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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男女之情
 最后,他和小顺各拎了个篮子,往隔壁去了。

 在院里碰见那些做工的人,问明他是去隔壁陪林吃饭,林大猛笑道:“哟,这小子在外待了两个月,架子大了!回来了也不说来这帮忙,还要人陪他?”

 林大头忙道:“儿就回来看看,马上要走的。”

 老秤砣诧异道:“一晚上都不住,就要走?”

 林大头忙又解释。

 黄元也不理会他们,自和小顺拐向隔壁。

 林家西厢,林卧室外间,黄元和林相对而坐。

 黄元指着圆桌上四五碗菜笑道:“瞧,都是你爱吃的。杜鹃特地弄的。她说还有汤,等会送来。”

 林乜斜着他,懒懒地问:“这是以柔克刚?”

 黄元失笑摇头,道:“别想多了。我就想跟你聊聊。”

 “聊吧。”林说着,抄起筷子就吃“嗯,这鱼味道好。是杜鹃亲手做的。这个是雀儿姐姐的手艺。”

 黄元听了赞道:“你真是了解她们。”

 林不吱声,只顾吃。

 黄元先帮双方斟了一小碗甜酒,然后也低头吃起来。

 先吃了些菜垫底,他才放下筷子,端起甜米酒,喝了一小口,轻声道:“杜鹃是真对你好!”林搛菜的手一顿,缩回来,也端碗喝酒。

 黄元又道:“我也看得出,你是真心爱慕她。你既知情之滋味,难道看不清楚:杜鹃,纵对你万般好,却与男女情爱无关。否则,你怕是与夏生哥哥一般,已成我未来姐夫了。”

 林抬眼,死死地瞪着他,宛如受伤的野兽。

 这句话,命中了他的软肋。让他心疼窒息!

 黄元没有退缩,依然道:“杜鹃把我当成她前世的夫君,认对了也好,弄错了也罢。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对我是不同的,我也另眼待她,哪怕那年我们才九岁!”

 他仰头,一口喝干甜酒,眯着眼回忆道:“在府城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待你不同,比对小宝哥哥还要关切。那时候,我隐隐有些嫉妒——你瞧,我是不是很龌龊?竟对自己的姐姐有别样心思。当时我可是吓了好大一跳。惊得魂不附体!”

 林咬牙道:“你本就龌龊!”

 黄元不理他痛骂,自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无可抵御!后来,娘告诉我她不是我亲姐姐,我方才释然。我就说。真是血脉相连,无论如何不能兴起那样念头的。”

 林怒道:“别拿血脉搪!”

 黄元认真地看向他道:“可是,我二人真是情投意合。从我知道真相后,我便不再嫉妒你,因我看得很清楚:杜鹃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因为林黄两家的牵扯,她又自小被婶子大,才对你分外不同。所以她对爹娘说。这桩亲事一定要征得林家同意,也就是你的同意,才能议定。”

 林听后没有高兴,反而心如重锤。

 借着喝酒,他低头平复自己心绪。

 可是黄元不肯放过他,依然在喋喋不休:“你要我证明自己是杜鹃的前世夫君。除非我想起前世的事。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生死轮回,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前世缘分如何且不去论,今生我与她情投意合,你定要用这个借口阻挡她?”

 林只觉得他每一句话都像刀。一刀刀扎向他口。

 扎得他满身鲜血,兀自不肯停手。

 他浑身伤痛,无力还击,便将目光对准桌上的菜肴,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如此方能转移心头疼痛;或者,吃东西可增加他的力量。只是,昔日的美味佳肴,今吃在嘴里却一点滋味都没有。

 黄元后来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一概不知。

 再说黄家,杜鹃见黄元回来,忙扯他到无人处,轻声问道:“怎么样?”

 黄元蹙眉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好像听进去了,却没什么反应。总要让他好好想清楚,没那么快转弯的。”

 杜鹃点头,觉得林陷得很深,确实没那么容易放下。想想,她又不放心地追问:“你都怎么跟他说的?”

 黄元轻笑道:“我告诉他:我觉得你对他真心好——”杜鹃神情一僵——“但是,我觉得那不是男女之情。所以,我才不嫉妒!”

 杜鹃看着他,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他看透了这点,林呢?

 林听了这话,会相信吗?

 下午,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要当面跟林恳谈一番,而不能任由黄元出面对他,这必定令他更难过。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去林家,却得知林去看太爷爷了。

 晚饭时,她又去了一趟,林依然没有回来。

 她想,他这是避着自己了。

 也对,若他想见自己,怕是像刚回来一样,直接就上门堵了,绝不会躲着不见的。如此,她就等他吧。

 这一晚,杜鹃没有听见箫声。

 以前,只要林在家,她都能在固定的时间听到箫声的。

 林入夜后才回家。

 回家后,就将自己关入房中,也没洗漱就睡了。

 奇怪的很,爹娘兄弟都没去问他。

 半夜,当泉水村陷入万籁俱寂后,林家西厢的门轻轻打开了,林走了出来,如风跟在后面。

 西厢门口伫立着一尊黑影,是林大头。

 林仿佛毫不惊讶,轻声唤道:“爹!我要走了。”

 林大头结巴道:“走?儿,你哪天再回来?”

 林道:“不知道。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也许要过段时候。”

 林大头嗓音黯哑,道:“噢,你…路上小心些!”

 林点头道:“我不吵醒娘了。你跟她说一声。”

 说完,带着如风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身后,站了半夜的林大头哽咽道:“儿…”

 终究没有喊他回头,也留不住他。

 甚至,看他双手空空,也没说要他带些吃的东西。只因对儿子的痛苦。他感同身受,觉得一丁点的东西也会增加他心里的负担。这会儿,无论什么东西对于儿子来说都是多余的,连他这个爹也是多余的。

 儿心里难受!

 从他回来。他就看出来了。

 想要问问,又不敢上前,怕儿子心烦。一家人都被他打了招呼,不许去烦儿子。可他还是不放心,彻夜守候在儿子屋外。这样,儿子想要找爹的话,一出来就能看见了。

 可是,儿还是孤单单地连夜走了。

 上房和东厢跑出几道身影,是大头媳妇和秋生夏生。

 “爹,儿走了?”

 “嗯。走了。”

 “我去送他。”

 “送什么送,你能跑得过他?”

 秋生夏生看着空的院子发愣。

 大头媳妇则低头抹泪。

 林大头更如护崽的母狼,面上出又痛又凶狠的神情,在月下显得很是狰狞。

 他的小儿,早在吃也要等杜鹃一块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就开始为他筹算,死着黄家定下娃娃亲,为的就是怕有一天儿子为情所伤。

 可是,千算万算,儿子还是受伤了!

 想到这,他就恨自己,为何当初不把亲事定死。叫黄家丫头抵赖不得?

 哼,现在也不晚,就是麻烦一点。

 他吩咐媳妇和儿子去睡,自己却往院外走去。

 “他爹,你去哪儿?”

 “老宅!”

 林大头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匆匆跑去老宅。不管不顾地擂门,把堂兄林大猛叫醒了,连夜和他商议。

 再说林,出村后就在月下疾奔。

 待他进山后,从村口闪出一个人来。原来是任三禾。

 他看着林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林回来,按理怎么也应该去看他这个师傅的,他晚上也在等他,却没等到,这让他觉得很不寻常。他便亲去林家看徒弟。谁知却看见林大头跟木桩似的伫立在西厢门口。他心下疑惑,就退回去了。

 后来,他一直注意前面动静,林走时便惊动了他。

 这情形,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林黑夜疾奔,即便有月亮,也要专注脚下的路。

 他不敢停下,只要一停下,他的脑子就会空闲下来,就会想起黄元娶杜鹃的事,这便好像碰触到心上的创伤,疼得他不过气来。

 他一直奔跑,如风被子,也大展雄风。

 一人一虎狂奔到天明,疲力竭,才停下歇息。

 他们正停在一个山峰上,极目远眺,万壑千山、古木水尽收眼底,又赶上旭东升,光芒乍现,壮观之至。

 如风兴奋不已,在山巅引颈长啸,声雷滚滚。

 此情此景,林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红初升,其道大光”和“虎啸谷,百兽震惶”,忽然眉头舒展。

 对了,他是少年!

 少年就该锐气十足,怎可轻易颓废?

 少年就该龙腾虎跃,怎可轻易退缩?

 前世太渺茫,来生太飘渺,今生却在眼前!

 眼前杜鹃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不等于今后没有;眼前黄元和杜鹃情投意合,不等于今后一直这样。

 他,要和黄元赌,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修炼,就在今生,看谁能耐得久!

 他忽然放声大笑,心头霾尽除。

 因为,他想起一个人来。

 就从她下手吧!

 想毕,他拍拍如风,示意它转头,自己却纵身往山下奔去,脚步轻快之极,仿佛之前的彻夜奔波根本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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