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尽人事
昨晚住在娘家了。老太太欢喜非常,早早起来去买韭菜给我们包饺子…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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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就是庙子镇,也不可能一个人不伤损。只不过,河堤大决口,能将绝大多数人口撤出来已经不容易了。她不是理想主义者,更不是教条严苛不近情理的人…天灾面前,人力微薄,能把大多数人救了命出来,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已经问心无愧,足够了!
不问,邱晨心里却很清楚,那两处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邱晨微笑着答应着。阿福阿满和致贤致德也先后到了玉兰阁,随即俊文俊书也过来,邱晨就起身跟孩子们凑到一起吃早饭。没有再询问其他两处决口处的情况…
陈氏自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又宽慰邱晨道:“礼小子他们都跟着夫人去过清河县呢,这些事都知道的清楚,我也特意叮嘱他们万分小心谨慎了…夫人放心吧,咱们庄子上必定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邱晨略略点点头,又询问了几句卫生防疫等事宜,特特地嘱咐了陈氏,打发几个可靠的人去庄子里,专门盯着防疫的事情,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以免起了瘟疫后悔不及。
陈氏略略一曲膝,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夫人放心,咱们庄子上今年的麦子都存着呢。如今地里的红薯、马铃铛也长的差不多了…那东西雨水大了极容易烂,趁着没坏掉,让那灾民挖出来救命,也算两不耽误了。这许多东西久了不敢说,一两个月的粮米是有的。”
看着昀哥儿被
娘和汪嬷嬷抱到窗户跟前喂汤品,邱晨这才转回眼重新看向陈氏。
“嬷嬷!”邱晨笑笑,不赞成地叫了一声,见陈氏笑着连连点头应了,这才笑着垂了眼,看着昀哥儿说了几句话,小丫头送了昀哥儿早上的汤品过来,邱晨这才拍了昀哥儿一巴掌,让他跟着汪嬷嬷和
娘王氏去吃东西。
“呵呵,那都是爷和夫人抬举…”陈嬷嬷还想客气一番,说了半句,却看到夫人脸上的不赞成越发明显,连忙住了口,笑着道“呵呵,夫人既如此抬举,那老奴也就厚着脸受了。”
邱晨伸手揽着小家伙儿的肩头,摩挲着儿子的脸蛋儿,一边笑着对陈氏道:“嬷嬷别这么着…你是爷的
嬷嬷,连我也将你当长辈的,他小小年纪可担不起你的礼,可别折了他的福气!”
“哎,哥儿这小嘴儿甜的!”陈嬷嬷略略一俯身算是给昀哥儿行礼。
昀哥儿被夸的脸蛋儿越发红扑扑的,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瞅着陈氏笑嘻嘻地叫:“嬷嬷!”
昀哥儿醒了,裹着斗篷由汪嬷嬷和王氏抱着送了过来,陈嬷嬷
上去接过来,解了昀哥儿身上裹得斗篷,然后摩挲着哥儿的脸颊和小手,确定温热干
,这才将小家伙儿送到夫人身边,两手伸出来护着哥儿不撞到夫人,一边笑着道:“哥儿今儿可真精神…这身枣红袍子也好看,映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这个好看!”
“那粮食呢?可还够用?”邱晨神情淡然着,缓缓地询问。
听着陈氏说着灾民们的具体安置,邱晨缓缓地点着头。用玉米秫秸搭帐篷,雨势大了是不中用的,这会儿雨势小了之后,那玉米秫秸搭的帐篷倒是能够将就地暂时安置着…
陈嬷嬷这回脸上的笑容更舒畅了些,笑着道:“夫人猜不到,我刚刚听到何尝不是惊讶万分…听那秦孝说了才知道呐。…咱们庄子上去年的不是存了好些玉米秫秸?留着做草料、做柴火的,没想到这回派上了大用场。就用那些秫秸在村头的场院上搭了好些帐篷…年轻体壮的就住在那帐篷里。老人孩子则住到庄户家里、庄子上的空院子里,还有庄子上的仓库里…”
通州那个庄子的庄户统共四十多户,庄户们家里的日子这两年改善了许多,房舍也多做了重建或修缮,可也毕竟有限。一千多口人…怎么也安置不下!
听说庙子镇的人都撤了出来,邱晨脸上的表情也是为之一缓,透出一口气来,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这才又问道:“安置在咱们庄子上?一千多百姓…咱们庄子上怎么安置的下?”
说到这里,陈氏微微一顿,绽开一个自豪的笑容,看着邱晨道:“侯爷跟夫人心思相通,到了那里看到河堤摇摇
堕,就立刻建议两位王爷把百姓撤出来,不管财货…因为及时,这用了一个时辰稍多些就把人都撤了出来。人撤出来没多久,那处河堤就决了口…夫人还不知道吧?庙子镇上千多百姓撤出来之后,就安置在咱们庄子上呢!”
“提起那边的人口,夫人倒是可以放心了!”说着话,小丫头送了一盏红枣莲子茶递上来,陈嬷嬷接了,接过来奉给邱晨,眼看着邱晨喝了一口略略缓了脸色,才开口回答,笑着道:“庙子镇之前就算是小有繁华,从咱们庄子种植辣椒和柿子,再到种出了红薯、马铃铛、玉米等稀罕物来,那边的小庄子多有买了辣椒和柿子苗子去种的,这个季节正是辣椒和柿子上市的日子,前来购买的商户、采买很多…被大雨留在了镇子上…这一回,侯爷和两位王爷过去先奔着庙子镇过去的,当
天没亮就到了那处…”
刚刚一脸沉重的陈氏,听到邱晨这个问题倒是突兀地透出一抹喜
来。
“那一处多少人?情形…嗯,逃出来几成?”邱晨声音凝滞着,该问的还是问了出来。
“是,夫人记
好,去过一回就记住了。”陈氏应着,却看到邱晨脸色一黯,叹出一口气来。
她记得庙子镇还是很繁华的,人口不少…据她所见的规模推测大概也有一千来人了!
当初巡察河堤的时候,她曾经去那边看过,还在那个镇子上吃过一顿饭,她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记错!
“是庙子镇那块儿?”邱晨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上游的陈庄和孙家营她不了解,但下游二十里处她却是知道的,那边没有大的皇庄、官庄,而是些小型的庄子,人口反而比较多,还有个镇子…
能决了三个大口子和许多小口子,除了说明永定河的河堤实在是烂到了一定程度外,但换个角度说,多处决口,多处
洪,固然受灾面积大,
洪时的洪峰的水势却比一处
洪缓和的多,水量也要小得多…如此是不是可以推测,死人的数量是不是不多?
能被拿出来说事的大口子,只怕决口都不在一米两米…
大口子三处,言下之意,那就是小口子更多了!
陈嬷嬷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暗暗叹了口气,平缓了语气道:“大口子决了三处,两处在上游的陈庄和孙家营。另一处就在咱们庄子下头二十多里的地处…”
永定河堤防的状态她很清楚,这么大的雨,那陈旧不堪的堤防根本抵挡不住。决口…是不可避免的,她想知道的,只不过是决口了几处,淹了多少田亩…还有,伤了多少人口!
邱晨抬眼看过去,目光直直地望进陈默默的眼底,开口问道:“决了几处?”
陈嬷嬷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又回道:“刚刚秦孝回来一趟,言侯爷已经挪到咱们庄子上住着了,请夫人放心!”
由着陈嬷嬷拿了温热的
帕子给她擦了手,接过一盅清汤燕窝来,慢慢地用小匙子舀着送进嘴里,静默无声地将一盅燕窝吃了,漱了口,邱晨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抬眼看向陈嬷嬷,缓缓开口道:“今儿庄子上的人一到,就带进来见我!”
秋雨寒凉,屋角已经生了火,两只熏笼火气压下来,吐着徐徐的热气,将雨天的
和阴冷驱赶出去。榻上的褥子也是用熏笼烘过的,干
蓬松,人坐上去很是舒
。
邱晨转转眼睛看向陈嬷嬷,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顺从地跟着陈嬷嬷离开窗前,回到里头的木榻上。
“夫人,窗前风凉
气重,您还是别站在窗跟前了,免得寒
入体…”秦铮离开后,陈嬷嬷就带着林嬷嬷和汪嬷嬷轮番到夫人跟前轮值了。这会儿是陈嬷嬷当值,伺候着夫人起身洗漱后,不过是去厨房里看了看早点,回来就看到夫人站在窗子跟前,额头和前面衣襟上已经沾了一层
气,连忙上前规劝。
当夜,寅时初,在雍王杨璟庸和福王杨璟芳到达靖北侯府不到半个时辰后,秦铮就转回了玉兰阁,匆匆跟邱晨告别之后,跟着两位王爷离京,往永定河去了,至今未归。
种种原因之下,杨璟庸和杨璟芳都想到了秦铮。如今秦铮虽然被停职思过,但他的许多部下如今都在京城内外的防务上任职,秦铮个人的调度指挥能力,也远比其他人更值得信赖…另一个原因,就是秦铮之前去安
处置过疫区工作,他的
子,如今的安宁郡主邱晨还亲入疫区抵抗瘟疫消灭瘟疫,活命无数…
当时杨璟庸曾跟随秦铮去过安
安民调度防疫工作,瘟疫消灭之后,他可是亲自过去疫区,亲眼看到大片抛荒的农田,一个个没了人烟荒废掉的村庄…那场景宛如鬼蜮,令他终生难忘!
另外,
民的涌入除了治安问题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瘟疫。大灾之后有大疫,特别是水灾,处置不妥当,极易引发瘟疫的暴发和流行…不提远的,就几年易水和辉县那场瘟疫,就让许多村庄十室九空…
河水万一泛滥成灾,必定会有大批灾民
民往京城里涌过来…虽然灾民们的遭遇让人同情,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看,这些灾民们的到来不但意味着需要粮食救济,更意味着不安定因素的骤增,饿狠的人失去了狼究竟能够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卖儿鬻女乃至易子而食,在
民中出现并不稀罕…连自己的儿女都能
易
腹,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永定河水情危机,诚王被勒令在府内思过,就剩雍王和福王两个王爷,居然在有所动作的第一时间都找到了靖北侯秦铮头上。
扯偏了。
好在,她从郭家接手过来之后,就命人将那一段河堤往上往下延伸十里都重新维修加固过了,并在河堤外修了副堤、堰塘,万一主堤撑不住了,副堤也能再抵挡一段时间,从而给庄子和周边的百姓留出一个逃生的时间来。
这一场大雨下涝了的结果几乎已成定局,两位王爷在京郊周边安排的势力自然将各条河
的水情及时报了回来,其中东城门外的
白河因为历来修缮得力,这一次的大雨虽然河水上涨迅猛,却还不至于造成洪涝灾害。但京城西南,跟通州河和通惠河相连接的永定河,却因为离京稍远,已经有多年没有疏浚,堤岸也多是旧堤坝,紧挨着邱晨那庄子的一段河堤据说还是大金时修建的。
大雨下到第二夜,雍王爷杨璟庸跟福王杨璟芳先后到了靖北侯府,两个人意外相遇,却并没有多少违和感,彼此只是略一意外之后,就迅速地丢开那些不相干地,跟得了信匆匆赶到前院的靖北侯秦铮商议起来。
邱晨的目光滑过一片落叶凋花的园子,还有那大大小小的一片积水,眸子里似乎平静幽深,深邃无波,扶在窗台上的手却因为用力指甲泛白,还有她仅仅抿着的
角,都透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靖北侯府虽然靠近十刹海,地势却并不低。十刹海南端周围,因为都是大宅深院,当初起园子建屋舍的时候,就将地基打的高而坚实,连带着十刹海南半段的湖堤,也都是用大青石垒砌而成,高耸整齐,一般的大雨大水都不虞水
倒灌的内涝。靖北侯府因为有大片湖水与十刹海相连,这院子当初修建的时候,防水工程自然也做的十足…就是如此,如今这后园子的湖水已经有些外溢,园子中一些地势稍低的地方已经积了水,在阴沉昏暗的光线下,一片一片泛着白光,仿佛破碎的镜子,撒的满院子都是。
邱晨站在玉兰阁二楼上,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几乎溢出湖堤的水,眼中的担忧和焦灼几乎隐不住了。
这一场突然而至的秋雨下了两天三夜,方才缓了雨势,变成细密的秋雨,大有
绵到永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