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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表哥,你想多了


 萧清脸上印着的两个乌青眼圈极为醒目,发髻歪歪斜斜松松垮垮如草,本来白白的脸蛋上除去在地上蹭的灰,还有一个尖尖的鞋印。一个娇人儿,生生揍出半死不活女鬼模样来。

 萧贤怔怔看了半,实是不能相信妹子这个凄惨模样是那个娇俏表妹打的,半信半疑问:“这是她叫人打的?”

 “是她…亲手打的。”萧清含着两泡眼泪哭的极是伤心“她还摔我,还踢我。哥哥,我全身都痛。”

 萧贤惊的倒一口凉气,王英华不是说是翰林家的女儿么,不是看上去那般文静娇弱么,便是叫人打人都不应该,怎么能亲自挥拳打人!

 “她动手打你时有别人看见么?”萧贤仍然不能相信英华会打人。

 萧清泣,“八娘和九娘都在。”

 “她们都在?”萧贤奇道:“她们不是和你要好么,怎么不来拦?”

 “她们…”萧清回想英华笑嘻嘻揍她的情形,瑟瑟发抖,哭道:“她们走开了,她们不是真心和我要好。”

 萧贤奇道:“萧九娘还罢了,席八娘不是一向待你最厚,她也走开了?”

 萧清委屈的哭起来。

 萧贤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虽然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偏离了他预定的方向,但是还是大有成功的可能。他看看妹子的脸,道:“你先歇歇,我使人去和五姨说,再讨钥匙开门去请郎中来瞧你的伤。一会五姨来了,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你只要哭,问急了你就照上回那样去跳池塘。”

 “哥哥,我怕。”萧清走到哥哥身边,弱弱的挽住他的胳膊“王英华她说…她说我若是再胡闹跳池塘,就是丢她的脸,她还要打我!”

 王英华这么娇横?萧贤愣住了。

 “哥哥,咱们歇手罢。”萧清哭着道:“她们说等王英华的哥哥来,还要再打你一顿,叫我们把郎中先请好。”

 萧贤的嘴巴长得老大,半天才合拢,又过了半天才道:“她打人还有理了?她打过你她哥哥还要打我?凭什么?我要去喊五姨来,看看你的样子,让五姨给我们做主!”

 几重墙之外的席家,席五郎听完妹子的说话,沉默许久,叹息道:“前头大门八成是关上了,我寻瓶药酒,你陪我去看看清小姐罢。”

 “我不去。”席八娘冷笑道:“五哥,今清小姐能说英华小姐勾引贤少爷,明她就能说我勾引贤少爷。女孩儿家顶要紧是名声。我躲她们都来不及,还要我送药去?”

 “以咱们的家境,若是能和萧家结亲…”席五郎看到妹子脸上显出来的愤怒表情,把剩下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去,慢慢道:“罢了,你不要去了,我去。”

 “五哥!”席八娘扯住五郎的胳膊,道:“我不去,你也不要去。”

 席五郎扯开妹子的手,苦笑道:“谁都晓得我跟萧贤要好,他妹子被人打了,我怎么能不去慰问?你在家罢,以后哥哥不要你陪清小姐了。”

 席八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哥哥没有把她嫁给萧贤的念头了,不欢喜起来,帮着五郎翻柜子找出一瓶跌打药,送他到门边,还道:“哥哥你送到就回,若是她喊我去,你莫答应。”

 五郎点头答应,把跌打药托在手上,举着一个小灯笼走到第七进院子里,老远就听见萧贤在嚷:“叫你们去请五姨你们就去,一个两个站在这里装呆,少爷我是使不动你们了么?”

 好几家的院门都是半开,看到五郎走近,院门都悄悄合上了。五郎看见也只当没看见,走进萧家的院门,道:“贤世兄,你又不是不晓得,五姨吃药之后都要小睡一会的。这会一定是吃过药睡了,现在去请,那边胆子再大也不敢就把五姨请起来的。”

 萧贤哼了一声,掉头上台阶回屋里去了。五郎也不恼,托着药瓶儿走到清小姐的房门外,轻声道:“听说清小姐受了伤,我妹子甚是担心,叫我送药过来。”

 隔着墙,清小姐的哭声凄婉动人。一个小丫头开门出来接药,因清小姐只是哭,席五郎就冲小丫头摆摆手,示意她回去。他自调头到贤少爷处,问:“伤到哪里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

 “哎,伤都在脸上。”萧贤长长叹息,道:“我有心去请郎中来,又怕无人陪伴舍妹。我使人去请五姨,这起人都使不动。”

 明明萧九娘使人去报了信,可是直到现在柳五姨的人都没有头,五姨的立场就值得玩味了。可惜萧贤是个没用的公子哥儿,既不晓得看五姨脸色行事,也不会揣磨五姨心理。席五郎心中摇头,安慰的在贤少爷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我去请郎中去。”

 贤少爷自席五郎进门就一声接一声叹息,指望席五郎问他:“英华小姐为何要打人?”好借席家的口把英华勾引他的事宣扬开。岂料人家就是不问,他实是忍不住,扯住五郎道:“舍妹回家只是哭,我问她英华小姐为何打人,她就是不肯讲。听讲你家八娘子当时也在场,你喊她来陪陪清儿,我也好问她缘故。”

 清小姐分明是去讨打的么,她没头没脑跑去说那些话,从此以后女孩儿们都不敢登萧家的门了。还想叫八娘来陪她?席五郎顿时觉得头大,想了一想笑道:“好,我去喊她。”出来却不回家去,径到前头讨钥匙,真个到城里去寻郎中了。

 前头萧家的动静,早有人报到枫影堂去。柳五姨听得禀报,冷笑数声,道:“英华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他们怎么还想闹,真当老娘是面人了?喊柳一丁来。”

 英华小姐揍清小姐的时候,柳一丁就在英华院里,英华揍完了人,留席八娘和杜九娘说话,他便辞了出来,老老实实在枫影堂前院候着。柳五姨一召即至。

 柳五姨便道:“你去前头,跟贤少爷说,清儿做的那些傻事我也不和她计较。英华和她是至亲姐妹,女孩儿们一时好一时恼,便是打一架,说不定明就和好了。至亲姐妹的情份,便是将来嫁人了也还在那里。同是柳家人,大家生生死死都绑在一起,一损俱损,有荣皆荣。若是清儿想不通还要瞎嚷瞎闹,与她自家的名声也无益处,试问:正经人家谁愿意娶一个一不如意就哭哭闹闹寻死觅活的小姐为?她自家若是不爱惜名声,将来柳家谁有那大脸替她择配?”

 这话已是说的极重了,明面上用清儿的婚事阻止清儿不要胡闹,坏了英华的名声,柳家不会替她说亲。若是贤少爷有别的心思,自然也能听出弦外之意:柳三娘才和柳五娘是要好姐妹,今天清儿被英华揍,柳家是不会为清儿出头的。贤少爷妄想把英华的亲事拆散了娶她是绝无可能的事。

 柳一下听过想一想,便把柳五姨的话复述一遍,他记极好一字都不差,还不放心又问:“便是这样说?”

 柳五姨点点头,道:“就这样说,你去罢。他若是还嚷着要见我,你便和他说梅山书院那边的房子五姨已经替他租下来了,叫他收拾东西,明早就搬。”

 柳一丁答应着出来,仔细砸摸柳五娘话里的意思,摇头笑一笑,到前头萧家,把这个话一字不改的转告萧贤。

 萧贤愣了半,涨红了脸道:“我妹子不过说句实话,被王英华打成那样,五姨怎么能那样偏心,认定就是我妹子的错。我要见五姨。”

 他居然听不出来?!柳一丁恨不能把贤少爷的脑壳敲开看一看里头是不是花岗岩,只得道:“五小姐还说了,梅山书院那边的房子已经租下来了,请贤少爷和清小姐收拾东西,明早就搬。”

 这话分明是赶他们走!五姨不是一向待他们极好的么,怎么自从王英华来了就变脸了?现在还要赶他们走!萧贤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全身发木。

 柳一丁看到萧贤的呆像,已是认定萧贤的脑壳不消打开看,里头必定是花岗岩,想来不能体会五小姐话里的深意了。若是萧贤一口咬死英华小小姐勾引他,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若真是把这对兄妹赶出柳家远远安置在哪里,远在沧州的老爷嘴上不好说话,心里必定是伤心的。为着老爷,倒不如点醒他两句,因道:“小人听说过一个笑话儿,斗胆说给贤少爷听。”

 这个时候说笑话,柳一丁他是脑子坏掉了吧。贤少爷只觉得太阳一阵一阵跳,看向柳一丁的眼神十分茫然。

 柳一丁出推心置腹的神情,凑到萧贤耳边,小声道:“晋王的三王子从小就跟着富的王姑爷读书,跟王家二郎二娘子一起长大,和姑爷一家的情份极为深厚…如今不好叫三王子,怕是过几天就要封王喽。得罪了英华小小姐,可不是扫了小王爷的面子?”

 贤少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的盯着柳一丁。柳一丁点头哈,笑的极是谄媚“听说的,听说的。”

 贤少爷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王家表妹有这样大靠山,难怪她这般娇蛮,又难怪柳家上上下下都惯着她,更难怪她一来柳五姨就偏疼她。贤少爷叹一口气,退后两步坐到椅上发呆。

 柳一丁看贤少爷的模样是听懂了他补的这句,想必小王爷能把他镇住,也就放下心来,道:“贤少爷明早还要搬家,请早些安歇,小的告退。”

 退出来走到院中,还能听见清小姐哭声嘤嘤不绝。柳一丁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嘤嘤声,摇摇快步离去。走到门边,一个小厮凑上来小声道:“席五郎帮着喊郎中去了。”

 柳一丁和席五郎的老子好,听得这话点点头,也不回去,走到前头大门处等候。过了大半个时辰,席五郎才领着个郎中进来。柳一丁咳了一声,道:“二门已经关上了,打发了郎中的脚钱和开箱钱,留下药就是了。”

 五郎摸不着头脑,但柳一丁是内宅管事,他说话办事必定是柳五姨的意思,也只得留下几样药,把郎中打发走了。柳一丁把五郎拉到无人处,劝他:“五郎你是个实在人,多劝着贤少爷,莫行糊涂事。”

 五郎点头答应,苦笑道:“若是早晓得,必要拦住他。回去我必提点他。”

 柳一丁感叹许久,才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也分个贤愚。咱们家就数五娘子待亲戚最亲厚,如今才连五娘子都不想留他们在大宅住了。他若是再折腾…怕是连老爷心里的那点疼爱也要折腾没喽。”挥挥手道:“你去罢,早些回去。”

 五郎情知柳一丁是特为来提醒他的,感激的一揖,提着两三个小药包到萧家。清小姐想是哭的累了,她住的厢房虽然灯火通明,却是门窗紧闭悄无声息。贤少爷住的正房房门倒是开着的。贤少爷坐在厅里,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瓶酒,正借酒浇愁呢。看到五郎进来,贤少爷举杯一饮而尽,道:“五姨赶我们走呢。你还来做什么?”

 席五郎把药包搁在桌上,道:“这是与清小姐的药,有洗的有擦的,用法都写在包药的纸上了。郎中呢,我原是请他来了,到了二门想想不妥又把人打发了。贤世兄,兄弟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和你说说。”说着把贤少爷的酒杯和酒壶都移走。

 贤少爷冷笑数声,问:“你什么意思?”

 “清小姐想是因为清槐居的缘故,才去骂英华小小姐的吧。”席五郎看贤少爷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叹一口气,道:“便是骂几句出气也没什么,只是…说人家是狐狸勾引你,本来子虚乌有的事…”

 “怎么没有?”贤少爷然大怒,拍桌道:“她明明晓得我在后院,故意做出那种娇态在荷塘边走动,不是勾引我是什么?她明明晓得我在五姨书房说话,还要着意打扮,进门时故意看我,分明是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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