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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穿越第五章 侥幸


 “曦敏,你可真有本事,居然敢跟皇子打赌。”紫玉崇拜地看着我,玄烨走了以后又变回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有本事?我哪有什么本事,那是赶鸭子上架!如果我不跟他打赌,转个眼儿就得死在这宫里头;打了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我觉得有些精神透支,头晕晕的,脚肚子还在打颤,站不起来。老天!康熙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君王,如今他才八岁,又没登基就有这种气势了,难怪以后能杀鳌拜,平三番,收台湾,人们常说“以小见大”,这个词绝对没错!

 紫玉把我扶起来,仍喋喋不休地问着:“不过曦敏你怎么这么有把握皇上会出家?”

 “有把握?谁说我有把握了?”我苦笑。清朝正史从来没说过顺治皇帝出家,这都是后人们想象出来的情节,谁也说不清真假,要不我怎么说“有一线生机”呢?现在就盼人民群众的智慧真的无穷,顺治真的是出家走了,不然我的脑袋马上就要落地。

 “你没把握?那…”紫玉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干活吧。我还不一定输呢。”现在的几率是五十五十,我还没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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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到了,我不有种荒谬的感觉。因为时间上的混乱,这时离我在现代过节还不到三个月,半年以内过两次节,恐怕没人有这种经验吧?

 宫里并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顺治皇帝要死要活闹着出家,主子们个个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过新年?连带着下人们也不敢出半点庆的样子。不过在我们这皇宫一隅,我和紫玉两个小姑娘倒是置办了些酒菜,一起吃吃喝喝权当过年了。

 现在已经是顺治十八年正月,不管这位皇帝老哥是死是出家,都会在这两天见分晓。如果我不幸输了,这也就是我在人世间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番?紫玉是不知道我的心思的,只是单纯为了过年而兴奋着,让我好不羡慕。

 我不会喝酒,所以沾了一点就醉了,梦里看见现代的爸妈,亲戚朋友,我哭着喊着扑向他们,却总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阻挡着我。突然爸妈他们不见了,玄烨出现在我面前,俊美的小脸上净是狰狞,然后一把大刀挥过来,我看见自己的头掉了下来。

 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身上透了,脸上也满是泪花,紫玉伏在桌边睡着了没有醒来,我看着满屋的凄清泪不止。在英国的时候还有飞机可以随时回家,如今却是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惶恐的感觉再次充满心间,说不定明天我就要死了,却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感到空寂的绝望。

 第二天紫玉因为宿醉起晚了,我一个人打扫着诺大的庭院。她醒了以后很不好意思,再三向我道着歉,我却并不在意。她并不知道现在我的每一天都像是捡来的,天天都恐惧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需要用不停做事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不然我会疯掉。有时候我不免想到那位写《康熙大帝》的二月河先生,都是他写野史导致我的历史知识严重混乱,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如果我真的死了定要向他索命。但我其实也明白这不过是我无端由的迁怒,不然无法度过这惶惶不可终的日子。

 就在我成天的胡思想和猜疑中,日子飞快地过去了。紫玉现在也发现我的情况不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劝我也无从下手,只好尽量不打搅我、分担我的工作。少了她的呱噪,少了我的人气,这地方更加死气沉沉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再次失眠后又来到屋外的石坎上看着月亮发呆,却发现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人,躲在房子的阴暗处。

 虽然死到临头,我毕竟还没有死,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得吓得浑身颤抖、呼吸困难。

 “谁…谁在那里?”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人影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借着月光我看见那是玄烨,他神色惨然,脸色苍白,站在那里像个游魂。

 “三…三阿哥,出…出了什么事了?”我更加恐惧了,虽然“非人类”的嫌疑已经洗清,但…老天!别是顺治皇帝真的归天了吧?!

 他凄然看着我,不说话,却慢慢移到我身边,我颤巍巍站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抱住我,把头埋进我怀里。

 “三…”我吓了一跳。

 “皇阿玛…皇阿玛真的走了…”他闷在我怀里说话,还带着哭声,我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然后全身发凉。

 走了?这可是个怎么说都通的词啊!

 “皇,皇上他…”死了?出家了?我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皇阿玛,真的对玄烨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佛法真的那么伟大吗?”他继续哭着,与其说是问我不如说在问天、问地、问自己。

 我一下子松懈下来,猛然来袭的头晕也冲不掉我心中的欣喜——我赢了!

 感谢上帝!感谢如来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二月河先生!…

 我觉得脚发软,怎么也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想要坐下却被玄烨抱住,动弹不得。

 他抱着我,无声地哭泣着,想必是忍了很久了,现在才发出来。我定了定神,感受出他心中的悲苦,怜悯之情汹涌而来,终于也伸手抱住他。

 可怜的孩子,眼睁睁看着父亲抛下他而去,在宫人们面前又要装出皇家的尊严,虽然孝庄皇太后疼他,但目前的情形一塌糊涂,这个女强人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孙儿的情绪吧?他的母亲又只知忙着巩固地位,所以他才回到我这里来哭。

 我曾经跟他打赌顺治皇帝已经会出家,对他来说我应该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吧?我一开始就看出了这场悲剧,就算他哭倒在我怀里我也不会奇怪,他也不算丢脸,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轻抚着他的背让他哭个痛快,等他哭声渐歇,便搂着他在石坎上坐下来。他依旧伏在我怀里,什么都不说。

 我又呆呆地看着月亮,感叹人生的奇妙。大半个时辰以前我还担心跟他的打赌输了会一命呜呼,现在却抱着他坐在这里帮他排解忧愁。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么?”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我。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低头正好上他好奇的眸子。很好,哭过以后他的神情好看多了。

 “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看着月亮晴圆缺,就好像人生的起起伏伏一样,虽然每个月都是相同的变化,却从来没有过相同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死里逃生让我太有感触,竟然跟这个八岁的小孩谈论起人生来。

 “你说的是苏轼的‘人有悲离合,月有晴圆缺’这句吗?”他抬头望着我。

 我讶然看着他,笑着紧抱了他一下,说道:“也可以这么说。”看着他惑不解的眼神,不由好笑自己居然跟个小孩谈论这种深奥的问题,于是笑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就能体会了。”

 他的精神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闻言也不追问,又低下头去,半晌又问道:“皇阿玛,他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我愣了愣,说道:“应该是的吧。”连皇位、老母、子、儿女都抛下了,够狠!

 “他真的就这么狠心?”

 我又愣了一下,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他不是狠心,恰恰相反,他是太多情了。”

 “多情?多情是好是坏?”他又抬起头来问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多情是好是坏,应该是因人而异的吧?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多情无疑是没有过错的;但对于一个君王,多情却可能成为他致命的弱点。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他最优先应该考虑的不能是自己的私情,而应该是天下的大理。当一个君王把私情凌驾于天下的时候,离天下大的日子也就不远了。顺治皇帝抛弃子,一直以来我都是颇看不惯的。作为一个君王,他没有背负起天下的责任,反而为了自己而逃避责任;作为一个丈夫,他为了一个女人而令众多后妃孤寂一生,没有肩负起丈夫的责任;作为一个父亲,他置众多尚未成年的儿女于不顾,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在我眼里,顺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痴心至此,我又能说什么呢?同为女人,如果有人也对我这样痴心不改,应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作为一个皇帝,多情不好;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多情未必是错。”最后,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他。

 “为什么皇帝就不能多情呢?”他皱着眉头,显然无法理解。

 我觉得我疯了!居然在这里跟一个八岁的小孩讨论“多情”的问题,天晓得这小子什么时候才会懂得“爱情”这个词的含义,什么时候才能弄懂“多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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