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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闹钟的刺耳钤声响起,把在美梦里漫游的茜茜硬生生揪了出来。

 茜茜不甘不愿地坐在沿,好像还不肯睁开的双眼,强迫自己伸了个懒,大步跳下。旁边的铺上,芊芊正掩着脸睡着,丝毫没被她的闹钟打搅。

 可恶!茜茜见她睡得正舒服,自己却必须早起,真是既羡且妒,忍不往暗骂了一声。

 唉!谁叫自己选了第一节的体育课呢?

 鲍车摇摇晃晃地前进,把她送到了学校。

 沿着篮球场走向体育馆,每次这个时候,都有许多早起的人来学校运动,有上了年纪的妈妈、婆婆围成圈圈跳土风舞或搭着肩挽着手练习际舞,甚至还有几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常常打着赤膊和年轻人三对三斗牛呢。

 早晨的校园,充满了跃动的韵律。

 茜茜换好一身体育服装,到排球场集合。

 嘉琪一见到她,面欣喜之拉着她,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茜茜,”嘉琪靠在她耳边悄声道:“跟你说喔,今天人家穿的是‘无肩带’的耶,昨天新买的喔…”

 茜茜忍不住噗吭一笑,连忙打趣她:“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原来是这种无聊事。你应该去跟你的阿那答‘季明’讲吧,告诉我有啥用?”

 “啊呀,不用了啦!就是他帮我挑的啊。偷偷告诉你喔,这是黑色的,他说黑色比较感。”

 茜茜更无法自己,却不知回她什么话。只能笑着瞪她一限,完全拿她没辙。嘉琪这种有点傻大姐又无厘头的个性,跟同样没心机的茜茜一拍即合,两人大一时就不知相偕跷了多少堂课。‮试考‬前,班上同学倒也乐意提供茜茜上课笔记和考前资讯,茜茜都不忘为嘉琪准备一份。两人经过朝夕相处,早已成了莫逆。尤其嘉琪又常告诉茜茜自己和男友季明相处的爆笑事,老逗得她笑得不可开

 “对了。”嘉琪似乎想到什么,又是满满兴奋之情。“茜茜,刚刚来学校时,遇到意文耶。”

 “真是的,遇到她很稀奇吗?我还以为你遇到柏原崇,乐成这样。”茜茜笑道。

 其实,嘉琪是个不折不扣的,经由她三寸不烂之舌鼓吹怂恿,茜茜慢慢也对剧有些研究。于是,演出“那些日子以来”、“恶作剧之吻、“将太的寿司”的帅哥“柏原崇”变成了她俩共同的偶像。尤其嘉琪,每一次提到他,总是做出少女祈祷的样子,然后口口声声喊着:好帅喔,好酷喔,死人了…老让茜茜掉了一地皮疙瘩。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嘉琪故作神秘地低声音,却出渐渐扩大的笑意,一副准备开始八卦的样子。

 “什么?”茜茜搞不懂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葯。

 “她说她前几天练完垒球回家时,实在太累了,在公车上迷糊糊就睡着了。突然听见‘铃…”的声音,她居然在半梦半醒之间拿起坐在旁边那个男生的手说:‘喂,请问要找谁?’然后瞬间醒了过来,才发现根本不是电话响,而是有人拉了下车钤。”

 “哈!炳!炳!”听完嘉琪转述的情境,茜茜抱着她呼天抢地一阵狂笑。“那…她怎么办?”茜茜笑得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结果她就红着脸急忙冲下车,走了五百公尺左右才到家。”

 茜茜笑着说:“好可怜喔,如果是我,我就正经八百地跟旁边手的主人说:‘真是的,自己的电话也不接!’”

 “智障”嘉琪笑骂一声,突然也有了点子:“换成是我,我就…对他说:‘喂,找你的!’然后把手还给他。”

 “嗯,对了,还有一个方法,”茜茜心血来,继续脑力着。“先抱怨地说‘无聊喔,打来也不讲话…’然后,再放回他的手,继续睡。”

 嘉琪正想再接再厉,集合的哨声响起,结束了她言不及义的讨论。

 体育股长带着大家做热身。转转头、踢踢腿、弯弯、伸伸手臂,然后就是开合跳了三十下。双臂平伸身体两侧,两腿同时向两旁跨出去,接着再将‮腿双‬并拢,高举两手在头顶上击掌,说剧烈也不算剧烈,只是做完时会有点不过气。茜茜边跳着,余光扫到旁边的嘉琪,不知怎的,她表情似乎有点别扭。于是,茜茜偏过头一看究竟,只见嘉琪每跳一下,就慌张地拉一下…

 炳!原来是她那件“黑色感无肩带”的内在美惹的祸。

 嘻!茜茜不住偷偷笑个不停。被嘉琪瞧见她的幸灾乐祸,皱着眉对她翻了个白眼苦笑。

 嗯!这才是暖身而已,待会还有追赶跑跳碰的一整节排球课呢。

 茜茜想到嘉琪刚刚兴奋的炫耀表情,和现在出现的尴尬痛苦,又毫无同情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下午,茜茜拉着气急败坏的嘉琪冲进生理课的大讲堂。

 “啊!又没座位啦。”茜茜噘着嘴抱怨嘉琪“都你啦,在书店看‘霸王书’舍不得走,这下可好了。你看,只剩一、两排的座位。”

 嘉琪陪着笑脸,拉着茜茜的手左右晃着,一边道歉“好嘛,是我不对。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坐最旁边那里呀。”

 最后她们选了边边靠墙的位于坐下。目的是为躲掉老师上课时向下扫过的严肃眼光。

 其实,医学院的学习环境,是让其它院系的学生既羡慕又嫉妒的。舒适的中央空调,尤其在火伞斑涨的夏季,简直就是人间天堂。还有宽敞的空间和符合人体工学的课桌椅,甚至有些椅子还可以自由旋转呢。只是茜茜身在福中不知福,总嫌医学院的气氛过分凄清冰冷,少了校总区那种温馨的人文气息。所以,一有机会,她就会选修总区的课,重温在美丽校园中徜徉、漫步的感受。

 翻开上课讲义,是“HumanReproductionSystem”?嘉琪眼睛一亮,扯着蕾茜的衣袖说:“喂,快看今天要上的内容。”

 茜茜一脸疑惑看看刚发的讲义,悠悠地念着:“人…类…生…殖…系…统。”瞥了嘉琪一眼,才说:“难怪你这个心术不正的小孩这么感兴趣。”茜茜信手翻了翻,随意浏览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原文。

 “这可是正常的教育耶,感兴趣有什么不对?我还觉得值得鼓励呢。”嘉琪盯着她,嘟起嘴表示对她说的“心术不正”不服气。

 “好啦,”茜茜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其实,这方面的东西咱们念第三类组的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不像我妈她们好可怜,以前上到这部分的时候,健教老师就跳过,叫他们回去自己念。”

 “对呀、对呀。我妈也有这种经验耶…”嘉琪正想打开话匣子,老师已经站在台上了。他清了清喉咙,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女生殖系统,又是什么estrigen|prigesterine…等一堆跟生殖机能有关的素,弄得茜茜和嘉琪晕头转向。

 茜茜干脆拿出书包里的可乐果,放在两人之间,偷偷摸摸吃了起来。糟的就是这些零食标榜的:一口接一口、愈吃愈顺口。果然她俩一吃就不可收拾,偏偏又不好意思发出“喀兹喀兹”的咀嚼声引起其他同学的食欲和老师的注目,实在真有点儿折腾。

 下次换个入口即化的饼干吧。这是她俩得到的共识。

 “好,讲完了女生殖系统,我们接着讲男的…”老师说完这句话,本来光顾着吃的嘉琪忽然瞪大眼睛,抛给茜茜一个“注意听”的眼神。

 见嘉琪这副滑稽的表情,茜茜只能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笑。

 老师一一指着墙上的幻灯片介绍:“男生殖器官包括丸、副、输管、管、茎…”茜茜对嘉琪瞟了一眼,只见她振笔疾书,认真埋首做着笔记。

 “一般来说,”老师又清了清喉咙。“起时的平均长度,东方男约为9-15公分,西方男则为15-20公分…”

 不会吧?东西方差距这么多!?尤其是老师说的15-20公分,更是让茜茜瞠目咋舌,觉得不可思议。连忙从铅笔盒中找出直尺,啊,尺只有12公分,不够哪,于是,把嘉琪的尺也抢过来拼在一起,才凑到20公分。

 茜茜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不会吧?好吓人啊!”忍不住笑了出来。

 嘉琪更是快人快语:“哇!这么长,根本就是大象鼻子嘛。”

 “笨蛋,小声点啦。”茜茜赶忙紧紧捣住她的嘴,让她差点不能呼吸。发现前头的老师突然朝她们这儿笑了笑,茜茜心虚地低下头,羞得想挖个地躲起来。一边数落嘉琪:“都你啦,好丢脸喔…笨蛋!”

 嘉琪却煞有介事地靠到她耳边说:“茜茜,告诉你一件事。上次我用皮尺量过季明的,他…,有十三公分耶。”

 茜茜张大了嘴满脸诧异,随即迸出了笑,拍着嘉琪肩膀笑骂她:“你真是神经那,做这种无聊事…还跟人家说!”

 而嘉琪,只是摸着头对茜茜傻笑。

 茜茜着实被她打败了。连男朋友都出卖,唉!可怜的季明,遇人不淑啊。

 放学后,茜茜直奔B1的Burgerking。

 庄宇翔早已等在那儿了,桌上揽了本摄影杂志,正专心地读着。

 茜茜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后,突然捣往他眼睛,装出腊笔小新的声音:“爸爸,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轻轻拉开她双手。“你喔,老是调皮捣蛋。”

 茜茜在他身边坐下来,正前方是一整面晶亮的镜子,第一次在镜子里同时看见自己和他,觉得有趣极了。

 镜子里的他,还是一样英俊拔,今她不住脸红心跳。

 察觉茜茜在发呆,他抬起头,也看见镜中的影像,于是搂着她的,把头挨向她。“你看!我们真是郎才女貌…”

 忽然,茜茜在镜子里看见两个人正从门口走进来。

 不是别人,而是嘉琪和季明。

 她倏地推开庄宇翔,转头和他们打招呼。无奈当目光接触到季明,她又不住笑了出来。都怪嘉琪啦,以后看到季明,不偷笑也很难了。

 而季明,却只能对茜茜傻傻微笑,一边纳闷着。

 “走啦,我们去吃火锅。”茜茜还是克制不了脸上剧烈的动,连忙拉着庄宇翔离开。

 “怎么了?什么虫咬到你的笑筋啦?”他莫名其妙。

 “等会再告诉你。”茜茜随意敷衍了一句。

 餐一顿后,他送她回家,一直到了巷子口,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嘉琪透的小秘密,季明又再一次被出卖了。

 他向后倚着墙,微光中,他的笑意逐渐变浓。“你们这些女生喔,真搞不懂你们脑袋瓜里装些什么…唔…你该不会也出卖我了吧。”

 “你少笨了,人家又不是吃没事干,怎会做这种无聊事?更何况…人家也没有皮尺。”说完,她又是前翻后仰一阵狂笑,几乎不过气来。

 “那难讲,搞不好你这个捣蛋鬼还会帮我吹嘘一下,赢过季明呢。”他故意逗她。

 “笨蛋、笨蛋!怎么吹嘘法?难道要我捏造一个洋鬼子的size?.而且,人家嘉琪才不会羡慕呢,她说那是大象鼻子。”

 “哈!炳!炳!”他也忍不住大笑,冷不防握住她手腕靠近他,假装要给她“验证”的机会。“想不想试试‘瞎子摸象’的感觉呀?”

 茜茜猛然一惊,倏忽用力甩开他的手,嚷嚷道:“低级鬼!讨厌、讨厌啦…不理你了…”旋即背过头去准备冲回家,无奈跑不快,又被他从身后一把紧紧抱住,就像被老鹰攫住的小,毫无反抗能力。他握着她肩头将她转身面对他。她嫣红的脸庞在昏暗的路灯下,就像一颗小苹果,令他不忍移开眼光。

 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茜茜咕哝着:“放开人家嘛,已经很晚了耶,人家要回去了。”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仿佛怕她就这样离开。他柔声说:“茜茜,你好美、好人。”视线仍牢牢停驻在她羞怯的小脸和轻启的朱上。

 “讨厌,花言巧语…”她还想说,他却不给她机会,迅速俯下头封住她的

 忽伏上阵酥麻的她急急着气,发出娇嗔:“嗯…不要嘛…会被邻居…看到啦…”无奈她却没有半点力气挣脱他怀抱,甚至害怕他若当真放手,自己就会承受不了他给的晕眩而站不稳。

 倏地,他的离开她的,眼神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语气却坚定非常:“被看到才好啊,免得一些三姑六婆认定你做她们媳妇。我要让大家知道:凌茜茜我庄宇翔是要定了,天皇老子也抢不走!”

 不知怎的,他嚣张跋扈的一番话,却让茜茜心湖起了一圈圈感动的涟漪。她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他的热情拥吻…

 凛冽的北风,全然穿透不了他们的拥抱!

 中午,嘉琪威茜茜陪她到校外的小巷吃米粉汤。

 茜茜本来懒得走这段不长不短的路,但是拗不过嘉琪的苦苦哀求,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她,顺便去见识一下她所谓的“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小小的一摊,却能吸引络绎不绝的人,还有人乖乖排队等候着…当然包括她俩。好不容易轮到了座位,茜茜看见嘉琪脸上出现足兴奋的神色。

 “老板!两碗米粉汤。”嘉琪近乎手舞足蹈。

 传说中的美味迅速送上来,茜茜好奇地尝了一口,不知是否因为等久了更珍惜,还是被它的口碑影响,茜啻明白了它受的道理。

 撇头一看,学姐和学长也围了一桌埋头享受着。

 “不错吧?”嘉琪捞起一匙吹凉了,微笑着送进嘴里。

 “嗯,算你有品味。”茜茜夹起一块油豆腐,好香哪。

 嘉琪心情一开朗,就多话起来:“喔,对了,刚刚上课超的。”

 她也夹了一块油豆腐,茜茜着实佩服她居然不用先咬成对半,就可以直接进口中。

 “你是指‘意文’的事?”茜茴微笑道。

 “对呀、对呀!”嘉琪笑得好开心。“你没看到那个臭鬼被将了一军的尴尬表情。哈,毙了,意文真是帅呆了。”

 嘉琪指的臭鬼,是“医疗纠纷与法规”这堂课受邀来演讲的教授。据说来历不小,又有什么院长、会长、理事长之类的头衔。他一进教室,并未如其他演讲者一样面带笑容向大家示好,反而一副被倒会的凶狠表情。讲到一半还离题,口沫横飞地批评起现在的大学生一文不值,难道他忘了底下坐的全都是大学生?既是受邀来演讲,态度本就不应如此强硬,人家说强龙不地头蛇,而他似乎全忘了这个道理。后来,他又说现在的大学生不关心政治、不关心社会云云,见同学们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便自信满满地问道:“就拿你们班来说吧,我相信一定没人参加过学运…”

 “有!”突然一声铿锵有力从丹田发出的声音。

 是意文,大家纷纷向她投崇敬的眼光,好一个女中豪杰啊。

 “啊!”教授的锐气顿时降低。“你…参加过哪一次?”

 “我每年都参加。”声音依然宏亮。

 “呃…”教授的音调更缓和了些。“每年?”

 “对呀,我每年都参加‘学生运动会’啊,学生运动会不是简称‘学运’吗?”她故作正经解释着。

 这时,哄堂大笑已是不可遏抑,只见台上的教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好时间也到了,他匆忙道了声再见速速离去,留下一班上的一阵阵哗然。

 午餐时刻,几首人人都津津乐道着意文的耍宝过程。

 填肚子后,茜茜和嘉琪着肚子慢慢踱回医学院,下午还有解剖课呢。唉!想到就头痛。

 一晃眼,学期也将结束了。

 解剖实习课的吴助教在前头说明期末‮试考‬的方法:“各位同学,今天宣布的是有关你们生存与否的大事…期末给分的标准。一是笔试,占百分之五十。二则是跑台,也是占百分之五十。至于跑台的规则,我们会在实验室准备好人体器官或组织,绑着红丝线的地方就是题目,同学一个一个轮考,一题三十秒,共有二十题,十分钟卷。有些题目不易用眼分辨,所以要藉触摸帮助思考和答题,你们最好预先准备薄的塑料手套。”

 唉!完了,完了…茜茜不断叹着气。“跑台”这个可怕的恶梦即将降临,谁也躲不掉。跑台是一种‮试考‬的方法,助教会将人体的标本放在一张张实验桌上,同学则要轮写下桌上摆的是什么东西。

 想当初第一次上解剖课时,同学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进到这间实验室。

 一进门,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令人晕眩的福马林葯水味,呛得人难受。因此,往后的日子即使寒再凛冽,茜茜也绝不空虚着衣上解剖实习,以免的防腐葯味,带着满满的恶心感觉回家。

 若只是味道倒还好,当茜茜视线接受到解剖台呈现出人形的黄裹尸塑料布时,不住一阵哆嗦,冷汗直,差点就向后一个踉跄昏厥过去。她几乎不敢正视“他们”嘉琪告诉她,总共有八具尸体,每组可分到一具观察。

 助教一声令下,每组的男生都得义不容辞地鼓起勇气担当掀开塑料布的任务,茜茜发现他们的手也是不停地颤抖…

 因为他们不是医科的学生,所以不必动刀,只需了解人体结构即可。由医学院的同学先将尸体解剖后,再提供给他们研究。一开始先剥开皮看肌,切开肚子看内脏,如心、肝、胃…等等,后来,甚至连头颅也被锯成两半,拿出脑和脊髓来观察。

 因为供实验的尸体普遍是无名尸,在解剖之前也都会做些处理,例如泡在福马林葯水池中防腐。遭遇已经够可怜了,所以大家总是抱着肃穆的心情上课。茜茵常常在心中为“他们”祈祷并且说些感谢的话。久了,也就比较习惯那种冰冷气氛而不那么坐立难安了。

 随着经验的累积,几次之后,同学们竟愈来愈大胆,有人根本连手套都不戴就直接摸尸体。甚至嘉琪有次为了找一血管,低下头在尸体腹腔里翻来翻去时,只差没把她的头伸进去瞧!后来,茵茜惨叫一声提醒她:“哇!救命呀,你的头发…沾到尸体肚子里的水了。”嘉琪却不以为意地拿出一张面纸随意在发梢,然后对茜茜一笑,结果茜茜好几天不准嘉琪碰她。

 然而,经过一学期的磨练,茜茜依然没有半点进步。别说是触碰尸体了,唯一看得出她胆子变大的地方是:她已经不会远远躲在别人身后,让别组以为她是那组的成员了。现在的她比较敢站在解剖台旁,让嘉琪拿给她看助教指定每组观察的器官和组织,其实也算勇气可嘉吧。

 有一次,整组都找不到一条课本上提到的血管,请来了助教解惑,只见他用铅笔头在尸体腔附近拨了拨,便轻易找到了这条微细的血管。

 “看到了吗?因为浸在葯水中过久,血管和神经看起来非常相似,不易分辨。不过,教你们一个辨认方法:就是用手捏捏看,血管是空心的,神经则是实心的。”助教一边讲解,一边竟拿刚刚那支用来挑起血管的铅笔搔搔头,然后将笔夹回耳朵上方。

 此举看得茜茜目瞪口呆、骨悚然。

 唉!茜茜又叹了口气。混了一学期,只动眼不动手,期未考准逃不过被当的命运。

 可是后悔怎还来得及?

 谁叫自己选错学院上错系,偏偏挑了个必修解剖实习的系所呢?

 一波寒来袭,偏又遇上期末考,真令人寒到骨里,身子寒,心也寒。还好回到家,桌上大大的透明锅宝正煮着热腾腾的火锅料。

 芊芊兴奋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等在饭桌旁准备大啖美食。

 咦?茜茜呢?“茜茜,准备吃饭喽。”她向房里招呼了一声。

 “喔。”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

 奇怪了,这小孩平常不是最贪吃的,今天怎么有点反常,竟没在饭厅乐得跳舞?莫非生病了!?

 芊芊纳闷着打开房间的门,看见一个懒懒的身影正斜躺在上看漫画。

 “喂,”她摇一摇茜茜。“吃饭了。”

 茜茜显得意兴阑珊。“我不饿,待会再去吃。”继续盯着手上的“灌篮高手”猛瞧。“看川枫那只狐狸就可以填肚子吗?”芊芊一把夺下了漫画书,迳自翻着。“走啦,爸妈都在等耶。”

 出乎意料之外的,茜茜没把书抢回去,只是哀怨地说“姐,人家今天考‘跑台’,真是气死我了,一坨坨的烂谁知道是什么?神经和血管还要靠触觉辨认,还好我准备了手套;否则,大概宁可没分也不去摸它。唉,考完后大家都是一脸大便,我算好的咧,有人还把“阑尾”写成了…小…”

 芊芊终于明白了妹妹食欲不振的原因了,因一堆烂

 她笑着安慰茜茜:“哎呀,没关系啦。不要想它就好了嘛,总比上次的情况好多了啊。”

 芊芊指的“上次”是发生在高中时。有天的生物实验,解剖活的吴郭鱼,茜茜哭丧着脸回家,没想到桌上竟摆了道妈妈的拿手菜…糖醋鱼。

 一只好大、好胖的吴郭鱼哪。

 芊芊这算哪门子安慰?茜茜忍不住又出一脸可怜的样子哀嚎:“臭姐,人家已经很悲惨了,你还寻人家开心…”

 “好好好,”芊芊摸摸她的头,将她的短发整齐地拨到耳后,轻声问道:“真的不吃?”

 “呃…不太饿。”

 “好吧。不过,喝点热汤怯怯寒,OK?”

 茜茜哀怨地点点头,那神情让芊芊也觉得心疼。

 寒假一放,芊芊一连好几天接到找茜茜的电话。

 奇怪的是,声音听来极相似,似乎都是同一人。

 “姐,怎么办、怎么办?”今天茜茜一听完电话,便手足无措地向她讨救兵。

 “怎么了?火烧股啦?”

 “不是啦!你知道…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找我的是谁吗?”茜茜的语气有着慌

 不安。

 “谁呀?莫非你欠人家钱,讨债公司找上门?还是庄宇翔未满十八岁,他爸来警告你不要拐未成年少男?”芊芊故意闹她,还装出无比担忧的神情。

 “姐,别神经经了好不好?那个人是…解剖实习课的…吴助教耶”茜茜有点吐吐,仿佛说出这些话有多痛苦似的。

 未料芊芊还是漫不经心“怎么?通知你不及格,要你下学期重修?”

 “他…好像对我有意思,要…追…我…”茜茜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招果然奏效,瞬间芊芊猛然揪住她衣袖,又重复了一次:“追你?”

 “怎么?很奇怪吗?”茜茜向上吊了吊白眼,甩着头装出一副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样子。“人家这么有魅力…”

 “哈!炳!炳!”芊芊大笑了几声,也故意神气非常地摇头晃脑说道:“他一定被你的外表蒙骗了,谁教你长得跟我一样美。”

 “姐,人家在跟你讨论正经的耶。”茜茜捶了芊芊大腿好几下,翘起小嘴嘀咕:“人家这么烦恼,你袖手旁观也就算了,还跟人家言不及义、耍嘴皮子…”

 “好好好,那你想怎样啊?为了他抛弃庄宇翔?”芊芊又开始胡说八道地逗她了。“唉!没想到庄宇翔这小子如此痴情,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笑梦…”

 “哼,不跟你讲了。”被她闹得有些不耐烦,茜茜转身就要离开。

 “好啦,对不起、对不起,跟你开玩笑而已嘛。”芊芊急忙揪住她,差点把她子拉下来。“来来来,说说你的决定吧。”

 茜茜挨着她坐下,随意拨了拨额前的海海,不悦地抱怨:“他好烦喔,一天到晚想约人家出去,人家不去还得找一堆合理的借口。”

 芊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握住茜茜的手腕,眼角出微微的讶异光芒。“这个吴助教是不是…那个…用笔搔头的?”经由茜茜那晚的转述,芊芊也为他的怪异行径感到诧异可笑,因此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嗯。”茜茜点头,一边对着芊芊苦笑。

 “喔!MyGod,”芊芊惊呼了一声,高举双手向上猛挥着,装出活见鬼的样子大喊:“oh!no…求求你就别再跟他纠了吧,please。”

 见她这么说,茜茜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对呀,人家也不想理他啊。可是当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还是不死心耶,他说没结婚之前人人都有权力追求所爱;还叫人家有空时打电话给他,否则他就要打过来。”

 “什么跟什么嘛!”芊芊一听,莫名涌起一股气,咬牙切齿说道:“这人不但不卫生还令人恼、讨人厌、惹人嫌。咦?你怎会有这怪人的电话?”

 茜茜喝了一口热茶,继续翘着嘴,回道:“开学时他抄给大家的啊。说有问题的话可以找他,没想到人家明明没问题也被着打电话。”

 “真麻烦。”芊芊偏着头想了一会,灵机一现,拍手发出“啪!”的一声,把同样沉思着的茜茜吓了一跳。“这样好了,就说你被无聊男子騒扰,过几天请爸去电信局换一支电话号码。”

 “对对对!”茜茜喜出望外,不住谄媚起来“好主意,姐,你好聪明喔。反正分数又不是他打的,他也不能当了我…嘻嘻嘻!”

 此后,她们口中的“怪人”就这样失了音讯,也称了两姐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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