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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娘!你看,纸鸢飞得好高好高哇,”

 姜永芳兴高彩烈的拉着线,奔跑在宽阔的田野上,兴奋的看着纸鸢愈飞愈高,似乎已经碰到了云端、到达了天际。

 “芳儿,小心点呀,”在田里辛苦种菜的钦兰香不忘大声嘱咐。

 钦兰香才说完,姜永芳就踢着了石子,仆倒在地。

 “啊!”她惊呼,不是因为跌痛了,而是因为手中的线断了,她的纸鸢得到了自由,愈飞愈高“我的纸鸢!”她不甘心的吼着。

 “芳儿,你有没有跌伤-.”钦兰香从田里着急的跑了过来,还着气就扳过她的身体左看右瞧“哪里痛呀?快告诉娘。”

 “没!没哪里痛。”

 她不安的用左脚遮住受伤的右膝盖,咬牙忍住痛楚,不管痛得多剧烈,都不能让体弱的娘亲担心。

 钦兰香没发现她的掩饰,松了口气后,反而激动的抱住她。“芳儿,你是娘唯一的心肝宝贝,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个万一教娘怎么办?”陈腔滥调,她都会背了…她嘟着嘴想着,不依的嚷道:“娘,别这样抱着我,我都已经十七了,这样子很难看耶!”

 “是呀,你都十七了。”钦兰香放开她,十分感慨的望着她“是嫁人的年纪了,要是还在你爹那儿,一定早为你找了好婆家。”

 “不要提那个男人!”她气呼呼的低吼。娘怎么老对那个烂男人念念不忘?在他二老婆赶病体孱弱的娘和五岁的她走时,那个可恶的胚可是吭也不吭一声,任由她们母女俩在外头、乞讨,不闻不问,娘就是在那年的冬逃诔坏了身子、累坏了身体。可娘不但毫无怨尤,还对这样的男人念念不忘,三天两头把他挂在嘴边。这还有天理吗?

 没有!包没天理的是,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竟是大安王朝的右丞相姜成。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右丞相,大安王朝还有什么发展?

 “别这样说他,他好歹是你爹。”钦兰香的口气很不以为然。

 可她以有这样的爹为,哼,他根本不配。

 “娘,别说他了,我们回去吧!”她讨好的说,忍着脚上的痛把她娘拉起来“天暗了也凉了,再晚些回去你又要咳了,家里可没钱看病呢!”她拉着她娘,迈着故作轻松的脚步回到她们简陋的瓦屋。

 那栋小屋是她们一年后,无意间找着的无人屋。虽然一刖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十里没什么人居住,但她有娘、娘有她就够了。更何况,她们还开垦了附近的荒地种菜,有时候拿菜到镇上卖也可以换些银两回来,虽然辛苦,但至少再也不愁居无定所、三餐不继。虽然三不五时,有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觊觎她的美,想要轻薄她,却都教她自己领悟的摔角功夫打跑了。

 让她唯一发愁的是娘的病…十七岁那年冬天接近节阖家团圆时,她娘在半夜咳出血来。

 “娘!”她惊呼,不敢相信的看着娘亲糙掌心上的殷红血渍。

 “芳儿…”钦兰香惨白着脸,虚弱的对她苦笑“看来娘是看不到你生娃儿了。”

 “不!不会的,娘会长命百岁,你不但会看到我生娃儿,还会看到我抱孙子。”她赶紧用袖子抹掉她娘掌心上的殷红。

 钦兰香摇摇头“别这样,芳儿,娘走了你就去找你爹,娘相信你爹会收留…”

 “我死也不会去找他。”

 “不要恨他,他有他的理由。”

 “我就是恨他,娘若这么死了,我绝不原谅他,我一定要他…”

 ***

 “太后,你醒醒,太后!”

 “嗯…”姜永芳睁开惺忪睡眼,入目的是绿冬的脸庞“天亮了?”梦中的情景如般涌来,然后退去,留下的只是空虚、怅然。

 “天本来就亮着,太后,你忘了吗?你说要小憩一个时辰,特地吩咐奴婢一定要叫醒你。”

 是呀!她必须醒来,她还有好多奏折等着批呢!可不能因为一时倦了就贪睡,国家大事重要。

 撑起身体,她移身下

 “御史大人在外头等着,太后要见他吗?”绿冬帮她在镜台前整理仪容。

 “他等多久了?”

 “一柱香左右。”

 “为了何事求见?”

 绿冬为她簪上金钗“奴婢没问,可是奴婢猜,一定跟你想为皇上选妃的事有关。”

 ***

 “太后,你要带朕上哪儿去呀?”李世英头着白布条,很不甘愿的任她拉着往前走“今晚风大,朕想早点睡,不想吹风头痛,太后没忘记朕还伤着吧?”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一再提醒姜永芳,她伤了他,害他身体不适已一个月了。

 啧!不过他也真没用,不过被个茶杯轻轻碰一下,就病恹恹一个月。

 “哀家没忘,哀家待会儿让你见识见识,包准你心花怒放,忘了头上的小伤。”她压抑着赏他爆栗的冲动,强撑笑睑。

 “到底是什么?”前面是宫里的树林,隐约有声音传来,更明显的是可以看见火光“前头在热闹些什么?”他大声问。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急急拉着他转过一个回廊的转角,然后迅速爬上小山丘。

 “等…等一下,慢些、慢点,朕快不过气了。”他气吁吁的嚷着,充分显示他的虚弱。

 但她才不管,把他硬拉上山丘,纤指往前一伸“你瞧,美吧?”

 刺眼的火光照映下,一百位美女身着优雅丽的彩衣,在寒冬的梅花下款摆生姿。辉映雪白双颊、竞比纤细柳、燕声莺语此起彼落…此等美景人问哪得几回有呀?这番费尽心思安排,全为他的“后事”着想,他该有点领悟,多少感激她一下吧?

 “真的好美。”他赞叹。

 没错、没错!的确都很美,最好美得他漾…看来成功了哦!他嘴巴咧得好大,口水就要出来啰。

 “朕很久没看见梅花怒放的景象了。”

 得意的神情瞬间僵住,她瞪视他;不会吧?此等美景,他只看到了花?他不像是花痴呀!

 “皇上,你再往下看,花下有些什么呢?”她笑得很难看的提醒。

 他的眼睛果真张大了点“哇!哪来这么多宫女?”

 爆女?

 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她目前的感觉,那就是-哭无泪。

 “不过她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宫女穿的。”他疑惑的偏过头。

 她深深的一口气,舒缓一下忧郁的心情“因为她们不是宫女。”

 “那她们是谁?”

 “是哀家跟刘御史特地为皇上挑选的佳人,供你纳为妃嫔…”

 “太后!”他突然非常正经的打断她“你是把朕当种马吗?”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白嘛,羞死人了。

 “皇上此言差矣,哀家是为大安皇室着想。”可红还是浮上了她的两颊。

 “那也不用找这么多女人把朕的精力榨干呀!”他头一歪,眼睛无辜的眨一眨“朕还不想这么早死。”

 “不准胡说八道!”男人的本就是好,她就不信他不想。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扬起双臂向眼前庞大的阵仗一挥“朕没本事对付上千个女人。”他说完转身就想走。

 她急忙拉住他“没这么多,这里只有百位佳丽而已。”

 “就算是十位佳丽,朕也对付不了。”他还是坚持要走。

 难得有皇帝会承认自己在那方面无能为力…

 “那你从中选五个可好?那三个…两个?”眼见就要拖不住他了,她只能妥协“你至少得选一个。”

 李世英停住了脚步,回头向她出思索中的表情“老实说,朕有件事一直想向太后说,可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上…请说。”她几乎屏息,可以感觉到他对此事的认真;天!希望不是什么坏事。

 他的眼睛瞄向一旁的内侍、宫女。

 她马上会意的遣走他们。

 “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一步步靠近她,让她不口口觉的后退;这是怎么回事?她竟会感到畏惧,这个没用的皇帝一直都是无害的呀!

 “太后。”他在她耳边轻语。

 她紧张的口水“快说。”

 他一睑懊恼地说:“老实说,朕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啊!”她杏眼圆睁,打击不小的往后倒退数步,面如冰、心如绞,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这没用的皇帝竟和他父亲一样…“啊…”她尖叫。

 姜永芳因为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往后倾倒,重心不稳的滚下斜坡,身子不住的翻滚,天地也不停的旋转…她要死了吗?

 也好,省得烦心许多事。

 “太后!”李世英的声音模糊地传入她的耳。“你停下来!不要再滚了…太后!”

 笨蛋!能停她早就停了,以为她爱滚吗?

 叩!

 脑袋似乎碰上了什么,感觉一阵剧痛,四处传来騒动声,一个个嚷着太后、太后…

 被了!不要再喊了,这太后也不是她爱当的。

 “太后!”

 是谁把她的身体用力翻转?天太黑,人影模糊她看不清。

 不过她倒听得很清楚,那人正兴高彩烈的说-

 “哦!真是太不幸了,你要跟朕同病相怜啰!”

 混蛋!

 ***

 死了,临死一刖还要她不要憎恨那个男人,因为他是她爹,她该敬他、尊他、爱他。

 娘愈这么说,她就愈憎恨他。

 安葬了钦兰香后,姜永芳带着仅存的一些钱来到京城长,像个乞丐般在姜成家附近乞讨度

 不敢认亲吗?

 不!

 战胜敌人,必先了解敌情。

 可是在了解的过程中,她的恨飞快的涨大。

 在她和娘贫苦过、为寒冬无衣御心寒烦的同时,他们一家和乐,每宴客狂;在娘卧病在、无钱买葯时,他们时常一掷千金买下来路不明的燕窝、真假难分的高丽人参补身;当娘临死之际,姜府为那该死的二夫人设筵祝寿,连续三天四夜,据说花了四千白银…若娘有那四千白银的百分之一,娘不会死,不会死!

 教她如何不恨他们?如河不恨姜府的每个人?尤其当她从姜府婢女口中听到,姜府没有钦兰香这位夫人及姜永芳这个小姐时,她就下定决心了,她要姜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

 炳!还记得那一天,她那个狠心的爹-姜成五十大寿时,她用仅剩的钱买了一套俗的红衣,在姜府大门口拦了个祝贺的大臣,骗他说她这个为人女儿的要给爹爹一个意外的惊喜。

 在那个贺客盈门、贺声不断的大厅上,她拿着礼盒率先上前,在众人因她衣料劣而投以鄙夷目光时,她的双眼直盯着姜成,弯身一福,大声的说:“女儿永芳祝爹爹一幅如东海、寿比南山。”在姜成惊愕的表情下,她从容上前,冲着他笑“爹,女儿永芳自南回历尽艰辛地赶回来为你祝寿,请你收下女儿从南回带回来的东西。”

 不等姜成反应过来,姜永芳打开了礼盒,出了她带来的礼物-她娘的牌位和骨灰。

 她看见姜成的脸色登时刷白。

 她微笑着,用只有姜成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爹若不认我这个女儿,我无所谓,但我相信你的同僚会很有兴趣知道我悲惨的际遇,然后质疑你…是否能担任一国的右丞相,将来的国丈!”

 姜成的脸马上涨红,然后扭曲变形。

 她知道他很气愤,可她不管,上前抱住他,大声说道:“爹!永芳好高兴你没有忘记我这个苦命的女儿…”

 ***

 “哈哈哈…咳!”姜永芳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大大的黑影-她爹的魂魄来找她索命吗?不!“滚开!”下意识的一巴掌挥去。

 那黑影躲也不躲,就这么啪的一声,她也顿时清醒的看向眼前肿了右颊的他…

 “皇上!”

 真的笨到没葯救了,竟然白白挨打也不会闪。

 “看到太后有力气打人,朕也放心了。”李世英咧着嘴笑。

 满满的愧疚充着她的心,她何德何能有他这么一个儿…不!不是儿子,他是一个沉重的承诺,是她怎么也摆不了的重担。

 老实说,朕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他的话言犹在耳,让她本来就痛的脑袋更加疼痛。

 “太后,你看!你跟朕一样,了满头白布呢!”他像个孩子般拿着小镜子,要她看看他们头上相似的“装饰品”

 她偏过头不看,任由绝望噬她…

 大安王室如果无后,下一任君王该是谁?为了下一任的皇帝,宫廷、民间将会多少鲜血…够了!她不想再看见任何血腥,她所犯的罪孽已经太多。

 没错!无论如何都要这个无能的皇帝生出一个皇孙给她。

 “太后,你的眼神好恐怖喔!”他拿着小镜子,诚惶诚恐的后退几步“是你自己跌倒的,朕可没推你。”

 她怎么会有一种铁定失败的预感?

 “唉…”她无奈的叹息。“皇上,你回宫去吧!哀家想要好好歇息。”她重新躺回柔软的,拉上丝被,背对着他闭上双眼。

 “太后,你怎么了?”

 她不想理他,她需要更多时间思考对策。

 “太后,你看起来似乎…深受打击的样子?”

 唷,他何时变聪明了?

 “是伤口很疼吗?”

 不,他一点都不聪明,还是笨透了!

 “皇上,你好吵,可不可以离开哀家的飞云宫,让哀家好好休息?”她的口气像询问,实际上却是命令。

 “可是朕想陪在太后身边,聊表孝心。”

 呕.....

 她才大他五岁,哪儿来的“孝心”?笑话!

 “不用了。”

 “可是朕真的很担心太后的病情…”

 “出去!”她霍然睁眼,口气严厉起来:“哀家坚持皇上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好让她想清楚未来该怎么办。

 怎料他是离开了,可是她的心好闷、好,烦得她眼睛闭上又张开、张开又闭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啊!”她放弃的翻身坐起。

 不行!她得放松、放纵一下,丢下一切烦恼、扔下所有重担,最好的方式就是…

 “小喜子,把哀家的宝贝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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