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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妻妾
 怜惜的觉着好端端的三书六礼聘进门的正房太太,竟还要受个可通买卖的妾侍的辖制。而且在外头就敢这般张扬跋扈目空一切,那在家里头还不知道要受她多少气呢!有些心有戚戚然的,想着想着又怜起了自身来了。

 坐在王氏身边的一位太太说话之际不经意的余光一瞥,隐隐看到王氏抿的齐齐整整的发髻中的一抹灰白,心下一惊,想了想王氏的年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场,随后就和王氏攀谈起来了。

 而那些个心存鄙夷的则是觉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觉着王氏也实在是太懦弱绵软了。

 贤惠是不错,可也得看贤惠在什么地方不是!在家里怎么样那暂且不提,毕竟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但凡有了姨娘通房,家里头没有安稳日子过那是肯定的。可在外头都没了体面,等于是把这正室的身份都被扔在地上踩了,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董太太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不屑这一家子的败落家风。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样的事儿若不是有苏世彦的应允,那个妾侍是连二门都出不得的。哪能那么大咧咧的出门逛街际的。

 毕竟都是正室,里头的事儿谁不知道的。身为正室,若是想要拿捏个把的姨娘通房,都不用上眼药下绊子,光用规矩,就能把她牢牢钉死在位置上了。当然,若爷们是个糊涂的,那什么都是白瞎。

 各位太太心里咕嘟咕嘟腹诽的那叫一个火热,只不过,可贞再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尤其是起身给王氏行礼的时候,那余光就定在了钟茜身上了。

 不为别的,可贞就想确认钟茜到底认不认识自己。或者说。钟茜认不认识自己这个苏慎子的身份。

 可让可贞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提口气的是,从头至尾,钟茜都没有对她表示出什么异常来。唯一的一点,也不过是多看了她和董太太二人一眼罢了。

 又细细观察了她良久,发现她从头至尾除了下巴越扬越起,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也不曾多看她一眼,可贞略略松了一口气。

 听的董太太实在忍不住在自己耳边耳语的两句话,看了看神态越发骄纵的钟茜,又看了看不动如山的王氏。心里不由得百转千回,倒是有了这份闲心替王氏可惜上了。

 看来那苏世彦虽没遗传到苏铨的心眼子,可却遗传到了苏铨的天凉薄冷酷无情。

 嫁给这样的男人。别说指望的上指望不上了,能寿终正寝都是阿弥陀佛的了。

 这样看来,王氏的所作所为,也就解释的通了。丈夫指望不上了,显然婆婆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有得宠的小妾虎视眈眈,为了自己还有孩子,除了自己挣命,还能有什么法子?!

 …

 这样或是怜悯同情,或是冷嘲热讽的表情,王氏早已是习惯了。

 刚嫁过来的时候。因着她算是高嫁了,婆婆就没少给她立规矩。等到妯娌们先后进了门,就更是把罪过都往她身上推了。

 字里行间都是正因为讨了她做了嫡长媳。所以后头才越发讨不到合心意的媳妇的。

 不仅埋怨她,连带着她的父亲都受着她的连累三天两头的被婆婆埋怨。但凡一不顺心,就要在妯娌或是下人们的面前口口声声说她父亲没用,两三年了都不曾升上一阶半级,都快被女婿过一头去了。还要指桑骂槐。说是什么以后见了老丈人,也不知道是该女婿给老丈人见礼。还是老丈人给女婿作揖了。

 反正就是百般的看她不顺眼,再做低伏小服侍前伺候后的,都不中用。

 妯娌三个,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可从来承受怒火被打脸的就只有她。

 妯娌们都知道婆婆不喜欢她,平里别说去她的院子了,就连和她说句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婆婆生气。

 底下人对上她,更是违两面三刀的居多。料理庶务的这些年,虽说没有填进银子去,可她身子被到了什么样的一个地步,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更是不知怎么的和娘家一个早已破落了的侄女儿好的比亲母女还好。觉着那钟氏出身好教养好样貌好子好,竟是比京里好些高门大户的姑娘小姐还要好,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一心一意的接了回来,还给丈夫放在了房里,吃穿用度比自己好的多不说,还费尽周章的捧着她给她作脸好让自己没脸。

 所以自打这劳什子的表妹进了门后,王氏才知道她以往的日子竟算是好过的了。

 毕竟这些年下来,公婆妯娌还有姑子下人那,什么腌脏话她没有听说过,明里暗里的什么样的苦头她没有吃过。

 刚开始的时候,还病了几场。可病过之后才知道,她这个身份再是没有资格生病的,强撑着一口气好了起来。现如今,早已是习惯了。

 可到底再习惯,也难免有把那些个委屈不忿存在心里反复咀嚼暗自哀伤的时候。这会子面对那些个刺目的眼神和悉悉索索的声响,面上虽能摒住保持仪态,可心里却还是跟了黄连一样苦。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被规规矩矩的教养着长大的,叫一个姨娘爬到头上,还这样明目张胆的把她的脸面往泥地里踩,她何尝不觉着没脸觉着不忿觉着恶心,可再没脸再不忿再恶心,又有什么用!

 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没有作为的。反而该做的,能做的,她什么没做过!

 她晓得婆婆嫌她出身差,可投胎的事儿又不是她能左右的,嫁进这个家门也不是她求来的。可没办法,木已成舟,娘家还盼着婆家提拔兄弟侄儿们,再是不会替她出头的。想来想去,只好努力替丈夫四处奔走结那些个权贵家的太太。可到头来,那些个人脉关系他们享用了,可对于她,却只有一句不安于室。

 她也晓得丈夫觉着她木讷无趣,毕竟每每和她说话总是尽可能的简单简短,她不是看不出来的。可她是被规规矩矩的教养长大的,娴静柔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再说了,身为正房太太,又不是那些个妾侍通房之的玩意儿。论论诗作作画的,这还罢了。可没白天没黑夜的那般放,就算她也知道男人们就好这一口,可还是那句话,就是杀了她,她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心里百转千回,咬着牙把直往喉咙口窜的那股子苦楚了下去,面色坦然的和一众太太们应酬。

 …

 那些个火花飞溅的眼神和言语,钟茜自然也感觉到了。再轻蔑的瞥了一眼王氏,眼里就毫不掩饰的出了两分嘲讽来。

 若说以往,钟茜还自来没把王氏看在眼里。这么多年,除了还不曾穿过大红的外衫,正有的,她缺过什么!

 甚至于,她的日子只有比正好过的。

 而且不只是王氏,她敢打包票,她的日子是比这世上大多数的正都好过的。

 她自己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在父亲出事之前,她母亲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正室,正室又怎么样。除了占了一个名分,还有什么?!

 活了半辈子,除了要家里家外的持,还要赔上嫁妆银子。除了要伺候公婆服侍丈夫,还要给丈夫纳妾,把身边颜色好的丫头送给丈夫收用。水深火热了半辈子,可到最后呢,还是不得善终。

 钟茜钻进了牛角尖,一心觉着正室无用。却不想想,旁的不说,只说她这条命,若不是她母亲是正室,又哪里能够挣的出来的。

 反而只觉着她现如今的日子好过,每里只管吃喝玩乐挥霍银子就成了,那些个既辛苦又得罪人的管家的事儿半点不用心。爷们把她捧在手心里,要什么有什么,一月里踏她院门的次数占了一多半。一家子的太太们见到她,只有笑脸。满宅子的下人,谁敢小看她。但凡他们这房的月例用,什么不是先紧着她的。就是家里的亲朋好友们,待她也比待王氏客气亲热。

 所以和这么一个半点不如自己的正室斗,她实在是觉着跌份。所以但凡得过且过的,她真是不愿和王氏一见半识的。

 毕竟她也知道,小时候单纯的紧,不知世道人心的险恶,上了她的好姑母的当,竟然一心以为那个老虔婆是个好的,傻不愣登的听了她的话给苏世彦做了妾。

 等到她知道自己即便是贵妾,可这辈子,只要苏世彦当着官儿,她就再无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已然是迟了。

 虽然她不在乎这个位置,却不能容忍这个老虔婆如此设计自己。只不过,再恨不能从那老虔婆身上咬块下来,她还是只能从长计议,为以后的日子好好打算。

 翻来覆去的考虑了很多遍,还是觉着留着王氏这么个好拿捏的正,绝对比弄死她再讨进来一房厉害的,是要有利的多的。就算只为了让那老虔婆看着这个挡了她儿子路的女人生一肚子的气,她也觉着值了。

 所以她对王氏真是睁只眼闭只眼,等闲不同她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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