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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竟要求他娶小蝶,而且用的是那么一种命令口气!

 他真不明白,原本认为是她误会了他,以为他对表妹旧情未了所以才负气提出这样的建议。

 可他解释了啊,那样急切、那样诚恳,在翠湖边、在她闺房里,当着她面解释了无数次,又在她开始躲着他、不见他后,写了洋洋洒洒数千字的信柬试图说服她,可她依然只有那么一句回应…她还是坚持要他娶小蝶。

 为什么?他真不明白。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情也从原来的惶惑不解逐渐变调为愠怒气愤。

 他不再去找她,不再试图哄拼命躲着他的李冰见他一面,干脆一回苏府就把自己独个儿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他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喝酒、诗、狂书,发满腔郁愤。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犒衣綦中,聊乐我员。出其西阇,有女如茶。虽则如茶,匪我思且。

 缟衣茹芦,聊可与娱。”苏秉修着,一面瞪着自己飞扬狂放的墨迹。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她明明就晓得的!明明就知道这世间女子固然众多,可他偏偏只爱定了她一人,只要她一人,其他女子再美再好,也丝毫动不了他一颗心。

 她该知道的,该明白的!

 既然知道,既然明白,又为何定要他去娶另一个女人?

 他不是说过吗?一个人要爱上另一个人时,是会一心一意待对方的。难道她忘了?难道她不明白?

 不可能的!这世上若一个人真心爱上了另一个人,又怎能忍受与他人共享情爱?怎么能够?即使是那一直温婉认命的月牙儿也不能啊,何况一向高高在上,荣华富贵的天星公主。

 她不该要他娶的,这样甘心与另一个女人分享爱人的行为简直不可思议,莫名其妙。

 她会想这样做,甘愿这样做,除非…除非她不够爱他!

 一念及此,苏秉修忽地面色一沉,手一颤,笔落了地。

 他重重呼吸,书桌上龙飞风舞的草书忽地字字放大,直他眼前,挑衅般地刺着他一颗心。

 出其东门,有美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他待她是一心一意,可她未必也做如是想,说不定她觉得烦了、厌了,所以才想找一个人分散他的注意力。

 说不定她觉得他如此爱她恋她对她是一种强烈束缚,绑得她透不过气,无法畅快呼吸。

 说不定她不想一生一世只对着他一个人,只将一颗心系予他身上。

 说不定…

 不不不,别再想了,别再继续无谓的揣测。

 苏秉修命令自己,阻止脑海不受的念头继续浮出表面。

 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这样想法让他心慌,让他意,教他一颗心直直沉落,脑子亦逐渐迷茫,他六神无主,开始在书房里踱起步来,来来回回,跫音一下重一下轻,回响传入他脑海,震阵阵

 懊死的!一思及她或许并不如他想象中爱恋自己,他竟觉得无比心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回他的魂,苏秉修如蒙大赦“进来。”

 “少爷。”一直跟着他的书童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皇上有旨,宣你进宫。”

 “要我进宫?”苏秉修不蹙眉。

 早上不是才上过朝吗?不到两个时辰皇上又私下召见他做什么?莫非有何急事?

 他一面想着,一面整冠束裳,派人备了马车,直驶皇宫。

 皇帝在御书房里等着他。

 “皇上召见微臣有何吩咐?”苏秉修沉声问道,在一阵恭敬问安后抬眸直视龙颜。

 “苏爱卿,朕召你来是为了…”皇帝语声一顿,一反平的英明果决,面上出现一丝犹豫。

 苏秉修纳闷“请皇上明示。”

 “为了你的婚事。”

 他一愣“我的婚事?”

 “不错。”皇帝点点头,神情在收拾起犹豫后恢复一贯的坚决“朕要你择期娶令表妹…白蝶姑娘。”

 “什么?”突如其来的命令震得苏秉修全身一晃,如雷劈顶。他握紧双拳,足足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重新凝聚全部意志力,维持冷静的声调“这是天星公主的提议?”

 皇帝默然。

 苏秉修紧紧咬牙“皇上不必瞒臣,是公主请您下令的吧?”

 “不错。”一个清逸隽朗的嗓音忽地扬起,苏秉修一颤,调转眸光。

 从御书房一角然转出窈窕身影,赫然便是他多不见的娘子…李冰。

 “是我要父皇下令的。”她朗朗说道,清丽的容颜依然绝尘,凝向他的星眸深深幽幽,不见一丝喜怒哀乐。

 苏秉修瞪着她,全身血冲上脑门“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可以不听我的话,却非听父皇命令不可。”她坦然回道。

 他一震“你非要我娶小蝶不可?”

 “不错。”

 他倏地倒一口气。

 这该死的女人!她怎能如此冷静?怎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

 她要他娶小蝶,为了他坚持不肯,不惜请出父皇的权势迫他。

 他瞪着她,瞪着她一张毫无表情的清雅容颜,心脏狂跳,眼眸充血。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究竟是哪一种冷酷无情的女人?

 在她心中,他苏秉修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当初她一句话便强要他娶她,丝毫不顾及他个人意愿,而现今,当他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时,她同样不顾他个人意愿便强要他娶妾。

 这算什么?这究竟算什么啊?

 她以为她是个公主,是那高高在上、受尽众人崇仰敬慕的天星公主就可以如此为所为,行事如此不顾他人吗?

 她终究是个自私的女人,一点没变!

 他是傻子才爱上她,是傻子才被她耍得团团转,玩于股掌之间。

 “好,你要我娶是吧?”他恨恨地瞪她,冷冽话语一字字迸落“我就娶,小蝶也好,其他女人也好,你要我娶谁我就娶谁。这样行了吧?你满意吗?”

 她身躯一颤,美颜微微泛白,不发一语。

 “告诉我你满意吗?”他一字一句自齿出。

 “我…满意。”

 “很好。”他咬牙,拼命克制心底气苦狂怒,转过头面对对这一切发展似乎目瞪口呆的皇帝“微臣谨遵圣旨,容臣告退。”

 语毕,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大踏步离去,留下御书房内思起伏的两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天星。”

 半晌,皇帝收回凝住苏秉修直背影的眸光,落定女儿在他离去后,一张愈发苍白的清丽容颜。

 她看来像是拼命力持镇静,细白贝齿紧紧咬着菱,紧紧地,不肯放松。

 皇帝几乎担心她会在那弧度优美的上咬出血丝。

 他不叹气“看来苏爱卿很生气。”

 李冰默然不语。

 “你真的想要他娶另一个女人?”

 她身躯一颤,凝向父皇的眸子空白迷茫,仿佛凝望的是另一个时空。

 “反正他终究要娶的。”她静静一句,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可是不必是现在。”

 “我宁可他现在就娶。”

 “为什么?”

 李冰沉默半晌“这样即使我走了,他受到的打击也不会太大,白姑娘会好好照顾他。”她说着,语气空灵。

 皇帝听得心痛无比“天星!你…”“他生气也好,恨我也好,我不愿他因为我的死而痛不生。”

 “别这么说!”皇帝忽地一阵心慌,语气急促“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父皇,难道您要天星自欺欺人吗?”

 李冰只是这么淡漠一问,便得皇帝无话可说。

 是啊,难道他还要天星自欺欺人吗?从她第一回发病以来,不仅御医对她的神秘病情束手无策,他私下亦寻访了几位名医,两天前进宫替她把脉,一个个也都摇头叹气、不知所措。

 脉象正常啊,他们异口同声道,实在搞不清楚天星公主病从何来。

 问他们是否她体内有寒气胶着?像是有,又似没有,七嘴八舌,争论不定。

 除非找到当年那位真人,否则就算找来一百个名医也只会得到一百种不同推论。

 可真找到了他又如何?当初说无葯可治,说天星一旦寒气发作,便离死期不远的不就是他?

 看来是束手无策了,而似乎早料定结果如此的天星倒是坦然接受事实,乘势提出要苏秉修娶妾的建议。

 她说不想令他在她死后孤单一人,宁可现在先他娶妾,淡化对她的深深爱恋。

 她说宁可他气她恨她,不愿他因爱她而痛不生。

 她说得如此冷静坦然啊。

 问题是…她真能如此放开心怀,真能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当然无法轻易放开心怀。

 但不甘心又如何?天意如此。

 天意令她身染怪疾,令她命不久长,寻遍名医亦无法诊治,她又能如何反抗,又能如何不甘心?

 李冰在心底告诫着自己,拼命想说服自己,下满心委屈郁闷。

 她拼命想克制的,尽了全力要自己但然接受这一切。

 可她还是不甘心啊。

 秉修现在对她真的是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比两人刚刚新婚那段期间还要冷淡,还要无情。

 她明明知道为什么,明明郁积了满腔苦楚,却只能强忍,不敢轻易发

 她只能任由他躲着她。任由他对她不理不睬,任由他即使不小心碰见了她,也当她草木一般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原来被人视而不见的感觉如此难堪痛苦,尤其那人还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原来情爱不一定只有甜蜜,也会让人如此强烈痛楚。

 即使两情相悦,也不保证一切圆满幸福。

 她只是不想让他在自己死后伤心绝啊。可为了不令他以后伤心,便只好令自己现在伤心。

 她好痛苦。

 可痛苦的人不只她,秉修也同样痛苦。

 她知道的,她看得出,那对她无穷的愤怒与恨意其实导因于对她的深深爱恋。

 他爱她,所以不敢相信她竟命令他再娶他人。

 他以为她不爱他。

 她是爱他的啊,怎会不爱?她也明白他爱她,就如同她对他一般浓烈。

 可他愈爱她,她便愈觉得对不起他,他愈对她情深一往,她就愈深深歉疚。

 她不该令他爱上她的,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想要人爱她疼她,便拉他下地狱,承受这非常人脑瓢之痛苦。

 她错了,错了!

 她不该让他爱上她,宁可他恨她。

 这样也好…他愈恨她,愈能逐渐收回对她的满腔爱意,有朝一当她死了,他仍旧能好好地活着,快乐而幸福地。

 白蝶能为他带来快乐幸福的,她相信。

 她这样做是对的,这样的痛苦是值得承受的…李冰合上眼睑,心底反复回,一遍又一遍地坚定自己的信念,一遍又一遍。

 直到心脏紧得不能再紧,而冰凉的泪水占据了整张容颜,她仍执意如此。

 “何必如此自苦?”低哑的嗓音扬起,拂过李冰耳畔。

 她身子一颤,僵凝了好一会儿,方举袖拭泪,接着缓缓旋身…立定她面前的,正是当今太子,嵌在脸庞上的黑瞳炯然有神,绽着人神采。

 “皇兄怎会在此?”对那个突如其来现身的英男人,她纵然感到讶异,神色仍丝毫不变,只奇怪一向果决自主的竟也来到这座合该只有信徒造访的清静古刹。

 “你问皇兄为何来此,那你呢?”太子并不正面回答她的疑问,锐眸扫了一眼古刹杏无人影的庭园,重又凝住她“我一来,便听住持说你大驾光临,因此为你屏退了其他香客,要不是我拿出令牌,证实自己的身份,他还不肯让我进来呢。”

 难道皇兄竟是微服出宫?

 李冰一愕,凝神细看,果见太子虽仍衣饰华贵,却是平民打扮,身边只跟着一名贴身黑衣护卫。

 敝不得他自称“我”而不是“孤”了。

 “皇兄为何要微服出宫?”

 “听说这里神佛灵验,来许个愿。”太子淡地回答“不想惊动人。”

 “许什么愿?”

 “没什么。”太子忽地眸光一飘,仿佛有意回避她问题。

 “求一个人平安而已。”

 求平安?特地来到这座听说很灵的古刹来求?

 想必是皇兄相当重视的人了。

 李冰心中了然,口中却不再多问,只微微颔首。

 半晌,太子重新开口,语气又是掷地有声“我来许愿?

 那你呢?一个人悄悄躲在这儿伤神?”他凝定她“这不像你,天星。”

 她闻言只是微微一扯嘴角,像是淡嘲讽他,更像淡淡自嘲“皇兄又了解天星是怎样的人了?”

 “我是不大了解。”他仍冷静,没有因为她的嘲弄影响情绪“可你从前绝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伤,遑论还一个人悄躲着哭了。”

 “我没哭。”

 “是吗?”

 “没。”她倔强地否认。

 “你说没就没吧。”太子毫不在意“我只好奇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跟你一样,许愿。”

 “许什么?”

 “一样,求人平安。”

 “求谁?”

 “我方才有问你吗?”

 “没。”太子黑眸一闪,嘴角奇异地弯起一抹笑弧“你是没问。”

 “那你也别多问。”

 “可我猜到了。”他淡淡地,有意无意地提起“你是来求秉修平安吧。”

 她咬,不语。

 “是吧?”他不肯放松。

 “是又如何?”

 “你求在你死后,佛也能保他平安快乐,是吧?”

 她身子一颤,倏地扬起眼睑“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你快死了或你为他祈福?”

 她咬牙“你怎么知道我快死了?”

 “我不蠢。”太子淡淡指出“听说父皇这阵子为你寻遍名医,心焦如焚,稍稍思量也就猜得出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不愧是未来即将执拿大权的人物,果然聪明心细。

 “关于那个你天生寒气身的传言,我也听说了。”

 “哦?”“你真相信那种无稽之谈?”

 “不相信又如何?”她淡漠他说“事实上的确没人治得了我。”

 “为什么不试试?”

 “怎么试?”

 “找出当年那名真人啊。”

 “找出了又如何?是他说没法可治的。”

 “胡扯。”太子撇撇嘴,神情不屑。

 李冰瞪他一眼,忽地转身,移动莲履就要离去。

 “等一下,天星。”太子一伸猿臂,扣住她衣袖。

 她蹙眉回首“做什么?”

 “我不许你如此消极。试试何妨?”

 “干你什么事?”她微微动怒“我们一向感情就不特别浓厚,不是吗?”

 “我们是没什么深厚感情,但你毕竟是我皇妹。”

 “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许你如此自我牺牲。没道理。”

 “不必你管…”

 “我偏要管!”太子低吼一声,扯过她身子,双手紧紧拽住她肩膀,黑眸燃起两簇奇异火苗“为什么你们女人总受这样牺牲自己呢?为什么爱一个人就非得为他这样做?为了他把所有血泪往肚里,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为什么?”他仿佛怒极,右手鲁地抬起她下颌“为什么非得如此该死的高贵?”她呼吸一紧,几乎无法直视他点燃熊熊烈焰的双眸“放开我。”

 “我不放!”他声吼道,依然直直瞪着她“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李冰微微心慌。不如怎地,她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皇兄现在看的人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女人,问着另一个女人。

 这种感觉令她不由自主地害怕。

 “放开我,你不对劲。”她偏转头,挣扎着想离他的钳握。

 可他坚持不肯放手,右手虽然离了她下颌,却更紧紧扣住了她肩膀,黑眸怒视近她,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拂向自己脸庞的气息。“别这样,放开我…”

 “放开她!”清隽沉稳又低蕴着怒气的语音扬起,同时惊怔了两人,不自地往发话处望去。

 是苏秉修。

 他不如何时出现的,修长的身子正穿过一道圆形拱门,坚定走来。

 那张五官分明的脸上写着明显的阴沉怒意。

 “秉修…”她怔怔地唤着,嗓音低微。

 太子亦不知不觉松开了她,退离两步。

 “放开她,不许你碰她。”苏秉修瞪向跟前气势不凡的男人,语气坚定。

 “你不许我?”太子眸光一闪,接着冷笑一声“你可知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苏秉修语音清冷,丝毫不为所动“冰儿是我子,不许你碰她。”

 两个男人鸷的目光在空中会,纠许久,既是评估,亦是揣测。

 李冰犹豫地发声“秉修,他是…”

 “住口!”没给她机会解释,苏秉修便忽地过头,两束冰寒眸光冻住她“我现在心情不好,别惹我。”

 “可县…”

 “我说了别再惹我!”他怒极“要不是小蝶拉我来这儿,看着你跟这男人一前一后进了古刹,我还真不相信原来你竟在外头胡来瞎搞。”

 听闻他严厉掷向李冰的言语,太子然大怒“你这家伙!这是你对公主说话的态度吗?”

 “我要怎么对她说话你管不着。”苏秉修头也不回,懒得朝他瞥上一眼“她是我的子,不是你的。”

 “是你子又如何?她是个公主,你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太子话语冷酷。

 苏秉修心脏一扯,又痛又怒。“是!我清楚自己的地位,在一个公主面前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他低吼着,黑眸忽地由冰寒为炽热,烈焰毫不留情地扑向李冰“我在你心中什么也不是,对吧?”

 李冰呼吸一紧,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她的沉默似乎更加怒了苏秉修,他左手一扬,手指直指一旁的太子“这就是你坚持要我娶小蝶的原因是不?为了这个男人?”

 李冰蹙眉“不是的…”

 “你倒眼光不错,看上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真恭喜啊。”苏秉修咬着牙,面色忽青忽白“说!你是否就是为了能跟这个男人自由自在地偷情幽会,所以才千方百计把小蝶推给我,试图分我心?”

 “不,秉修,你误会了…”

 李冰想解释,但苏秉修根本不听,极度的狂怒蒙蔽了他的理智,对陌生男子的嫉妒啃咬着他的心,教他又痛又怒,又是烈愤恨。

 “我想不到你会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们这些骄纵的公主全是一个样的,哪个男人娶了便一辈子倒霉!”他激动地指责她“算我蠢,竟然还了心魂爱上你这种女人…”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那么想啊?畋拍锨傲讲嚼×怂毡抟拢擅擅黜∷安皇堑模皇悄阆胂蟮哪茄蓿阄蠡崃恕!彼贝偎底牛锲趴仪螅拔也皇悄阆胂笾心侵峙耍膊皇恰?br>
 “别碰我!”苏秉修忽地狂吼一声,大手用力甩开她“我不要你碰我,离我远一点!”他瞪着她,眸光透着强烈憎恨。

 那强烈的憎恨穿透了她的心,冰冻她全身血,她颤着身子,一阵热一阵冷,心神狂

 “我恨你,李冰,别再让我见到你!”他冷冷地,一字一句。

 某种寒冷的意裹围她全身,她颤抖得愈加厉害了,而心脏则不停揪紧“别这么说。你不是认真的…”她喃喃地,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再认真也不过。”他阴郁地望向她,眸子里除了无边憎恨,别无其他“我后悔曾经爱过你,真的后悔!可我现在决定了,我要收回全部对你的爱,全部!”

 全部。

 她怔怔瞪着他,瞪着不知怎地,仿佛隐在蒙蒙雾后他拔的身形。

 他说全部…

 他要收回对她的爱了,一滴不留,一点不剩!

 他再也不会爱她了,那对湛幽的漂亮瞳眸再也不会柔情似水地凝着她,那两瓣感方再也不会在她耳畔倾吐温柔爱语,那有力的双臂再也不会紧紧地、紧紧地拥住她。

 他再也不会爱她、疼她、温柔细心地护她了。

 再也不会!

 再也不会为她而痛苦了…

 是了,这就是她想要的,就是她这些日子来一直想要的。

 不是吗?不是吗?

 她终于成功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口会如此紧缩,连一口气也透不过来?为什么一颗心会这么痛,痛得她无法承受,连眼泪也要不争气地碎落?

 为什么会痛成这样?教她连他的脸也认不清了,只觉一障漆黑当头慢下,笼罩她整个视界。

 “雨这么大,要争论也等进去再说!”一个沉的语音喝道“天星,走吧,先进去躲雨。”

 她仿佛听不见,眼眸空白无神。

 原来是雨。她想着,这冷冷漫过她心底,过她四肢百骸的寒意原来是雨。

 敝不得会这么冷,怪不得会得教她身子停不了颤,仿佛遭受秋风狂扫的黄叶,片片萎落。

 原来是雨。

 这冰透了的寒意原来是雨。

 原来是雨…

 她朦胧地想着,羽状的眼睫终于一掩,身了随之瘫软,缓缓坠落另一个无边无垠的黑暗世界。

 最后传入她脑海的,是皇兄略带焦急的嗓音。

 “该死的!都是你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你可知孤是谁?当今的太子啊,天星的皇兄…”

 他是蠢蛋!天字第一号该死的蠢蛋。他真该死!

 你可知孤是谁?当今的太子啊,天星的皇兄,哪里是你想象的不明不白的男子!

 皇太子严厉地训斥他,语气寒酷,不留予他丝毫情面。

 他活该,是该骂,更早该有人给他一拳清醒清醒。

 那他就不会如此伤透冰儿的心了。

 苏秉修自怨自艾,自悔自责,一双眼定定凝视着榻上昏不醒的李冰,只觉心如刀割,不住地剧烈痛。

 她病得如此沉重,全身滚烫,面容极端苍白,而神智丝毫不醒。

 御医诊断,是体内寒气发作再加上骤雨淋了身子,染上风寒。

 而太子闻言后又是一阵充满怒意的斥骂,直把他整个人颠覆得六神无主。

 你不晓得吧?天星体内天生便带来一股莫名寒气,怎样也除不了,每发作一次,便将她往死亡更拉近一步。

 是啊,他不晓得,可他为什么不晓得?冰儿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怎么知道?怎么晓得她为什么不告诉你,选择一个人悄悄承受?或许是为了怕你伤心。

 怕他伤心吗?怕他知道她或许离死期不远而心碎绝吗?冰儿,冰儿…她对他如此情深一往,他竟然还误会了她,如此重重伤她。

 苏秉修呼吸一梗,忽地想起两人在翠湖边曾有的对话。

 我要与你相守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生死不离。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极了你啊。

 敝不得当时她会是那种表情,怪不得当时她会忽然神色惨淡,言语仿佛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他以为她是身子忽然不舒服,其实不然。

 她是因为太过震撼了,在他深情立誓要与她生死人离时,其实正是加诸她身心最残酷的折磨。

 因为她明知自己不能,明知自己死期不远,不能与他白首偕老,所以才如此痛苦啊。可她却不说,一个人悄悄忍着,为的是怕他伤心,怕他难过,更怕他承受不了她离他而去的痛苦,千方百计要他娶小蝶。

 她以为只要他娶了小蝶,就可以淡忘对她的满腔情意,以后就不会为她的死太过伤痛。

 她是这么想的吧,是这么想的吧。

 苏秉修心海狂一翻,再难忍极度自责心伤,不觉哽咽。

 “冰儿,我的好冰儿,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醒来吧,求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醒来啊。”他急切地,俯身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喑痖低喊着,大手紧紧握住她一下寒冷、一下炽热的小手…紧紧地,生怕稍一松手一缕魂便会从此消逸无。

 “秉修,秉修…事情不是你所想的,别误会我,不是这样…”慌乱的低自她口中吐出,得苏秉修一阵狂颤,连忙偏过头。

 “你醒了吗?冰儿。”他瞧着李冰苍白的容颜,拼命想在那张眼睑依然紧闭的面庞上寻出一丝丝苏醒的迹象“你是不是醒了?”

 “他是我皇兄,只是皇兄,不是…你想的…”她没有醒,只是梦呓。就连在沉沉昏中依然挂心惹恼他的事。

 苏秉修心一扯,右手抚上她泛着细碎冷汗的额头,沉痛不已“我知道,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好好睡吧,别再挂心这些了。”

 李冰没有听见,呼吸依然急促细碎,眉头紧紧锁着浓浓烦忧。“我…错了,不该强要你娶我的…”她喃喃语“不该让你爱上我…”

 “不,你没错。我不后悔娶你,更不后悔爱上你,我会一直爱你,冰儿,生死不改。”他急切地,好希望她能听清自己真诚的誓言“你听见了吗?我会一直爱你。”

 她仿佛听见了,又仿佛不是,苍白似雪的瓣一开一合。

 低着教人听不清的呓语。

 “冰儿,你在说什么?”他急了,左耳凑近她畔,凝所有心神细细聆听。

 好半晌,他终于听清了她反复低回,一遍又一遍呢喃着的话语,一颗心愈来愈重,直直沉落谷底。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声嘶何处归。早知半路应相夫,不如从来本独飞。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声嘶何处归。早知半路应相夫,不如从来本独飞。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声嘶何处归。早知半路应相夫,不如从来本独飞。

 早知半路应相夫,不如从来本独飞…

 他仰起头,呼吸一颤,早就蒙不清的眼眸终于滚下两滴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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