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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七年后。

 “丑丫头快出来!你要姥姥们等你多久?再磨蹭,今天的晚饭就甭想吃了!”

 身形圆润的瑾鱼,撑着尚称凹凸有致的身,频频对着乌的灶房直嚷嚷,她轻亮好听的嗓音配上一脸不善的表情,就好似珠宝配乞儿一样地不搭轧。

 到这肮脏的地方喊人,是她最讨厌的差事,但事情既是族中长老吩咐下来的,就自然得乖乖去做。可现下最令她心里犯嘀咕的,却不是喊人这档子事,而是天、地两位姥姥近来忙着的事。

 她们正准备替灶房里头的丑丫头招亲!

 依照古法,狼族的姑娘只要一过十六,便能挑个族中对眼的男子成亲。

 “同族联姻”是极平常的现象,但里头的丑丫头却能透过狼族数百年传承下来的“逃讪”仪式对族外的男子招亲,只因为她拥有狼族“巫女”的身分?

 自视甚高的瑾鱼,不由地冷啐了声。

 要不是十多年前,拥有神圣血统的上一代巫女情愿自戕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娘爱这杂血胚子想也没法活到现在。

 她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该被当成妖怪杀了的!

 瑾鱼还忿忿沉思着,娘爱便已一声不响地站至她身前。

 “呃!你这鬼丫头,不出声想吓谁?”她被娘爱鬼魅似的出没骇了好大一跳。

 而娘爱却也不打算道歉,迳自拨了拨额前覆住一只眼睛的长发,然后掸了掸宽衫上的炭灰,冷淡的模样,像是见不着瑾鱼一样。

 “咳…别拍了,要弄脏我身上这件衣服,我决不饶你!”瑾鱼朝后退了一大步,与娘爱拉出距离。

 “找我什么事?”娘爱波澜不兴地瞅住瑾鱼,她灶房里的事还没忙完,没时间分心。

 顿时,瑾鱼睁大了杏眸。

 “哟!这叫明知故问吗?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姥姥们找你当然是想和你谈十天后招亲的事。”她的声音清脆却略微尖锐,明显充满鄙夷。

 “那不关我的事。”娘爱简单应了句,并转身想回灶房。

 “你给我站住!”瑾鱼强忍住污秽感,她扯住娘爱沾满炭灰的衣角。“什么叫做不干你的事?你要让我带不回人被姥姥责骂,往后你在族里的日子就别想好过。”

 她管她什么巫女不巫女,只要是碍着了她,她一样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那件荒谬的事,几天前我就已经跟她们讲明了。要女人,族里随便挑就有,不要再把精神花在我身上。”

 瑾鱼气结,她斥道:

 “你!她们她们地喊,晓不晓得冒犯族中长老是该掌嘴的?”

 说罢,她立即举起手来准备赏娘爱一巴子,但那愤的动作却因娘爱的一个眼神,凝在半空中。

 她的黑眸里,闪烁着一道不冷不热的光芒,像静止的水面,让人猜不透是安全是危险。

 呿!人长得像鬼,脾气天他杀的也像鬼!瑾鱼暗自口水,识相地缩回悬在半空中的手。

 “你走是不走?”她不耐烦又问。

 “不走。”

 “你…”“你喜欢招亲,你去便成。”

 “我?”

 瑾鱼心虚地敛回视线。

 的确,她是想招亲想疯了,族里哪个少女不向往那种被视为神祗的感觉,而且还能拥有一个许多男人都比拟不上的好夫婿。

 但,说想要就能成真了吗?她又不像丑娘爱上辈子烧了好香,身体里留着一半神圣的巫女血

 “你是她们跟前的大红人,多说几句话,巫女的位置就会由你来替。”娘爱的声音持平,仿佛事情真不关己。

 瑾鱼有些迟疑地皱皱眉。“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长相虽然远不及巫女在外界传说般,如花似玉,尘若谪仙,可也总比娘爱这个“正牌”巫女要美上好几倍。

 与其欺骗众人让他们娶一名丑女,倒不如由她来顶替!

 瑾鱼正茫酥酥想着,可一道突来的斥责声,却硬生戳破她的美梦。

 “瑾鱼,我们要你带人过来,你倒和她聊起来了。”

 “呀!姥姥…瑾鱼没和她聊天,是娘爱死也不肯上祭坛,而且我…我是好说歹说都用尽啦!”瑾鱼顿时惊醒,连忙低下头,急急朝一旁退去。

 不知何时,两名老妪前后而立,前者白发苍苍,后者灰发斑斓,她们头戴翠玉编冠,身上穿着七彩丽的束裙装,精致的打扮,令人不由地联想到供桌上的金衣神像。

 然而极怪异的,是两人的五官竟如出一辙,相似的程度唯有依发才能分辨。

 “是这样吗?”

 白发的破天姥姥神色冷绝,她严肃的声音能让人不寒而栗,灰发的毁地姥姥则不发一语。

 “是…是。”

 破天转而望向毫无惮的娘爱。她脸上的表情,从不曾因为她们的疾言厉而稍微变换过。自她懂事之后,便一直是如此,就像任何事物都无法撼动她深沉的内心,和冷漠的态度一般。

 这是令人畏惧的!破天不作此想法。

 因为娘爱的外观固然承袭了历代巫女的特征,乌发若瀑、冰肌如、黑瞳人。但,她的内在却似她隐藏在头发下的那只绿眸一样,神秘到让人不敢碰触。

 她,就像一只沉睡中的困兽,转眼就有可能逃出她俩的手掌心,更有可能随时反咬她们一口!

 “姐姐。”

 站在后头的毁地见破天沉默出奇,便出声叫唤,而破天这才离了沉思。

 她眯起眸,又扫了娘爱一眼,随即说了:

 “全都跟我到祭坛来!娘爱,招亲这件事关系族里数百年来的传统,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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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不得她?

 除了开口说话之外,哪一件事由得她了,娘爱冷冷望向祭坛上袅袅飘升的白烟。

 她没法决定自己该不该出生,更没法选择自己眼睛的颜色,就好像她身子里明明就着狼族巫女的血,却得被当成绿眼妖女一般歧视地无奈。

 她的存在,注定是个笑话!

 “那些袍子和饰品,都是招亲当天你得穿戴上的,先套套看。”

 破天在坛旁的大位落坐,她指向坛桌上一堆作工精细,造型特殊繁复的衣物和金银饰品上示意娘爱试穿。

 娘爱瞥都不瞥,她只是默然地瞅住暴桌顶端,那可望而不可及,不具实体却得数百名族人尊崇的神祇…神狼大君。

 “丑丫头,姥姥同你说话,你听是没听见?”瑾鱼喝斥,如果今天换作是她,见着了桌上一堆金啊银的,眼睛早已被炫得张不开了,哪还会装聋作哑又拿乔。

 娘爱收回视线。

 “那些东西我不会去碰,招亲当天我也不会到。”她看着两名老妪。

 “这件事,不是你能决定的。”毁地的声音较破逃卩了一丝柔软,但仍具威严。

 “我的命运似乎只取决于你们两人。”

 娘爱从不稀罕自己身体里的血,自然不在乎巫女身分带给她的束缚。是以,她对眼前两个“监视者”的态度亦不卑不亢。

 毁地瞧向娘爱,嘴边挂着一抹无温度的笑。

 “你的命运早在你出生的的那一刻就已决定好了,要怪就怪你娘非将你留下来惹人非议,我和姐姐只是遵照‘神狼大君’的指示,做好巫女守护者的工作罢了。”

 狼族巫女等于是大君的凡间化身,香火延续顺利,也就代表狼族世代生生不息,而身为“守护者”的她们,地位也因此崇高。

 “守护?”娘爱不以为然。“或许你们只是贪慕那份虚荣而已。”

 只要是人,就逃不了爱慕虚荣的天,更何况“守护者”理所当然拥有族人们的景仰,和享有族人累世囤聚起来的财富的权利,所以,她们怎会不趋之若骛呢?

 可悲的是,一向被弃若敝屉的她,此刻竟还得为她们堂而皇之的理由,生儿育女,任由摆布!

 “丑丫头,你胆敢出言不逊,我要不代姥姥惩治你,我就是白跟了姥姥!”

 瑾鱼着实讨厌极了娘爱不动如山的表情,她动作迅速地出原本蜷缩在檀木桌上的长鞭,咻咻两声,眼看着就要往她嫉妒的人身上去…

 “瑾鱼,你退下!”破天准确地捞着了鞭尾,她一个巧劲,便轻松地将瑾鱼拉退了一大步。

 “姥姥!”

 “没有我的指示,你不得擅作主张。”

 “可是…”

 破天又递给瑾鱼一个严厉的眼色,瑾鱼这才忿忿地退至一旁。

 “你,听是不听劝?”破天又问。

 “山下的人,没人能分辨得出巫女的真假,纵使是被选定的男子,也一样没办法辨认。与其找我,倒不如找个听你们话的姑娘顶替来得实在。”

 娘爱拨动黑发,出一向不人知的碧绿眼眸,那亮如宝石的异色眼珠,有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你…”破天也不由地被她吸引住,她倒口气。

 倏时,娘爱勾起一道了然于心的冷笑。

 “连姥姥都受不了我这颗眼珠子,那么,山下的那群‘凡夫俗子’见着了本巫女的真面目,又如何不逃之夭夭呢?”她指的是那些前来招亲的男子。

 娘爱扫了面嫌恶的瑾鱼一眼,旋即转身准备离开祭坛。

 “站住!”

 破天急忙稳定心思,她送出一道掌风,不重不轻地关上了娘爱身前的祭坛大门。

 “如果事情真这么随便,十年前我早一刀划破你的喉咙了!”巫女的血统不容抹煞,娘爱颈后的朱牙形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后悔了?”

 “你要能生出个正常的女婴来,我们就不会后悔。”毁地终于说出她们留下娘爱的最终目的。

 闻言,娘爱只黯然地轻笑一声,跟着探手打开祭坛大门。

 “如果你再如此固执,就有人会因此遭殃!”破天终于耐不住子。

 娘爱缩回手,静静反刍着破天的话。从小至今,她无父无母更无任何牵挂,她这么说,是指…

 “你是指‘魅罗’?”

 魅罗是她十年前捡到的一匹白狼,她和它素来形影不离,但如今它以长成一匹能统御山林的大狼,任何人,即使是能百步穿杨的猎户都没能奈它何。

 她们以这个作为威胁,根本是白费心机!

 “魅罗?没想到你的玩伴还有个名字。”瑾鱼意外地哼了声,她一直认为能和体型硕大的野兽玩在一块儿的,也只有娘爱这种“不近人”的异类。

 “白狼?我们可动不了它。”毁地回道。

 不是魅罗,那她们究竟指什么?娘爱有些不安,她站直纤长的身子,回过身。

 “是煞血暗门的人,如果你不顺从,他们就得遭受池鱼之殃。”破天睨住她。

 “你们让人跟踪我?”

 一年前,她和魅罗在林里戏耍,不巧被一名族外人撞见,他误以为她正遭受大狼的攻击,因而想出手“相救”

 当时,为了不让那名“好心”的男子抑或是魅罗受伤,她只好先遣走魅罗,让那名男子顺利地“救”下了她。之后,男子见她无依,便带她进了银狼山内的马贼寨子,并任由她去留。

 而那名男子,也正是鼎鼎有名的“煞血暗门”门主“银狼四枭”之首的“葯皇”…聂骁。

 “你没事就净往那里踱,那里比起族里,可好玩吧?”瑾鱼尖酸地凑上一句。“就没见过好好的巫女不当,偏偏爱让一群专抢马的贼人当下人使唤的,我瞧丑丫头你真是天生的命!”

 娘爱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

 “怎么样?”毁地问。

 娘爱没答话,但仍不由地迟疑。

 在那各种人物杂集的寨子来来去去一年,虽然和里头的人尚且谈不上什么感情,而他们也一直当她是个性情古怪的下人。但,那里总归是她解闷的去处。

 因为掩饰得好,在煞血暗门,她最起码不会被当作“妖怪”看待。

 “只要做完我们要你做的事,替族里留下巫女的血脉,之后,你要到哪里,便是你的事。”破天一针见血,毫无隐讳。

 “你们,要还我自由?”

 “不经过‘逃谙’,如何?”破天一脸伪善。

 娘爱不讶异。

 因为依照古例,为避免狼族独门功夫外传,想离狼族下山的族人,都得熬过一种废去全身功力及挑断手筋的残酷仪式才行,而她们居然连这个都拿来当条件。

 同时,她也觉得可悲,原来神圣不可攀的狼族巫女,在人心贪的污染下,竟也成为等待“配种”的野兽。

 何其卑劣呀!

 又默然片刻,娘爱突然笑了开来。

 “好,就如你们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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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亲口答应!

 或许是因为她们数十年来对她的不平待遇,抑或是想和身体里的血赌一口气。答应招亲,终究只是她玩笑的第一步罢了。

 走向森林深处,娘爱的边不自觉溢出一抹谑笑。

 她从来不曾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和感受,但一想到方才破天和毁地因为她的合作而喜出望外,她就不想放声大笑。

 这种奇异的感觉,可是十七年来头一遭呀!

 娘爱在一池隐藏在石山后头的暖泉前停住脚。她在池畔坐下,并了鞋,将双脚泡进白烟飘渺的热当中。

 忽地,她朝深远的林内长哨一吹!

 一阵几不可闻的騒动,由远至近,伴随着林内哨音的回响,悄悄落至娘爱身后。

 一匹洁白如雪,壮硕且高大的白狼,缓缓走至娘爱的身旁,高贵的姿态像极下凡的神兽。

 “魅罗。”

 她亲匿地抚玩着它颈间的柔密细,并以颊蹭了蹭它结实的肌。

 它是她唯一在乎的,只要摸摸它,一切的不愉快似乎就会立即烟消云散了。

 “魅罗,娘爱今天好高兴。”她习惯和它说话。

 白狼褐金色的圆眼,灵地望住身前咯咯轻笑的人,它轻轻气。

 “你知道?”它一向听得懂她的喜怒哀乐。

 白狼温驯地伏了下来。

 “只有你晓得我的心情,那些虚伪的人,比起你,连菜渣都不值。”她知道它才用完餐。

 猎杀后,它的鼻息间固然残存着腥甜味,但爪上、身上却不曾留下任何污秽的痕迹,这是它引以为傲的天赋,更是它凌越其他狼只的地方。

 它活就是一个王者,孤傲又尊贵,习惯血腥却又清灵不染,一如洁净的

 “魅罗,娘爱…羡慕你,有时我宁愿自己是匹狼,踏着地,望着天,活得毫不勉强。”

 白狼像听得懂她的话似地,以宽阔的额顶了顶她的手臂,逗得她吃吃轻笑。

 “如果我是一匹狼,一定会喜欢上你的…”她两臂圈住白狼的颈,等待它撒娇的回应,但白狼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还竖直耳朵,作势站起来。

 “怎么了,有人吗?”娘爱机警地望向四周,但却没有异样。

 忽地,白狼站起庞大的身躯,它紧绷的姿势回答了她的问题。由于动物的感官强过人类百千倍,所以娘爱不疑有他。

 “快走。”

 她轻拍白狼的背,白狼也默契地在眨眼间,消失在密林中。

 半晌,娘爱仍注意着周遭,她猜是山中的猎户,可来人却似乎不打算现身。

 “偷窥,是小人的行为。”她自顾自地又坐了下来,音量适中的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一阵喧扰的风刮过树梢,又将寂静留给了林子,来人功力似乎不差,因为娘爱始终无法辨出他的位置所在。

 “呿!好好的人,偏偏爱做偷摸狗的事,丢不丢人?”她排除是猎户的可能。

 娘爱又揶揄一句,不出所料,树林某处果真响起一声断枝声,跟着一声重物落地声。

 娘爱循声望去。

 片刻,石山后缓缓走出一名身着白袍的俊秀男子:他完美的脸上噙着一道人不偿命的笑意,丝毫没有从树上摔到地上后该有的狼狈。

 看清来人,娘爱不惊讶,她急忙缩回泡在水里的脚,并低着头站了起来。

 以发掩面、沉默寡言,是她在煞血暗门给人的印象。他,该不会瞧见她卸下防备后的另外一面了吧?

 娘爱惴惴难安,因为来人竟是她一直没哈好感的的暗门二领主“银狼四枭”排行老二的…寒琰。

 “别见着我又这么拘束了,轻松点!”

 寒琰润的嗓音里带着无限的轻松,他咧开一口白牙,并走近娘爱。

 娘爱身后是水池,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移动位置,一直到她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他镶着云纹的牙白靴,接着是他间系着的狐裘带,然后一副训练有素的结实宽肩。

 她不得已抬眼望住他轻佻的笑容,一股不适感骤时涌上。

 寒琰又扬了扬漂亮的角,这才收回打量的眼光。

 “你怎没在寨里?一个姑娘家独自逗留荒郊野外,可是十分危险的,万一遇上野兽什么的,哪可就糟了。”他话中有话。

 他,看见魅罗了吗?娘爱不安。

 虽然在寨子已来来去去一年,但她对寒琰的了解却不多,只知道他除了喜欢风花雪月之外,对野猎更是热中,然而像魅罗这种稀有的雪白大狼要被他发现了,势必逃不了被猎杀的命运。

 “…”“你,好像很讨厌我?”见她沉默,他故意又上前一大步。

 不久之前,他也才发现寨里有她这么一号“长得像鬼魅,说话像冰块”的人物。

 他老大聂骁告诉他,她已在暗门里待了一年,他有些讶异。

 娘爱不得已朝后退了一些,她脚跟抵着池边,却没法闪过寒琰,最后她对住他皱起眉头。

 顶时,寒琰讶叫:

 “哎呀!你居然会皱眉,我寒琰来的好运气,居然幸运到看见冰块皱眉!”

 闻言,娘爱脸上嫌恶的表情又益发明显,但寒琰却笑得更开心。

 他再次打量她,其实她长得并不丑。

 乌溜溜的头发加漂亮的肤,黑黝黝的大眼配红不隆咚的,她要不常低头让头发遮去大半张脸,又罩着一身死气沉沉的灰袍遮去曲线。

 说实在的,她应该会讨人喜欢才是。

 “麻烦你…让让。”

 他无时无刻不盈满笑意的飞凤眼,总有办法令她寒直立,那不是厌恶的感觉,而是会让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这么靠近,会让你不舒服是不是?”他的气息已到她脸上。

 娘爱又往后退了一步,孰料这一退竟踏了空,她的身体霎时朝池面跌了去…

 “啊!小心。”寒琰及时拉住了她,并让她斜悬于他与池水之间。“不喜欢我,也犯不着往池子里跳,虽然我爱欣赏美人出浴,但还是得挑时间地点的。”

 寒琰强健的手劲,毫不保留地传到娘爱手中,让她知道他只要轻轻一放,她就会成了落汤,可一见他促狭的表情,她就是没法接受他的“好意”

 懊死!娘爱暗咒一声,旋即借力使力,用力一扯寒琰的手臂,让自己摇摇坠的身体离开了池面。

 而寒琰也看出她的企图,他巧劲一使,非但让自己免除了被拖下水池的命运,更顺势让别有居心的娘爱狠狠地扑向自己。

 刹那间,两人之间就像系上了一道弹的捆线,拉到了极限,又合而为一。

 “你…”一股无以名状的怒火顿时涌上,娘爱急忙挣脱被寒琰牢牢抱住的双臂,打算推他个狗吃屎,没想到寒琰却又快了她一步。

 他悄然张大双臂,让娘爱自然地朝后跌坐了去。

 “啊…”毫无预警的娘爱重重落了地,她扎实地一摔,马上扬起一片灰蒙蒙的细尘。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你已经没事,才松手的。”寒琰虽连番道歉,但边却已藏不住一抹戏狎的笑。

 “摔疼没?”他心疼地问,并伸出手作势拉起地上灰头土脸的人。

 吃痛的娘爱恨恨地瞪向仍嘻皮笑脸的寒琰,她就让他支援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

 盯着娘爱,寒琰突然发现一奇怪处,他漂亮的两尾飞凤先是猛然瞠大,须臾,然又回复到原先的样子,可却已多了一分惊

 瞪住寒琰,娘爱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什么?

 “糟糕!”她的眼睛…

 盛怒之余,她居然忘了掩饰,不但如此,她甚至还拿她的绿眸瞪他!

 眨眼间,娘爱就宛如被剥光了衣服似地,慌张地伸手掩住那令她自卑不已的绿眼珠。

 可是良久,寒琰并未像一般人般,发出见鬼似地哀嚎。

 “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帮你?”他更诡谲地笑道。

 “噫!”娘爱吃惊。

 他不怕她吗?

 从寒琰脸上的表情,娘爱得到了答案,他非但不觉得怪异,似乎还以捉弄她为乐。

 于是她不发一语地干瞪着他,两人就这么维持僵硬的姿势。

 一会儿,寒琰首先打破沉默,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叹口气。

 “唉!我还以为所有的姑娘都会喜欢男人体贴,没想到,今天却碰到了个例外。”不由分说,她实在是他见过最“冷淡”的女人!

 说罢,他便一脸失望地自前襟摸出一封请柬,他看了看,跟着顺手煽起风来。

 “原以为你应熟悉这附近,说不定还能带我到狼族的村落去退了这…请柬,但眼前你连句话都舍不得跟我说。呃…既然找不到村子,退不了请柬,那么我看我还是参加算了。”

 他嘴里念念有词,可两只眼睛却始终偷觑着娘爱。

 请柬?狼族?

 他手中的信笺的确绘着狼族的特殊标记,难不成…他也在招亲的受邀之列?

 娘爱怔然,脸色更倏地变得难看。

 看着娘爱,寒琰天生旺盛的好奇心已被发到了极限,原本他还打算退了手上这没事冒出来的“麻烦”的,但一遇见她,他这念头也就完全打消。

 因为娘爱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在寨里时,就已彻底地吸引住了他,

 而方才他又意外撞见她毫不畏惧地与白狼玩在一块儿。

 无庸置疑,眠前的她,十成十就是个狼族女子!

 然而,要是狼族的女子各个都像她这般令人惊奇,那么这次的狼族招亲,势必也是热闹非凡,精彩可期了!

 斜挑起,寒琰不由地开始期待十天后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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