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若溪在潋滟阁侍候婆婆吃饭,随后跟着她去了老太君的安福,走到院门口见到二太太带着田暇绫、若影和六姑娘,还有三太太、房贵妾带着七姑娘、八姑娘过来。若溪是晚辈,忙给三位婶母见礼,三位姑娘和田暇绫、若影叫了声二嫂。
田暇绫觑了她一眼,这声二嫂叫得是满心的不愿意,以她的家世和自恃程度,怎么能情愿跟若溪做妯娌?
她竟看不出若溪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跟她平起平坐。看模样,顶多跟她打个平手;论才情,略胜她一筹;比家世,简直是不能相提并论,小小七品芝麻官的庶女。哼,不过是会些狐媚手段,勾得一个个汉子丢了魂!想到这里,她盯着若溪的眼神中多了些嫉恨。
若溪扭头瞧了她一眼,见到她尚未来得及敛去的眼神心下了然。人家是湖北总督的嫡亲女儿,怕是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可惜她即便是万般不情愿,这一声二嫂是叫定了!
进了安福,丫头碧荷打里面
出来,说是老太君刚刚吃完饭正在里面喝茶。众人鱼贯着进去,果然见到老太君在罗汉
上坐着,胡嬷嬷站在她身后正轻声说着什么。
众人见礼,听见老太君赐座然后坐下。老太君搭了众人一眼,瞧着侯夫人问道:“怎么不见四丫头?”
“昨夜着了凉,今个儿一大早小丫头就过来回禀。我已经打发人请了大夫过来瞧过,开了药让静养几
。”侯夫人忙笑着回道“那丫头身子骨太弱,吹个风或是走了觉准不舒服。”
“嗯,那就让她好生养着,别想着请安不请安的事,孝敬不在这上面!”老太君闻言喝了口茶说道。
若溪听了心下一动,看来她的这位亲小姑子并不受老太君待见。自己不过是手脚冰凉,老太君便赐了养生丸,眼下听见她病了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细品这句话,却也不完全是关切的意思。
“我把那副护膝做好,今个儿给老太君带来了。”若溪笑着说道,桂园听了忙把东西舀上来。
老太君吩咐胡嬷嬷收好,笑着说道:“你先前送的那副我整
不离身的带着,眼见有些脏了却
不下去。这下好了,换洗的来了。”
“二嫂子真是心灵手巧,我听见六弟整
把什么小人的挂在嘴上,为了这个还去跟侄女、侄儿说小话呢。”田氏笑颜如花的说着“前几
送给我们的润肤膏甚是好,只可惜我对花粉过敏不敢用,倒是都给了妹妹使。你快说说,这些新奇玩意儿都是哪里来的?若是我们学会了,也省得总是麻烦嫂子了。”
“这润肤膏做起来不难,难的是一个‘巧’字。”若溪笑着回道,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这是再说自己有意拉拢人心,她若是不把做得方法说出来,恐怕就坐实了她的说法。
若溪瞧着几位太太感兴趣的眼神继续说道:“采集
分那
的白玫瑰花的花瓣,捣碎取汁,再采集寒
那
的
水半瓶混合。把它们混在瓶子里装好,放置三
后再加入前一年夏至那
采来的新鲜蜂
三匙密封至背
的地方。过了小雪,打开就可以早晚用了。”
“哎呦呦,难怪二
说难在巧字上。这
分若是白玫瑰不开就不得,寒
那
没
水又不行,夏至若是忘了采取新鲜的蜂
还是不中用。这三样准备齐全就得半年多,再放置到小雪,这就一小年了。啧啧,真是难得啊!”胡嬷嬷闻言笑着说道。
田氏听了追问道:“二嫂子是打哪看来的方子?怎么这般刁钻古怪?”
难不成告诉你是从红楼里看来忽悠你的?若溪心里暗笑回道:“当年我在田庄上住着,偶尔遇见位道长,他送了我这个方子。说来也奇怪,第二年竟把这三样东西都得全了。我便做了一瓶心想试试,没想到效果很好。打这往后我便每年都想着,不过中间还是有一二年不得。”
“原来是方外之人的仙方,怕是只能有缘人才能得之,强求不得!”老太君礼佛多年,说话总是带着些禅意。
若溪闻言笑着说道:“还是老太君看得通透,我还为今年没收集到寒
的
水懊丧呢。”侯夫人等人听了眼中明显有失望闪过,看来用完这一瓶就没了。
“我只当妹妹是个难得的伶俐人,没想到见了二嫂子才知道什么叫玲珑剔透。难怪老太君疼在心坎上,你们家里可还有姐妹?哪
带过来瞧瞧,恐怕又是个拔尖的美人!”田氏亲热的拉着若影的手,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容。
若影听了忙回道:“姐姐见笑了,家里只剩一个十妹妹见人就不敢说话,出不了大场面。”
“见到二嫂子和你就知道这话是谦虚!”田氏状似不经意的说着“一般人家的嫡女也没有你们这份气质和才情。”
若溪渀佛没听见一般,云淡风轻的坐着喝茶。她知道不用自己出手必定会有人收拾田氏,即便自己出身不高,可眼下却是侯府正经二
。田氏当着下人的面如此明讥暗讽,这不是在为难自己,是在打林宜宣的脸,打侯夫人的脸,打侯府的脸!
她看起来一脸的精明,实则却是个没有脑子被惯坏的大小姐。不过见她
子不好相与,说话刻薄处处和她们姐妹为难,恐怕若影的日子不好过吧。若溪忍不住瞥了若影一眼,见到她不敢回话又面带伤心的模样暗自叹气。
侯夫人听了田氏的话一皱眉,却不等她说话,就听见房贵妾淡淡地说道:“嫡出也好庶出也罢,最主要的是要有福气!咱们不往远了说,单说宫里面的太妃娘娘。先皇的妃子只剩下娘娘尚且身子硬朗,皇上尊敬孝顺,王爷更是不用提,真真是福笀绵长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出身武将世家,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老太君敛去脸上的笑容说道。
田氏听了脸色一变,突然记起老太君不过是陪嫁丫头出身,她应该最在意人家说什么出身的事。她光想着怎么打击磕碜若溪,竟把这个忽略了。
“老太君教训的是,我失言了。”她慌忙说着,瞥见自个儿婆婆正不喜的瞧着自己。
若溪却盯了房贵妾一眼,心里暗道她是个厉害角色,难怪能排挤掉三太太在侯府得脸。简简单单一句话,便一下子挑起了老太君的怒火,田氏立马成了炮灰。看着坐在她身旁的七姑娘、八姑娘,不难明白她出头的用意。
她似乎感觉到若溪的目光,抬起头朝着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若溪忙也笑了一下算是回应。这功夫黎妈妈来找侯夫人,估计是有事要回禀,侯夫人管家一天到晚忙活不得闲。她向老太君告罪下去,老太君见状便命其他人也都散去。
若溪出了安福,扭头瞧见若影低头跟在田氏后面,站定稍微等了一下。
“妹…二嫂子有事?”若影见状问道。
“嗯。”若溪点点头笑着回着“今个儿表哥乔迁之喜,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送什么礼物才好。咱们都是一样近,还是别差太多的好。”
“我去嫂子那边坐坐,咱们商量一下再说。”若影听了回禀二太太,然后才跟着若溪走了。
二人一路上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进了临风把闲杂人等打发下去这才说正事。
“你舀主意就好,我跟着。”若影似乎心不在焉。
鸀萼一大早就进了府,端着茶点送进来然后立在若溪身后。
若溪见了只让她喝茶并不多问,她知道若影是个心气高的,若是有什么心事第一想到的是面子。假如她想说自然会说出来,不然自己问了反而尴尬。
她吩咐鸀萼准备礼物,若影也打发弄琴回去取,然后派小厮送到刘焕晨府上去了。
“二哥对你很好吧?我都听见他们说了。”若影喝口茶满脸羡慕和落寞的说着“平
里见了二哥见他总是板着脸面无表情,觉得他是个难接触的冷清冷
之人。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人还会如此贴心,带着你去琉璃阁看星星,陪着你去给大伯母请安。这些事,他可是从来没有做过。看见妹妹能有夫君疼爱,我羡慕之余终是欣慰了。”
不过是去琉璃阁看个星星,怎么闹得满府皆知?况且也不是林宜宣带着她去,照她看来是他自己想去抓自己相陪罢了。至于给侯夫人请安本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之前不过是柳烟身子不好,所以他们走不到一块。
若说原来若溪还有些其他想法,那么在经过昨彤后就清醒过来。她怎么敢奢望一个打小就奴仆成群、目下无尘的世家公子用平等的态度跟自己相处?他不过是还没有得到自己,所以多了几分耐心而已。
“妹妹怎么这个表情,难道跟二哥吵架了?”若影见到她的反应忙问着。
“没有,有什么好吵的!”若溪淡淡的回着“上孝公婆,相夫教子,守住自己的本分谨守规矩,但凡嫁了人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吗?”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心里本不该有什么念想,更不该有什么奢求。在旁人看来,她能嫁进侯府做正经二
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如此高攀应该
足才是,静下心来做好继室的角色。往后她只守住自己的心不受伤就好,至于身子若是林宜宣想要就给了他。等他过了新鲜感自然是厌烦,之后就随他去姨娘那里,不希望他的真心又怎会在意他的身子?
“妹妹说得倒是有理。大伯母和老太君对妹妹都很喜欢,二哥对你终是不同分外的在意,就是两个孩子都围着你转。
后妹妹再生个一男半女,这日子就算是美满了。可姐姐我…”若影说罢红了眼圈,满脸的哀怨。
若溪见状忙问道:“姐姐何故如此?咱们是姐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只进不出,说出来你心里能好受些。”她知道若影如此无非是三个原因:一是跟宜浩闹了别扭;二是二太太不喜欢给她脸色看;三是三
有事无事便找茬挤兑。
不管是因为什么,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若溪是隔着锅台上不去炕,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况且这家务事本就理不清,帮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还是要她自己解决才好。
“我能够嫁给三爷是满心的欢喜,即便只是个贵妾却从来都是感激老天爷的。”若影哀伤的说着“原来妹妹过来,我总是强颜欢笑不想让妹妹知道,免得祖母她们惦记。可眼下妹妹嫁了过来,早早晚晚都会知道。而且我这心里憋屈,再不说出来恐怕是要疯!”说罢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若溪早就瞧出她过得并不幸福,眼下见了她如此悲切少不得劝解几句“咱们姐妹都是庶出,父亲的官职又低,在这侯府自然是被不少人瞧不起。别说是那些主子,恐怕有些得脸的奴婢心中也是不服。可这过日子终归是夫
二人的事,只要三弟心里有你,其他委屈就看开些吧。赶紧怀个孩子是重要的事,三弟还没有子嗣,第一个总要分外看重。看时候别说是二婶母,就是老太君也会高看一眼。”
“要是如妹妹所说,我就不能憋屈了!”她听了掏出锦帕拭拭眼角“我嫁过来也有一年,可三爷进我房里只有三回,这怎么怀孩子?三爷不喜欢不待见,我本不敢有怨言,只盼着能生个一男半女下半生也有个依靠。
婆婆打心眼里不喜欢我,刚成亲那会儿没少给我脸色瞧。后来三
进了门,她们是正经的婆媳,哪里能把我看在眼里?她们见三爷对我不上心,就越发的放肆起来。这偌大的侯府谁能帮扯我?想着以后没有盼头的日子,我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想想还不如一闭眼去了省心!”
“姐姐可不能这样想!”若溪听了吓了一跳,再见她已经掉了眼泪。
这林宜浩是怎么回事?不是他非得娶若影不可吗?可这人娶进门又不知道珍惜、呵护,由着她在内院自生自灭。都说女人善变,若溪却说男人才是薄情寡义的变
龙。他喜欢你的时候怎么着都行,你怎么着都好;若是心里没有了你,万般都是错,怎么看都觉得心烦!
若溪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林宜宣,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想当初你们也是两情相悦,怎会走到现今的地步?姐姐有没有跟三弟好好聊聊,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她听了咬着嘴
,捏着锦帕的手用力起来,长长的指甲陷入皮
却不自知。她苦笑了一下,回道:“三爷每
见了我就不理睬,连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难有。哪里有什么误会,成亲第二天便这般,只是越往后越冷淡罢了。我算是想明白了,男人若是得到想要的东西,整个人就变了脸。
你也知道当初的事情,三爷对我可算是用尽了心思,可眼下又如何?姐姐已经在这上面吃了苦头,所以要奉劝妹妹几句。不要太把男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到最后他们还是在乎出身地位的,对你好不过是暂时的新鲜感罢了。”说罢瞥了若影一眼。
若影的眼神一闪,她的这些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本来若溪就对林宜宣有些误会,如今见他兄弟对若影薄情至此,不由得连带对他也烦起来。
这功夫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若影忙擦干净眼泪。只见帘子一挑,一个雪白的小身影跑进来,正是菲虹。
后面跟着
娘紧随其后累得微
,站定给若溪、若影见礼然后笑着说道:“二小姐一进了临风便往这边跑,奴婢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姨母,我想你了!”小菲虹来不及
掉外面的大氅,圆滚滚的身子就扑到若溪的怀里,脸蛋在她腿上亲昵的蹭着。
若溪见状温柔的笑起来“再怎么想姨母也不能跑,摔了怎么办?”
说话间黎妈妈抱着逸浚进来,见礼之后回道:“小少爷和二小姐已经去安福和潋滟阁请过安了。”
“嗯,先带他们下去换衣服。厨房今早上刚做了糯米糕,已经帮他们留了。一会儿就吩咐小丫头取来,不过要看着她们少吃,免得待会吃不下饭。”若溪笑着叮嘱。
黎妈妈答应着,带着孩子们和丫头、婆子下去。
“二小姐怎么还没有改口?”若影见她们下去才问道。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随她们怎么顺口怎么叫吧。”若溪倒是不在乎这些称呼上的事情,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菲虹一直喊她姨母,可跟她的感情很好,婚前婚后没什么改变。倒是逸浚在她成亲第一天便改口叫了嫡母,可眼神、举动上明显是疏离了很多。只叫过那一次之后便不再喊,平
里不出屋子,见了她也不说话。
青玉打外面进来回禀,说是林宜宣回来了眼下正在外房。若影听了忙起身告辞,若溪吩咐青玉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