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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
 “我还在这,你怎么就走了呢?”

 母亲的哭声,近乎撕心裂肺。我的眼泪在眼里打转,我不让它下来,着急把妈妈拉离现场,嘱咐不要太伤心。我必须继续送他到最后一站。

 唢呐声,冷冷的回在山谷里,风跟着要哭了。一口棺材,经过一段长长的上坡路,到了平坦的公路上,又转几个弯,再上一段极其陡的坡,接近垂直,而且是刚刚修的,土很虚,终于到了墓地。用了近两个小时,十来个壮年,累得满头大汗,直呼,送他上山真难。再难,也没有下次了。

 下葬,一点,一点,深入地下,再一点一点的掩埋,彻底的与这个红尘隔绝。我掩着口,不让自己哭出来。

 站在这个山头,彻骨的冷袭击了我,不停的打着寒颤。顺着山顶向下望,对面山底的那三孔窑就是二舅一直居住的地方。最早的时候,是外婆一家十一口人居住,到近五年只剩下二舅一人居住在那里。难以想象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他们家最近的田地,曾经养育了十多口人。而从家到这片田地的坡很陡,也很长,其中的路都是羊肠小路,坑坑洼洼,弯弯曲曲。外公和二舅都在这片土地上种西瓜,需要的水从山底的沟河里一担一担担上山,收获的西瓜又要一担一担担回来,再到买的地方卖掉。复一,年复一年,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想着这些,由衷的敬佩从心地升起。谁曾能想到,时隔多年后,这片土地成了二舅永远停息的地方。

 外婆走的时候,二舅还不到十岁,就挑起了生活的担子,跟着外公忙农活,不幸从山上摔下来,脑袋受了伤,不是很灵活,但也不笨。慢慢的,姨他们相继出嫁,二舅该娶媳妇了。外公家穷,加上早就没了娘,二舅人又胖,所以很少有人提亲。提亲的,也是见一面就彻底了没了希望。二舅成年后,就开始出门在外打工,也只能做一些苦力活,得到微薄的工钱。等回到家,依然找不着媳妇。一直坚持到5年前,二舅由于太胖,又有心脏病,所以再也不能在外做苦力活了,只好在家呆着。去年,父亲终于为二舅争取了一份“底保”,二舅养老终于有着落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年仅47岁。他的人生,如果能改写的话,又该是什么样子?

 脚下这片田地里,是他今年春天的时候播种得土豆,长的还精神。精心培育了大半年,眼下正是收获的季节,他却走了。前几天他刨好的土豆,一堆堆的还在这站着,仿佛奏着哀乐------

 院子里,也是前几天他从山坡上刚背回来的土豆,按照大小分为三堆。地窖盖开着,里面已经到入一些大的土豆了。拣土豆的拢子里,还有一半土豆没倒入地窖,歪在地窖口,他就彻底的躺到了旁边------此刻,这一切都在呜咽。

 他的家里,整整齐齐的。锅碗洗得干干净净,除了门箱有一整块豆腐外,没见一点剩饭,看样子两天没吃饭了。箱子里的衣服,分类叠的平整,有的还没来得及上身穿。箱子里有个方便面袋,里面装着报纸,一层一层拔开,竟然是两千元钱。类似的方法,找到了近两万元钱,这对于二舅这样的农人来说,是很不少的钱了。他一定自己舍不得花,才攒下来的,想必是留着防老用的。罐子里,是刚摘的苹果,按照好坏分类,据说是想冬天的时候送给几个姐姐的-------

 院子里的房子里,是铮铮发亮的锄头等农用工具。此刻,发出刺眼的光,痛了我的眼,我不敢再看。据说是年初用费的东西换的。我只有眼泪,为什么在他打算好好活着的时候,剥夺了他的权利?

 二舅离开两个多月了,我的心依然无法从伤悲中走出来。他在最后的一瞬间释全了一种生的状态,写在了这片土地上,也写在了我的心里。而这种状态,让我心生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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