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不要…不要打我…不要!”
“舱若!舱若!你快醒醒!只是作噩梦!你快醒来吧!”
有人在摇晃着阙舱若,可是她彷佛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要!求求你不要打我!”她一面大声地叫嚷,一面挥动双手,直到她觉得打到什么东西,才倏然静止。
“好疼…舱若,你清醒了吗?”
阙舱若猛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瞧着眼前俏丽的女人,她十分困难的将氧气
进肺部,用力地
息。
“云秋?”她的瞳孔对不准焦距,张了又缩,缩了又张,令她皱起了娟丽非凡的娇颜,痛苦地拧着眉。
“对,是我,你清醒了吗?”慕云秋
着被她打到的下巴,关心问道。
她知道舱若三不五时会作噩梦,不过像今天这么
烈的,却是当她的经纪人以来的头一遭。
阙舱若
了
太阳
,未料,一股昏眩还是袭上了她,令她突然吐了,吐得慕云秋手忙脚
,吐得两人一身秽物,也吐得她自己脸色苍白。
“我的天…”慕云秋哀号一声,苦命道:“舱若,你等一下还要拍照,拜托你赶紧提起精神来。”
本来她是看阙舱若精神不佳,以为她是熬了三天三夜工作的关系,所以才会要她先来休息室小睡一下,却没有料到她这一睡,又作噩梦又吐得两人一身臭。唉!舱若要是不能拍照,她的工作也不保了。
慕云秋忙把阙舱若扶到休息室后头的浴室,稍微清理两人身上的秽物,阙舱若这时才清醒了些。
看到慕云秋慌张的样子,她苍白、憔悴地歉然说道:“对不起,云秋,我已经不要紧了。”
阙舱若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精致的五官,不需要用保养品就能拥有吹弹可破的肌肤,虽然她总是不太有表情,喜怒不形于
,更有着冷情宝贝之称,但和她相处过的人就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小女人,只是生长环境的关系,使她宁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愿接触别人的世界。
尤其是这个噩梦,据说从她小时候开始便一直困扰着她,至今仍然无法彻底改善。
“心病需要心葯医,她现在欠的,正是一帖心葯。”这是心理医生、也是阙舱若同父异母的哥哥阙宕帆说的话。
然而,心葯难寻,阙舱若更是绝口不提这噩梦的内容,因此根本没有办法赶走她心中的恶魇。
慕云秋看阙舱若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道:“我没关系的,舱若,倒是你,等一下要拍照了,我想…还是取消吧,否则以你的身体状况,我真担心”
“不!没关系,云秋,工作还是照旧,麻烦你去帮我拿件衣服来,我去洗个澡就可以了。”
“可是…”
阙舱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
出浅浅的微笑,差一点就让慕云秋看傻了眼。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只可惜显少
出。
“我真的不要紧,况且我把你的衣服吐脏了,你也要梳洗一下吧?”阙舱若提醒慕云秋。
慕云秋拿她的笑容没辙,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她“那我去拿衣服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阙舱若微扬嘴角作为回答,慕云秋才放心地离去。
等她离开后,阙舱若才将身子整个靠向长椅,闭上眼睛休憩。
这噩梦究竟困住她有几年了?她自己也不晓得,只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始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直为她担心的大哥阙可戬。
如果不是他,她早在几年前就自杀了。
活着,对她而言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副美丽的躯壳,根本像行尸走
一般。
还有那一段曾经是最美、却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也不愿再想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今后她只为了一个人而活。
她要看着大哥结婚生子,否则她舍不得离开人世啊…黑色的高级房车才驶近大楼,马上便有一位西装笔
的男人
了过去。
等车停稳,司机才忙着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后车门。
一位身材硕长、面容
犷的男人下了车,他帝王般的气质与泛髪,马上引起女职员们的
气及讨论声。
“黑先生,
光临敝公司,我是负责接待您的人,敝姓吴,是这里的业务经理。”
上前的男子微笑地自我介绍。
只可惜这位黑先生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就把他丢在门口,径自跟着身旁的两个大个儿进人大门。
业务经理先是愣在原地,尴尬没有台阶可下,半晌后才急忙跟上。
这位黑先生可是一名贵人,要是得罪了,他这经理的位置可能不保,所以再怎么辛苦,他也得执行老板指示的任务。
“黑先生!黑先生!电梯在这里,我马上带您去见我们老板…”
这回业务经理领在前头,想带他去乘坐主管级的电梯时,黑先生又不合作地停在一幅海报前。
由于他们是间广告公司,因此在一楼进门的两旁墙上,挂有一幅幅镶十银边且知名度颇高的模特儿海报。
让黑聿吾停驻的那幅海报上,是一个冷绝的美丽女人。
她站在海天一
的背景之中,微垂着眼睫,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看脚下的
花。构图虽简单,却散发着一股吸引力,让过往的人们都不
对它投以注视。
黑聿吾看着海报,乌眸掺进了一丝难解的情愫,根本移不开目光,心中百感
集。
那名带路的业务经理,明眼地看出他对海报里的模特儿有兴趣,于是又多嘴的解释起来。
“黑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一位模特儿可是广告界的首席
椅,虽然并非我们经纪公司的模特儿,但指名找她拍照的公司却是不计其数,您现下看到的这一幅海报,是她去年的作品,当然…呵呵,您要是对她有特别的兴趣的话,我们也能安排一些小惊喜给您…”
他语中的暗示令黑聿吾阴沉下眼,一侧身,锐利的眸子对上他的,令他把接下来还要说的话,全数
回肚子里。
忽地,黑聿吾微微扬
,冷冷地说:“你都是这样替公司安排生意的吗?”
业务经理被他这么一瞪,冷汗直
,手心也整个
了。“我…不是,哈…哈哈,这是黑先生独享的待遇,其它人当然没有…”他颤着声音回答。
要知道,如今的黑氏集团可不是以前那个生
于台湾的黑氏企业,它的规模早在两年前快速扩张。若要跟阙氏集团这样的大企业相比,黑氏集团或许不自量力,但是它将来的实力却是连阙氏集团都忌惮的。
而他们这间广告公司,不过在台湾稍有名气,黑氏集团的黑聿吾说不定只要一
小指头,就足以把他们
垮,他怎么能不战战兢兢。
黑聿吾嘲讽地看他全身发颤的样子,又转身看海报里的女子最后一眼,说道:“你带路吧!”
“是…是!”业务经理这才忙将他们领进电梯里,带去见他的老板。
一个半小时后,阙舱若准时出现在摄影棚,而她美丽又安静的气质,再度引来一阵赞叹声。
她真不愧是知名模特儿,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且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一股自然的丰采,令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阙舱若则是习惯了他人的注视,因此她总视若无睹,径自放下手中的袋子,坐在一旁等待。
而她的人才一到摄影棚,一名手拿相机,左右指挥助手调光,头上抹满发油的男子马上趋了过去。
“若若,你还是一样准时。”他的声音比普通的男子高几度,听在精神不济的阙舱若耳里,真的很不舒服。
但是她冷情宝贝的外号也不是叫假的,她先礼貌地朝摄影师点点头,才问道:“几时开工?”她注意到其它模特儿好像都还没有来。
本来就对她有意的摄影师,在看到那名老是像母
般挡着他的经纪人慕秋云不在,便又向前多靠近她一些。
“今天的模特儿就只有你。”他深情款款地说道。
“嗯?”阙舱若则有疑问。
“其它的模特儿都被派去出外景,替
杂志拍今天秋冬的新衣,所以今天的摄影棚是你的天下了。”
阙舱若闻言,对摄影师的说法不甚自豪,却对他一直靠近的身体微微蹙眉。
她一向不喜欢男人太接近,虽然她的职业是模特儿,但是除非必要,她喜欢一个人拍照。
所以她向右挪了几步,不动声
地问道:“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她指的正是拍照的事。由于她本来就话少,开口时话也不多,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她的话更是少得可怜。
“若若,不急,今天你的经纪人没来,我先陪你去化个妆,一会儿再慢慢拍照。”言下之意是今天他陪她耗上了。
阙舱若也没动怒,只是觉得烦,连
紧迫的行程教她的体力透支,她只想赶紧完成最后一项工作,然后回家睡觉。
闪开摄影师的再度接近,她干脆直接背起袋子,往化妆室走去。
“我先去找化妆师。”
料,这
里
气的摄影师是真的跟她耗上了,一路不死心地跟着她进化妆室,她在化妆时,他还拿着相机拚命按快门,令她十分地受不了。
幸好几分钟后慕云秋来了,替她赶走了他,才终于令她有了些许安静的空间。
“这个家伙还真像打不死的蟑螂,偷拍了那么多照片,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向公司报告,下次不接他的工作了。”慕云秋臭着脸将门关上,惹得替阙舱若上妆的化妆师也在笑。
“嗯,幸好你来了。”阙舱若诚然说道。
她在当模特儿的这几年,要不是慕云秋一直保护、体谅她的话,她根本就不想做那么久。
因为这工作她只是兴趣,算是兼差,而且阙氏集团的总裁是她亲哥哥,她要在家当大小姐也无不可。
“当然,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算是你的经纪人呢?”慕云秋微笑道。
慕云秋在这一行少说也有五年了,却从没有见过像阙舱若这般看来冷默、满身刺,私底下却是心思细腻、脆弱的女子,这
起了她的保护
,也助阙舱若度过了许多危险。
因此当年阙舱若在签下此长达一年的模特儿合约时,便先言明了,如果不是慕云秋当经纪人,那她就不打算续约。
此举无异是让慕云秋在经纪公司里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因此对于阙舱若的事,她便更加细心的处理,以至于形成现在她们又像工作伙伴、又像朋友的关系,令人钦羡。
不久,脸上的彩妆总算完成,阙舱若马上换上衣服,走出化妆室。
慕云秋在身边一再提醒她道:“等一下你若是感到体力不支的话,要马上告诉我。”
她担心的是,阙舱若方才才大吐过一次,精神虽然已经恢复不少,但她终究是已经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体力方面是个大问题。
阙舱若朝她点点头,便随着摄影师的指示入镜了。
她一身白色,剪裁大方的服饰穿在她身上,更衬托出这款衣服的特色,因此摄影师看了很高兴,几乎是从她一人镜开始,就不断地出声赞叹。
“若若,你今天实在是太
了!你身上的这件衣服,绝对会成为今年秋冬最抢手的服饰。”
阙舱若面无表情,只是等他的指示,准备摆姿势。
“若若,听好,今天你不能再愁眉苦脸,要像上一次一样尽量的微笑,听到了吗?要微笑喔!”
笑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对平面广告来说,却是使画面鲜活的一个重要点。
但是被称为冷情宝贝的她,会笑吗?
摄影师再一次要求调光,不一会儿当阙舱若摆好姿势时,瞳仁透过相机,便下令了“微笑,若若。”
阙舱若的头微抬,有些微不可见的,但她真的开始在微笑了。
那抹带了笑意的眼角、眉梢、
弯,彷佛将阳光带进摄影棚似的,摄影师马上如获至宝的猛按下快门。
一旁观看的慕云秋只要一看到这一幕,总觉得像奇迹。
一向沉默寡言的阙舱若笑起来真的很美,但是她不懂的是,为什么她不喜欢笑呢?是因为过去有过创伤吗?
她不是当事人,不过她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阙舱若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像现下这种彷佛正在追寻着过去已逝的快乐而笑,令她看了心酸。
黑聿吾讽刺地弯了弯嘴角,发觉自己一向最自豪的注意力,现下居然无法集中,望着陈老板那张不断开合的嘴,他真的不耐烦,因此心绪更是一直飘往方才那名海报上的女郎。
绝
的女子他是见多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神情如此愁郁又脆弱的娇丽女子,令他仅是以眼角余光一瞥,便在心板上留下痕迹。
他想要见她,这个冲动也使得他不得不在这里听陈老板的废话长达五分钟之久,而这已是他的极限了。
“陈先生,你不带我稍微参观一下公司吗?”黑聿吾微蹙着眉,打断他的话。
陈老板马上停了下来,表情先是有三秒钟的呆愣,才又换回一副生意人的嘴脸道:“那自是当然。黑先生请跟我来吧!”
黑聿吾这才起身跟着他走。
本来,像收购公司的这种小事是轮不到他出面,但是他的手下大将祁湮禹出了车祸躺在医院,而他的弟弟黑聿岂飞到美国去处理公务,他自觉偶尔也该离开办公室走动一下,便决定自己来一趟。
没想到却遇上这么一个话多的家伙,他相当地不悦,抿紧了嘴。
这股低气压就连跟在他身边的秘书和保镖都嗅出来了,但是那位陈老板却毫无所觉,不
令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黑聿吾跟着陈老板参观整个楼层的行政情况,并暗地评估收购的可能
。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想将事业的触角延伸至广告业,因此事前的评估会比以往更为谨慎。
“黑先生,我们公司除了这一个楼层之外,地下一楼还有个摄影棚,公司所承接下来的拍摄业务量虽不多,但是绝对有口皆碑,我现在就带您去看一看现场的拍摄情况陈老板一面说一面走,他的手心早已
成一片,为的就是赶紧将这间只剩空壳子的广告公司
手。
这公司以前也算是间不错的广告公司,但他接手后因为经营不佳,连赔了三年的钱,今年他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只好指望黑聿吾将公司收购下来,另造生机了。
黑聿吾这回算有耐心,跟着他下了楼,来到了摄影棚,阴沉的双眼却微微一亮,紧盯着正在拍照的模特儿。
就是她!她就是那幅海报中的模特儿。
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郁神情被换了下来,现在的她脸上有着微微稚气的微笑,双眼彷佛直视着远方,宽松的纱裙随着人造风飘扬,每一举手投足,皆像一件值得珍藏的艺术品。
他有些入
,因而挑着眉,再也移不开视线。
“黑先生…黑先生?”
直到陈老板的叫唤声逐渐传进耳里,才倏然将出神的黑聿吾唤回。
而他只是攒眉睨视了一眼,就足以令陈老板手汗
得更多,心跳也加快,全身的肌
更是无法放松下来。
“这…请这边走,黑先生,我可以先帮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里最
的一名摄影师。”
黑聿吾当然察觉了自己的不寻常,因此不吭一声,便跟着他走,心里则是有些气恼自己太快被一个女子
惑了。
不过等他走近现场,随即又被女子马上冷漠下来的表情而感到悸动。
他不
想猜测,她究竟是遭遇过什么事情?使得年纪轻轻、原本该享受青春的她,眼底却只有忧郁…
“杰克逊!你过来一下。”
陈老板的呼唤声让整个拍摄的节奏停了下来,阙舱若一看到摄影师走开,就当是休息时间,走到慕云秋备好的椅子,坐着闭目养神。
隐约的,她只听到慕云秋的声音说:“我的天!黑风衣、黑西装的,他们那样子看来还真像黑道大哥…”
阙舱若好奇地撑开早被瞌睡虫
得快张不开的美目一瞥,有近视眼的她,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朦胧。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名身材特别高大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瞧,令她有些不自在。
一般而言,身为模特儿的她一向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而她也应该习惯被注视了,但是他的视线却令她感到一阵小小的战栗,她当然会相当不自在,因此微瞇了近视眼,又对他多瞧了几眼。
不过她方才为了要小睡,所以把隐形眼镜拿掉了,拍摄工作开始时却又忘了戴上,因此她现下真是雾里看花般,愈看愈花。
再度闭上眼,阙舱若的思绪马上又被睡眠占据,慕云秋见状忙把她摇醒,令她不得不皱起月眉。
“舱若,你快别睡,那黑道大哥往我们这儿走过来了。”
“什么?”她睡意尚浓地问道。
“我说他走过来了…”眼见黑聿吾等人走过来,慕云秋马上噤声,免得得罪重要客户。
阙舱若勉强站了起来,慕云秋赶紧扶着她,以防她又睡着了。
谁教她有这种绝世武功呢?能够在工作的时候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但是休息的时候,四周再怎么吵,她都能睡得着。
慕云秋看着他们接近,便先行向陈老板颔首点头,再推推身前看来像是很冷静,但其实体力已消耗到极限的阙舱若,苦笑着。
“黑先生,我来帮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台湾广告界的首席模特儿,阙舱若小姐。阙小姐,这位是黑氏集团的总裁黑聿吾先生。”
陈老板很有礼貌的替两人介绍,而阙舱若只是感到慕云秋抓着她的手,突然箝紧,她的睡意也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