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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当家
 承影含光等人是秦铮选给她的,经过大半年的观察,邱晨很满意这些丫头们的高素质,知本分,知进退,没有哪个会有什么不安分的想头。而且,邱晨熟悉了各人所长和性格之后,用得很顺手了。月桂和小喜都是好的,只不过,小喜更喜欢在厨房里做菜做点心,不能在身边伺候。

 玉凤和青杏自己也说过,想伺候着邱晨做完月子再出嫁,邱晨却不想耽误两个人的婚姻,考虑考虑,自己身边有月桂、小喜,和承影、含光、蒸雪、旋冰也就够了。承影四个人今年十六岁,比玉凤青杏略小一些,月桂小喜才十五,更小一些。

 玉凤青杏出嫁后,把月桂小喜的二等升为一等,再挑几个小丫头上来补了二等丫头,由承影和月桂她们带上一两年也就能用了,届时承影她们找婆家出嫁,她身边也不必担心没有合心的人用了。

 打发了孩子们去上学,邱晨也没急着先着手,这会儿,她连侯府中的人还没认全呢,根本无从选择。

 侯府中院落颇多,下人也有一百多将近二百口人。这些人,既有皇帝赐下宅院本来就有的一部分人,有远越国公府留下的人手,也有秦铮母亲纪夫人留下的陪嫁,还有梁国公府里送过来的人手,另外,还有秦铮封侯赐府之后,同僚朋友各宗室王爷们送的人…人员驳杂,连秦铮自己都认不全,不过是待了她几句,但凡在正院和前院书房等紧要处的人,都是越国公或纪夫人留下的,相对比较可信的。

 如今,府里就秦铮和邱晨、阿福阿满四个主子,邱晨也不着急,她计划着在孕期六个月之前将这些杂务理顺,人员大致调整一遍,再观察考验上两三个月,到底可不可信也就差不多摸清了,再做一些细节的调整,别的不说,至少她生产时的安全就能保证无虞了。

 心里盘算妥当,从五月初七开始,邱晨带着陈氏、林氏汪氏、玉凤青杏,再从承影月桂几个中带上两个,开始理事。

 阿福阿满是辰时到达帽儿胡同开始上课,卯时三刻离家。邱晨询问过陈氏之后,就将理事定在了辰时,地址选在靠近二门处的松风院,是所一进的清幽院落,格局不大,却很齐全。正房三间带东西各一间耳房,东厢房三间,原本该为西厢的地方,生着一株高达七八丈的白皮松,西厢房就简化成了一道轩廊,隐在松之下,晴天可遮隔热,雨天又可以垂帘听雨,实在是个雅致有趣的所在。

 原主人是把松风院做内书房用的,秦铮得了这所宅子后,并没有入住正院,因松风院出入方便又阔亮,就住了这里。娶亲之后,秦铮带着邱晨入住了正院,这所院子就闲了下来。秦铮原来的丫头青鸢青鹞等人却仍旧留在这里一直未动。

 五月初七是第一回理事,邱晨带着人出门的同时,打发人去各处通知。

 她也不急,没了烦恶之感,松风院离着正院也不过二三百米距离,不远,她索也不做亮轿了,带着陈氏和玉凤含光,径直往松风院而去。

 松风院在二门西侧,与前院仅一墙之隔,院门口堆着几块嶙峋瘦石,种着一蓬竹子,石阶一旁种着一些书带草,粉白的墙,栗的门,倒是与旁处院落的朱红门窗不同,显出一份雅致清贵来。

 邱晨带着陈氏和玉凤青杏站在门口赏了一会儿景,青鸢青鹞青萍青禾四个大丫头才带着松风院的丫头婆子匆匆了出来。

 一群丫头婆子面色忐忑地行礼请安,青鸢道:“不知夫人前来,奴婢们未曾出…请夫人责罚!”

 邱晨淡淡一笑:“我来前没有传话,错不在你们,起来吧!”

 青鸢抬头飞快地睃了一眼,这才叩头谢恩,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站起身来。

 邱晨也不多言,率先迈步踏进了松风院。陈氏跟在侧后半步,介绍着松风院简单的格局和房舍用处,说起来,除了正房和西边的轩廊外,其他的房间要不住了人,要不做了库房,竟是没有一处空闲处。

 邱晨环顾一圈,指着大松树下的轩廊,道:“就在这里吧!”

 轩廊上挂着一块黑底绿字的牌匾,上书三个字:听涛轩!取得是坐听松涛声声的意思。

 邱晨暗暗腹诽,这棵古松固然高大繁茂,也不过是一棵松树罢了,能有什么松涛之声…

 此处轩敞明亮,又是三间通透,面积够大。晴天垂一挂竹青帘子,雨天卷帘听雨,都能让枯燥繁杂的工作多一些舒适惬意。

 陈氏就回头吩咐青鸢青鹞几个:“夫人选了松风院听禀理事,暂定了这听涛轩,你们赶紧安排人将这里整理出来。”

 青鸢和青鹞几个互相看看,垂手答应着,转身吩咐小丫头婆子,各司其职,打水的,洒扫的,整理的…片刻功夫,松风院的人就一个不落地齐齐忙活起来。就连青鸢也亲自动手,指点着听涛轩里的摆件儿书籍诸物,让小丫头们装箱搬运,送去正屋里。

 青鹞和青萍青禾三个分派完了活计,转头看到青鸢的样子,一时都有些惊讶,转而再看施施然站在松树下的夫人一行,青萍看看青禾,又伸手扯了扯青鹞的衣袖,打了个眼色。

 青鹞也看了眼松树下神情淡然平静的夫人,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们且给夫人安置一下,或请进屋里,或搬桌椅上茶伺候着…”

 青萍青禾对视一眼,点头应承下,朝着松树下走过去。

 青鹞则快步进了听涛轩,青鸢正指点着书案上的文房诸物吩咐小丫头:“这只笔洗,可是旧窑瓷器,你们手脚轻着些,磕了碰了,把你们一家子卖了也不够赔的!…”

 青鹞上前扯了她一把,命那几个小丫头道:“你们且停停这边,先去将那边的架子擦擦!”

 几个小丫头连忙放下手里的瓷器,转身寻了抹布去清理架子了。

 青鸢脸色不虞,挣开青鹞的手道:“你这是作甚?没看夫人在外头等着用地方么,耽误了夫人的事情怎么办…”

 青鹞听得脸色发青,只冷冷地盯着一脸气咻咻的青鸢,一言不发,青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只好住了口,却把脸扭到一旁,转脸的瞬间,不知怎么的先红了眼。

 青鹞见她如此,终究是有些不忍,叹口气道:“你向来是咱们四个人中最聪慧的,识字算数都比我们几个学得快,女红针黹也好,我们三个也向来将你做马首,就连这松风院里,也都是以你为尊的…可那是以前,侯爷少进后院,府里也没有其他的主子…如今,侯爷娶了,这侯府有了夫人,还有了少爷、小姐,咱们就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了…就说今儿,当着夫人,哪里有咱们做奴婢的做主安排的理儿。你那么明白个人儿,咋就…唉!”

 青鸢梗着头,用力地眨着眼睛,似乎想要将眼中的水汽眨下去,却无奈越是想压抑,越是不可控制地有了泛滥的趋势,终是没控制住,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青鹞见她如此,更是又气又急,唬的脸色青白着,连忙了帕子上前,急急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连声劝慰道:“你这是作甚?如今府里诸事都是夫人做主,别说用松风院做听禀理事之处,就是将松风院拆了扒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用得你如此的!就说你我,之前虽说比一般奴婢们吃穿用度高出一些,但也仍旧是奴婢丫头,或打或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啊!你可不能再糊涂了…”

 青鹞情急,又是一直将青鸢当成姐妹看待的,这会儿说话也就不再婉转含蓄,直白白地说出来,让青鸢听了更是伤心难耐,泪水简直如同决了堤一般,个不停,青鹞用手帕擦也擦不干,干脆一甩帕子,自己一转身也落下泪来。

 当初她们姐妹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虽说仍旧是奴才身份,但终究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在侯爷面前有体面,通府上下,没有哪个见了敢不恭恭敬敬的…可自从侯爷娶亲,她们几个的身份立时尴尬起来。别说那些惯于顺风拍马的,就是那些看起来耿直忠厚的,见了她们也多有绕路回避的。曾经在府中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如今却成了众人回避,努力远着的人。青鹞和青萍青禾不是不失落,不是不难受,可失落难受又怎样?她们充其量不过是个丫头,漫说侯爷不好女,并没有收她们进屋伺候,就是当初收用过了,一个通房丫头而已,侯爷夫人进门,要打要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又有谁能替她们说一句话?

 丫头,说白了不过是会说话会做事会哭会笑的物件儿罢了,伺候的好,会得些脸面,却终究没人拿着丫头当人看的!

 轩廊,就是敞轩和游廊的结合物。没有实体的墙壁遮挡,廊檐下加了冰裂纹透空装饰,却并没有糊纱,帘幔也高高挂起,是以,站在松树下,仍旧能够将屋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青萍青禾相谐上前,青萍道:“打理清扫尚需一会儿功夫,眼看着头热起来,夫人还是请屋里奉茶稍候片刻吧!”

 邱晨似乎正在看着东厢外的几株玉兰海棠,听到声音转回头来,脸色温和含着笑意,道:“不过片刻,站在这松下,也热不到哪里去,就不必再进屋里去了!”

 青萍青禾不敢再说什么,对视一眼,两人曲膝退下,片刻就有婆子搬了一张四出头官帽椅和一只高几出来,安置在松树荫凉下,青萍青禾又捧了茶送上来。

 邱晨大大方方地落了座,捧着茶嗅了嗅,笑道:“竟是雀舌!”

 青萍青禾面色一凛,青禾连忙道:“回夫人话,此前侯爷有时会在此起居,茶叶用具都是备了些。”

 邱晨点点头,不再说茶,淡淡问道:“松风院如今有多少人?都司什么职位,你们两个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青萍飞快地瞟了青禾一眼,曲膝回道:“回夫人话,松风院有一等丫头四人,二等丫头八人,三等使丫头八人。打扫看门婆子各四人,另有小厨房婆子丫头各两人。统共二十六人!”

 邱晨暗暗了口冷气,刚刚看到门口接的一大片人乌央乌央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松风院竟然就有二十六个人伺候!她和秦铮加上两个孩子居住在三进的正院,统共加起来也不过这个数…转念,想到此处原来是秦铮在内院的起居所在,配备的人员多一些,也属正常。

 “今儿,这二十六个人可都在?”邱晨捧着茶盏淡淡地问道。

 青萍道:“回夫人,今儿有两个二等丫头家里有事请了假,门上的婆子也有两个不当值,故而只有二十二个人!”

 邱晨点点头,状似闲聊地含笑问道:“看你们两个都是伶俐的,可是都识字?能写会算么?”

 青萍神色却更加恭谨,道:“回夫人,奴婢愚钝,只略识得几个字。字写的不行,账目上也只简单看的懂数目字,不会算账!”

 邱晨的目光又扫向青禾,青禾也立即回道:“回夫人,奴婢还不如青萍姐姐,跟着姐姐们识了几个字,却看不得账目…嗯,奴婢会烹茶,还略懂些花木,之前,奴婢管着茶水和屋里的花草、四时花卉瓶。”

 邱晨看着这个圆眼睛圆脸的丫头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听涛轩里宽敞阔亮,却有些生硬,我想着还是要摆几盆花草点缀才好。你觉得摆几盆什么花草才好呢?”

 青禾似是有些微的意外,微微一怔,随即就道:“回夫人,之前侯爷养病时曾供了一盆素心兰在此…若是夫人在此理事,兰花就有些太过素净了,奴婢想着,夫人是有福之人,冬日摆两盆金桔或者两盆佛手都是好的,气象富贵,味道也怡人…夏天屋里气重,花园里也不乏应景鲜花,不如采几支荷花,或者就几支莲蓬瓶就是极好的。”

 “唔,荷花,莲蓬,果然是极好的!”邱晨笑着点点头,转而吩咐青禾道“你刚刚说了冬天夏天,这会儿刚刚入夏,荷花未开,更没有莲蓬,倒是急不得了。你这会子就去一趟后园子的花棚,看看有甚合适的花草没有,挑上三两盆过来…噢,太过香浓的就算了,我受不得那股子味道!”

 青禾不敢多言,连忙恭声答应着,曲曲膝退下,叫了两个婆子跟着,径直出松风院,往后园子花棚去了。

 青萍恭敬立在一旁,邱晨却仿佛失了说话的兴致,垂着眼,只轻轻地用杯盖拨弄起茶杯中的两片浮茶来。

 又过了约摸两盏茶功夫,青鹞和青鸢方从听涛轩里走了出来,曲膝见礼,青鹞道:“回禀夫人,听涛轩里原来只备了案椅和多宝格两架,另有大青花瓷瓶一对,紫铜嵌宝石宝象熏炉一具,前朝慕云先生山水画卷四扇屏风一架…如今已经打扫干净,夫人看着留哪一件,还要堂什么,吩咐了奴婢,再去布置!”

 “哦,这么快就打扫干净了?”邱晨状似无意地应了一声,随手将一口未碰的茶杯放下,回头朝陈氏笑笑“那咱们进去看看吧,该堂什么,嬷嬷也帮我铺排铺排!”

 “夫人说笑了,夫人铺排的向来素雅大方,哪里用我多嘴呐!”陈嬷嬷笑着上前扶了邱晨一把,玉凤和青杏连忙上前替邱晨抻了下衣服上的皱褶,紧跟着邱晨身后,抬步往听涛轩里进去了。

 青鹞回头看看青萍,两人对了一个眼色,又都转眼看了看自制始终垂着眼一声未吭的青鸢,都是神色一黯,又同时扯了扯青鸢的衣袖,紧跟着邱晨一行人进了听涛轩。

 正如秦铮所说,他几乎不怎么进内院,这处松风院统共没来过几次,虽说布置了些东西,但毕竟有限,偌大一个三间通连的敞轩内,就放着两架多宝格,一架四扇山水屏风,一张厚重的紫檀大书案,后边摆着一张高背四出头官帽椅,书案后头摆着两支人高的青花瓷大瓶,书案一端摆着一只两尺高的紫铜嵌宝水草纹镂空熏炉,贴着南墙的一端,几乎全都空置着,只在南墙处,一溜儿放着四只青瓷鼓凳和一只书阁子,书阁子上也是空的,并没有拜访书籍。

 一扫之下,整间敞轩中已经一目了然。

 回头看看粉白的墙面,又看了看靛青色暗花水草纹葛布帘幔,邱晨笑着道:“这屋里倒是真正阔亮,如今刚入夏还好,到了酷暑,就这么没遮没拦的,早上怕是要热一些…”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邱晨回头跟陈嬷嬷笑道:“在隔窗上挂一道竹青帘子,早上太阳晒的时候放下来遮,等头没过去,再卷起来也方便…我倒是知道有一处的竹青莲子特别好,咱们去要上几张来挂着,既好看又凉快,嬷嬷觉得怎样?”

 “夫人说的毕竟是好的,想想有了那东西遮,通透不隔风,必定是凉爽的,…”陈嬷嬷笑的欢喜,若是她没猜错,她大概已经知道夫人所说的竹帘出处是何地了。

 邱晨点点头,又指着墙上的帘幔道:“原来爷在这里,用这种肃穆的帘子还好,如今咱们过来理事,还挂着这种肃穆厚重的帘子就有些过于沉重了。唔,我记得前些日子让针线房绣了几块湖水蓝的竹叶帘幔,先拿过来,别处再晚几天吧…”

 “这桌案不错,留着吧,以后记账算账用起来方便…”

 “在这边加一张罗汉,也不用铺多厚的褥子,记得加一张蘭草席子…”

 “这边加一个头柜子,放点儿杂物方便…”

 “这后边加一架座屏,我记得咱们库房里有一架绣二乔玉兰的,搬过来摆上看看如何…”

 邱晨一样样吩咐着,陈氏和青杏玉凤认真听着,一一记下来,立刻就吩咐人去…这边邱晨一遍儿看完吩咐完,那边青杏已经带着两个婆子抱着绣好的帘幔返了回来,邱晨再次走出来候着,片刻功夫,帘幔已经换好,透碧的湖水蓝罗绣了深深浅浅的竹叶,垂落下来,就仿佛置身于翠竹千杆的竹林,一片清凉舒

 然后,罗汉榻、榻几、脚踏、头柜子一起送了过来,再紧跟着就是一扇丈余的大座屏,上边嵌着一副绣二乔玉兰,紫白的花瓣或怒放,或含苞,在一片青灰色的背景之下,娇冷傲,煞是好看。

 罗汉榻上铺了玫瑰紫绣粉紫紫丁香的褥垫,又有小丫头抱来两大四小,或玫瑰紫或淡紫的靠枕。随后,榻几和头柜子也摆布好了,盖了淡紫绣玫瑰紫丁香花的桌布,柜子上也铺了同样的桌布,正好青禾带着几个小丫头搬了一盆丝冬、一盆文竹回来,碧绿鲜翠,看着令人心喜。邱晨就让将两盆花分别搁在头柜和书案之上,小小的两盆绿色植物点缀,瞬间屋子里就多了一点不同的生机和蓬之气。

 看着屋子里摆布的也差不多了,陈氏扶了邱晨在罗汉榻左侧坐了,道:“夫人坐坐试试可合心意,不行再重新布置去!”

 邱晨其实对这些要求不高,这房子之前实在是太空了,她估计到自己的身体,这才吩咐人加了罗汉榻,以便让自己坐的舒服些,处理事务的间隙,也可以歪着歇会儿。

 刚刚坐下,玉凤捧了热茶送了上来,随即又摆了一只盛满了樱桃的玻璃樽,剔透的玻璃樽趁着鲜红滴的樱桃,着实好看,也着实人。

 邱晨满意地点点头,了鞋子,倚着大靠枕盘膝坐好,陈氏低声道:“人来的差不多了,都在院子外头候着呢!”

 “嗯,”邱晨应了一声,拿起榻几上的花名册翻了翻,指着花名册道“既然这里是按照院落登记的,就让他们按这个进来吧!”

 陈氏答应着,肃正了颜色走出门去,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吩咐:“夫人吩咐,按院子进来拜见,其他人在外边等候!”

 刚刚仿佛聚集了几百只蜜蜂苍蝇的院子,随着陈氏这一出声迅速安静了下来,只有隐约几声低语,也不再那么明显。

 陈氏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人群,又道:“等着的按院子站好,各院的管事嬷嬷看好了各处的人,排好队等在外头,不许喧哗!有喧哗者以忤逆犯上论处,打二十板子,革了差事撵出去。管事嬷嬷连坐同罚!”

 场面中登时寂静下来,上百人聚集在大门外不大的空地上,却个个屏息敛气,只怕发出声响大了被当成出头的椽子。新夫人第一次当家理事,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点眼药,给别人当了儆猴被杀的

 陈氏再次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淡淡地开口道:“松风院的人怎么没有过来?”

 青鹞青萍此时还站在听涛轩外,连搬花回来的青禾站在一起,都暗暗焦急着明显脸色不好眼睛红肿的青鸢,但愿夫人是个宽厚人,别太狠辣了…青鸢虽然有些小心思,也还没付诸行动不是。

 虽然暗暗祈祷着,几个丫头心里却格外忐忑紧张。这种情况下,青鸢这样的无疑是送了把柄到人家手里,别说打板子撵出去,就是随意指个老弱病残地将青鸢嫁出去,青鸢这辈子也算毁了。另外,她们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青鸢如此,谁知道会不会引起夫人的迁怒。若是迁怒到她们身上,别说一等丫头,就是安安稳稳在侯爷府里过日子只怕也难!

 松风院里一直是四个一等大丫头管事,如今这四个大丫头都各有心思,神思不属的,其他一些人也就安稳地待在各处,并没有到大门外听候传唤。此时,猛地听到陈氏如此询问,几个大丫头隔得稍远些,门上的两个婆子却听得清楚,登时唬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对陈氏道:“陈姐姐赎罪,青鸢青鹞几个姐姐估计是在听涛轩外听候夫人吩咐,才没有过来…我,我这就去叫她们!”

 这婆子还算机灵,辩解的话说了,却见陈氏脸色丝毫不动,立刻改了口。见陈氏并未反对,连忙提着裙子跑进院子里,朝着站在各处的丫头婆子们招呼:“赶紧的,陈嬷嬷叫松风院的人也出去候着!”

 松风院作为秦铮之前居住的内院,虽说秦铮统共没住过几次,可总归是当做主院的,靠着侯爷最近的人,自然而然的地位就超然起来。这些丫头婆子们也以主子心腹自居,倨傲惯了的,哪里想到会有跟那些清马桶、挖花肥的下等婆子丫头站在一起,听到这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急得奔进来的婆子又接连重复了两遍,松风院的丫头婆子们这才醒过神来,匆匆走出大门去。

 青禾和青萍反应最快,在那婆子喊第一遍时已经听到了,连忙提醒青鹞青鸢,青鹞是满心紧张,恨不能让自己更小心更谨慎些,青鸢却是满脸青灰,反应迟钝着,有些绝望放弃的意味。

 “快走吧,别在这个时候打眼!”说着见青鸢毫无反应,青鹞扯了她一把,却发现青鸢仍旧木木地毫无反应,不由也有些恼了,仍旧不忘低了声音,呵斥道“你这是作甚?你这副样子别说夫人看不上眼,就是侯爷见了,也会不喜的!”

 一提侯爷,青鸢心头一揪,瞬间落下泪来:“我不管怎样他都不喜,我又何必再去劳心费力…”

 青鸢和青萍青禾都给吓坏了,几个人哪里还敢在此多留,三人也不顾形象了,上前合力架了青鸢,连拖带拽地总算将她拖出了大门。

 陈氏一个严厉的目光扫过来,青萍两忙曲膝道:“陈嬷嬷宽宥,青鸢姐姐身子不舒坦,耽搁了!”

 青鸢、青鹞几个丫头,都是陈氏一手调理教导起来的,这几个什么情秉,她都非常了解,同样也非常清楚青鸢为何如此…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孩子算是毁在这道坎儿上了。看来,只能暗暗求一求夫人,给她寻个婆家嫁出去了。再留她在府里,说不定那天糊涂了,就把她自己这条小命待了!

 面色仍旧肃穆,陈氏却没有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青鹞青萍几个去松风院队伍里站好,她开始点名叫人:“沐恩院!”

 沐恩院是正院的名字,因靖北侯府乃皇命所赐,故而当初秦修仪写了‘沐恩’二字牌匾,送过来给儿子挂在正院正堂之上,以示对天子恩典的感谢铭记,后来,侯府中人就把此处称呼为沐恩院!

 “在!”林嬷嬷带着一干丫头婆子站在人群中央,听到陈氏点名,答应一声,随即朗声道。“沐恩院婆子丫头共三十六人,留值守十二人,到了二十四人!”

 陈氏脸色缓和了些,目光扫了一下沐恩院的众人,道:“跟我来!”

 “是!”林嬷嬷垂手应是,带着众丫头婆子轻手轻脚地鱼贯进入松风院。

 这些人,邱晨已经都认识了。

 “夫人,沐恩院共三十六人,留值守十二人,到了二十四人!”陈氏向邱晨回禀完,就退后一步站在侧旁。

 林嬷嬷带着丫头婆子上前,叩首行礼:“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邱晨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道:“起来吧!”

 丫头婆子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战好。青杏捧着花名册子上前,开始一个个点名。

 看起来轰轰烈烈颇有阵势,邱晨后继却不过只是点了一遍名字,熟悉了熟悉人事,并没有做人员调整,也没有真的惩治哪个,只是最后宣布了一件事,以后每早上辰时,她准时在松风院听涛轩听事理事,各院当值的管事嬷嬷、管事大丫头都要按时过来点卯。若有人过时不到,在一刻钟内,打十板子扣半年月钱;若是超了一刻钟,打二十板子革了差事撵出去!

 如此,也到巳时中,邱晨方才将府中的见了一遍。暗暗叹息着,这还只是见见人,后天天都要处理这些家务琐事,想想就郁闷烦躁。可她却不得不做,不得不将这些人员关系清理干净,不仅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年纪幼小的阿福阿满…一口气,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觉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娘儿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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