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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蒲、宋两家家长聚在宋家的客厅里泡茶,忧闲地享受周末夜晚,两家的六个孩子,宜馨和宜笙都出去了,宜筑在房里睡大头觉,而蒲强还留在公司,蒲贤约了朋友见面,蒲杰则有同学来访――真是个适合他们这些中年人聚会的日子。

   和室里,茶香氤氲地弥漫,酷爱泡茶的宋铭全神贯注地泡着他刚买来的茶。

   “槐宁,来,尝一尝今年的茶,这是我今天才买的,这茶很好,刚入口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涩,但一下喉整个香味就会回升,连舌头都是甘的。”

   “唔…”蒲槐宁将闻香杯放在鼻下轻嗅“香!慧庄,你也试试。”

   “你们两个,今天的目的不是喝茶吧?”黎慧庄摊开手中的笔记本,这是她数十年来未改的习,谈正事时一定随身携带笔记本。

   “唉!我每天在公司面对三个手上拿记事本的秘书,回家还要面对拿笔记本的老婆。”蒲槐宁皱着浓密的双眉说道,看到他的脸就像看到蒲强一样,两个人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蒲杰则比较像母亲,在个性、个表上都比蒲强柔得多。

   “你们这对恩爱夫少在我们面前作戏了。”说话的是宋母舒文蕊,她是个很开朗的人,有着一张不显老的娃娃脸,常常对人说二个女儿是她妹妹。“想假装怨偶啊?演戏的功力未免太差了,干脆我来帮你们吧!傍我一百万,包你们一个月内变成怨偶。”

   “你别闹了,害人家变怨偶会遭天打雷劈的,喝茶吧!这茶真的不错。”宋铭多年来一直想说服子陪他喝茶,无奈舒文蕊是咖啡的爱好者。

   “偶尔吵吵架荚粕以增进生活‮趣情‬嘛!你真是不解风情,我怎么会嫁给你呢?怪我一时糊涂,被你的情书给骗了。”她这话是半认真、半开玩笑,宁铭为人相当内敛,是个习惯把感情放在心里的人,无奈舒文蕊极度偏好浪漫的生活,她整天巴望着宋铭会突然送她一束花什么的,但是结婚二十多年来,别说花了,连甜言语都没听半句。

   “喝茶,喝茶,我们听听慧庄说些什么。”宋铭顾左右而言,让一直想找他吵个架以增进生活乐趣的子再度破功。

   于是舒文蕊只能喝着咖啡生闷气。

   但黎慧庄可高兴了,其实今天这个聚会是她发起的,目的是讨论她所拟定的‘计划’。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宜筑和我们家蒲杰的事。”

   “是什么事?”舒文蕊兴奋地问。

   “你们都不知道吗?他们两个好像在交往耶!所以我的计划是…”

   她话还没说完,舒文蕊便急得跳脚,拼命摇晃着宋铭细瘦的身子问:“真的吗?真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宋铭被她晃得手中的茶都快泼出来了,但见他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茶,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可能不知道!蒲杰那孩子一天到晚在扇窗子间爬来爬去的,我的书房就在宜筑的房间下面,我怎么会不知道?”

   “是真的吗?”蒲槐宁一听羞愧极了,他没想到自己苦心教育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不光明磊落的事,再看到舒文蕊气得脸都红了,心里是又气又过意不去。“宋铭,文蕊,真是对不起,我一定会叫那小兔崽子负责的。”

   “这么好玩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舒文蕊气得猛捶打宋铭。

   蒲槐宁万万没想到舒文蕊是在气这个,是他太落伍了,还是他们太先进了?

   宋铭仿佛看出蒲槐宁心中的疑问,于是赶紧喝掉杯中的茶,说:“别紧张,我信得过蒲杰这孩子,他跟我们家宜筑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来,更何况宜筑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他们俩绝不会做出越轨的事。”

   “就是这样才要紧张啊!”黎慧庄接口道:“根据我的计划表,今年应该是蒲强办婚事,明年才轮到蒲杰,他们俩可以一毕业就结婚,可是现在的年轻人流行试婚、不婚,万蒲杰那孩子也来个一辈子试婚怎么办?”

   “唔,这倒是不可不防,我们得先想个办法才行。”舒文蕊很认真地思考着“有没有办法可以强迫他们结婚啊?”

   身为丈夫的两人面面相觑,却连苦笑的表情都不敢做出来,更别说泼盆冷水去浇熄爱的白梦了,这不是因为‘怕太太’,而是体谅爱为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偶尔为自己找些娱乐并不为过,所以两个男人颇知情识趣地喝着茶,很有默契地决定不理这档子事。

   两个女人吱吱喳喳地讨论着,话题一度扯到孙子身上,完完全全的不对焦,舒文蕊每每要很费力地把话题拉回来,才能继续谈下去。

   旁边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事业成功的大企业家,一个是专搞学术的研究者,对于这种企划、执行的工作自是得心应手之至,因而对爱那些梦话成分居多的计划都捏了一把冷汗。

   “我说慧庄啊,我们为什么不把范围扩大呢?反正我们要撮合宜筑和蒲杰,何不趁这个机会,顺便把宜馨的蒲强也送作堆算了。”

   含心不足蛇象!一对都不见得搞得定了。

   “对喔!吧脆这样好了,连宜笙、蒲贤一起来,宜笙年纪还小,先让她跟蒲贤培养感情也好,成了的话更好,如果不成也无所谓,这样就可以弥补我们当年的缺憾了。”

   提到她们当年的缺憾,两个男人就头大了起来。

   在他们成为邻居前,舒文蕊和黎慧庄并不认识,谁知比邻而居后,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亲密的手帕,还吵着要重举行一次婚礼,享受两对新人一起拜堂的乐趣,而那时的黎慧庄正怀着蒲强呢。

   “对不起,亲爱的老婆大人,”听着她们愈扯愈远,蒲槐宁鼓足了勇气开口“可不可以让我说一句话?”

   “你终于想到要出一份力了,我还在想如果再过一分钟你还不开口,我就搬出去住三个月了!”搬出去住一向是黎慧庄对蒲槐宁最严厉的惩罚。“快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俗话说得好,你可以牵驴子到河边,却不能它喝水。对孩子们也是如此,如果他们彼此不相爱,那不是害了他们一生吗?所以我觉得在你们进行计划之前,是不是该先探探他们的意思呢?”

   “这倒是,”舒文蕊推了一下宋铭“你帮忙出个主意吧!看要怎么不着痕迹地试探他们。”

   其实,早在她们讨论之际,宋铭就想好了一连串的进行步骤,只是碍于不便破坏子的乐趣,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嗯…”宋铭假意思索了一下,然后才把自己早就拟定好的计划低声说出来。“就是这样,你们觉得如何?”

   “这样好吗?”黎慧庄面有难“宜筑这孩子一向心思细腻,人又聪明,我所我笨嘴笨舌的应付不来。”

   “这你不用担心,愈是这样,宜筑愈不会起疑心,反而不容易识破机关。”

   “那蒲杰就交给我罗。”舒文蕊自信满满地道。

   计划谈完,四个人都会心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蒲杰反而起了个大早,平常他星期天总会出门去玩或是打工,但现在他是‘宋宜筑’,而宋宜筑的星期天是怎么过的,他一点概念也没有,因此他只能窝在房间里,随意地翻着宜筑的书架上的书。

   其实他很想下楼去找宋家姐妹聊天,又怕自己不太了解近几年宜筑的家庭生活,会因而被看出破绽。

   于是他便搬出了厚厚的相本,百无聊赖地看着以前的照片。

   一张张幼时的照片在他眼前飞掠,孩提时代的欢乐似乎跟照片活了起来,朗朗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略微发黄的照片里,宜筑那小小的身子隐藏在树叶里,一旁是他在嚎啕大哭的脸,他想起那次因为被蒲贤和宜笙一,不会爬树的他硬是去爬那棵高大的凤凰树,结果下不来,宜筑得知后,还打了蒲贤一顿,爬上树来救他下去。

   当然,落地后他还是被重重地数落了一顿,那时他好伤心,觉得宜筑的话伤了他的心,就哭得更厉害了,后来还是宜筑替他擦掉眼泪、鼻涕,牵着他的手回家。

   这一直是宜筑式的温柔,她的温柔并不是表现在轻声细语上,而是出自她的心,可是他怎么会把这些事都忘了呢?

   想起无数的童年往事,他才发现小时候真实地滥享着宜筑的温柔,而现在,宜筑不再对他温柔,是她把温柔给了别人?还是…他不再有资格被温柔对待了?

   唉!那时候真的幸福啊,不用像现在一样,要努力地装出一副男人的模样,真累人!想想,他觉得自己虚荣的,他实在没必要为了那些用来足自己虚荣心的女朋友们,而跟宜筑赌气的。

   就在他陷入自责情绪时,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宋宜笙像阵风一样掩进来。

   “二姐,你在干嘛?”她走近‘宋宜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低头一看,发现摊在桌上的相本“真的奇怪了,你怎么看起这个好了?”

   “无聊嘛。”看着宋宜筑房间里晃,蒲杰的心里的,深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出马脚。“你来干嘛?”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啊?做妹妹的我关心你都犯天条啦?”宜筑筑表面上很镇定,脑袋却不停地转着,想查证昨天所听到的谣传。

   他轻轻地咳了一下,尽其所能地在脸上推出关心的表情,紧挨着‘宋宜筑’坐下,说:“二姐,嗯…你放心,我不是来跟你借钱的,我只是觉得…你这几天都怪怪的,不像平常的你。”

   蒲杰一听这话不急了,不会吧?难不成被发现了吗?他紧张地看着宋宜笙,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化险为夷,偏偏现在宜筑又不在身边,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没事,真的,我有很奇怪吗?有吗?”

   “你现在就很奇怪,跟你当了十几年的姐妹,我还没看过你这种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叫经,我发誓绝对不是我神经过敏,你一定有问题,再不然就是有事情瞒着我。”

   他当然有问题,也当然有事情瞒着她,因为他是蒲杰,而不是她真正的姐姐――宋宜筑。蒲杰在心里叫苦连天,他真希望宜筑马上出现在窗边,想个法子把他弄离开这个目光烔烔的宋宜笙身边。

   唉!想想以前还真幸福,什么事都有宜筑罩着他,就算跷课也有宜筑的救命笔记可以依靠,哪像现在…不对,现在没有时间哀叹,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安然过关。

   “说真的,二姐,你…最近身体还好吧?”宋宜笙小心翼翼地问,深怕刺了她,虽然没听说产的人不能受刺,孕妇却是不能受刺的,就她想来,产的人应该和孕妇差不多吧!

   “嘎?!”宋宜笙这么一说,蒲杰才猛然想起,这一阵子他都是藉病逃遁的,可见装病这一招还满管用的,于是他赶紧皱起眉头,病恹恹地说:“是啊,最近身体一直不太舒服。”

   “你的肚子没事吧?”宋宜笙情不自地盯着‘宋宜筑’的肚子瞧,她知道里面已经没有宝宝了,但她就是忍不住好奇。

   对喔!他怎么忘了,现在正是‘生理期间’,这个病可装得名正言顺极了,现在他连心虚都不必了。

   “还好啦,前几天痛得比较厉害,现在好一点了。”

   “W我…那个是不是真的会痛?”宋宜笙每次一想到护理课老师所说的分娩过程,整张脸就会好像很痛似地皱成一团,在她的观念里,产的痛一定和分娩的痛不相上下,一想到二姐居然能忍受,她就由衷地感到佩服。

   蒲杰听后怔了一下,心下觉得很奇怪,难道宋宜笙居然不知道生理会教人痛不人生吗?还是天底下竟有女人不会生理痛?但他转念一想到宜筑好强的人,就全然理解了,宜筑一定是痛死了也不会说,因为他从没看过宜筑抱着肚子哭的模样。

   “当然很痛,痛得我都快死了,唉!没办法,谁教我是女人呢?”蒲杰对这句台词感到得意至极,他真是天才呀!这下子宋宜笙没理凡怀疑他了吧?

   谁知道这番话听在宋宜笙的耳朵里,含意已完全走样了,就她自身的推论是,原来产确是真有其事,再加上蒲杰出色的演技,更让她觉得眼前的二姐的表情还真有些历尽沧桑的感觉,典型的为爱试凄也值得。

   “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不说出来呢?就算你不想惊动爸妈,跟我或大姐说都好呀!你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种事总是不太好。”

   “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罢了。”蒲杰觉得自己和宜筑真是愈来愈像了。“你可别到处说啊!反正我已经没事了。”

   “你真的要瞒着爸妈啊?”宋宜笙是很想去打小报告啦,再不然也要修理蒲杰一顿才甘心,可是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比较好,就算不能照办,也得参考一下。

   “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别告诉…爸妈了。”蒲杰觉得这个宋宜笙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是生理痛,干嘛紧张成这样?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守口如瓶。”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宋宜筑’的手“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要的我帮忙的话就尽管说,我破例不收钱。”

   宋宜笙对自己的大方感动不已,她虽然是个守财奴,但在面对手足时还是很有姐妹爱的,她高昂着头走出房间,让蒲杰松了一口气。

   又一次漂亮地化解了危机,蒲杰真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喝采,但是自己给自己喝采就没意思了,于是他走到窗边,打算告诉宜筑这件事。

   待在蒲家的宜筑正拿着尘器清理房间,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窗边,蒲杰连忙出微笑,对她招手,谁知他正想开口说话时,宜筑却一把将窗户关上,还拉上窗帘,理都不理他。

   好吧!既然宜筑不跟他说话,他也有办法。

   蒲杰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张字条,然后折成纸飞机。记得小时候两人吵架时,都是用这种方法对话,常常就这样写一写、玩一玩,两个人就和好了。

   他将折好的纸飞机拿到窗前,拿几枚硬币投向对面的窗户,一直到花了他七块钱,宜筑才又将窗户拉开,他抓稳时机,将纸飞机了过去。

   原以为宜筑不久后也会有纸飞机回来,谁知道宜筑只是看一看,就当着他的面把字条成纸团丢到垃圾桶去,寒着一张脸再度关上窗户。

   蒲杰不有些沮丧,若有所失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为什么呢?

   他从来不知道,宜筑不理他竟会教他这么难过,就算是在任何人都不理会他的反抗期,宜筑还是一直在他身边,可以说这种情况是他从未经验过的,这甚至比两人灵魂换的事还教他头痛。

   他呆呆地站在窗边,连蒲贤进了房间都不知道。

   “在看什么?”蒲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吓了他一跳。

   “蒲贤,呃…贤哥,找我有事吗?”

   “还在冷战啊?”蒲贤望着对面房间,隐约听得到尘器的声音“今天早上真把婶婶吓了一跳,蒲杰那小子居然在打扫房间,我们都在猜他是不是吃错葯了?”

   “喔!你找我是要谈蒲杰的事吗?”

   “没有啊,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只是蒲杰今天真的奇怪,我刚听小笙说,你今天也很怪,所以我在想,你们两个的‘怪’是不是有关系。”

   “谁晓得她在生什么气?我才懒得理她。”想到宜筑刚才的绝情,他就觉得很生气。

   “好啦!”蒲贤像小时候一样,‮弄抚‬着‘宋宜筑’的头发。“别不开心了,不要让蒲杰那傻子坏了你的心情,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不过向来很喜欢这种亲昵动作的‘宋宜筑’竟然猛烈地挥开了蒲贤的手。

   “不要这样摸啦!我讨厌人家弄我的头发。”

   蒲贤一怔,为什么宜筑的反应会变得跟蒲杰一样。

   但是蒲杰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报的马脚,因为他的心全被宜筑的冷漠给占据了。

   为什么两人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很快地和好呢?宜筑真的不再理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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