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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林春挨打(三更)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一点不错。

 冯氏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

 可悲的是,人心莫测,她争强好胜从没得到过公婆夸赞,却永远不知改变。

 她这也不是第一回跟杜鹃意见相悖了。

 杜鹃能教导黄雀儿和黄鹂,是因为她们年纪小,子很容易塑型;但冯氏和黄老实的子已经定型了,根本无法彻底改变他们,只求别坏事。

 冯氏被杜鹃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服气。

 黄雀儿垂下眼睑,轻声道:“娘,已经送给爷爷了,剩下的就咱们自己吃了。咱爹没那能耐打猎,要是把这拿出去待客,人家还以为小姨送了多少给咱们呢,这样显摆。往后哪一回要是没送了,说了人家都不信,只当咱们藏着不拿出来。”

 她虽然比不上杜鹃和黄鹂,却也是极有主意的。

 黄鹂忽然道:“娘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冯氏大怒,撵着就要打她。

 黄鹂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跑去小姨家了。

 可以想见,她一定会跟小姨和小姨父告状,全家没有比她更精明的人。

 冯氏转脸对杜鹃道:“你就这么教她?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是为了哪个?”忽然就伤心起来。

 黄鹂这话肯定是听杜鹃说的。

 没想到闺女竟然这样说她。

 杜鹃扶她坐下,耐心道:“娘自然是为了我们姊妹几个好。我先总是听娘说,怎样怎样。叫娘寒心。娘都忘了?你把这留给旁人吃,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见冯氏不说话。她又道:“我晓得娘要做人,可做人也要量力而行。咱爹老实巴的。不会打猎也不会木匠,家里就这样子,非要争那个脸面干吗?这回有小姨父帮衬,下回呢?难道咱们还能一辈子都指望小姨父帮衬?不如不争那个脸面,别人也没的说。你要争了那个脸,就像姐姐说的,下回没了,旁人才不信呢,只以为咱们小气不拿出来。”

 接着。又说了一个笑话,说是皇宫里的皇帝,吃的都不是最好的东西,只能算上等。因为下面的官员不敢把好的敬上去。就怕哪年不能风调雨顺,上供的东西比不上前面的,被皇帝砍头。

 黄雀儿听了惊异不已:“真的?”

 杜鹃道:“当然了。姐姐你想,皇帝也,那多厉害!他只要吃了好东西,下回肯定还要那样的。只能更好,不能变差。要是老天爷不给脸,遭了灾,官员们供不上好的怎办?皇帝一生气。那就要砍人脑袋了。”

 在她看来,爷爷就是这样的。

 给了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才不会想着你是节省下来的呢。所以。她根本不打算把这留了待客。反正她已经孝敬过了,爷爷也挑不出错。

 冯氏听了这话。更沉默了。

 杜鹃却知道她并没有转圜过来。

 她生就的这副脾:就喜欢在人面前充好,要人赞她把儿女教得有多好。日子过得有多好,为人有多大方,对公婆也做得一丝不差等等。

 但她这样做了,若没得到应有的感激和赞叹,心里就会抱屈含怨,甚至于愤愤不平,唠叨数落,就如对婆婆那样。

 最后落得双方都不痛快,正是“香也烧了菩萨也得罪了。”

 前几年她还能跟杜鹃意见一致,那是因为家里实在穷,也被公婆伤透了心;近两年日子好过些了,她这子有复发的征兆。

 比如今天这事,就是明显的例子。

 除此外,杜鹃努力阻止冯氏,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娘听不得一句丧谤话。听见了必定上心,以至于气得发抖,要多少天才能消化。因此,她努力不让有机会说娘的不是,尽管这样很难。

 不管冯氏怎样想,如今被三个闺女架空,身不由己了。

 当下,黄雀儿去菜园子扯萝卜,杜鹃继续炸圆子,厨房里弥漫着浓烈的香,夹着葱花的香味。

 整件事从头到尾,黄老实都没说话,就那么傻呵呵地坐在灶下烧火,瞅着娃她娘和几个闺女斗嘴。

 这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

 他心想,闺女能干,说得都对;媳妇么…也对,怎么都好。不过,他私心里还是偏向闺女一些的。觉得闺女当家好。

 杜鹃也注意到老实爹的神情,不觉好笑。

 她再一次感叹:老实爹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那个福气,还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相对的,她娘就是个苦命的人。

 过去苦,现在苦,可以想见,将来就算家里有钱了,她肯定还是苦!——心里苦!

 最后一锅圆子下锅,杜鹃长长舒了口气。

 她可累坏了,手胳膊酸得要命。

 正活动手臂,黄雀儿将鹿炒好装进砂锅,放在炭炉子上,然后笑着上前来道:“这一锅让我来炸吧。全都叫你炸了,我都没炸,也没的学。”

 杜鹃一听,赶紧将竹笊篱递给她,道:“说的是。我怎么忘了。给你收尾,我要歇歇去了。”

 冯氏已经在切黄心菜、煮饭了,她可以偷空歇会。

 刚来到外面廊檐下,忽听隔壁林大头高声骂:“…你个小兔崽子,就没见你这样傻的。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你跑!我叫你跑!给我站那,看老子打断你的腿…”

 她抬头、踮起脚往隔壁一看,居然是在骂林

 这可奇了,林大头是最喜欢林的,怎么今儿这样大动肝火起来?

 他手持一笤帚,满院子追着林打。

 林可不会站那等他打,一溜烟就跑了。

 跑到院门口。顶头碰见大哥秋生。

 林大头急忙吩咐大儿子:“秋生,帮我逮着那小子。今儿我非打得他叫我爹不可!看他还敢跟我拗…”

 杜鹃无语:毛病。他本来就叫你爹好不好!

 秋生莫名其妙,但是。老爹的吩咐也不能不听,因此笑道:“儿,你怎么惹了爹了?哎哟,我本来不想管的,可从小到大,你都没挨过打,今儿也让我开开眼…”

 他一边唠叨,一边掳袖子上前来捉林

 林根本不理他,身子一扭。也不走院门了,掉头冲旁边院墙跑过去。眼看就要撞墙上去了,少年一个虎跃,竟然纵身攀上院墙,轻轻松松地翻了过去。

 倒把林大头吓得失声大叫,生恐儿子撞坏了、摔坏了。

 看着林大头和秋生张大嘴巴,眼睁睁地瞅着林扬长而去的模样,杜鹃笑得捂着嘴蹲下身子。

 哎哟,真是太可乐了!

 殊不知那边院里。林大头气得七窍生烟:以前是不舍得打林,好容易发一回火要打他,却发现根本打不着了。

 这爹当的,真是太憋屈了!

 他跟个婆娘一样。站那对着林的方向骂了半天。

 林去了后面任三禾家。

 任三禾已经洗澡换了一身清的衣裳,正和冯明英坐在桌边吃饭呢。见少年神色跟平常有些不大一样,也没多问。只招呼他一块吃。

 林犹豫了下,就不客气地坐下吃了。

 饭后。任三禾将他叫到东厢,坐下问道:“什么事?”

 林听了一愣。摇头道:“没事?”

 任三禾盯着他问:“真没有?”

 林想了想,道:“是我自己家的事。”

 停了会,忽然又道:“是我爹…他…想跟黄叔说,要帮我跟杜鹃定亲。说这事两家在我们小时候都说好了的。”

 他本不想说的,可想到任三禾是杜鹃的小姨父,平常又特别另眼看顾杜鹃,所以还是说了出来。

 任三禾眉头一跳,眼神就锐利起来,问道:“你呢?”

 林沉默了下,低声道:“我说,这事不成。我爹气得骂我,还撵着我打。”

 任三禾十分意外,问道:“为什么?”

 在他看来,林是很喜欢杜鹃的。

 林就沉默了,仿佛有些为难,不知如何说。

 任三禾度其神色,试探地问道:“是不是杜鹃不乐意?”

 林迟疑了下,才微微点头。

 任三禾就陷入沉思。

 好半天,才幽幽道:“你回去跟你爹说,眼下还是别提这事的好。黄石人那老东西不安好心,就等着呢。林家要是提了,别说不能成,肯定还会大闹一场。到时候,黄石人大儿子把杜鹃送去梨树沟村,闹得不堪…”

 林脸色大变,霍然抬眼叫道:“他敢!”

 任三禾看着他,揶揄道:“他怎么不敢?他是杜鹃的爷爷。”

 林气得脸涨得黑红,眉头紧蹙,两眼闪烁。

 任三禾紧盯着他,神色莫名。

 静默了一会,见少年还在苦思,便出声道:“别想了。叫你爹别找事了。让杜鹃先过几年安生日子吧。”

 林犹不甘地问道:“要是那老东西使坏心怎办?”

 任三禾冷笑一声,道:“他要先动了,我自有办法!”

 林看着师傅倏然变冷的神情,放下心来。

 又坐了会,他起身道:“师傅,我走了。晚上再来。”

 任三禾点头,任他去了。

 林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黄家。

 杜鹃也恰好吃了饭,见他来了,急忙丢下碗,对黄雀儿道:“姐,你收碗。林要考我学业呢。”

 黄雀儿点点头。

 冯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道:“整天学有什么用?”

 杜鹃笑道:“教姐姐和妹妹。多认几个字,总有用的。”

 黄鹂要跟去,被杜鹃威胁,说没工夫跟她混,要是再捣乱,就不教她认字了,也不讲故事给她听。

 黄鹂才乖乖地停住了。

 这是杜鹃使的障眼法,说是跟林温习功课。

 而林跟大爷爷学木匠,也确实认得几个字,他又是任三禾的徒弟,任三禾教他武功和学问,冯氏等人都知道,就信了。

 因为杜鹃学了再教黄雀儿和黄鹂,冯氏觉得自家三个闺女明显跟村里其他女娃不一样——落落大方中透着一股子聪明机灵劲,她是最好面子的,所以就没拦阻。

 教学在杜鹃闺房外厅进行。

 因为没书房,她又不想去林家,毕竟秋生他们都大了。

 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林也渐渐大了。

 唉,原本她想着很容易的教学,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好在虽然艰难,林里正对于林还是很重视的,见他进步很大,笔墨纸砚都全力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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