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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令羽在生气。

 他在生气,他想像得到。虽然他的眼疲倦得睁不开,但想像得到他俊秀出尘的容颜该是冷冷地、翠眉颦着薄怒,玫瑰红的嘴角紧紧抿着。

 “贤弟,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你兄弟。”

 “你气我吗?气我那时弃你于不顾吗?”他慌乱急切,膛梗着无法吐出的气儿“大哥不是有意的,当时我真的想保护你…可是贤弟,还有品薇啊,她是个女人,比你柔弱数倍,咱们男人理当先保护弱女人的…”

 “她是弱女子,那我…”

 “你是男人啊,应当有能力保护自己。”他急切地呢喃,拼命眨着眼,好想看清令羽现在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你不会怪大哥吧?”

 为什么不回答?令羽为什么不说话?莫非他还生气?

 他更慌了,肩膀疼得像烈火毫不容情地灼烧“令羽,贤弟,其实大哥最关心的人是你,我想过的,若是你有了三长两短,黄泉路上大哥一定陪你,你相信我,相信我…”他朦胧地呓语着,语音细微却急促,呼吸断断续续,像随时会不过气来。

 乔翎紧紧拢眉,心疼地望着那张因高烧而大汗淋漓的俊容,衣袖一展温柔地替他拭抚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她深口气,忽然忍不住颤落的泪水“别说了,好好休息。”

 “别生气,别怪我…”他没有听见她温柔的抚慰,依然急切慌乱地转着头。

 “我没生气,也没怪你。”她心疼地告诉他“我只要你好好休息啊。”

 “不,你在生气,否则为何不肯做我好兄弟…”

 “我不做你兄弟是因为我不希望啊!”她痛喊一声,终于在他因高烧祖籍了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悲苦“我宁可你当我是女人,你知道吗?”

 “不,你不是女人,贤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冰凉的双手忽地向前,摸索着她的手,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立即紧紧抓住,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说了不要当你兄弟!我是女人!”乔翎哽咽着嗓音“我是女人,我不想当男人…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想对你撒娇的?那回我差点被刺客伤了时,我好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品薇被你紧紧抱着。你要我保护品薇,你说我是个男人该护好她,可我不是啊…被你痛骂时我好难过,口都透不过气来了…”她倒一口气,泪珠纷然坠落,心中积闷已久的委屈终于捉着机会缨缨吐诉“我嫉妒品薇,嫉妒你总是把她放第一位,总是先顾及她的安危,我…我是不是很坏心眼、很无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只是…只是…我也是个女人啊!”她再也忍不住了,悲喊一声。

 “不…不要女人,我讨厌女人。”他朦胧地、茫然地呓语“男人比较好,像你这样聪明灵透,又不麻烦…”

 乔翎闻言倏地扬起沾的眼睫,不可思议地瞪他“你是说你宁可要男人?”

 “我不明白…”

 “你宁可要个男人,也不要自己的子?”

 “不,我不要她,我希望她走。”他着气“她…应该走的,我新婚当天走就是希望能把她气走…”

 “你想把她气走?”

 “我…”他大口大口呼吸,仿佛快要透不过气“希望她能有点骨气,希望她走…”

 “夏停云!你…”她瞪着他,又是愤怒又是哀伤,又不为他重伤高烧的身体状况担忧。

 “别生气,贤弟,别生气…”他忽地更加紧扣住她的手,牵动肩膀严重发疼,但他毫无感觉,只额头本能地泛着冷汗。

 乔翎心一痛。

 她在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还要同他争论这些问题?她应该让他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才是。

 “别说话了,停云,别说话,是我无聊,你别理我。”她随手用衣袖抹去泪水,急忙俯下头哄他,温柔暖热的气息柔柔拂过夏停云面容“你快睡吧,好好睡一觉。”

 他拼命摇着头,像任的小男孩“我不要睡,不想睡!贤弟,我…”

 “嘘,不要说话。”乔翎忽地低首,不知哪来的冲动让她樱一落,柔柔堵住他方“不许你再说话。”她呢喃着,柔软的瓣沿着他有棱有角的线下移,在他微微扎刺的下巴轻轻摩挲着。

 他身子忽然一颤,握住她的手更加收紧“贤弟…”

 “好了,睡觉吧。”她温热的不舍地离开他,柔柔一句,像慈母哄着不肯乖乖睡觉的孩子。

 “不…”他一声叹息,忽地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膛,没受伤的左手手臂紧紧揽住她纤,不让她走。“别走。”

 他在她耳畔轻轻吹着气,微凉的方忽地熨上她感的颈窝。

 她忽地一颤,间不觉逸出一声轻

 而他,仿佛感受到她娇躯的轻颤,在她颈间轻咬细啮的齿逐渐滚烫起来,沿着她细腻温滑的颈窝,梭巡至贝壳状的细致耳垂,张口含住。

 她呼吸一紧,语言细碎“别,别这样,放开我…”

 她想挣扎,拼尽了全力想挣脱他,照理说她的力气不该连一个重伤生病的人都抵不过的,可不知怎地,她便是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除了乖乖依偎入他怀里,丝毫无法动弹。

 而他,更加得寸进尺,感的瓣攫住了她柔腻的红,婉转着。

 他着,饥渴而狂烈,左手则不停在她窈窕的后背爱抚,像一个男人膜拜他最珍爱惜宠的女人那般温柔绵。

 “你的味道真好,直甜…”他吻遍她细致的娇颜与莹腻的颈部,一面朦胧低语,接着,搁在她后背的手忽地下滑,竟轻易就拉下她半边衣衫,让她圆润的肩头暴在凉凉空气中。

 她忽地咬牙,自觉全身上下每一处孔仿佛在瞬间变得敏锐,呐喊着某种感的渴望。

 她闭上眼,咬牙感受着他微微糙的掌心摩挲着她细的肩头。

 接着,他自有主张的齿竟滚上她的肩头,戏谑地咬啮着、舐着、亲吻着。

 “别…”她只能细碎地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贤弟,”他忽地低唤一声,间若有似无地滚出一阵短促的低笑“你的肌肤好像比女人还光滑…”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神魂颠倒的乔翎忽地一醒,玉手支住他发烫的膛,支撑自己起身。

 她是怎么了?乔翎面河邡赤,体内的血灼烫得几乎沸腾。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上那个半昏半醒的男人,愕然自己竟如此轻易受制于他,竟如此轻易便被他挑起满腔情火,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他怎能那么做?她在他心里该是个“男人”啊,他怎能对另一个男人做出方才那种事情?

 他怎能像方才那样亲吻她、爱抚她、碰触她,她又怎能允许他那么做?

 “贤弟,令羽…”他感觉她的离,身子忽地一冷,双手抬起向前,茫然地摸索着她。

 她心一凉,情火忽熄,泪水重新滚落“我说了不想当你兄弟…”

 我说了不想当你兄弟。

 为什么?为什么令羽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当夏停云总算从黑暗的深渊醒转,恢复清明祖籍后,第一句映入脑海的便是这样绝情的一句话。

 他直起上半身,微微茫然地观望四周,这是间整洁的厢房,一几一椅皆极端雅致辞,案上一鼎香炉,飘散着镇定人心的淡淡香味,挥洒着秀丽山水的屏风上,整整齐齐挂着一袭簇新的深蓝衣衫。

 他拖着只余淡淡疼痛的右肩站起身,在白色单衣外罩上蓝衫,系紧带,一头散发则用条蓝布简单一扎。

 稍稍穿戴整齐后,他打开门,屋外正对着一方小小庭园,栽着几丛香花,空气清闲。他左右张望,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灰色人影穿过远处的门廊,缓缓走来。

 是这次任务的副统领,他的得力助手。

 氨统领发现他醒来了,步伐变得仓促“统领你总算醒了,我们都担心得要命。”

 “我没事。”夏停云摇摇头,微微一扯嘴角“我昏过去很久吗?”

 “将近两天呢。”

 两天?那么久?他有一瞬茫然,片刻回神“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威毅侯人呢?”

 他想起当晚在千钧一发之际,预先安排的兵马按照排定的时刻冲进了威毅侯府,把侯府的侍卫们独立核算了个措手不及,还顺利擒到了侯爷本人。

 而他,在底下人圆满达成了任务后,仿佛下了个撤回的命令,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事情解决了,”副统领笑得畅快“威毅侯那老狐狸当场被弟兄们逮到,现关在扬州府牢里,等着统领醒来发落他进京处决呢。”

 “很好。”他点点头,心里一转,终究还是最放不下他的好兄弟“令羽呢?他平安无事吧?”

 “乔公子很好,只前两天统领高烧昏,他仿佛紧张得很,整整一一夜没睡,一直守在榻边看护着您呢。”

 “他守了我一一夜?”夏停云心一动,一时间脑海仿佛浮起某幅朦朦胧胧的图画,然终究想不起发生了何事“他现在人呢?”

 “走了。”

 “走了?”他怪叫一声,瞪大眼“什么意思?”

 “昨晚见统领总算高烧退了,乔公子便退出了您的厢房,收拾了个简单的行李就说要离开扬州。”

 “他离开扬州?”夏停云难抑激动,猛然抓住下属肩膀,却又因牵动肩伤,忍不住眉头一阵紧“他离开扬州去哪儿?”

 “属下不知。”副统领摇头,瞥他一眼,仿佛奇怪他的激动“属下也劝他等统领醒来告别过再走,可他坚持得很…说不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回京城了吗?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连等他醒来见上一面也不肯?

 菲非令羽他…

 我说了不想当你兄弟。

 这句仿佛纠了许久的梦魇又在他脑?锘氐础?br>
 究竟为什么?为何贤弟会突然如此说呢?莫非他还为那晚他选择保护品薇,弃他于不顾那件事生气?

 夏停云心口一痛,忽地一转念“品薇呢?”

 “刘姑娘?应该在她房里歇着吧。这几她心神不宁的,有些奇怪,像是受了重大刺一样…”

 “品薇,你还好吧?他们告诉我你这两天都没怎么进食。”

 厢房内,夏停云据案品茗,湛缨黑瞳一直紧紧锁住面前社会关系苍白素净、低掩着羽状眼睫的女人。

 “我不想吃。”她幽幽启口。

 “怎么不想?”他微微拉高嗓音,其实早猜到是为了什么“因为周祈?”

 她仿佛呼吸一颤,终究轻轻颔首。

 “你觉得对不住他?”

 “我是对不住他。”她低度低地,语气却逐渐激动起来“我不值得他牺牲一条命,他待我太好了,我…”她嗓音一哑,再说不下去。

 “品薇。”夏停云长长叹息,想劝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他真没料到那周祈竟是如此情中人,肯为了心爱之人牺牲性命,教他也不觉钦佩。

 “停云,我想…”刘品薇忽地扬起眼睫,明眸秋水漾着深深哀痛“我不能回长安了。”

 “为什么?”夏停云无法理解。

 “我决定…落发为尼。”

 “什么!”他难掩震惊,怔然半晌后,急急追头号“你不顾太子殿下了吗?这回任务成功,皇上肯定龙心大悦,还有突厥与威毅侯勾结的事,你得了这个情报立了功,他说不定会恩赐你陪伴太子殿下…”

 “这个情报是周祈临死前告诉我的,他要我拿这个情报换取自己的幸福…”她摇摇头,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泪水忽地盈满眼眶“可我怎么能?怎么能拿他一片真心去换…我做不到,做不到啊!”“可是品薇,那是你一向的心愿啊。”

 “不,再不是了。”刘品薇伸展衣袖拭去眼泪,在一阵深深呼吸后,神情转为木然“我现在只希望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品薇!”夏停云又急又气,忽地攫住她双肩,轻轻摇晃着“他是为你而死不错,可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报恩啊。”

 “你不懂…”

 “我是不懂!品薇,我不信你真能放得下殿下…”

 “你错了,我可以的。”刘品薇低低细细地开口,语音澄澈冷静“现在的我,是一个男人用他的命换来的,他牺牲了自己保住我,我不能当作没这回事。你明白吗?这里,”她忽地指向自己膛,凝住他的美眸坚定异常“已经有他一颗心深深嵌入了,这辈子我甩不了,也不想甩,更不想在他留给我的心里,烙上另一个男人的形影…你明白吗?”

 “品薇!”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摇摇头。

 “你告诉他忘了我吧。”她淡淡说道,微微一扯嘴角“因为我收里已经没有容纳他的角落了。”

 “我不相信,品薇,我不相信。你不可能如此绝情,轻易便能忘却痴恋许久的殿下。”

 “你不懂,停云,女人爱一个人时固然可以不顾一切,满心满怀只有他的形影,可一旦感到绝望了,或者感觉不地了,她要收回情感也可以是夫决绝的。”

 他一震“你的意思是…要收回对殿下的一腔情意了?”

 “不错,我就是这么说。”

 “她…真这么说?”一个低哑的,仿佛压抑着什么的嗓音沉沉扬起。

 “是,她就是那么说。”夏停云轻轻叹息,几乎有些不忍直视眼前这个一向意气风发、英气的男人。这一瞬,他一向的骄傲仿佛忽然隐去不少,总是神采奕奕的面庞也淡了光芒。

 这是长安,是东宫,眼前负着手若有所思的男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他沉良久,一双英锐赤眸终于重新凝定夏停云“停支你说,孤该怎么办?”

 夏停云一窒,半晌,只能默然摇头。

 “你说,孤把这太子之位让给三弟如何?”

 他一惊“殿下!”

 “三弟文武全才,不见得当不起这个地位。”

 可太子殿下会甘心退让皇位吗?他自小聪明伶俐,习文练武,一切的教育便是为了未来接掌天子之位;何况他自个儿也颇有点野心,一直希望将来君临天下时为国家社稷做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能甘愿为了美人舍弃山河吗?

 夏停云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道:“三皇子固然不错,但终究不及殿下果断,何况换嗣之事非同小可,牵一发动全身。”

 “孤明白。”太子微微一扬嘴角,黑眸掠过异样光芒“如果是你,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回心爱之人吧?”

 夏停云一凛,犹豫片刻后终于毅然点头。

 “孤就知道。”太子点点头,炯然星眸凝定他“你这人是有点狂气的,如果你是孤,恐怕早舍弃了这一片大好山河,追随美人去了…可我做不到。”他摇摇头,薄锐的嘴角淡淡自嘲地扬起“我佩服像你这般任情任的男人。”

 是吗?太子殿下佩服他?佩服他任情任

 是啊,他一向以任率情自许,一向不在乎他人言论,只求对得起自己良心。但如果他的任到了背离伦常的地步,他的率情到了连老父、好友都无法承受的程度,那又如何?

 他还真能不介意世俗眼光,不理会家人朋友的期望吗?

 他还真能不顾一切去追求自己真正想得到的人吗?

 他还真能去找那个自己一向当成好兄弟,却不对他做出禽兽之举的贤弟吗?

 从扬州到长安,这十几天仔细回想,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病中祖籍时究竟做了什么事。

 他…竟然紧紧抱住乔贤弟,对着他又吻又亲,就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样。

 可他…令羽他是个男人啊!就算他这个做哥哥的老觉得他偶尔神态腼腆,温婉羞涩,兼之容颜清丽,较诸女子还胜上几分,也不该对他做出如此荀且之事!

 敝不得贤弟会生气,怪不得他想与他断绝兄弟关系。

 原来是为了他这个大哥如此不尊重他啊。

 他不告而别,或许正是为了想与他离关系,干干净净断绝来往,永不想见。

 他该黯然接受的,该默认贤弟这样的行举,该就此消失在他面前不再打搅他,但为什么…这两天他还是疯狂地派人在长安城内外寻找,寻遍了城内外每一户姓乔的人家,甚至连不姓乔、家中有年纪相仿青年男子的民户都打听遍了,就是没有令羽的消息。

 京城附近,根本没有一名唤做乔令羽的人物。

 怎么可能呢?他们俩原就是在京城初遇,贤弟也一直自称是长安人氏,怎么可能他寻遍了这附近方圆百里,就是找不着他的踪影?

 他究竟上哪儿去了?

 但找着了又怎样?每每在借酒浇愁的时候,夏停云会嘲讽自问,找着了令羽又如何?向他道歉,责导自己不该支他做出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是…

 一个不成形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神智一凛,用力甩头,不管冒险让那个念头成形。

 他怕,怕那念头一成,他便再也甩不掉,真正成了世俗不容的罪人了。

 可就算现今,他的行止也未必能令世俗接纳,至少从小养他、教他的老父就大大愤怒。

 “我说你这个不成材的小子!有空在这里喝酒怎不快快给我起来去办正事?”

 夏停云歪斜着眼,透过朦胧酒雾认清老父一张发县政府苍白,却仍虎虎含威的脸庞“爹。”他喊一声,接着打了个酒嗝“就因为正事都办完了,我才在‘怡然亭’喝喝小酒嘛。”

 “你这叫喝喝小酒?”夏安国虎目一瞪,锐利的眸光扫过附近十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他这儿子一向自傲千杯不醉的,今竟然喝到醉眼朦胧,可见不知灌了多少黄汤下肚。他摇摇头,愈想愈气,猿臂一捎卺过儿子抱在怀中的酒坛,用力一摔,陶瓦碎裂的声音让夏停云迷茫的祖籍忽地一醒“不准再胡灌黄汤了,给我办正事去!”

 “什么正事啊?”

 “什么正事!”夏安国吹胡瞪眼,拉高嗓音“你这不肖子存心气死我是不?都回来三、四天了,皇上也见了,太子也谈过了,你还有借口说自己很忙,没空理会自身俗事?还不快快去把我的好媳妇给求回家来!”

 “好媳妇?”夏停云皱皱剑眉,好半晌不明白老父指的是谁。

 “乔翎啊。那个一过门就被你丢在家里不顾的媳妇儿!”夏安国嗓门更大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她被你气得派了她的贴身丫环冒充本尊,独个人就随后跟你下江南去了吗?”

 是啊!夏停云这下总算想起来了。

 那个乔翎仿佛是命丫环月牙儿假冒了她,耍得他的好友李琛团团转,一直以为自己爱上朋友自责不已。好不容易前阵子将月牙儿娶过门了,两人却又有了误会,现在李琛也是四处寻找爱下落,弄得一个总是神采照人的翩翩公子现今却憔悴不已,面目含忧。

 可见女人果然不好惹,事情一旦牵扯上她们终归是麻烦!

 一念及此,夏停云心口又是一痛,不摇摇头。

 其实岂只女人麻烦,男人不也一样?像人自己与乔贤弟,不也纠不清?总之,事情一扯上情爱就是无端烦恼,无限愁闷啊。

 “听亲家说,乔翎像是找不到你,现在已经回娘家去了,经常一个人躲在闺房里,闷闷不乐。唉,她肯定还在为你新婚夜抛弃她这回事生气。”夏安国重重叹气,想起这回事还是大觉对不起亲家乔英。“就算老爹求你吧,你去乔家请个罪,把我的好媳妇给带回来吧。”

 “把她带回来?”

 “是啊,难不成你要她一辈子留在娘家?”

 “这…也未尝不可。”

 “什么!”夏安国怒瞪儿子,嗓音一变,气得浑身发颤。

 夏停云倒反而像酒醒了,神情镇定,炯炯星眸清明澄澈“如果爹不反对,儿子倒想不如干脆撤了这门亲事算了。”

 “你,你说什么?”

 “我们尚未房,那乔翎也不算真正嫁给了我,与其成了亲两人皆是心不甘情不愿,不如现在就撤了这门亲事。”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夏安国花眉紧骤,气得几乎吐不出完整的话语“亲事岂是你说撤就撤的?当初人家也是三媒六聘,风风光光进了我们夏家门槛的,全京城人都知道这回事了,你现在撤婚,教我们双方面子往哪儿摆?”

 “如果爹只是顾虑面子的话,这一点儿子已经跟太子殿下商量过了,他答应宣告我与乔翎的婚事只是个幌子,为了秘密行事捉拿叛国贼掩人耳目…”

 “什么掩人耳目?你以为大家会相信?”

 “反正百姓们也只爱听个故事,就随便编个精彩绝伦的吧,谁也不会追究合不合理。”

 “你你你…这样怎对得起你娘子?”

 “乔翎吗?她若是有一点骨气的话肯定也早已恨透了我,未必肯回咱们夏家来。”

 “谁说不肯?你只是替殿下去江南办事嘛,她不会怪你的。”

 “怎么不怪?她合该怪的,不可能到了这地步还能不怨我、恨我。”夏停云忽地激动起来,只觉一股气憋在口。

 懊死的!除非她是个草木人,又或者一向逆来顺受惯了,否则他故意挑新婚夜不告而别,回来京城后又死不肯上乔府找她,故意当没她这人存在的冷漠态度谁受得了?不怨恨才怪!她就该怨他,就该恨他,就该有一点傲气主动要求解除这桩可笑的婚姻。

 她为什么毫无反应?为什么还不派人前来要求解除婚事?

 莫非她还真等他前去负荆请罪?

 懊死!他根本不想负荆请罪,根本不想结这个亲,根本不想娶一个女人回来供在家里!

 他…只会伤透她的心啊,她难道还不明白?

 “爹,你们这又何必?为何硬要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徒增苦痛啊。”

 “你说这什么傻话?什么两个不相爱的人?”夏安国眉一挑,心一凛”顿时狐疑起来“莫非你这小子在外头另有心上人?”

 “我…”夏停云一窒。

 能说吗?能告诉老父吗?他是有心上人,那人还是他这一路上最亲最疼的好兄弟,是个男人。

 他能告诉老父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有断袖之避吗?他肯定受不了的!

 “说啊!你这浑小子!别事到临头畏畏缩缩的。”

 “儿子…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是谁?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摇摇头“爹就别多问了。”

 “为什么?”

 他默然,紧紧咬住下,好半晌,方长长吐出沉重叹息“总之我与他…今生无缘。”

 “既然无缘就别多想了,顾及眼前身边人者正经。”

 夏停云明白老父指的是乔翎。

 他摇摇头,怅然道:“可儿子已决定此生是爱定了他,再容不下别人了。”

 “什么?”

 “我求你饶了我吧,爹,别面对一个不爱的女人,我只会伤害她,一辈子也不可能给她幸福”

 “你说这什么傻话?什么爱不爱的?”夏安国简直不知如何说好了“那个李琛小王爷这么说,你也这么说…人生嫁娶,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的情爱?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究竟胡想些什么?”

 “儿子从前也这么想,可现在才发觉这世间原是有真情至爱的,只相爱两人未必能长相厮守而已。”夏停云话语沉痛,眉宇间锁着浓浓忧郁。

 “老天!瞧你这副模样,跟个娘儿们似的!”夏安国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下去了,他一向刚的爱子什么时候也满口情爱、呕心麻了起来?他深深呼吸、极力调节着频率,好不容易才能稍稍回复冷静“如果乔家人主动要求撤除婚事我无话可说,否则你就给我乖乖上乔家去好好道歉,替我把好媳妇平平安安带回来,要带不回来,咱们这场案子就算白做了!”

 “爹…”

 “还不快去,难不成你真要气死老父?”

 “我…”夏停云忽地口气闷,双拳紧握,指节泛白,刹那间只想仰天长啸。

 要他上乔府负荆请罪,带回一个他根本不想要的女人?

 他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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