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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家说结了婚的男人是耳背、聋的最好!那女人呢?当然是盲目、视而不见的好。

 也有人说过一个男人应该比他的子高、老、重、丑,并且声音糙。警语般的话说来容易,力行起来却是万般艰辛。

 嘉伯的确是比我高、比我老、比我重,声音也的确比我,但最令我遗憾的,便是他竟没有比我丑!

 我既然无法扮演一个睁只眼闭只眼的子,又无神通可将自己的丈大变成一只癞蛤蟆,那么吃苦受罪的必然就是我自己了。那阵子我常常纳闷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动机才娶我?本来还以为他还是爱我的,但他说此事与爱情无关,那么就是为了恨了!但爱恨在一线之间,没有爱。又那来的恨。若说是为了,迟至今,他未曾主动对我示爱过,连最基本单纯的亲吻都竭力避免,只是冷淡的保持距离,不愿接近我。

 我就像一柱子被人钉在地上,再被人用线拉出一个半径,而嘉伯则是系着那绳子绕着圆周转,只有可能往外倾,且永远不愿松掉绳子。

 话说回来,若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话,为何又对我忤逆他的行径,产生那么烈的反应?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重重的包袱,丢掉了嫌可惜,留着放在身边又觉得碍眼。

 “夫人!”詹森在我身后呼唤,打断了我的沉思。

 对于这样的情节与对话,我已习以为常,所以没有转过头,只是静坐在沙发上,以肘撑着头,不动声的让泪自动下滑,然后克制自己的激动问:“什么事?”

 “嗯!是嘉伯少爷,他刚挂了电话说他有要事身,无法在晚餐而回来,请你先用晚餐。”对于这样的理由,我已是稔地可以倒背如了。

 “我知道了!”我轻声应道,然后气若游丝的告诉詹森:“我不饿,请贾太太今天休息一天吧!”我的声音冷漠得出奇。

 詹森难得没有再做任何建言,只是应了一句“是!”便退回厨房,然后留下我一人静坐沙发中。

 已经第三天了!他有多少“要事”可以整整住他三天?头两个月他还勉强在家吃早餐,晚上也一定准时回家,甚至还将办公室挪回家。现在呢?家对他而言无异于夜宿的旅馆,而他可以无视于我的存在,直当我是个隐形人。

 当人人赞美我的转变时,他却不动声的坐在一端摆出冷嘲热讽的嘴脸。他那种不苟同的嘴脸是很容易抹杀一个人的自信心的。偏偏我的自信心与我的骄傲是呈反比,它们永远达成平衡。

 这时我才了解光是用“心”去爱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婚姻褢若缺乏沟通,无异是两个哑巴在谈情说爱。

 三年前嘉伯口口声声说爱我时,我还疑神疑鬼怀疑他有二心。现在呢?只冀望他不嫌弃我的陪伴就不错了,更遑论去奢求他开金口。

 我从沙发中直起身,绫绫的步上楼,在自己的寝室前停伫片刻。灵光一闪,便向右侧的房间挪去,来到嘉伯的门前,心中战了好几回。心一横,才推门进入他的寝室。

 除了那差的一次,这是我第一次有充裕的时间在嘉伯的房里逗留。我以手指轻弹每一件家俱。画过墙缘来到法式躺椅边,轻盈地坐了下去,试了试老旧的弹簧,然后轻松地靠向椅背,想像他人也坐在一旁的情形。我将手往椅臂一放,无意间打掉了一本书。我好奇地弯身抬起了书,瞄了一下书名,是威廉.渥玆华斯的诗集。翻了几页后便盖起书放回原位,但地上有一张浅蓝色的信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应是从书裹掉出来的。我不假思索地捡起来,摊开信纸,潦草但有劲的笔迹遂映入眼帘,是嘉伯的字。

 我降生于那片神谕福赐的高地

 满谷石南在盛香中逐风奔驰

 那片滋长我的光荣圣地

 却是我父亲的黑暗宿命

 终连忘返于滨之涣

 笑望那无情海风飞舞

 恣情放纵不羁思绪于冥想

 追忆年少轻狂的放肆情怀

 反照碧蓝海

 波光粼粼见我

 当风帆扬起之际

 吾将远行

 遍去吧!

 善知鸟对我频频催促

 遍去吧!

 钟铃花对我殷殷叮咛

 去追寻你那可遇不可求的梦土

 那片—无人探索过的梦土

 当我停泊南之端

 编溉那片梦中土

 一对柔情似水的黑眸映照我心

 宛若一股来自天上人间的潺潺清泉

 涓涓滴渗进我狂野的阡陌心田

 蓦然间—

 我似飘荒漠的

 得以啜饮智慧甜美如的容珠明我昏智

 我似泛汪洋的孤帆

 得以在夜幕中追随粲然的星光导我归航

 梦起

 梦落

 梦难圆

 清泉已竭

 笆已涸田园已芜伊人天涯

 (八三年七月二十三)

 我慢慢地折好信笺,放回书裹,心中五味雏陈。清泉巳竭,廿巳涸,田园已芜…我回到他身边的时间已然太晚了!他曾是那么的爱我,现在却是那么的厌恶我!

 我拭去泪痕,走向墙边的大壁橱,拉开门,一套套工裁制的西装、晚礼服便跃入眼中,但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套红蓝错的苏格兰装。我踮起脚,伸手拿了下来,便往身上比试了一下,的确是大了好几号,裙缘已倒了我的小腿肚了。随着衣服的挪动,一阵铃铛声自苏格兰装际传出。我仔细找了一会儿,发现铃铛是被在一个包包上,那只包包自衣肩垂挂至腹前,是个纯手工制而成的牛皮小包,而这种牛皮小包是每一个甫弱冠的苏格兰青年都得具备的一项物牛。

 我不假思索的仲进包包内掏了一下,本来以为会是空无一物,但手指却触到冰冷的金属,这今我讶异,驱使我将之掏出。

 是一把钢制的锁匙!它的两端刻着精致的图形,有点儿像稻穗,看了半天,才恍然识出那长长下垂的花穗是苏格兰的国花—蓟花。

 我想这大概是通往我寝室的钥匙,随即就要丢回小包内,但当我再瞄了一下它的大小时,又犹豫了。这把钥匙对那扇大门而言似乎小了一点。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论,我将衣服挂回衣架上,关了橱门,便走向那扇可通往自己房间的门。试了一下。的确不是房门钥匙!

 这个发现令我踌躇,因为这简直是探人隐私。

 不过好奇心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要怪只能怪潘朵拉。谁救她是始作俑者,开了众神所赐的恶藏宝盒。

 带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牵强理由,于是在这间偌大的寝室裹,只要有锁孔的橱子、柜子一一皆被我试过,还翻到不少嘉伯幼年、青少年的照片。我强下心中的罪恶感,拿起相簿翻看了一下。

 从他出生至大学的照片完完整整的被保存下来,不过照片的年份在一年半而使中断了!翻到最后才发现这本相簿根本不是属于嘉伯的,而是老公爵范罗烈所有。小心翼翼地,我将厚厚的相簿物归原处。虽然找到不少有趣的东西,但还是没找到锁匙的秘密:也许根本没有秘密!

 我呼了口气,气馁的往后退了三、五步,跌坐在嘉伯的上,懊恼地盯着这把锁,随即一仰,躺上了上,用两只手指捏住那把锁,高举在空中端详半天,然后再倏然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不知是眼花还是视线疲劳,我的焦距一模糊,便直透视进锁匙后的一片挂毡。那面挂毡从天花板直曳而下,与厚地毯连成一气。这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房间的隔局和嘉伯的房间差不多,却少了这片挂毡。

 直觉地我认为挂毡后一定别有天,就不知道这“天”是好是坏罢了!

 我跳下,一步一步慢慢趋近那片挂毡,从毡正下端一掀而起,藉着室内的光线探个究竟。毡后是一堵浮帖著名家设计师壁纸的墙,壁纸的图型复雏、颜色鲜明,花样亦是颇富巧思,是好几只蓝蜂鸟与红玫瑰错而成的名作。

 扁鲜耀眼的系一时令我眼花缭。我本以为会是一扇门,而眼前的“发现”却还是一睹墙,无奈地便举起石手重击了一下,没想到那一小块落手之处回答我的反应,竟是厚实的一声“笃”

 木头!

 我当下来回触摸墙,终于发现墙正中是一个被隐藏得几近天衣无的窄门。设计这道门的人利用华丽复离的壁纸做掩护,成功地蒙骗不迫究柢的人,若不仔细探索,实在难以窥出玄机。

 这时新的问题又来了。这道门既没门把、又没门闩,更找不到锁孔,怎么进去?我又不会穿墙术!

 灵机一动,我想到嘉伯高出我一个头的高度,揣测出当他面墙站立时,双眼平视墙壁的水平度后。便胡乱的往窄门上摸了几下。

 太高了吗?怎么没,这门八成不是根据他的高度设计的。想着我便上下挪了五公分左右,甚至探试这范围之内的五只蜂鸟,并一一以右指尖去探它们的眼睛,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情急之下,我踮起脚尖往上挪了一下厚重的毡子,想让更多的光线进来,不料手一松却让毡子直坠而下,于是我整个身子就被困在挂毡与墙之间。黑暗中,一道银丝投人我眼底,我倏地停止扭动,深怕一动,那道从墙上穿出的光就会消弭无琮似的。

 我轻抬手指,住了眼前的孔,堵住那道光束。

 我找到了!

 设计这道门的人竟把锁孔安置在一朵含苞的玫瑰上,而玫瑰上停了一只双翅合叠的粉蝶,粉蝶的羽翅上有一个圆斑点,光束就是从斑点窜进来的。

 我紧咬着下,将锁匙人孔内,冀望它们是吻合的。“喀啦”一声,随着我抯动手的动作,门亦陡然弹动了一下。我将锁匙随手丢进口袋内,然后再将双掌平放在厚门上,顺势用力一推。

 一进人这间密室,环顾四周一圈,我便傻眼了!

 一般传统的密室是又黑又暗、灰尘厚聚、蛛网纠结,而这问密室与我想像的样子却是大相径庭。它是一间采光特佳的纯白房间,头顶上挑高的整片玻璃天花板收了太阳光线,凝聚的光芒直拽而下,把房间的气氛烘托得暖洋洋的。

 四面环墙上挂了好几十幅的油画肖像,我来不及一一浏览,就瞄到了一个高约两公尺的石像雕塑。这尊雕塑是个有着俊美外观的男体塑像,他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身披长袍,而长鬈的头发上数了一指环状物,虽然是以石材所刻,却因光线的反照而闪烁着光芒。雕塑师将长袍皱褶刻画得微妙微肖,最真的地方是那一对宛若翩然鼓动而扬起的巨翼。它简直就是一尊临空而降、维妙维肖的飞躣天使。

 一股莫名的感动飘进我的心底,我心中的霾与惆怅顿时消散无琮,取而代之的是喜乐、愉悦的心境。

 我将那尊天使像从头至脚巡视了一遍,发现石基上刻有铭文,便蹲下身子以手触摸浮刻的文字。

 赞美耶和华的信差登生之慰藉喜讯的传令官您不吝赐予恩典吾民百代受忠愿吾主庇佑您嘉伯烈!

 我陡然明白这尃塑像即是圣经中七大天使之一的嘉伯烈大天使,并纳闷会是谁费神为这位喜神天使塑像。无疑地,嘉伯的名字就是根据这位天使而命名的。

 我转身绕到嘉伯烈的身侧,察看其他的艺术品,墙上的第一幅画吸引我的目光。画中人是位金发碧眼的美男子,他毫无瑕疵的完美五官略带柔、温顺的味道,甚至可以说美得缺乏男子气概。但随即一想,这种画风从十六世纪伊莉莎白一世统治以降,便风靡了好几代,所以并不足以为奇。我走上前看了一下画框下的标注,才知道他是库克子爵,范罗烈二世。

 原来是嘉伯的父亲!这教我不得不再多瞧上一眼,他那双淡得出奇的碧眼及微扬的薄尽是玩世不恭的嘲弄,颇有令人骨悚然的感觉,一个男人能柔美得像范罗烈一般,实在罕见。

 纵然画师的技巧过分仿古,但是却把这个主人翁的神韵表无遗,我左右来回地挪动步履,那对碧眼就仿佛活灵灵地跟着我移动似的,教我心底发

 惊吓之余,我撤回目光,逃避范罗烈二世的凝视,两步就挪到第二张画前。第二张画是范罗烈一世,也就是格兰斯特老公爵的画家,他穿着传统的苏格兰服,雄纠气昂的叉站立,就像古时的战士一般,有股不怒自威的神韵。他黑发褐眼、两道卧蚕眉再配上犷的脸,和他儿子库克子爵相比是诚然两种不同的典型。多么奇怪的父子啊!

 我发现嘉伯虽然长得比较像老公爵,但优雅的五官与儒雅的气质,却是传承自父亲库克子爵。这大概是隔代遗传后的结果吧!

 接二连三的书都是范氏家族历代男主人的画像,我大致地掠过眼,走完一圈回到原地,背对着嘉伯烈天使,直视正前方,又看见了一个似挂毡的幕帘,覆盖住一面墙,只不过这回幕帘的长度并没有长曳至地板。

 我忍不住攒眉蹙额地抱怨。嫁进来的这一家人真怪,什么都要当宝似的遗慱后世,竟老是喜欢把秘密藏在布帘后,连莎士比亚都得甘拜下风哩!

 我走过房间到幕帘边,拉了一下绳穗,幕帘便悠悠然从中往两旁撤开。

 又是一幅画!而且大得过分!我鍞眉往后挪了好几步,瞳孔才渐渐适应那幅巨大的影像,它的长宽各约三公尺。

 随着物像渐渐的清晰分明,我的脚步也缓了下来。我失神的愣在嘉伯烈前,凝望画中身着白纱的长发女郎,静跪在圣坛前梼告,她虔诚的脸上漾起酡红的微笑,如瀑布般的青丝直而下,整张画充着虚无缥缈的意境。

 目睹这名女子似曾相识的面容,我已茫然不知所措。

 不可能吧!我举起双手拭眼睛,再定眼注视画中人。她的眉毛、鼻子、嘴、脸蛋是我每天早上会在镜子里瞧见的,这回被放大出来,委实不敢奢望那女孩会是我自己的肖像。

 是巧合吗?一个神似我的女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倏地侧过头,看见嘉伯出现在窄门中央,高大的身躯倚门而站,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

 “我…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我慌了!没料到他会那么早回来。

 他没睬我的问题,只是挑起眉,又问了一次:“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急得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只得据实以告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擅自闯入。”

 我有点想哭,但尝试说服自己那样做无济于事,嘉伯又不是“监胡子”不里因为我闯入这间密室就把我宰了。不过他也曾经为了我那头长发,发誓要宰了我,不是吗?

 “你是不该!”他嘲弄地说,三两步走向幕帘边,动手拉了绳穗,弹指间,画就被遮起了。“然而这是天,不是吗?”

 一听他这么说,提醒我上一次闯进潘华大宅的情形,便惭愧不安的站在原地,只能随口问:“她是谁?”

 他站在那儿,背靠幕帘,哑然失笑地说:“你找得到钥匙,也开了密室,却认不出她是谁?你是聪明过头,反而变成无知了!”

 我因为他轻松的态度,没大大责难我侵犯他的隐私而松了口气,胆子也变大了。“那好像是我哦?”他皱起眉,双臂环抱前审视我的样子,教我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足足十秒后,他湛蓝的眸子才往天花板一瞪,无奈地摇头。“看不出来就算了!”说完后走向我,往塑像一靠。

 我听他既不否认、又不承认,就确定了那幅画的确是我,心褢漾起一丝微妙的慰藉,并且赶忙补上一句:“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他嘴一撇,装出一副讶然,给我一个假惺惺的笑。“天才终于开窍了!”

 “谢谢你的恭维。”我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哪里!要你不卑躬屈膝,似乎会要你命似的。”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教我为之一愣。他竟说我卑躬屈膝!他自己才是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

 “这尊嘉伯烈的塑像是谁的?”

 他半转过身,用余光斜睨我,半天才吐出一句:“我爷爷的。”

 “他是位虔诚的教徒?”

 他脚跟一转,正视我道:“在某些观念上,他是的!”便迳自转变话题。

 “你那幅画也是三年前他请人画的,打算送你做结婚礼物,只不过没派上用场罢了!”

 我儿他冷冷道来,想着过往云烟的往事,半天吭不出一句话,直到他先开口,才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你这三天怎么都没下楼用膳?身体不适吗?还是志在减肥?”他瞟了我全身一眼,依然悠哉地靠着嘉伯烈。

 “詹森告诉你的?”我佒然不乐地问。上回他才嫌我笨,这回嫌我胖,下一回搞不好又要嫌我丑八怪了!

 他将头住右晃了过去。

 “那是贾太太?”

 这回则是往左晃了回来。

 “到底是谁?”我气起来了。

 “詹森转话给贾太太,贾太太打电话给丁勒,是丁勒告诉我的。”他慢条斯理的解释,挪动身子绕行室内一圈。

 “总而言之,他们三人都告诉你了。”我咕哝一句。

 他不否认,整个人停在老公爵的昼前独自思忖一会儿后,才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一个人吃不下饭罢了!”我故意让他知道,他自己也得负起些许责任。难得他终于注意到我了。

 “很抱歉!我还不知道自己竟如此下饭,能替你开胃。”他识破我的用意,反讽我一句,但看见我受伤的眼神,才收敛起讥诮的态度,解释道:“公司最近真的很忙,我的广告部职员连着好几夜不眠不休的赶工。”

 我打断他的借口,追问:“艾玛也一定在吧!”

 “她当然得在,否则拍个鬼!”他没好气的应了我一句。

 我踌躇半晌,沉不住气地问出这三天来的揣测。“你是特别为了她才逗留在摄影棚的吗?”

 他的眸子里投出一股火焰,怒意腾腾地说:“那得视你从哪种角度看而定!她是这次宣传广告的重心,没有她这位主角,一切进度就得停摆,我们得花更多的时间去找递补者,除非你自告奋勇来顶她的缺位,否则我无法自作主张撤换她。”

 “我没那个意思!”我矢口否认。

 “真没那个意思吗?那我倒是听者有意,误会你的意思了!你好像一口咬定我是好之徒似的,成天猜忌我会和别的女人有染。”

 “我没有成天猜忌!”我气得不经大脑考虑,便口而出。

 “哦!不是成天,那就是半天了!”他挑起一眉,捉到语病,故意扭曲我的话。“半天猜忌,另外半天你在干嘛?埋头书中,抑或是件白梦?”

 “我是真的”

 他打断我的否认。“女人总是口是心非!”

 “那男人呢?男人更是差劲,口非心也非!”我心一横,也回敬他一句。

 他的蓝眸里寒光一高闪逝,随即转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真是他妈的对极了!有哪一个男人能好而不呢?既然美女在怀,坐失良机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命子!你念兹在玆,衷心希望我闹出绯闻,我就足你的绮想吧!当你成天在家为我编造韵事时,我的确是和如云的美女颠鸾倒凤,一个按着一个,乐此不疲,干得我歪歪!你得到答案后,满意了吧?若还嫌不够釆的话,是不是还要我挑细选些人来当面示范,做给你看?如果夫人你对我的表现有微词的话,尽管纠正,我很乐意接受你的从旁指导,毕竟有哪个男人能像我这么幸运,能娶到像你这么“知书达礼”的贤内助,企盼我是个朝三暮四又品德的花花公子!”

 我杵在那儿,有着他愈说愈激动的神情。

 “你在伤害我!”话能伤人,我终于体验出来了!

 “先想想自己伤了别人没有。”他冷酷地说。“我说过了,这几天公事忙,信不信都随你。你待会儿给我乖乖下楼吃饭,否则我亲自拖你下去把你喂个。”

 “我吃不下!”

 他就是这样,平常是镇不理我,一到我反抗他时,倒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强迫我非得遵他的“圣旨”不可。

 “好!那你就是要我动了。”他说着就要大跨步的向我走来。

 “我是真的没胃口,而且也不敢劳师动众要你喂。”我赶忙退后,脚跟一转,绕到嘉伯烈塑像的后面,眼神戒备地盯着他。

 “好一个“不敢”!你已经辨到了。詹森他们三个人绘声绘影的传话,教我不得不抛下所有的事,特别空回来看你摘什么鬼,别再浪费我的时间!”说着他伸出手要抓我的手腕,就像一只临空盘旋已久的老鹰轻松俯冲而下,扑向猎物一般,紧紧地扣住我的手,然后把我拖出了密室,步出房间。

 我直用手拍他,想打掉那一只“鹰爪”但他愈掐愈紧,一直到楼梯口后终被我惹恼,于是倏地煞住脚步旋过身,沉着一脸怒容地将我揽抱起,然后直奔下楼,还一边扯喉大喊:“詹森!夫人现在胃口大开,得下整头羊!赶紧上菜!”

 詹森睁大眼,快步走在我们前头,为他打开通往餐室的两扇大门。

 “我自己有腿,你放我下来走!”我轻叱他。

 他把我的话当做过耳之风,一直到餐桌旁,才将我丢人他平坐的主位,然后下了西装外套往椅背一挂,跌坐进我右侧的椅子,再动手扯掉领带,解了衬衫上的领扣,按着将袖子一节一节地卷至手肘关节处。

 这一连续的动作呵成一气,但愤怒的蓝光自始至终都没自我身上挪开过。

 我受不了他摄魂夺魄般的凝视,便盯着餐具不语。

 詹森端来了第一道茉。是油蛤蜊浓汤,我强下恶心的戚觉,不悦地盯着这道汤。

 “这道汤可是你的最爱,你是自己动手,还是真要得我发火?”他已拿起汤匙要伸进我的盘裹,我见状急忙捉起一汤匙,顾不得那是吃点心用的,便快速地喝起汤,还不时用眼角去瞄他,看到他以银匙刮了一下下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我勉强咽下三分之二的汤,便以眼睛询问他。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满意。“除非见盘底,否则没得商量!”

 我像毒葯似地灌下最后一口汤,便松口气地往椅背一靠,让肚子有较多的空间可以挪动。

 詹森过分机伶的迭上笫二道菜。是三条烤鰽鱼,鱼腮味今我强要吐出来,好在盘裹有几片莱姆,我不加思索就抓起一片,好几口,才觉得舒服多了!

 我简直会被这对主仆害惨,连吃个饭都得被看得牢牢的,犯人都比我自由多了。

 “怎么不吃鱼?”他瞟了眼餐盘。

 “太多刺了!”我找到很好的借口,本以为可以就此曚骗过去。

 但他将眉一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头也不回头便对詹森说:“撤菜!换别道菜上来,最好是去刺、剔骨的。”

 詹森马上说:“是!贾太太还准备了炖羊小排,与骨滑得一尝即化,应该合口味。”

 天老爷!羊小排!即使加再多的酱料也盖不住羊膻味。我当下趁詹森撤去盘子时,不文雅地抢救下更多的莱姆片。

 他瞪?我怪异的行径,嘴一撇。“你是半个威尔斯人,家乡有人这么吃羊小排的吗?配莱姆?”

 “遗传新吃法!我母亲就是这般吃的。”

 “你花招百出!”他简短下了一个评语,也伸指捏了一片莱姆试了一口,下颚马上一缩,丢下黄澄澄的莱姆,拿起餐巾拭了一下嘴。“那么酸!你也没胖多少,何苦折磨自己吃这玩意儿?”

 我懒得再费舌跟他辩驳,反正再怎么解释也无法胜诉。

 当詹森再次出现时,我苦着脸向上瞅了他一眼。他端着大盘,小心翼翼地瞟了已别过头去掏烟、云吐雾的主人一眼,然后对我努了一下嘴,头一倾,用眼光瞄了一下地板,再轻点一下脚尖,脚重重地在地毯上扭了一下。

 我不解,他又示范了一吹。我懂了!

 “詹森!你盘子端了那么久,手不酸吗?”嘉伯双肘放至桌面,两手换的侧过头,横了詹森一眼。

 詹森不疾不徐地将盘子放置我的前,然后退回厨房。

 我嚼蜡般地下了第一口,想着詹森的主意,瞄了一眼嘉伯,趁他没留神之际,便用力以刀切,然后暗地瞄准大桌正中央的花瓶,卯尽全力地用力一弹。是飞了出去!不过劲道不够强、准头不够正、然b不够远,甚至连大花瓶的边都没沾着,更倒楣的是,那块羊小排不偏不倚地朝嘉伯飞去,弹掉了他嘴角的烟,掠过他的右颊后,才在地毯上落下。

 我眯起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做的好事。

 他怔忡半秒,回头看了那块羊小排一眼,再扭头扫向我,找着答案。

 答案在我脸上,是我一脸遮不去的愧疚。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不料他要笑不笑地睨了我的刀又一眼,便挖苫我道:“若只是单纯地在跟我抗议拒二手烟的话,直接挑明就好,犯不着用这穜方式灭火!暴殄天物!”

 “报歉,手滑了”我盯?盘内剩余的菜。没胆去视他凌厉的眼。

 这时詹森手捧了电话,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主子的身旁。

 嘉伯巳猜到是詹森替我出的馊主意,警告地横了他一眼,才接过听筒。

 我拉长耳朵听他说话。

 “我是!聚光灯掉下来?什么时候发生的?该死!我马上赶到医院。其他女孩都还好吧?那就好!艾玛呢?无恙,太好了!不,你不用自责,进度落后是我自己的错。我马上过去处理!”

 他将话筒递还给詹森后,迅速抓起外套穿上。“摄影棚的大聚光灯掉下来,砸伤了我的首席摄影师,我得赶去医院一趟。进度落后,现在又出这种状况,我已经够忙了!请你行行好,不要再让我提心吊胆为你瞎心。”

 他对我说教完毕后,转身叮咛詹森:“我就当这次的小把戏是埸意外,从今天起,劳你餐餐盯着夫人用餐!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意外”发生,你好自为之。”

 他威胁的话才刚说完,便掉头向外直奔而去。

 我黯然地用叉子挑起。很明显地,尽管他再三否认,他还是非常关心艾玛的安危。要不然,怎么会特别问起她的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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