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碰…"一声一累细长长的瘦竹竿，自江家"白银赌坊"大门悄了出来。

　"进砰…"又一声东行，这竹竿滚至一个男人的脚前。

　"唉哟…"一声惨叫，"竹竿"发出了哀嚎，吓了那男人一跳。

　"江老大！你还我银子来！"地上的"竹竿''扯着嗓子叫着。

　再度踏上"白银'故地，就又碰上如此熟悉的光景，男人猜想，大概又是一个赌输了耍赖的赌徒吧！他看着几个壮的汉子抬起那"竹竿'，像扔垃圾似地把他扔了个老远。男人微笑了。一年不见，江家赌坊照常生意兴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赌徒们还是多如过江之鲫，而"白银"依然是最容易榨光赌徒家当的地方，对付赌客一样是这么干净俐落，一点儿也不留情，却也算是循着正道而行，讲理也讲义气。就像江家赌坊的女老板。

　他想着一年前困于途中的的自己。大概，他是少数跌倒了却能爬得更高的人吧？多亏了她！男人的眼睛搜寻着印象中的挤小身影，去年的此刻，他也是个沉赌博的落魄书生，然而今，他已是个新出炉的进士了，赴登州走马上任之前，他想先来看看那扭转了他下半辈子的女人，并且答谢她当时的资助，如果可能的话…"江老大！"男人眼睛一亮；喜孜孜直前，拦住正要踏人赌坊的青衣女子。

　"谁？"她锐利的目光打量着男人。

　男人满面欣喜道："在下陈子明，江老大可还记得在下？"一年不见，她容不但不减，反而更显丽了。"陈子明？"江老大歪头想着。她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一向只有别人欠她的份，她可是从不欠人的，所以不可能是债主；然而欠她的躲她都来不及，更不可能突然早出来攀亲带故，他是谁啊？纪老三在一旁提点，"老大，他好像是今年刚出炉的第八名进士哪！如今在扬州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是咱扬州的光荣。"

　听到江老大身边的人这么赞他，'陈子明不飘飘然，气也壮了些。很难说为什么，他在江老大面前总感到心虚与气折，也许是一年前曾被她狠刮了一顿；偏偏他又地她…他躬身一揖，"江老大，别来无恙一年前受你恩惠，陈子明今依约上门答谢来了。"恩惠？江老大没印象。恩惠有很多种解释，当然也包括了深仇大恨，他说的是哪种"恩惠"？碍于对方是个进士，态度也客气，不好怠慢，她伸手示意，"请进来谈。"身分地位的不同，为陈子明堆叠了不少自信与气势，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但在别人眼里他虽从容不迫，心里却是揣揣不安的。一年前被扫地出门，二年后被请人门，前后两种待遇让陈子明受宠若惊；他连忙点头，壮着胆子，跟着踏入扬州风雨最多、备受争议的江家大门。坐定后，陈子明表明来间。

　"江老大，这五两银子，是欠你的本金。当初你资助我这穷途末路的赌鬼，阻止我变卖祖产，才有今改变。"陈子明，这五百两银子当作利息，谢谢你当初雪中送炭，，并且断了我的赌路。"喔！"江老大记起来了。这么多年来，被她丢出门赌徒不知凡几，而让她资助过的，好像就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秀才？原来哈了，啧啧！竟然成了进士，她想想了这号人物呢！"我开的是赌坊，又不放高昨贷，利息哪那么多？你还我二两吧！双倍的利息。算是很多了。"江老大随口道。"你说过，利息多少随我给，如今我给五百两。就是五百两。其实五百两尚不足以聊表区区在下的感激之情！请你务必收下。"他的语气坚定。一年了，她也该二十六了，还是没许人吧？陈子明莫名紧张着，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石不转却于此刻冒了出来。

　"对不起！江老大已经收了的聘，一女不受二聘，阁下的五百两聘金还是收回吧？"他笑嘻嘻地将银子推回陈子明面前。他一年丧斯即将服满，眼看下个月，就可娶进老婆了，可不想出付什么差错，而这什么新出炉的进士，捧着五百两银前来，一股痴地瞧着。他末婚。不是想下聘是什么？

　江老大为这话皱起眉间。石小子又来胡说八道了。"你误会了。"陈子明红了脸，为自己的企图被掀而显得有些狼狈，"在下仅是聊表谢意，岂有非份之想？""那就把五百两带回去吧！于我而言，当初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大恩德，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江老大婉道。瞧着陈子明满面不自在，她约略也信了石不转的胡净，小心起见，还是别给对方太多的违想，小小宝德也无须受禄太多。陈子明斟酌了会，点头称是。也罢，既然她已许了人，若是他坚持要还五百两，到时起了流言，对她不利。恐伯他也避不了嫌疑。只是…陈子明难抑妒意，留神地打量了石不转…他是方便，竞与他喜欢上相同的女人？更甚者，还可以得到她的青睬，委身下嫁？"下个月你过来喝杯喜酒，石某恭候大驾。"他见陈子明死命着自己，似乎将他当成了较劲的敌手，他就干脆放话断了他的念问。虽然不至于惭形秽，但石不转昂藏伟岸的身形与俊朗外貌，的确令陈子明有些，黯然失…他们是很登对，而他从今以后将要踏上仕宦之路。娶个江湖女有碍他的前途，既然他对伊人一直是仰慕居多，再想想她的老大作风…也许娶不到她虽有遗憾，但也不是非她不可。陈子明这么安慰自己。

　"下个月在下已在登州上任，也许无法亲自赴宴喝这杯喜酒，但到财必定差人致上薄礼，聊表祝贺。"陈子明见风转舵道。"好说好说。"石不转打败了此人，更显得意气风发，但是不一会儿．，-是放上的心却又上了起来。他方才偷空问了纪老三，知道了此人此呈的来龙去脉，惊得他冷汗淋漓，这才冒出头业"截钉"陈子明，但是…还有谁？石不转此刻无言地相着江老大：她还跟多少人订了这种"本金一年，利息随便算，一年后上门还钱"的约定？可怕了，连被她撵过的赌徒都能改头换面地上江家下聘，而她这么多年来又撵过多少赌徒"他到底还有多少尚未出面的对手？石不转掐指一算，只觉得前途悲惨、黯淡。

　上门喝喜酒的少了陈于明，并不代表天下太平，因为天字一号的仇家钟清注上一时了。洛石不转今取扬州老大，这喳大事一桩。不论是江湖中人、官场商界。谁不给点面子？谁不想攀上点关系？不但贺客满门，不家四大赌坊是大门齐开，连开三大"水赌席"…婚礼前连续三大不庄十-除了扬州人外，上门的贺客难免．也去应景，跟着地过赌痛玩几把；因之，自婚礼前三起，江家赌坊已是是水不通。扬州是江老大故居，也是石家上几代的落脚处。石不转考虑许久，干脆将先人坟位迁至扬州，决定在此落地生，一方面也可讨老婆心，省得她一天到晚口口声声去要效法那关中的鬼才女刘小莫，四处跑给丈夫追。婚礼当天，新郎亲娘依礼身穿大红吉服，但新娘不戴厚重的凤冠，也不用红巾遮面，大刺刺出那娇靥如花的脸蛋，跟着新郎敬酒，教众人既爱又恨，一面爱瞧她的美颜，一面又在肚里暗骂她嚣张。总算因为地是江湖中人，平行径也就是这么回事，势力又大到教人不敢多嘴，大家见怪了一会儿也就不说什么了。新人喜气洋洋，刚要拜大地，嘈杂喧闹亏损跟着静默下来，以至于来人突然于此刻走进大厅，众宾客刚好可以一眼瞧清楚。寻方便？大家心头浮出同样的疑问。来者共有三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不怒而威；刚气十足的男子。虽然他不修边幅，衣饰平常，长发凌乱不羁，胡髭也末剃干净；微跤的步子甚至宣告了他是个跛子，但众人不约而同被他那强烈的王者之风吸引过去。诺大的厅室此刻寂静如夜，众人瞧门口，瞧着他。那跋子的身边伴着个消秀美丽的素衣‮妇少‬，依两人的亲近距离来看，应当是夫。可惜她的面容冰冷了点，如果不吝惜一笑，将可以缓一缓身旁男人的霸气光芒，夺走众人对跋瘸子的大部分注意。这时，她偏间…望瘸子，表情迅速柔化，像是暖奋初降，然而她的眸光一离开他，便又是满脸雪肃寒，教人发颤。最后一人，认识他的可就多了屏息了那对男女之后，众宾客终于把注意力掉向都温暖和煦的男人；他是现在庭钟家之主钟泉，南方的水运霸主，正巧与洛石家成了生意上的合作，可惜上回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被石不转当成了夫，没说上几句话中地落荒而逃，以至于他们没能好好坐下来谈谈；今钟泉上门祝贺，除了念在与江老大的情，他也打算与这位生意伙伴重修旧好。厅上人们的异样，使新郎新娘也好奇地回观望。

　完了！江老大一瞧见来人。肠胃连搐发酸，看着那跋子一脉莫测高深的笑，她就知道不好过她故意没邀他们夫妇赴宴，而这家伙这样带着老婆来，不要是来破坏婚礼的吧。她狠狠瞪了那跋子一眼，对方嘲讽地浅笑，不当她是回事。

　而新郎石不转狐疑地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是谁？人似乎与江老大识，但又不像是旧睛人，说是仇人也没那么严重；而他和江老大目光相对，较劲的意昧甚浓，是敌是友？中断的婚礼继续着，新人怀着志念，顺利地拜堂入内。

　罢要踏进房，巧地，一只手拦住他们。

　"江老大，成亲没给张帖子，'就这样闷不一声地偷偷拜堂，太不够意思了吧？''那跋子不知几时来的，竞然先一步挡在两人，的房前，而后，那美丽‮妇少‬与钟泉这才跟了上来，伴在他身边。哼！她就知道这家伙会来搅局！他们哪里是偷偷拜堂啊，青天白之下，数百宾客，见证哩！-钟清分明找碴！江老大满脸虚伪假笑，装模作样道："唉哟！钟大当家，你逞着老婆云游四海，没有落脚处，我帖子送往哪儿去啊？"她在肚里咬牙切齿。"所以，我一听说有这回事情，就上门'祝贸"。你了。祝早生贵子啊！江老大。"真难想像这个女赌怀孕生子的模样！那跋子笑得侧地，一点也不像是来祝贺的。钟大当家，石不转从见着那腔子起，便被他股强大的气势给吸引住，感到二阵深沉的感胁，直到见了钟泉，又听到"钟大当家"'这称呼，他忍不住终于的道："阁下喳钟清钟大当家？"听说此人作风狠辣狂放，快意思仇，但已有多年生死不明，没想到这回他不但跋了，竟还出现在他的婚礼上。"喂，你叫石不转？"他那副脾睨视天下的神气；哪里有一丝残废的样子：瞧得石不转浑身不自在，石不转作揖，"是的，久仰大当家之名，谢谢您今赏光，请移步至前厅喝杯喜酒吧！"言下之意，不要来打拢我们伪房花烛夜。钟清充耳末闻。"我向你，你为什么敢娶这个女人？"他指着江老大示意。石不转一份，一脸不知所云。

　"钟清！你这是什么意思？"江老大叉瞪眼。好像她糟到没人要。敢娶她需要莫大勇气似的。虽然这也是实情啦！但还轮不到钟清来说。钟清不理会她，逞自朝石不转放出狠话："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我钟某人内订的小老婆吗？"嘎？怎么回事？石不转不懂。

　"喂喂喂！谁是你小老婆？"江老大哇哇大叫。再任他毁谤下去，石小子可会跟她没完不了。"小宝贝！"钟清气地伸手摸向江老大下巴却被她拍了去，转眼间，他又出一股魅惑人的忧愁落寞，垮下嘴角，"你这么快就忘了咱们的山盟海誓。"说好了一年后就来娶你入门的，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反悔，跟这个男人拜了堂？"那深情不悔的模样，看来活像是恶鬼朝她笑，他搞什么鬼。

　"我几时说过要当你小老婆来着，环秋！"江老大转向那‮妇少‬，"你边口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今天净说些疯话？"素衣‮妇少‬也是一脸的失望与不解，"妹妹，你难道忘了，你说好了要嫁我家相公，与我姐妹相称的？""你…"江老大瞪大了眼，旋即了语，"好啊！你们两个今天联手来整我？"此刻她确定，这两人一搭一合，是串通好了今天来找她麻烦！早该知道这袁环秋跟她丈夫是一鼻孔出气的，唉！还是云儿贴心。江老大转抓钟泉帮腔，"你来评评理吧！你大哥大嫂存心整我冤枉，你呢？""我什么都不知道。"钟泉两方都不得罪，干脆转过脸。

　"你…在我把你当朋友…"江老大抑着怒火。

　偷看了看石不转。还好他一脸平常；没有什么不豫之，她放心一半。

　"你说，你这房花烛夜该怎么分配，你不能将咱们的山盟海誓弃之不顾；有了新人忘旧人啊？"钟清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似乎有能浴叙利亚昧。江老大摸摸额间。从来都不知道这家伙的演技不错，不去唱戏倒可惜。

　"真对不住！你想闹我房是吧？"一见他就有气！江老大跟他卯上了！钟清出诡计得逞的神色，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我告诉你！"江老大发了狠，欺身对着他放话，"姑娘的房花烛夜早储备百年前就过完了，仍然晚了好几步，不但没份，更闹不着我的房！哈哈哈…"吓？众人同时刷红了脸色，尴尬地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些些话打哈哈。

　钟清没料到江老大竟敢这么开口。一时之间，他也忘了该嘲笑还是该捧腹大笑，他怔怔然默问环秋，不晓得该不该继续报他们的深仇大恨。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女人斗法，好像是件蠢事…可怜的石不转，他除了脸色发红，发青，眼目的地也是摇摇坠了。"老婆…"他呜咽着，声经气虚地弯下，"我不行了…"被她的口无遮拦给打败了。'"还没入房就不行。江老大，你后幸福堪虞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钟清恶地扯后腿。"闭嘴！你这…嗯哼…"江老大骂人的声音中途打断，人瘫软在石不转怀里。见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石不转不想宵就这样耗掉，敲昏了老婆后，一把横抱起，朝一干人等示意，"这房呢！你们爱进就进，爱待多久就待多久，我和我老婆另觅别处，恕不奉陪！告辞！"石不转抱着江老大，火速地一溜烟离去。宵-刻值金啊！现在都过了多少？这三人摆明闹房的，就让他们去闹吧！空的房，看他们怎么闹！"喂…石兄可不要亏待我小老婆啊…"钟清放的话，悠悠地飘进远去的石不转耳中。

　唉！不晓得他老是跟这人结了什么冤分？不然，怎会一个劲想挑拨他们？玩他们？今晚他没因钟清的话而吃飞醋。实在是因为钟家夫妇的感情太好，眼神错间的绵绵情意，不像是容得下第三人的样子，所以他才没信了钟清的挑拨之词。看来今晚是泡汤了。唉！石不转在路边上，看着昏睡中的老婆，一身吉服未褪，如花容颜着月，美不可方物，他瞧得痴了。"石小子！不要趁机偷看我。"江老大那双眸此刻睁开，直勾勾瞧着他。

　她清亮的声音敲得他清醒过来。

　'终于肯醒来了？"石不转面带笑意。敢情他俩也是演了场戏；嘿！钟家夫都能合作无间地整人，他们这对新人岂能相形见拙？所以罗问即才他敲了江老大一拳并示尽力，她马上会意过来，适时昏倒在他怀里。为了他们两人的宁静宵，为了阻止钟清闹房得逞，她喳全力配合。"现在却想睡了，呵…"江老大打个呵欠，懒懒道："可惜啊！房花烛夜在这种地方，想睡个好觉都不行，找个客栈休息吧！"折腾了一大，她开始累了，她不要宵也不能不睡觉。"我们不是早就过完了房花烛夜吗？想重温旧梦吗？"石不转笑得很坏，精神突突地教人嫉妒。他不想再见到其他杂人等，此刻他只想与老婆单独相处，只要有她，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也罢，我想睡…"江老太低声咕哦，又打了个呵欠，没精神跟他周旋。"我也想…我迫不及待…我…你？"石不转的声音沙哑。

　想‮情调‬几句，竟然见老婆已经呼呼大睡，简直大杀风景，他不面苦笑。真是不解风情！石不转瞧着她羞红的面颊，心各怜惜。

　她的酒量不太好哩！想起花满楼那一幕，石不转那双子储备黑眸便了火。今后可要好好看紧她，不能让她醉在别的男人怀里，她的酣醉娇态，只能容他独享，不能让别的男人瞧一眼！"晤…我要睡觉…"江老大不安地动身子。

　作梦还嚷着睡觉，她可真是醉昏了，石不转失笑，干脆将她抱进怀中，让她紧靠着自己：他的膛做了枕头，双臂成了暖被，‮腿双‬妣美软铺。朦胧中的江老大足地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安稳地坠入梦乡。这样相拥人眠，是种幸福吧？虽然有点可惜…石不转含笑闭上眼睛。

　钟清的仇，依然算是报了吧！他们的房花烛夜…就这样了；不过，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