,拉着婕走向电影院。

 “看什么?理性与感吗?”婕在电影院广告橱窗前问道。

 “嗯。”娜娜心不在焉地点头,算是回答。

 “你不是说要看得奖影片‘英雄本’吗?”

 “哦,好。”仍是心神不宁的愁容。

 婕耸耸肩。“我看,你现在也没心情看电影,”她停下来,看她一眼。“干脆到我那儿,你不是一直想到我家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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