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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脸蛋是心型的,每逢大考前后会稍稍变圆,因为开夜车要吃两餐宵夜的关系。

 眉毛细细的,鼻子尖尖小小,眼睛也是圆圆小小,只有嘴巴的尺寸稍大一点,不过都在合理范围内,整体五官看起来就是最普通的“清秀”二字可形容;并不丑,但顶多被说可爱,很少会被称赞漂亮美丽高贵大方--假使有,那人肯定在说客套话。

 头发中分,留到耳下,发尾以半圆的弧度打薄,是上次烫发时顺便修的。身材呢,上围并不扁,可惜离波澜壮阔还很远;中围不宽广,但也没有小蛮围不算大,却也不够俏,用手掌心拍拍,好像有一点下垂…

 挤在一百个女人当中,我绝对不会是鹤立群、冠群芳的那一个,更何况和丽诗相比?自动沉人马里亚纳海沟算了!

 入不了颜皓的眼也是正常。

 我不自卑,只是有自知之明。人类属于视觉动物,尤其男人,他们的眼睛更是为了美女而生,颜皓亦不例外。

 女人还是得有张好睑皮才吃香,既没美貌又没手段的女人,青春注定是黑白。男人都是这样的!

 虽然这么说也不公平,我最初会喜欢颜皓,也是因为他那张好看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俊脸…不过那毕竟是最初,如今我欣赏他的全部,从头到脚、由里到外,个性、思维、价值观,甚至他每一个细孔都深深吸引住我,我好喜欢他!

 所以心情才会格外难过。

 我喜欢的他,眼中只有朱丽诗,对他而言我的存在意义仅是朋友,而且这个朋友还是在感情受创、心情灰暗时就被踢开不管的那一种!

 从那之后,颜皓消失一个星期了。

 而我难过的心情仍在持续…

 “叩叩叩”!

 不耐烦的敲门声适时提醒我,如果再不出去,我的难过极有可能会被误解为消化不良。

 回过神,了张擦手纸巾沾去脸上的水痕,再深一口气,我离开镜子里悲惨兮兮顾影自怜的女人,乖乖走出洗手间,回到餐厅中央的座位,香的披萨、焗烤海鲜、蔬菜沙拉和饮料都已上桌。

 “杜聪明,上个厕所这么久!”座位上的男同学抱怨。

 “碍到你啦?”另一位女同学帮我回道,拉我在身边坐下。

 “是不是偷偷补妆?唉,你们女人。”

 “补给谁看?你吗?我怎么可能这么浪费。”我回损一句,伸手拿起一块熏披萨,这才想起我只擦掉眼泪,可是忘记洗手--我狠狠咬掉一大口,反正吃不进去多少细菌。

 “我看你干嘛?你又不是班上那朵校花!”

 真准,随口就戳到我现在的痛处。

 “喂,我们班上除了朱丽诗,其他都不是女人啊?”女同学不平。

 “我又没这么说…”

 “黄志高,你给我小心一点!”

 “谢品雯,你这么凶悍还敢说自己是女人?”

 “我当然是,谁像你不男不女的。”

 “不男不女?我黄某人横看竖看背后看都是旷世绝代大帅哥,你竟敢如此羞辱我?”因为太激动,帅字不小心发成了“衰”

 众人噗哧笑。

 “不要脸,跟在古教授旁边你还敢这样形容自己,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有谁见过五短身材的旷世绝代大帅哥吗?”

 “你…”“有完没完啊,你们两个,一对活宝。”

 谢品雯和黄志高,也就是班代和副班代,很有默契地一起反驳:

 “谁跟他是一对--”

 “谁跟她是一对--”

 “活宝!”醇厚笑声转回来,帅哥捧着一大份通心面,豪地搁上餐桌,很有诚意要撑死我们这些弟子。“来来来,厨房招待,尽量用!”

 说人人到,教授一现身,黄志高不知天高地厚的嘴应时乖乖合上,相当认份。

 迸若谷教授是学校年轻有为的万人夫子,长得高大体面可以去演八点档小生不说,为人又风趣朗,加上讲课内容采,虽然早早便老实公开已婚事实,每年他的文学和戏剧选读还定让本科生和旁听生们抢破头--当然以女居多,热门得教几个乏人问津的老学究眼红。

 他不只受女生爱戴,在男同学间也照样吃得开,除了上述几项特点,还有一个最大原因,也是特殊福利--只要老婆不在,古教授就会随机取样抓几个同学出场免费吃他的霸王饭,联络师生感情。

 真的找不到这么赏心悦目又大方的好夫子了,堪称爱岱学院优良典范!

 “教授,常常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黄志高嘴上客气,进食的动作可不含蓄,他一向是固定班底,每回有好康的都不会错过。

 迸教授拍拍他肩膀,笑得亲切灿烂。“哪里,这样期末我要当你的时候,才不会过意不去。”

 “教授,你、你…开玩笑的吧?”

 “呵呵,收到成绩单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坏人!”

 “啧,别这样讲,我老婆到现在还以为我秉天真善良,需要她的爱护,我不想破坏她的幻想。”说完推推面前的大盘,热烈招呼:“来,用啊,大家瞪着我看做什么?吃义大利菜的气氛就是要热闹尽兴,尤其在这家餐厅,反正厨房招待,不吃白不吃。杜聪明,你手上的披萨快点进去。”

 我手忙脚地表演一口,这家义式餐厅格调特别,料理的味道也很

 教授笑着看我。“奇怪,你平常的话是不多,但还听得到声音,今天好像特别安静?”

 “教授,她下面不顺啦,刚才在厕所蹲了半天。”

 我瞪了多嘴的家伙一眼!

 迸教授倒没理他,仔细打量我。“咦,眼睛还红红的。”

 我连忙掩过脸低下头,咬住管喝水。

 有人乘机起哄:“哦--刘俊瑞,你玩笑开太过,把杜聪明惹哭了!”

 “我哪有?不过才说了一句,拜托--”

 “完蛋了你,要给人家负责啦!”还搅和。

 “负责个头,是辣酱,我不小心放太多了。”我没好气地拉回大家的注意力,随即转移话题:“教授,师母怎么都往国外跑?我也很想听她的长笛演奏会,可惜都没机会。”

 “是吗?改天你们来我家,我请她现场表演。”

 “去你家?是不是还吃义大利菜?”黄志高口。

 “怎么又是义大利菜?”

 “对喔,教授每次都请义大利菜,每次都来这家餐厅,光顾到厨房都特别招待了。教授,你对这儿情有独钟啊?”

 “非也,不是情有独钟,也不是特别爱吃义大利菜,因为只有这家餐厅才有厨房招待,所以老婆飞出去的时候,我就过来搭火。”教授微笑,慢条斯理地解释,帅气的笑容不知怎地有点无赖。

 听起来他似乎占了某人下少便宜。

 “教授认识这儿的老板?”

 “认识,得很!”玻璃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他视线调过去,扬起眉。“哟,真巧,他正好来了,若愚!”

 有人走过来,停在桌边。

 “大嫂又不在?”醇厚的声音,比教授更低沉一些。

 “嘿嘿。”干笑两声做回应。“同学,老板就是我老弟,古若愚。”

 “喔--”大伙儿异口同声,长长的叹词表示了解,原来教授的“大方”是这么来的!

 我含着叉子,转过脖子,瞧见一截米大衣,好奇往上仰,眼光扫到一副宽肩膀、刚毅下巴、架了副细框眼镜的脸庞,轮廓依稀仿彿曾经见过…

 “啊!”我猛地惊叫,手中的叉子笔直伸出。

 是是是…那个变态!

 VI一

 不是公车上摸我股得逞的死黄板牙,而是被女人一巴掌甩到地上的那个别脚。

 他竟然是古若谷教授的弟弟!

 因为太吃惊,我来不及保持冷静,本能的鬼吼就这么冲口而出。

 转开的注意力又重新聚焦到我身上,大家都被我的叫声吓着,应时一片安静。我张望四周疑惑的目光,尴尬地缩回叉子,心里依然惊愕。

 “喔,是你。”对方也认出我了,不过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不起变化,低垂的眼光和口气都十分冷淡。

 “怎么,你们认识?”古教授问。

 “呃,不…”

 他剪断我的话:“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她是你的学生。”

 “这么巧?!”

 我讷讷地笑了笑,这种巧合并不算好事。视线偷偷往上飘,冷不防又撞到低温的眼光,赶紧闪开!

 奇怪,我干嘛心虚?

 “教授,你们家遗传基因真好耶,你弟弟比你还帅哦!”几个活泼的女同学直言,兴奋地笑。

 “是吗?呵呵,若愚,就冲这句美言,你是不是该请厨房再特别招待招待,以表回馈?”

 “你桌上哪样东西不是厨房招待?”凉薄的语调回答,随即我的叉子被人开,我看见有着修长指节的白皙大手晃过。“你,过来帮忙。”

 我?

 他没再开口,只用镜片后的眼睛淡扫,我竞又没志气地像头一回那样觉得虚软,不由自主乖乖起身跟过去。

 实在没道理,为什么我要做服务员的工作?我把右手缩到背后握紧,拳成一球,不安地捏住中指--我猜他八成想算帐。

 第一次钻进餐厅的厨房重地,我战战兢兢穿过维持干燥洁净的走道,耳边听见几句“嗨,老板”的招呼,这位老板把我领到冷藏柜前,掉大衣卷起衬衫袖子,开始自顾白地忙碌起来。

 瞪着他俐落的动作,我站在旁边非常手足无措,觉得有必要开口说几句话,如果他真是要找我算帐的话。

 “呃,先生,那个…”

 他停下来,斜睨我一限,又继续动作。

 这是表示记恨吗?他应当明白,如果他不是古教授的弟弟,我也不会这么客气。

 “先生,我想告诉你关于那一天的事,我不是有意的,请你不要介意。”

 “你是说你常在无意之间,用力对人比中指?真是特别的习惯,我领教了。”

 “因为我以为你是--”

 “变态。我听得很清楚,不用再重复。”

 找暗瞪他一眼,扭了扭嘴。“也许是误会,那我很抱歉,不过你也应该负一部份责任,你当时吓到我了,任何女孩子在那种情况下当然都会害怕,以为你是、是…”

 他转过来,正眼看我。

 “我看起来像?”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刚的眉梢挑起。“本来就是误会,我不认为自己需要负任何责任。我不过是看到掉在地上的卡片,以为是重要的东西,好意想提醒物主捡起,哪晓得对方会是神经兮兮的女人,也不把话听清楚就急忙忙逃开,说我是变态,自己却大剌剌地用手势亵渎我的视觉,你说是谁吓到了谁?”

 “卡片?原来被你捡走了!”我恍然大悟,是那时候弄丢的。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朱丽诗小姐。”他轻哼。

 “我…我下叫朱丽诗。”我说。

 他沉默,瞅着我,然后眨了下眼睛。“那不是你的东西?”

 我咬,反问:“你扔掉了?”

 “没有。”

 “还给我!”用力伸手。

 “既然不属于你,我就没有义务交给你。”

 “那是我的,是我…要转给别人的。”

 “帮男人?”

 “你拆开看了?!”我喝问,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可恶,没水准!

 “粉红色封套,鲜的花瓣,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只差没明目张胆写上‘情书’两个字而已。”他冷嗤,上下打量我,又说:“你不应该帮这种忙的,只有没行情的女人才会做这种事,有自觉一点。”

 “那是我的自由。”我沉下脸。

 “他是你很好的朋友?”他好啰嗦。

 我讨厌这个人!

 “你问太多了,先生,有些问题是不受的。”

 “哦,是吗?”他还是淡淡扬眉,一张没表情的冷睑,看得我莫名升起愠火,也越过隐私界限。

 “你为什么会挨女人打?”

 冷脸转瞬寒气人,冻熄了我的火!

 “你说的对,有些问题并不受。”他森森地答道,显然也不想足我的好奇心。

 “我要出去了。”

 “把这个端走。”他递过来一只大圆盘,上面是光看就让人口水的提拉米苏。

 “坦白说,你长得倒是一点也不像餐厅老板。”瘦长的体格不像老饕,刚硬的五官线条也没有美食滋润的光辉。

 “这是副业。”他说。

 我走了两步,放下盘子,往回再次伸手:“不好意思,卡片可以还我了吧?”

 他垂眼看我的手心,又抬起,淡然耸肩。

 “先生?”

 “我没丢,不过它自己消失了。”

 我确定,我不喜欢这个人。

 九省省

 于是点心没有动我便先告罪离席,即使提拉米苏向来是我的最爱也不值得再多留一刻,我的心情太恶劣了!

 不过,失恋了还能像今天这样出来聚餐和大家嘻嘻哈哈,我想自己也是够坚强的了。

 偏不巧碰上个怪人,惹得我雨绵绵的头顶又多罩上一朵乌云!

 爱情是什么?

 初初喜欢一个人,是甜滋滋,心悸的兴奋和喜悦。

 未知对方的心情前,是惶惶然,不安与期待掺,像喝微酸发泡的柠檬汽水。

 若是不幸,心仪之人喜孜孜,惶惶然的心情为的却是另一个人,一腔情意付诸水…那除了空,还是空

 心太空,是会虚的。这是我目前的心得。

 恐怕还得委靡三个月才行,我需要时间慢慢“舐”伤口。

 “小杜。”

 闷头闷脑走到家门,响起一声熟悉悦耳的男中音,我楞了下,转过头。

 “颜皓!”

 他走近,微微对我-笑。“刚好到附近,就过来找你。”

 他穿着红色的套头运动眼,两手勾在牛仔口袋,眉头舒开,气清朗、精神满,似乎已经回复。我急切地问:“你这几天去哪里?怎么都不来学校,也不接电话。”

 “我没事。”

 “快进来坐,来!”

 “不用了。”颜皓拉住我,摇摇头,眼光左右飘飘又直视我,带着歉意。“抱歉,让你替我担心,我很好。”

 一个很好的人不会搞失踪。

 “我知道你难过。”

 他苦笑,看起来有些难堪。“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竟然受不了这点小小的打击。”

 “不。”

 但他承认:“我的确是很难过,很挫折。老实说,我从小生活顺心,养成了自信的个性,以为就连谈恋爱也会比别人幸运,可是遇见朱丽诗之后一切都不一样,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虽然明白她有对象、也知道她可能不会在意我,但爱情是没有理智的,我喜欢她,也因此矛盾不安,甚至开始感觉自卑,因为我想传达心意,但也清楚表白的结果恐怕是失望的多。”

 我无言,颜皓现在说的,正是我心里对他所想的。

 “只要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情便能足,这种话根本是自欺欺人!在我心底终究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所以当你告诉我她的反应竟是那么冷漠、不屑时,我非常难堪,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才会失态…对不起,我迁怒你了,小杜。”

 原来他特地来跟我道歉。

 我这个朋友,还是有一些份量的。

 好…好高兴!“别这么说,只要你能振作起来就好。”

 “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了!这几天一个人躲到海边,想了很多,最后就想开了,感情本来就该两厢情愿,不能勉强,她不喜欢我是她的自由,我却不能因此颓丧失意,那太没有气概了,身为男人起码要有接受拒绝的风度。”

 说的好,这才是我欣赏的颜皓,我用力点头!

 “从今天起我将死心,不再想她了。总之谢谢你的帮忙,小杜。”

 “那你后天来学校?”

 “嗯。”我放心了,他可以回复正常,我便觉安慰,其它的--都无所谓。

 “一定要来喔!”我叮咛,和他约定。

 他笑。“会的,那我走了。”

 “学校见!”挥挥手。

 颜皓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温柔的眼神注视我。“对了,小杜,我还没谢过你,有空的话选出片子,我请你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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