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痴傻
妮依然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男装,因为缺乏营养而略显枯黄的头发胡乱在头顶扎成一个髻。她的嘴里嚼着一块水晶软糖,眼睛却好奇的盯着一直坐在绿荫花架下一名穿着杏
衣裙的少女。
此刻的天色极好,天空明朗如蓝色的海水,厚重的,形态各异的白云,一直在翻腾着不停的变化着,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相比之下,那杏衣少女安静的有些过分,她任由那斑驳的金色
光透过花叶间隙投在自己身上,任由微风吹拂着她肩头的长发。
妮扳着手指开始数,自己已经吃了五块水晶软糖,二块绿豆糕,一块芸豆卷,还有一把松子糖,可那名少女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妮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她眼前是一个漂亮的荷花池,沿岸垂柳匝地,无数条碧绿的枝叶随着清风微微起舞,就像是一群绿衣少女在伸展她们曼妙的身姿。
湖面上碧波如顷,波光潋滟,荷花此刻已经落尽,莲蓬也已被摘完,只剩下一大片即将枯萎,等待小厮前来打捞的残荷在风中萧然独立。
一棵
大的桂花树静静的立在少女的身后,树上密密匝匝的,米粒大小的金黄
花瓣被风一吹,如一阵看得见的香雾般洒落了少女一身。
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把手中最后一块水晶糖
进嘴里,又使劲的
了
还带着甜味的手指。然后“哧溜”一声,从自己栖身的大榕树上滑了下来。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荷花池边,狠狠的盯了满池枯败的荷叶一眼。她嘿嘿一笑。似乎从透过那些残荷瞧见了那些埋在黑色淤泥下白胖胖的莲藕。那些莲藕在她的眼里幻化成了凉拌莲藕,清炒莲藕,糯米藕,脆炒莲藕丁,卤藕片,玉米
丸藕汤,糯米莲藕。香酥藕片,藕茸圆子,藕饼等等。想着想着。她的口水就
了出来。谁让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乞丐,尽管如今住在蜀王世子府里并不愁吃穿,可是她的内心总是对食物有着异常强烈的渴望。
不过她现在的目的可不是来挖莲藕的,就见她飞快的摘下几
柳条。掐去多余的叶子。然后
绕成圆圈。就看她略显
糙的双手飞快的翻飞着,很快一顶精致的帽子就编好了。
她又寻了几朵野花
在这顶柳叶帽儿上,这才满意的拿在手里,一蹦一跳的往少女身边走去。她把编好的帽儿轻轻戴在少女的头上,然后左右端详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名少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两只美丽的琥珀
眼睛依然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另外一个圆脸圆眼睛的翠衣少女却突兀的开口了:“谢谢你,
妮。”
妮小脸一红。她有些羞涩的说道:“青黛姐姐,原来你就坐在钟姐姐的身后。亏我刚刚找了半天都没瞧见你。”青黛原来一直坐下花架的台阶上,钟紫苑的身影刚好把她遮的严严实实,难怪
妮没有瞧见她。
青黛站起身,伸手轻轻拂去了钟紫苑肩头飘落的那些碎金子般的花瓣,却在不经意间,在她的衣裙上沾染了这一缕让人闻之
醉的馨香。
妮偏头看着钟紫苑的一举一动,忽而她开口问道:“钟姐姐究竟什么时候能醒?她醒来以后,还会变成贾大夫吗?”
青黛一愣,随即苦笑。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小姐都是这幅痴痴呆呆的模样。最初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杀了人,心怀内疚所以才会精神不振。可是一天,二天,三天,她依然是这幅目光呆滞,一举一动皆要人提点搀扶的模样,大家终于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蜀王世子和郭世子心急如焚,两人动用了大批人手,找了无数的大夫为她诊治,她苦心掩饰已久的女儿身份自然也大白于天下。而所有的大夫都断言,小姐会变成这幅模样,全是那一跤惹的祸。至于什么时候能情醒根本无人能算出来,有人说可能三五月,有人说三五年,更多的是说也许一辈子就这么痴痴呆呆的下去了。
豆蔻和青黛在那一瞬几乎要崩溃,好在蜀王世子和郭世子却从未放弃,他们给小姐用最好的药,还找了身怀金针渡劫绝技的刘院判每
为小姐扎针,就盼着小姐能够早
清醒。可惜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小姐身上那些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可精神状态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而且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青黛正在愣神间,一只脏兮兮的,还染上了绿色汁
的小手在她眼前使劲晃着,
妮奇怪的问道:“青黛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青黛猛地回过神来,她悄悄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勉强笑笑,说道:“小姐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她要是听到你叫她钟姐姐,一定会吓一跳,可她也一定会很高兴。”
“对,我也这么觉得。”
妮一本正经的点头傻笑道。
“青黛。。。”远处传来雪姬的呼唤,青黛忙对着雪姬扬了扬手,然后回头对
妮说道:“定是刘神医来为小姐扎针了,我先带小姐回屋了。”
“嗯。”
妮乖巧的退让到一边。
青黛附身在钟紫苑的耳边轻轻的呼唤道:“小姐,起来了,咱们要回屋了。”说完她轻轻搀住钟紫苑。她果然木着脸,乖巧的站起身,如牵线木偶般亦步亦趋的跟着青黛,往自己居住了一个月的院子走去。
回到房中果然见朱斐,郭承嗣皆在。那刘院判捋着长须,微眯着眼眸细品着面前一盏太平猴魁。青黛扶着钟紫苑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抬起她的手腕轻轻放在身侧的高几上,挽起袖子。盖上素娟请刘院判诊脉。
刘院判伸出三
手指轻轻的搭在钟紫苑的腕上,一边仔细探寻,一边询问道:“你家小姐昨
睡得可好?”
青黛忙回话道:“小姐依然在白
里犯困。就算是倚在榻上也会昏睡过去。可是晚间依然不肯闭眼,按照您的吩咐,昨晚亥时给她用了一点安神汤。后来虽说睡了两个时辰。可是她一直在尖叫,哭闹,一刻都不得安宁。”
刘院判收回了手,叹道:“她这还是心病呀!如今她的外伤还有脑内的淤血,基本已经痊愈。喝再多的药。扎再多的针,估计都不会有更好的改善。”
朱斐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刘院判。冷声说道:“这些天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们全部都给予
足,就算是要天山雪莲,本世子也给你找了来。如今你却说吃药。扎针全没有效果?”他满眼
鸷的说道:“难道这些天你是在耍着本世子玩?”
刘院判的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面前这美貌少年
情乖张暴
,却偏偏是皇帝朱显面前新晋的大红人。要是惹怒了他,自己这小小的六品院判,还真是惹不起。
他摇摇头,最终还是开了一副方子出来,说道:“恕我直言,钟小姐夜间睡不安稳。白
神情痴呆。恐怕还是她心中的愧疚,思虑。惊惧等各种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达到了极致,再加上那一下猛力撞击所致。想要痊愈,光凭这药石之力还是不够。还需要亲人,朋友在她耳边多番开导,劝慰,为她打开心结才行。”
“亲人?”郭承嗣心中一动,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亲人的劝慰是否尤为重要?”
“那当然。”刘院判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女儿对父亲,母亲总是格外依赖,信任。要是有他们在身边陪伴,钟小姐痊愈的机会要大许多。”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平
里要在她耳边多说说话,不拘说什么,只要是她感兴趣的就行。这样对她的恢复,会有一定的帮助,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
郭承嗣有礼的一抱拳,说道:“多谢刘院判指点。”
“不敢不敢。”刘院判忙还礼。同时还在心中暗暗腹诽,瞧瞧,都是世子爷。郭世子可比那朱世子平易近人多了。
刘院判离去后,朱斐愤愤的一把扫掉了桌上的茶盏,怒喝道:“庸医,都是一群庸医。治不好了,就推说是什么心病。”
郭承嗣一皱眉,不满的说道:“行了,知道你心急,可这治病却是最急不来之事。我觉得刘院判说的没错,紫苑她真可能是因为心病才变成这幅模样。”
朱斐一摊手,冷笑道:“那该如何?别忘了,钟院使夫
如今还关在大牢内,怎么可能来帮她开解心结?难道他们一辈子不出来,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痴痴傻傻的一辈子?”
郭承嗣取下钟紫苑头上的柳条帽,取出一柄玉梳开始慢慢帮她梳起被弄
的长发。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总归她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副样子,就算她痴傻一辈子,我就照顾她一辈子好了。”
“你。。。。。”朱斐
子一上来,一脚踢翻了脚边的踏脚,怒气冲冲而去。
青黛见他走远了,这才心惊
跳的说道:“朱世子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别理他,他是过于心急了。”郭承嗣头都没抬,他嘴角勾起,
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对惊恐的青黛说道:“去打盆水来。”
“是。”青黛答应了,忙出去打水。她如今很放心把钟紫苑交给郭承嗣照顾,因为这一个月下来,他照顾钟紫苑时的细致,耐心,她皆看在了眼里。她亦清楚看见了他眼中蕴含满满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情,愧疚以及怜惜。
屋内就剩下郭承嗣和钟紫苑两人,他一边细心的帮她梳理长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你知道吗?你那桃花养颜丸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可是卖的风生水起,就连我那姐姐都托我母亲买了好几盒带进宫去,因为她还想再生个三皇子。不过这里面豆蔻的功劳最大,她每
除了买药,记账,还要带着那群小姑娘,还有你那两位邻居,每天从清晨忙乎到黑夜。她如今可是你名副其实的大掌柜,为你可赚下了大把的银子。”
他虽然嘴里絮絮叨叨,手上却丝毫没有停歇。很快,她满头的乌丝已经无比顺滑的披在她的肩头。他修长的手指在其中灵巧的穿梭着,一挽,一拧,一盘,一个简单光滑的云髻已经盘好。
他又顺手在妆台上的朱漆雕花嵌螺黛的八角盒里拣出一
碧玉玲珑簪为她
入发髻的一侧。他仔细端详了片刻,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于是又拿起竹剪在花瓶中剪下一朵盛开的粉
芙蓉花,为她
在鬓边,衬得她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份娇俏
丽。
他这才满意的点头,柔声说道:“这一个月下来,我梳发的手艺可大有进步。只怕比你那青黛,也不差丝毫。”
这时,青黛打了一盆温水进到屋内。她把铜盆放在钟紫苑的面前,拿一块大帕子掩了她的前襟。郭承嗣亲手绞了帕子为她细细的擦干净脸颊和双手。
她那双原本玉雕般圆润的手,此刻因为消瘦而青筋毕
。郭承嗣抓在手中,只觉得一阵心酸难耐。他
鼻子,勉强一笑,继续对愣愣的,毫无反应的钟紫苑说道:“你瞧,原本身上就没有几两
,如今更加是看不得了。要是你爹娘出来瞧见你这模样,也不知会不会心疼死。。。”
青黛闻言眼眶迅速红了,她猛地捂住了嘴,哽咽的说道:“我去厨房瞧瞧那盏阿胶红枣乌
汤炖好了没。。。”她难过的说不下去,干脆转身跑了出去。
郭承嗣却没有理会,他在钟紫苑的对面坐定,就像与老友聊天般,继续说道:“对了,告诉你一件特别解恨的事,
杀兰儿的真正凶手已经被抓了。你一定不会想到,这真正的凶手居然不是张侍郎的儿子而是张侍郎他本人。而告发他的,居然就是他那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庶女。
原来张侍郎从年轻时就喜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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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游戏,他的好儿子有这毛病还是跟他学的。难怪他的原配夫人死后,他不敢再纳名门闺秀为填房,而是直接抬了解他底细的姨娘为继室。这些年他已经弄死了家中不少丫鬟。可惜那些丫鬟都是签的死契,所以无人追究,才让他行事越发猖狂无忌。
直到兰儿的意外死亡,才让他感到害怕。因为兰儿与那些丫鬟不同,她没有签死契,她还是良民的身份。无辜
杀良民,足可以摘了他头顶的乌纱帽。只可惜他那庶女,虽然帮我们揪出了凶手。却因为告发亲父,违背孝义,天理难容,被判了杖刑,还要
放三千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