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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从心整个人看上去令人开心、舒服,故此,有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她捧着一本有关英文文法的书苦读。

 飞机上,照样有年轻人搭讪,不过,这次她自己会填报关表格了。从心感慨万千。

 前后座有年轻人请她入局玩游戏,她微笑拒绝,闭目养神。

 渐渐睡着,梦见自己在乡间用手洗衣服,在阳光下晾晒,半晌,信义婆叫她吃饭,婆孙二人其乐融融。

 猛地醒来,飞机引擎隆隆,才知是一个梦。

 马上有人问她要不要喝水,殷勤的男生还真不少。

 从心觉得凄惶,婆婆不是亲生,丈夫与儿子都是冒牌,她一无所有,孑然一人,连护照都不真是正属于她。

 下飞机,她拎着行李过关,关员只看一看护照便盖印让她过去。

 她松口气。

 一出闸便看到有人举着纸牌“燕”她上去。

 一名司机说:“王小姐叫我来接你。”

 都会街道仍然挤迫,行人过马路都掩着嘴鼻避尘,从心双目浏览,对市容繁华依然赞叹不已。

 王小姐寓所在山上,是一幢旧楼,宽敞,装修别致,司机把门匙交给她“王小姐有事,晚上才回来,你自己休息好了,她说,不用客气,当作自己家里,右边客房拨给你住。”

 都是李智泉的面子吧。

 从心推开窗,看到南中国海,回到家乡了?不见得,更需步步为营。

 她用电话向大会报到。

 负责人嘱她第二天一早到电视台见面。

 那一整天,从心都没见到王书娴。

 晚上也没有回来,整幢公寓,仿佛归从心一个人用。

 第二天她乘公路车到电视台。

 一进门,工作人员已经知道这正是他们追寻的人才。

 大眼明亮慧黠,笑容纯真,呵;还有那身形,背后看呈一个V字,同其它女孩排在一起,如鹤立群。

 几乎马上引起妒忌。

 “已经二十三、四岁了,是位老人家。”

 “这么老大,还来选美,我们都只得十八九岁。”

 “经验老到,大占便宜,诡计可比我们多。”

 “她说话有乡音,她来自乡村。”

 “最不择手段的是她们这种人。”

 “昨排舞时她推挤我,她妒忌我,我不与她计较。”

 “一会去喝茶别叫她。”

 记者们对燕却有好奇。

 她比其它女孩沉默,不是看书,就是对牢手提电脑打电邮,是智能型,与众不同。

 想采访几句,被保母挡开。

 有记者说:“长得美真幸运。”

 “群众喜欢一定的模式,她胜在健美但块头不大。”

 “会红?”

 “我们都配备着慧眼,哪个会红,哪个不,一看即知。”

 “是哪一样的人才?”

 “有人调侃,一定是先演电视剧集,再拍广告,然后进电影界,跟住出唱片,接着,公子哥儿苦苦追求,最终名成利就。”“市道仍然不算太好。”

 “放心,她是例外,”忽然之间,这人眼珠子险些掉出来“哗。”

 原来众女生已换上泳衣彩排,大家眼光落在燕身上,几乎一阵晕眩。

 那种只有在外国女杂志才能见到的三围叫他们惊叹,这个女子拿什么名次已不重要,她一定会成为全城焦点。

 从心仍然没有见到王书娴,这样漂亮的住宅只得她一个人。

 客人用的生间真别致,洗面盆边沿绘上攀藤玫瑰花,有英文字写着:“公主睡了足足一百年”

 哪个公主?从心对外国童话不熟悉。

 在另一边这样写:“终于,一个吻唤醒了她”

 有这样的事,由一个吻破了魔咒?

 客厅里,饭是一张乒乓球桌,可是六张椅子古古香,不知是外国哪个朝代的古董,唉,配搭太别致了,从心啧啧称奇。

 王小姐本身一定是个不平凡的女子。

 从心走到电话边,发现传真机上一盏小小红灯不住闪亮,她心血来,轻轻按下钮键。

 一把动听的女声马上传出来:“是燕吗,你,我是王书娴,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我需往新加坡开会,迟些才见面,好好照顾自己。”原来如此。

 听过屋主人留言,从心比较轻松,拾起送来的报,吓一跳,厚厚一叠,五颜六,字体巴掌般大,头版刊登车祸照片,血淋淋的伤者坐在路边等候救护车…从心看得呆了。

 打开翻阅,有些内容令从心尴尬。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看它的报纸,这肯定是个充满刺激光怪陆离的都会。

 忽然,她看到彩照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看仔细一点,从心哎呀一声,丢下报纸。

 这是周从心她自己!不不不,是燕才真。

 泳装照片放得足有四分之一版大,红色大字套绿边,拳头大“头马”两字。

 呵,从心嗟叹,变成马了,幸好不是狗。

 从心忽然觉得害怕,照片登得那样大,会被人认出是冒牌货吗?她无疑是太大胆,太扰攘了。

 电话铃响起来,是电视台保母嘱她准时出席记者招待会,公司车会在某一地点等她们。

 从心到了目的地,数十名记者一涌而出,像暴动群众似争位置,场面惊人。

 从心想,争拍什么人?她也好奇地探头察看。

 不料剎那间所有记者的镜头都对准她,从心吓得马上跳上旅游车。

 记者仍不放过,对牢车窗按快门,从心眼睛被闪光灯摄得一阵花,睁不开来,只得别转头去。

 结果,那天在车里,谁也不同她说话。

 化妆更衣的时候,别的参选者向保母投诉:“燕的便装是大红色,最讨好,全场只有一套红色,为什么?”

 “燕有专人梳头,我们得轮候,为什么?”

 “燕喝矿泉水,我只得汽水,喝得肚,为什么?”

 “她垫。”

 “她鼻子整过形。”

 “全身都是假的。”

 从心十分难堪,只是忍耐。

 招待会中,保母叫她站在中央。

 回到后台,马上被人用手肘推撞,从心本能反抗,用力推回去,马上有人痛哭失声。

 “燕你妒忌我。”

 “你就是看不得有人取替了你的位子。”

 “你心中充满仇恨。”

 从心代表燕嗤一声笑出来。

 保母一一看在眼内,出来调解,把所有女孩,连从心在内,好好教训一顿。

 那天傍晚,自公寓出来,有人看见她马上趋向前:“燕,我是宇宙报记者,”他递上一张名片“我们想访问你,拍摄一套照片。”

 从心一怔。

 “八号岑祖心已经偷步替杂志拍泳装照,你切莫落后。”

 从心一声不响往前走。

 那人跟住她不放。

 “燕,听说朱冠生导演已向你接触,可有这样的事?”

 从心不发一言,只是微笑“哪有这样事?”

 “记者与名女人一向互相利用,燕,说话呀。”

 从心不敢出声。

 记者忍不住说:“你真笨。”

 这对,从心忽然嫣然一笑“是,我是笨。”

 记者看见她雪白整齐的牙齿,不呆住。

 从心已经走到对面马路去了。

 他盯着她拍照,她买了水果与报纸杂志,她在小店吃云,她站着看橱窗,她扶一个老太太过马路,她回家去…。

 这些都不算新闻,回到报馆,恐怕要捱骂。

 记者灵机一触,有了主意。

 从心回到住所,沐浴洗头,坐在客厅里读自己的新闻。

 “燕受到群体杯葛”

 “燕被怀疑整容”

 “燕成为众矢之的”

 她叹口气放下报纸。

 正想除下包着头发的大巾,忽然公寓大门被人推开。

 从心大吃一惊,马上霍一声站起来。

 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进来,看见屋里有人,也怔住,他们不约而同大声喝问:“谁?”

 那男子答:“我是书娴的男朋友温士元。”

 从心说:“我是她客人燕。”

 “我来替书娴喂鱼。”

 他想起来了,眼前这穿着浴袍的女郎正是新闻人物。

 啊,她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刚梳洗完毕,素脸,眉目如画,大眼有神。

 半晌,她说:“我去换衣服。”她进房去。

 那温士元喂罢金鱼,不想离去,坐在乒乓桌前看报纸。

 从心换上T恤长出来。

 温士元觉得这可人儿怎样看都不像已经过了二十一岁。

 她斟一杯咖啡给她。

 “书娴在新加坡。”

 她说:“我知道。”

 “她有否跟你提起过我?”

 从心答:“我还没见过王小姐,我由朋友介绍来。”

 “啊,原来如此。”照说,已经没他的事了,他可以走了。但是,脚像粘住似的。

 半晌,他说:“你可想四处观光?”

 从心笑了。

 “让我介绍自己:温士元,家里开制衣厂,我本身在伦敦大学工商系毕业,现在厂里任职,我工作勤力,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

 从心看着他。三言两语,便知道他同她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从心想念祖佑,啊!她想听他的声音。

 温士元见她脸上忽然出寂寥的神色来,更觉楚楚动人。

 他放下一张名片。

 “还喜欢这间公寓吗?”

 从心点点头“骤眼看家具组合有点奇怪,但是却非常实用。”

 这句话说到温士元的心坎里去,他笑说:“这里的室内装修,全由我负责。”

 “你?”从心意外。

 她对他不另眼相看,只见年轻的他身穿便服,剪平头,笑容可亲,虽不算英俊,却有他自己的气质。

 从心称赞“客房里的洗面盆十分可爱。”

 “啊,《睡公主》的故事。”

 从心笑:“怪不得我那么好睡。”

 他推开主卧室的门“请进来参观。”

 从心探头一看,只见全室雪白,没有一点颜色,落地窗对牢蔚蓝大海,家具简单,地毡上有一道彩虹,看仔细了,原来是放在茶几上的一块三菱镜折光引起。

 浴室非常大,巾特别多,从心去看洗面盆,啊,这次,盆里绘着一个黄头发的可爱的小男孩,穿军服,肩膀上各有一颗星。

 从心抬起头。

 温士元微笑“小王子。”

 这些典故,她都不知道,她需好好学习。

 温士元再也找不到借口留下,他说:“我要走了。”

 “温先生—”

 “喊我名字得了,或者,叫我元宝,我祖母与同学一直那样叫我。”

 从心?腆地说:“我可否打长途电话?”

 “当然可以。”温士元诧异“当自己家一样没错。”

 走到门口,他又说:“你几时有空,我陪你逛逛。”

 从心点点头,关上门。

 他是屋主的男朋友,从心怎可与他兜搭,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从心拨电话到张家,子彤来听,认得是她,马上哽咽“妈妈—”

 张祖佑的声音接上来:“怎么样,还适应吗?”语气故作平常,其实十分盼望。

 “一切都好,放心。”

 “你有苦处,也不会讲出来。”

 “真的没有,天天像玩游戏一般,唱唱歌,跳跳舞,要不就见记者及吃饭。”

 “你讲话要小心。”

 “明白。”

 “多些与我们联络。”

 是人家的电话,从心不想用太久,再叮嘱子彤几句,便说再见。

 接着,她又找到李智泉。

 他的口与张祖佑完全不同,不停哈哈笑“你看你多出风头,像一股旋风,我看遍了那边的报纸,张张有你彩照。”从心苦笑。

 “感觉如何?”

 从心讲真心话:“外国人对我,比同胞对我要好得多。”

 “咦,怎么有此感叹?”

 “都看不起我,说我来历不明,说话带乡音,是个淘金女。”

 “咄,谁不想掘一大块金砖,这些人,看不清自己尊容。”

 “一味排挤,叫我难受。”

 “我们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早些看清楚,没有幻想。”

 从心叹口气“不多说了—,这是人家的电话。”

 “我拨给你好了。”

 “对,我还没见到王书娴,却见到她男友温士元。”

 谁知李智泉大吃一惊“元宝?你要小心这人,他不是好人。”

 “他有大门锁匙。”从心笑。

 “这还得了,这—”

 “放心,他很爱王书娴,不会越轨。”

 李智泉一味在那头跳脚。

 “我有事要出去。”

 “你要当心那个人。”

 “燕小姐还记得我吗?”

 从心点头“你是王小姐派来接我的司机大叔。”

 “我是阿忠,我来负责接送你。”

 从心大喜过望,都会交通实在不便,况且,此刻她走在街上,已有好事之徒认出,指指点点,颇为难堪,如有私家车接送,大不相同。

 这是走向虚荣的第二步,要与众不同,想锦衣美食,出入有车,住在有海景的公寓里。

 第二天晚上就是正式演出了。

 温士元打电话来:“成功。”

 “谢谢你。”

 “预约同你庆祝。”

 从心没有回答。

 第二天大早,打开报纸娱乐版,从心的感觉像是晴天里忽辣辣下了一个响雷,把她的灵魂震了出窍。

 报上大字这样写:“燕有夫有子,隐瞒真相,欺骗大会。”

 报上图文并茂,还有一张结婚证书影印本。

 证书上字样清晰可见:“男方张祖佑,女方燕。”

 从心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证书。

 这是张祖佑提供的吗?

 不,《宇宙报》记者写:“本报特地前往多伦多查探真相,原来燕五年前结婚,两年前离婚,前夫育有一子,虽非亲生子,名义上亦是儿子…”

 这时,电话铃已疯狂不停响起。

 有人敲门,原来是司机阿忠。

 “燕小姐,楼下围满了记者。”

 从心脚底冰冷。

 拆穿了,不对,不对,他们仍然当她是燕,她仍可申辩。该怎样说?

 我不是燕,我是周从心,我没有结过婚,我没有丈夫,那不是我。但是,我持假护照,我是一名非法入境者,递解我出境吧。

 从心双手颤抖。

 阿忠见她脸色煞白,不起同情心来,他轻轻说:“唏,结过婚有什么稀奇,这年头谁没有结过一两次婚,不用怕,大不了退出竞选。”这个都会,连司机都有襟。

 一言惊醒梦中人。

 从心找到酒瓶,不管是什么,斟出一杯,干尽,那琥珀的酒倒是不呛喉。

 这时有人按铃,阿忠去一看“燕小姐,是温先生。”

 温士元进来,扬了扬手“三十多架照相机对牢我。”

 从心默默落下泪来。

 温士元看着她“这是干什么,不值得为这种事哭泣。”

 从来没有人这样温言安慰过周从心,一时百感集,她忽然痛哭失声,掩着面孔,泪水自指出。

 温士元坐到从心身边,把宽厚的肩膀借出来给她靠着,伸出另一只手,把电话头拔掉。

 这时,才听见袋里手提电话也在响。

 他连忙取出听“呵,阿智,是你,是,燕就在我身边,我怎么又来了?你问得真奇怪,我也是她的朋友!”他听半晌,把电话交给从心:“是李智泉,他想与你说几句。”

 从心接过电话,哽咽地叫一声“智泉”

 他一开口便说:“记者竟这样神通广大,唉!他们跑到注册处翻档案。”

 “我是冤枉的。”

 “嘘,我也猜到,你们可是假结婚?”从心不出声。

 “你不要否认,也不要承认,让记者心难搔,把新闻追下去。”“什么?”

 “燕小姐,恭喜你,你一夜成名。”

 从心楞住,亮晶的泪珠挂在腮上,用手背抹去。

 “试想想,一名记者月薪起码三万,楼下大约三十名记者在等你,燕小姐,那已是一百万了。”

 从心听他说得那么市侩,不破涕为笑。

 温士元在一旁呆呆看着,可人儿表情多种变化。

 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要保护她。

 当下他吩咐司机:“叫我秘书邓小姐到这里来上班,把陈本欣律师也请来,我们有事要办。”

 司机应声出去

 李智泉在那一头说下去:“你就算得到冠军,三五七个月后有谁记得,这一下爆出大新闻,深入民间,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晚决赛…”

 “唏,不去也罢,你已经成名了,所以,哭什么,笑还来不及呢。”

 从心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李智泉说:“我马上买飞机票赶回来做你的智囊。”

 “这…”“我还有话同元宝讲。”

 从心把电话还给温士元,走进浴室,将脸浸到睡公主面盆里去,她慢慢镇静下来。

 抹干面孔,回到客厅,她呆住。

 只见屋里已经多了两位妙龄女子,其中一位正把传真机手提电脑电话等通讯仪器架好上电源,那张乒乓球桌马上变成小型办公室。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说:“燕小姐,我是邓甜琛,你的秘书。”从心说不出话来。

 温士元叫她:“燕,过来见一见陈本欣律师,有她在,你可以放心。”

 从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效率办事方式,事发迄今不过一个小时,温士元已经为她摆出阵仗,郑重应战。

 而她的军师李智泉,已经赶来与她会合。

 从心把温士元拉到一旁“为什么?”

 他轻轻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是吗,真的那么简单?

 “陈律师正与电视台那名负责人通话,那种要类似游艺节目,不去也罢,我们自己举行记者招待会好了。”

 从心说:“把王小姐的香闺搞成这样,她一定会不高兴。”

 谁知温士元反问:“王小姐?”

 “王书娴呀。”他好像已经忘记女朋友。

 “呵,对,书娴,不不,她不是一个小器的人,你放心,她大方,明白事理,她不会计较。”

 真是一个好女子,温士元应该多多珍惜她。

 陈律师放下电话,转过头来“燕,你好。”

 她年轻貌美,从心没想到有这样标致的律师,李志泉说得不错,都会人才济济,卧虎藏龙。

 温士元笑“陈本欣原来是出庭辩护的大律师,因为相貌太漂亮,法官及犯人都不能专心,遭到投诉,所以她退下来帮我打理业务。”从心还以为这是笑话,一看陈律师无奈表情,才知道是真事。竟有这么奇怪。

 只听得陈本欣说:“连我也觉得意外,电视台说:参加今晚决赛,大会不会计较未证实的谣言。”大家怔住。

 看样子,但凡当事人不愿意承认的,统统是谣言。剎那间,温士元明白了,他冲口而出:“收视率。”

 陈律师笑“是,一切是收视率作怪,听说本来未满的广告额现在变为价高者得。”

 从心觉得一股寒意,这就是商业社会了。

 陈律师问从心:“你去不去?”

 从心心头有千般滋味。

 陈律师轻轻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温士元说:“她不想出这种风头。”

 “这不是逃避吗,为什么要让某一撮人拍手称快?”

 “压力太大了。”

 从心缓缓放下手,看着陈律师“我去。”

 陈律师高兴地笑。温士元意外,这女孩竟这样勇敢。

 “好好去睡一觉,我们替你安排一切,燕,今晚你不会得到名次,但是,风头全属于你。”

 从心长长吁出一口气。她回到房里,累极倒在上。

 真感激这班军师,没有他们,她会一个人躲在公寓里哭到天黑。她扭开小电视看新闻。

 记者这样报告:“美加两国在过去两个月截获六艘偷运人蛇到当地的货柜轮,海关决定今晚检查所有出境的货柜箱,以防人蛇匿藏…”

 从心低下头,过一刻,关上电视。她把身子蜷缩成胎儿一般,里在被褥里,渐渐睡着。

 从心没听到温士元说什么。

 他在问陈律师:“查到什么?”

 “对方是一个领取失业救济金的盲人,叫张祖佑,今年三十八岁。”温士元不出声。

 陈律师说下去:“燕同他是假结婚,你放心。”

 温士元微笑“我有什么不放心?”

 陈律师看着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温士元说:“那的确是获得护照的最快途径。”

 “英雄莫论出身。”

 温士元感喟:“世上甚多传奇。”

 “长得美,叫传奇,长得不美,叫坎坷。”

 秘书邓甜琛说:“有最新消息传真过来。”

 温士元过去一看“咦。”“什么事?”

 “那张祖佑原来是一名写作人。”

 陈律师也深深称奇“很好哇,自力更生,值得敬佩。”

 “这是他照片。”

 照片中的高瘦个子略为憔悴,却有股书卷气。

 “呵,并非蛇虫鼠蚁。”温士元略觉放心。

 他随即怔住,咦,要他放心或是焦虑干什么,他与她不过数面之缘。

 陈律师说下去:“这件事有人证、有物证,看上去千真万确,燕一定不能否认。”温士元点点头。

 “但是,也千万别承认假结婚,否则,惊动移民局可就烦了。”

 他搔头“处理这件事难度甚高。”

 陈律师微笑“可不是考智能。”

 “今晚观众席一定嘘声震天。”

 邓甜琛却笑“不见得。”

 温士元抬起头来。陈律师也笑“你会踩她台吗?”

 “我当然不会。”

 “那么,其它人大抵也不会,燕是那种罕见的拥有观众缘的人,不信,看今晚好了。”

 司机阿忠买来新鲜热辣饭菜,大家都饿了,坐下吃饭。

 温士元说:“阿忠,把袁妈叫来负责三餐。”

 陈本欣笑“你想把整个家搬过来?不如叫燕到你家住。”一言提醒梦中人。他斟出一杯啤酒,踌躇半晌。

 陈本欣笑,像是看透他在想些什么“不过,记住,请客容易送客难。”

 这样挪揄他,他都不出声,看样子他对她,确有三分认真。

 这时,从心闻到饭香,走出来,惺忪地问:“你们吃饭?”

 “过来。”温士元连忙让位“给你留了龙虾炒饭。”

 从心漱过口便坐下吃饭,到底年轻,不顾一切,吃再说,逃命、说谎、选美,都需要力气。

 温士元问阿忠:“楼下还有没有记者?”

 阿忠答:“愈聚愈多,电视台本身也派来记者。”

 温士元居然有点高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陈本欣答:“要叫记者蜂拥而出,说难不难,说易也真不易。”从心好像没听到似的,只管吃饭,只当他们在说别人。咦,根本燕就是另外一个人,她是周从心,大可置之度外,捱过今晚再说。

 从心抬起头来,他们看到她恢复了七成神采,大眼睛不再凄惶。

 好家伙,又站起来了。做人,是该有这样的勇气。这时,邓甜琛去听电话,转过头来说:“电视台说现在就派专车来接。”

 陈本欣说:“叫他们尽管把车子驶来,在前门停,但我们会自己乘车往电视台。”

 邓讲了几句,放下电话“该出发了。”

 从心深深进一口气,她膛,镇静地说:“我准备好了。”

 温士元吩咐:“甜琛,你整晚跟住燕。”

 陈律师问:“你呢?”

 “我,”他略为?腆“我回家看电视。”

 陈本欣说:“我回办公室,有事随时叫我。”

 温士元点头“阿忠,你负责接送,打醒精神,有什么闪失,惟你是问。”

 从心换上球鞋,预备出发。她本来想与张祖佑联络,报告现况,可是实在不出时间,况且,又怎样代这件事呢,从心词穷。他们自后门出去,安全上了车,前门的记者仍在守候,有一两个人发现后追上来,已经来不及。

 从心平安抵达电视台,可是那里也围满了记者,奇怪,还有没有记者去做国际新闻?

 从心一下车,就听到问题四面八方涌上来。

 “燕,你是否拋夫弃子前来选美?”

 “你的身世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把真相说出来听!”

 “你是否一个虚荣的女子,为着目的不择手段?”

 “你住在什么人家里?我们查过你呈报的地址,业主姓温,他是你什么人?”

 “这辆大车可属于你男朋友?”从心一言不发。

 他们在追问燕,又不是她,她怎样回答呢。

 可是闪光灯照耀得整个电视台门口都亮起来。

 邓甜琛保护她进去。

 在化妆间见到其它参选的女孩,奇怪,她们鸦雀无声,平时尖酸刻薄,嘴舌不停的一干人,此刻真看到了大阵仗,反而不知如何反应。

 化妆师过来替从心妆扮。

 邓甜琛苞住温氏那么久,颇见过一些大场面,与负责人谈了几句,向工作人员说几句好话,又一直称赞保母够关照,之后,她坐下来看小说。

 如果当事人够冷静,好事之徒就一筹莫展,你们要看好戏?戏,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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