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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0那边,这边
 大古家村,古锄头的家里。因为今要办喜事,院子里聚满了人。古锄头的老婆子何氏,正笑咧了嘴,一脸得地与几个打扮体面的妇人说话“哎呦,你们不知道,这京城的贵人就是不一样。告诉你们,我那侄媳妇,咳,错了,应该叫夫人,呵呵…夫人,古夫人,那穿的衣裳,摸起来那叫一个软,那叫一个滑,比县辅大人的夫人穿的衣裳都好。”

 那几个妇人便左一句右一句地夸何氏有福气,能跟贵人做亲戚。

 何氏故意摸了摸头上的金步摇,一脸的得意。

 赤金的金步摇戴在头上,早已经是炫花了爱美的村中女人们的眼睛。如今何氏这作派,妇人们自然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又是一阵猛夸,语气中透着满满的羡慕。

 何氏自然是心里舒畅无比“这可是好东西,纯金的,咱们整个康溪镇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然后一脸神秘状地低了声音“是古夫人随手给的,说这个样式是京城最时兴的。”然后大声笑“活了一辈子,能戴上京城时兴的首饰,真是老婆子我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古夫人今会戴了古小姐来喝我孙儿的喜酒,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这富贵人的作派。”

 被夺了金步摇的古吴氏听不下去,暗自咬牙,霍地转身,进了屋子,不肯出来。

 古二丰见了,跟了进去“娘,今是哥娶亲的大日子,可别跟置气,坏了大哥的好事。”

 古吴氏依旧绷着脸“你说的倒容易,那可是夫人给娘的东西,你说抢就抢,哪有一点当长辈的样子,哼!那可是金子做的,金子的,得值多少银子?娘能咽下这口气吗?”

 古二丰头疼“娘,不管怎么地,反正今天您不能跟较劲。您忍忍,有话明天再说成不?”

 自己儿子娶亲,再生气也不能自己坏了自家人的好事,古吴氏懂,很快调整好情绪,赶二儿子出去忙活。

 很快,吹吹打打的,早起到镇子上亲的队伍回来了。古吴氏一脸喜地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何氏,皮笑不笑地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走向另一处。

 何氏见四儿媳妇吴氏如此,不高兴地皱眉,不过很快被人拉去说话,也没顾上教训吴氏。

 新娘进门,却不见古府马车的影儿,古吴氏觉得奇怪,站在院外不时往村口方向张望。何氏也是急的不行,站在院子里喊着,要让古吴氏到村口去等。古吴氏现在是恨不得甩何氏两巴掌,哪会理会何氏,扭过身子当听不见。

 何氏想骂,但院中亲戚邻里都在,便生生忍下这口气。

 正这时,一辆马车赶了过来,古吴氏认出车夫,欢喜地大声道:“哎呦,三嫂,你可总算到了。”“二丰,三妞,快出来,你们三舅娘来了。”

 马车停了,有两个丫头先从马车里钻出来,然后放下马凳,扶了一个穿暗红色绸裳的三十多岁的妇人来,再后边,又扶了**的一个穿桃红色绸衣的小姑娘来。

 古吴氏一脸得了自己的三嫂与侄女往院里进,再带到自己的屋中,何氏想跟进来,古吴氏就以老三家的在找何氏为由,将何氏给支开了。

 那妇人与女儿坐定,低声道:“今不是还有贵客吗?怎么不见贵客的车马?”她可是冲着“贵客”来的,否则她好端端的凭什么从康德镇跑到康溪镇的乡下地方来吃喜酒。

 古吴氏哧哧地笑出声“三嫂,不用急。古夫人亲口说要今带了小姐来坐席的。我跟你说,嫂子,古小姐长得真好看,那眼睛,漂亮着呢,整个康溪镇可没有一个能赛得过古小姐的姑娘了。”

 妇人抿一笑,没说什么。但看她脸色,却知道她是心里期待的。若是一般的姑娘,她可看不上眼,她的秀才儿子也看不上眼。

 古吴氏往前凑了凑,小声说:“古夫人打开首饰匣子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我当时眼睛都花了。金镯子、金步摇、金簪,银镯子、银簪,石头镯子,咳,错了,古夫人说是玉的,白的绿的都有。耳环、耳坠,还有叫什么发箍的东西,整整一大匣子…那样式,个顶个的漂亮,是咱们镇子上富贵人家也没有的…”

 这时候屋子里、院子里都摆开了桌子椅子,何氏站在院中指桑骂槐起来,什么有人不干活爱躲在屋子里偷懒等。

 古吴氏气儿又腾一下上来了,推开屋门就笑着大声道:“娘,古夫人送媳妇的金步摇你戴也戴过了,该还给媳妇了吧!古夫人送媳妇的时候可说了,这不是给媳妇的,是给大丰媳妇的新人礼。”

 吵杂的院子里,迅速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婆婆抢儿媳妇的东西本就丢人,若是抢新进门的孙媳妇的东西,那可丢脸丢的更大发了。

 何氏的老脸腾一下红了,在接收到大家原来如此的眼神时,立刻恼羞成怒地冲向吴氏,一边骂丧良心的,一边甩了巴掌过去。

 正在何氏和吴氏婆媳动起手来的时候,大古家村的村口慢悠悠地出现了马车的影子。前头是大马拉的板车,车上载了一个背篓,一个布袋子,及五六十颗大白菜。后头,是带了“古”字标记的带篷马车,被六个壮实汉子护在当中。

 被古吴氏派出来守在村口的古二丰见了,赶紧了上去,紧张地着手,和坐在板车上的人说话“元河哥,路上冷不?”

 古元河面无表情地看了古二丰一眼,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见他的反应这样冷淡,古二丰越发紧张,找不到话说,只是跟在马车旁边走。

 走了一段路,马车没往古二丰家的方向拐,却向正相反的方向拐了过去。

 古二丰一愣“元河哥,拐错了。”

 古元河咳嗽一声“我们没拐错。二丰,回去吧,主子来,不是去你们家的。”古锄头的一大家子人里,古元河看上眼的只有这个古二丰,只是可惜,古二丰有那样的爷爷和娘,这就注定了他不会和古二丰成为朋友。

 古二丰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知进退的,他呆了呆,一脸郁地往路边退开,在马车过去后,抱着头蹲到了地上。他现在头疼,他和他娘知道了,定会闹的不可开。他哪里知道,他和他娘已经闹开了,为了一支金步摇。

 在村人好奇的张望中,马车停到了三家的门前。古元河跳下马车,站到院门前“三爷爷、三,在家吗?”

 东厢房的门最先打开,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白净的脸,水灵的眼,小巧的鼻,穿着藕荷的普通衣裳,原来是个清秀的乡间小佳人。她看清站在院门外的人,脸上闪过羞赧之“元河哥,你的伤全好了?爷爷在家呢,快进来。”

 古元河没想到出来的是古平秀,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哎,全好了。小姐今得空,特意来探望三爷爷三的。”

 古平秀这才注意到停在院外的马车,怔了一下,转身往堂屋方向急急地提声说道:“爷爷,爹娘,有贵客到,快些出来。”然后她喊了正从东厢房探出头的九岁的弟弟,让弟弟将篱笆门打的大开,招呼道:“元河哥,别站在外面,快将马车赶进来。”

 这时候,堂屋、东厢房与西厢房的门接连打开,在家的基本都出来了。当他们看到古元河,以及赶进院中的马车时,都慌了手脚。

 青舒由小娟和小鱼两个丫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的视线在古元河和站在另一边低着头的古平秀脸上停了停,又不动声地转过脸,浅笑着走向由孙子扶着出来的三,屈膝行一礼“青舒见过三。”

 三立时红了眼眶,上下打量着青舒,神情似喜似悲。

 古老大见了,赶紧提醒“娘,外头怪冷的,赶紧请古小姐进屋才是正经。”

 三急道:“对,对,进屋,快进屋。”

 进了屋子,青舒见到搭拉着腿坐在炕沿上的老人家,猜到是伤了腿行动不便的三爷爷,便又屈膝行一礼“青舒见过三爷爷。”

 刚刚三只顾激动,没反应过来。可三爷爷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摆着手,一脸急地说着使不得,不能受这个礼,应该是他们给小姐见礼。

 青舒笑笑,也不辩解,等三由孙子扶着坐下,她才跟着坐下,并向小娟和小鱼点了一下头。

 小娟转身出去,让古元河从板车上的背篓里拿了个盖了布子的篮子出来,接过,拎进屋。小鱼从马车上拿下一个包袱,抱着进屋。

 两个丫鬟将东西放到了炕上。

 青舒笑着说“回乡有段时间了,一直忙着安置,没顾上过来看望二老。篮子里的是水果,不多,给大家尝尝鲜。还有两身衣裳,是做给三爷爷三的,不知道合不合身,等下一定要穿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让婶娘们改改。”

 三爷爷摆着手“不成,不成,不能这样破费东西,拿回去,谁过日子都不容易。”

 青舒挨过去抱住三的胳膊“您看三爷爷,不待见青舒,也不待见青舒送的东西,青舒可是要伤心了。青舒不干的,凭什么待见我爹,就不待见爹的女儿。”

 一提将军爹,青舒就发现三爷爷三脸上的神色就暗了,而且三抹了眼泪“待见,待见着呢。”

 古老大家的从旁见了,想要岔开话头,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地说“庄户人家茶淡饭的,小姐若是不嫌,吃了饭再走吧。”

 古老大立时瞪眼睛“会不会说话?问什么问?赶紧去张罗午饭。”

 三握住青舒的手“别气,老大媳妇不会说话,但子好,人好,没有别的意思。”

 青舒笑着说“婶子说的哪里错了,你们要这样说婶子。婶子,午饭可要麻烦婶子了,青舒是定要吃了饭再走的。”“小娟,小鱼,赶紧跟过去帮婶子打下手。”

 小娟和小鱼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一左一右地架了无措的古老大家的出去了。

 青舒起初是没有留饭的打算的,觉得会给人添麻烦。不过既然人家提了,她也无心拒绝。板车上可是拉了一袋子的白米,背篓里还有二十斤的白面,两包糖,镇子上糕点铺子买的点心,还有五六十颗白菜及十斤五花。既然食材有了,她吃了再走也不错,这样一来,某些人的脸上会更好看。

 青舒今的举动可是直接在扇古锄头一家的脸。古锄头家的孙子娶亲,古吴氏前些日子请了古叶氏来喝喜酒,古叶氏口头答应了。如今古锄头一家将这事宣扬的满村皆知,逢人便显摆与古府是亲戚关系。

 可青舒直接烧了喜贴,又掐着日子、掐着时间来到大古家村,不往古锄头家去,反而到了三的家里作客。那边有十个盘子的席面她不去吃,反而吃三家的饭。这事儿一传出去,谁都知道,古府是不待见古锄头一家的,而古锄头一家先前的显摆行为,便成了笑话,大笑话。

 屋子里只留了三爷爷三及古平秀,青舒便笑嘻嘻地问:“三,我亲近你们,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这话听着突兀又无理头,可该懂的人自然是能听懂的。

 三一抬眼“是不是元河小子跟你说了什么?”

 青舒点头,并说“最近那边的趁我不在府中,时不时地去,哄着我娘得了些好处,越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居然打起了我亲事的主意。不止如此,今要我娘随一百两的礼,要让我娘给他们长脸呢!”

 这些事,三一家自然是不知道的,顿时听愣了。一百两,庄户人家攒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攒到的银子,好大的胃口。

 青舒又说“我爹爹去后,大家是如何对待古元河的,我心里一清二楚。谁可来往,谁不可来往,五年多的时间足够看清了。三,若是你们怕有人找麻烦,青舒再不会上门来。”

 三抓着青舒的手“你这孩子,心思怎么那么重?以后有了时间就来坐坐,可不兴拿东西,谁的日子都不容易。”

 一直不吱声的三爷爷也说话了“将军是个不忘本的人,有良心的都感激将军的恩情,那些没良心的,让他们闹去,不用理。”

 青舒脆生生地答应一声,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最后把话带到了清秀小佳人古平秀的身上。

 “三,平秀姐姐订亲没有?”青舒没有小姑娘的自觉,居然大咧咧地提这样的问题。也就是她头顶上没人管,否则早被说教和训斥了。

 坐在下边递茶倒水的古平秀腾一下就红了脸,低了头,老半天不敢抬脸。

 三愣了愣,这哪是小姑娘该问的问题。但她又一想,或许京城富贵人家没有这种避讳,于是也没多想“没呢,秀丫头也是个死心眼,这都十七了,都不急自己的婚事。”

 死心眼?这代表什么意思呢?是指有意中人,死心眼地认准意中人,不肯说亲吗?“才十七呢,还小,不急。”青舒来了天外一笔。

 “不小了,别家姑娘十七就该嫁了。这要过了十九,那可就成了老姑娘了!”三一脸乐模样地打趣自己的孙女。

 青舒一脸黑线地点头,是啊,黎海棠十九岁出嫁大家都说是老姑娘来着。可是,哪里老了,十九岁哪里老了?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

 那边,古何氏与古吴氏婆媳之间的战斗早已结束,席面已开,大家正在吃喜酒。古二丰在村中人缘还行,于是拜托了几个要好的兄弟和兄弟家的人,将古府马车进村却没到他们家的事情瞒的死死的,再谎称自己要进镇子接古府的人,出去躲到外边,死守着不让嘴碎的妇人给何氏或吴氏透消息。他想好了,只要瞒过今天,将亲事顺顺当当地办完,明和他娘怎么闹都成。

 这边,青舒坐在三家的饭桌上,挨着三,与婶娘辈份的几个妇人一桌吃饭。炒鸡蛋、腊炒白菜、丝萝卜汤、小炖干菜、炸花生米、片炒大葱(大半都是)六个菜,主食是烙的白面饼子。

 青舒是一点都不扭捏,吃了一张饼,每个菜都吃了几口,尤其是腊炒白菜,她一边夸着婶娘们的手艺好,一边多夹了几筷子腊炒白菜吃。而炖的,她基本没动,三给她夹的一个鸡腿,她扒拉到炒鸡蛋的盘子里,一口没动。

 这一大家子人,好不容易杀了只炖上,她是真不好意思吃。再说了,和他们比起来,她的日子那可是好的没话说了。

 小娟和小鱼被古平秀招呼着,在另一桌吃的。小鱼一向就秀秀气气的,饭量也不大。小娟却是能吃的,她寻思着要给自家小姐长脸,于是吃了些菜,吃了两张饼子,不多时就跟着小鱼下桌了。

 古元河、李大郎和其他壮丁被分成两桌,一桌由古老大几个兄弟陪着,另一桌由成年的孙子辈的陪着。

 吃过饭,又略坐片刻,青舒起身告辞,并说等哪天弟弟沐休了,要一起来坐坐。

 回去的路上,小娟和小鱼跟青舒说悄悄话,说她们撞见古平秀和古元河站在一起小声说话来着,一见她们,古平秀红着脸走开了,古元河也是一脸不自在地走开的。

 青舒眨了眨眼睛“听见他们的对话没有?”心说,果然有情,她一下车就感觉出来那两人的表情有点不对的。女儿家的一脸的羞涩,男儿低着头。哼,一看就有问题。

 小鱼摇头。

 小娟点头,一脸神秘地向青舒报告“小姐,我听到了。古元河说谢谢你采的药。秀姑娘支支吾吾地说是顺手采的。”然后捂嘴笑,又说“小姐,他们两个的脸好红。再说了,药哪里是能顺手采到的,嘻嘻…”青舒拍了小娟一下,不准她笑。心里却在寻思,他们府上可是光儿一堆,是该开始张罗解决光儿们的终身大事了。再有,小鱼也是十七岁的姑娘,该嫁人了。小娟是十六岁,也等不了多久。

 想到这些,她抚额。小鱼和小娟子不同,却都老实本分,用着最可心。她手边可用的就这两个丫头,这要是给嫁出去了,她要怎么办?再买丫鬟?她是打心底排斥的。因为你买回来的不一定就是老实本分的,若是一堆花花肠子,总想着往上爬,不够忠心,那可就烦人了。

 赶车的李大郎用手指扣响车壁。

 青舒一使眼色,小娟问:“什么事?”

 “前头路边停着彦公子的随从,正示意停车,似乎是有话要讲。”李大郎禀报道。

 一听彦公子三个字,青舒就想起自己宝贝了又宝贝的干,最后便宜了周伯彦的事情,顿时就恼了“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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