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迸家怪怪的。
隔天,筱容下课后准时到古家报到,可是平常按了一声门铃,刘管家就会冲出来开门,今天却没有。
奇怪,里头没人了吗?不然她按了好久的门铃,怎么还是没有人理她?
筱容不死心的继续按,终于,一个中年妇人缓缓的走过来开门。筱容还没发出疑问,她却先开口了。
“邱筱容小姐?”她的语气谨慎,一脸威严。
“我是。”
“我家老爷等你很久了,请进。”妇人将门打开,让她进来。
“老爷?”筱容还想问,但妇人在关好门后,就直接往屋里走。
“请跟我来。”
筱容闷闷的闭上嘴。
怎么才一天而已,古家整个都变了啊?:昨天她还很高兴、很…呃,深情的跟古峻吻别,怎么现在的气氛全变了?!
熬人面
不善与鄙夷的眼神让筱容知道,她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干脆乖乖跟着进门比较快知道答案。
进了屋,筱容立刻感受到一股
迫感。
迸家别墅的外观没变、摆设也没变,变的是里头的人。所有她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只见一个威严的中年叔叔坐在沙发上,眼神冷冷的望着她。
筱容脚步变慢,在沙发前停住。
“请坐。”
他的语气有和古峻相似的命令意味,这让筱容乖乖的落坐。
“你就是那个孤儿院的女孩,邱筱容?”中年叔叔再度开口,并且语气十分的不友善。
从小面对各种嘲讽的结果,就是让筱容在五秒钟之内将自己武装完毕。
“我是,您是?”
“我是古全,古峻的父亲。”
“古伯父。”她尊称,却意来一声不屑的低哼。
“‘伯父’,这两个字我承担不起。而你,和古家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迸全话里的贬低意味刺伤了筱容的自尊心。她深
口气,
直背。
“抱歉,古先生。”她希望自己的语气够冷淡。
迸全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捧上一只皮箱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里头满满是千元大钞。
“我听老刘说,这几年你常常来照顾阿峻,也常常劝他按时吃葯,调养身体,这些钱,就当做是你关怀我儿子的谢礼。如果你嫌太少也可以直说,只要你提的数字我能接受,我随时可以叫人再把钱送过来。”古全将皮箱推向前。
筱容看了那箱钱一眼,然后又看向古全。
“这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对我儿子的关心和照顾。”古全说道:“也顺便告诉你,以后你不必再来,我儿子跟你认识了五年,我想他也该玩够了。不管你对我儿子存有什么心思,这些钱就当是谢谢你,也是警告你,别再想和我儿子纠
不清。”
纠
不清?筱容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忍住、忍住,院长说对任何人都要有礼貌,尤其是长辈,所以她绝对不可以当场翻脸。
“古峻呢?”她不想再跟这个中年叔叔讲话,就算他是古峻的父亲,她也无法让自己喜欢他。
“你不需要知道我儿子去了哪里,只要记住以后古家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就够了。”古全漠然的看着她“现在,你可以拿着这箱钱离开。”
“我要见古峻。”对那笔钱视而不见,筱容直视着那个看起来威严又冷酷的中年叔叔。
迸全没理她,直接将刚才那个妇人叫进来。
“陈嫂,送邱小姐出去。”
“是。”妇人走过来想带她离开,筱容却起身闪开。
“我要见古峻。”她毫不畏惧的直视古全。“我和他约好了,他不会不见我。”
“陈嫂。”古全的语气里多了警告。
“是。”陈嫂拉起筱容的手。“邱小姐!请跟我来,别惹老爷生气。”
“不要!”筱容挣开她的手。“我要见古峻,就算你是他父亲,你也没有资格阻止我。”
迸全表情一凛,缓缓站了起来。
“邱小姐,我不想将话说得太明,弄得大家难看。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希望你也为自己留一点余地。”古全点到为止。
余地?筱容瞪着他。他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有钱又怎么样?叛逆与倔强的神采同时浮现在她眼里。
“我要见古峻,没见到他,我不会走。”
迸全冷下脸。“邱小姐,你很不懂得进退。你认为古家的门是你可以说进就进、说不走就不走的吗?”他缓缓走向前,高壮的身形很轻易地对一个小女生形成
迫感,更何况他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和善,而是极度的厌恶与轻蔑。“你以为将我儿子哄得服服贴贴,他就会娶你,让你
离孤儿院的穷苦生活吗?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我会看不出来?邱小姐,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想利用我儿子飞上枝头做凤凰,也要看我准不准。有我在,你休想利用我儿子。”
“你胡说,我才不是利用阿峻!”筱容激动的反驳。
“如果不是,你干嘛每天来古家报到?别告诉我你是纯粹关心我儿子,世上没有这种人。更何况,如果我儿子不是古斯企业的继承人,你会这么费心接近他?哼,邱小姐,我儿子或许年轻好骗,但我可不是。”古全冷笑地道。
“你
说,我关心阿峻才不是因为他是你儿子。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阿峻,我都会这么做?”筱容握紧拳头,不让自己被打垮。
“够了!”古全喝止。“邱小姐,我没空跟你多说,不管你是真的关心我儿子,还是为了古家的财产,我都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的儿子不需要你。你也不要以为前天晚上跟我儿子发生的事可以代表什么,你只不过是个孤儿、没人要的小孩,有什么资格与我儿子平起平坐?”
筱容脸色一白。他…他知道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邱小姐,我古全不是个小气的人,看在你尽心尽力陪我儿子、让他开心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吝啬。如果这箱钱不够,明天我会叫人再送一箱到孤儿院去给你,让你从此之后不必再为生活烦恼。”古全很大方地道。
“我…我要见古峻。”她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坚定。
“他不会见你的,我儿子已经比我早一步离开,到美国去接受疗养,我是特地留在这里,替他和你做个了断。”古全说道。要对付这种青
的小女生太容易了,他大可以
代别人就好,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他惟一的儿子,古全不得不审慎处理,所以才决定亲自留下来。
“你…一定是你强迫阿峻走的,阿峻说他根本不想走。”筱容突然想起古峻告诉她的话。
“是吗?”古全的脸色一点都没变。“如果这样想可以让你满意,你尽可以这样想,不过,我儿子不会再回来,这是事实。你只是他闲来无事捡来的玩伴,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你了。”
“你骗我!”阿峻不会离开她,他…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去美国!
“我儿子已经搭昨天傍晚的飞机离开台湾,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美国了。”古全说道:“邱小姐,为了你自己好,我劝你把我儿子忘了。你何不想想看,如果我儿子真的喜欢你,他会把你和他之间所有的事告诉我,然后连跟你说一声再见都没有就去美国吗?”
筱容惨白的脸上看不见任何一丝血
。
阿峻或许有可能被
着去美国,但是他绝对不会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他父亲,阿峻和他父亲并不亲近,除非…阿峻真的想摆
她。
这个事实轰得筱容几乎站不住脚。不会的、不会的,如果阿峻骗她,他不会给她承诺,然后又和她…不,不会的,阿峻不可能骗她。
“现在的女孩都以为用自己的身体就可以换来荣华富贵,所以全不顾羞
的倒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古家。邱小姐,你…该不会也是这种不知廉
的女人之一吧?”古全的眼神、语气,明显都带着轻蔑。
“我…我才不希罕,你们古家的财产根本和我没有关系!”筱容咬着牙回道。
“这样最好。”古全淡笑道:“我言尽于此,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妄想高攀古家。”
“我…我才不会!”她握紧拳头。
“很好。”古全满意的点点头。“带着这箱钱,陈嫂会送你出去。”他转过身,脚才踏上楼梯,突然停下。“对了,阿峻要我转告你!你只是个穷苦的小甭儿,他不会笨到娶一个配不上他的女人。”
“我不需要你的钱。”筱容被
得浑身发抖,却
直背,不甘示弱的抬头,勇敢直视着古全。“你的钱我不希罕,我只要阿峻的一句话。”
迸全眼神一闪,看来她对阿峻是真心的。
“我古全的儿子,不可能跟一个孤儿有什么来往,你死了这条心吧。”古全残忍的说道。“陈嫂,替我送客。”
“是。”陈嫂再度走向前。“邱小姐,请。”
筱容
直了背,缓缓走出那栋华丽的别墅。直到出了别墅大门,她强撑的情绪才开始溃决。
臭阿峻、无情无义的混蛋,居然就这么走了,连一句话都不敢当面跟她说,却让别人来骂她、侮辱她,还说“她配不上他”!如果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玩
她、骗她,他至少可以由自己讲清楚。
可是,他却不告而别,什么都没说的就去美国,让她留在这里受这种屈辱,她再也不要想他了!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想他了…
可恶、可恶、可恶,古峻,你可恶!呜…
你混蛋…
JJJJJJ
事情已经过了十二年,至少,她可以当做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她和他之间,只有合作案。
对,就是这么想。
挣扎了一夜,在书青的鼓励下,筱容打起精神来到古斯企业。在进大楼前,她还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她是个经济独立的现代都会女子,怎么可以随便让一个“旧”情人打
她的生活!而且这个“旧”情人还是那种旧到埋葬过、现在挖出来骨头可以拿来打鼓的那种。她皱着眉想。
算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不为私事,为了公司她还是得来。这么一想,她认命了一点。
“我是卓氏的邱筱容,和Mr.Jim有约。”她向柜台小姐报出名字。
“请稍等一下。”柜台小姐先打内线往上报,得到许可后,她挂上电话站了起来。“邱小姐,请跟我来。”
苞着柜台小姐乘着电梯往上,光是在电梯里她至少待了三分钟。
迸峻的办公室在顶楼,她早该想到,依古峻的个性,他才不屑跟别人在同一个楼层,他的位置,绝对会是最高的那个。
但是,最高的顶端,通常也代表着孤独。
筱容还没想完,她已经走进古峻个人的办公室。整间办公室里,看得见一张大办公桌、一张皮椅,皮椅后是一片大玻璃窗,右边墙上有幅不知名的黑户画,底下是矮柜及饮水机,左边是一只木质的大书柜,然后…是他。
他背着光站在玻璃窗前,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而他的存在,就足以让她全身警戒,神经紧绷到胃
筋。
“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他低沉的朝柜台小姐说出命令。
“是。”柜台小姐退了出去。
她就站在那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随时准备逃走。
迸峻向她走来,筱容用了好大的力气来阻止自己逃走。事实上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得逃走,但她就是不想见他。
她清了湾喉咙。“我带了昨天新完成的评估表来给你看,如果你方便,看完之后我们可以直接谈合作案的条约内容,”
“那些都可以等一下。”他接过她手上抱着的公文袋往办公桌上丢,在她还来不及退后的时候,他就握住了她的肩。“为什么一见我就想跑走?”
“我没有。”她
直背,强迫自己不要躲开他的视线。
“那告诉我,在我去美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生气?”
“没什么好说的。”她退后一步,离开他的掌握。“古先生,请回到公事上。如果你需要时间看评估表,我可以等你看好再来。”
她转身就想离开,他却早一步关上门。
“在还没谈清楚前,你哪里都别想去。”他定定的看着她,决心找出事情的真相。
“没什么好谈的。”她撇开眼。“你做你的大少爷,我过我的生活,就算我们认识也是十二年前的事,那种小时候的事,早就该忘了。”
“如果你忘了,怎么还会记得是‘十二年前’?”他轻易的抓到她的语病,深幽的瞳眸里有着眷恋的神采。
筱容闭上嘴,不再说话。古峻走到她面前。
“你一眼就认出‘我,没有因为我们分开了十二年就忘了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不对。”
“看着我。”他命令,扳回她一直别开的脸。“我记得所有的事,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也没有。”
“那又怎么样?”她倔强的看着他。“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变的。”
“有,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变。”
他认真的语气令她一怔,但随即干笑了出来。“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你可以说什么都算话,也可以说什么都不算话,反正那跟我没有关系。”
“筱容,你到底怎么了?”他皱眉“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尖锐、这么愤世嫉俗的。”
“人都会变,我当然也会长大,不会一直被人耍着玩。”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是你、我是我,过去的就算了。现在我们各过各的日子,互不相干。”
“不可能!”他低吼。“我回来就是为了找你。”
“是吗?”筱容笑得很虚假。“我应该感激古大少爷还记得我这个穷苦的小甭儿吗?”
看着他,所有不好的记忆都会回来,她就忍不住将气发
在他身上,为什么他还要一直提?!
“筱容,你在胡说什么!”她每一句话都像带刺,古峻确定自己没有耐心再应付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脾气。
“我说的是事实。”她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眼睛里再没有他记忆中的温暖。“我只是个小甭儿,根本配不上你。这不就是你离开的时候,特地要人留给我的话吗?怎么你自己忘记了?”
迸峻一怔,怒火随之上扬。
“是谁告诉你这种话的?”他怒吼。谁敢在他背后
说话,他明明
代管家替他解释不告而别的原因,并且要筱容一定要等他,难道是管家背着他胡说?!
“不就是你吗?”她反问,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怒火。“你放心,我会离你远远的,更不会去找你。”
“我不准你离我远远的。”他紧紧的抱住她。“筱容,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不准!”
他的拥抱还是这么具有独占
,而他对她的霸气并没有因为离开了十二年而减少。
她不懂,当初他既然选择不告而别,根本不想要她,现在又为什么表现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难道这样耍她很好玩吗?
筱容觉得自己又想哭了,她努力深呼吸。
“筱容,你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会在我身边,你忘记了吗?”他沉重的问。
“我没有忘,先离开的人是你。”她努力想愤怒的指责他,却声音哽咽。
“我是不得已的。”她以为他想走吗?
“是吗?我还以为你很高兴可以摆
我。其实你不必远避到国外的,你只需要对我说: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不会死赖着你不走。”
他皱眉。“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她红着眼眶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爸、爸。”
他错愕的看着她。
“谁说的话都可以不算数,但是你爸爸的话,我总不会听错吧。”她深
口气,冷着声说:“你有钱是你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你们家的富贵。”
迸峻回过神。“你别听他
说!”可恶,他就知道那个臭老头不会让他好过。
“他是你爸爸。”她提醒。
“他归他,我归我。我从来没有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她眼带谴责。“前一天,你可以跟我有说有笑,还…吻我,要我隔天一定要去看你,后一天你人就不见了,只剩下你爸爸在那里等我。他说,我只是你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玩具,你是古家的继承人,根本不可能跟我这种小甭儿在一起,你到美国去不但要把身体养好,还要做你身为企业继承人应该做的事,叫我最好忘了你,别妄想要攀附你们古家的富贵!”她像背书一样愈说愈
畅,愈说愈激动,
口剧烈的起伏,到最后她咬住
,根本不想再说了。她重重的闭了下眼,推开他冲出办公室。
回忆太伤人,她根本不想记起来。
“筱容,不准走!”古峻追了出去。
她又来了,每次才说到一半就掉门走人,这算什么?古峻不打算再让筱容就这么离开,他要把事情一次解决。
但是筱容愈想愈伤心,根本就不想再听他说,也不想再跟他说什么。跑出办公室,也不等电梯,看见楼梯她就往下冲。
“筱容,你回来!”古峻在后面追着,她在前面愈跑愈快,脚步又不稳,他看得心惊胆跳。
蓦然,她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筱容!”他脸色发白,立刻赶到她身边,扶起趴在楼梯间的她,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他担忧的目光来来回回的梭巡着她全身,还没看到淤伤,就先看见她脚上的丝袜被勾破,两只小腿上都有红肿和挫伤,还
血。他二话不说的将她抱了起来。
“放开我!”她不要他抱。
“闭嘴!”他凶狠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给我开口,也不准跟我唱反调,一切只能听我的。”
他抱着她,迅速跑回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