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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惊人的雨势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才停止。

 一等雨停,神君曜马上抱着练守纱策马而行,并且将她紧紧的护在前,让她免受路途颠簸之苦,同时也小心翼翼地不拉扯到她的伤口,他体贴的举动让练守纱不由得有些感动,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竟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她慌乱的倚在他前,心无法抑止的狂跳着。

 下过雨后的大地像沾了朝般气息清新而人,一望无际的绿草地青苍翠绿,仍无法平息练守纱那颗茫然慌乱的心。

 “在想什么?”

 有些暗哑的嗓音自她头顶传来,不让练守纱为之一震。

 “呃,那个…”她心慌意的绞着小手,半晌才道:“我是在想我们现在这样回去,大家可能会被我们给吓到。”

 神君曜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倒是,我们的确是狼狈了点。”

 下了一场滂沱大雨,两人都被淋成落汤,身上的衣物也沾染了泥泞的污渍,再加上练守纱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看上去的确狼狈。

 “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他的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关心,但练守纱听不出来。

 她尴尬的点点头,心头小鹿撞。“只要不动,就不痛了,那个…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是痛死也会冻死。”

 神君曜讶异的扬起眉“想不到你也会说谢谢。”

 练守纱忍不住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喂,你少得寸进尺,才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我已经够低声下气了。”

 神君曜故意叹了口气。“你那脾气我看真是改不了了。”

 练守纱有些恼火的鼓着双颊“你别把我说得好像无可救葯似的,我这脾气与生俱来,一时半刻哪改得了。”

 他笑着揶揄:“所以我也没敢期望你能改。”

 “你…”练守纱当场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我就是不想改怎么样,而且我也不觉得我这样哪里不好了。”

 神君曜直截了当的道:“所以我说你是当局考啊!”一阵狂风吹过,冷得她直打哆嗦。“你、你才不是旁观者清呢!”

 神君曜突地心情大好的大笑出声。“随你怎么说,我可不想再跟你吵,你的坏脾气我已经领教过了,我只能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练守纱皱着鼻子冷哼“我看是不以为然吧,你之前可是最会找我麻烦的,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好心?”

 神君曜耸了耸肩。我以前找过你麻烦吗?”

 “那还用说。”她嘟起嘴,甚是委屈“打从一开始,你就处处针对我,好像我做什么你都看不过去,你都有意见。”

 神君曜边的笑意在听到她的话后迅速隐去。“只要你不做出伤害我神门的事,我保证绝不会找你麻烦。”

 他声音里的冷硬让练守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她静静的不发一语,一双大眼有些呆滞的瞪着前方,心头摆在第一位的似乎不再是教主所托付的任务了,但未来又该怎么走,她不茫然。

 一路上,两人都没冉开口。回到了神门,急得飞狗跳的众人见了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你们跑到哪儿去了?刚才雨下得好大,我好担心你们会不会出事。”神君恋率先冲了过来,紧张的急道,在看到练守纱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后,马上吓得尖叫出声。“纱姐姐,你怎么受伤了?”

 屋内的神定谊与向梓荀闻讯也走了出来。

 “谁受伤了?”

 “纱姐姐啊!”神君恋瞠大眼,一脸震惊万分。“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纱姐姐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大哥,是不是你欺负纱姐姐了?”

 见她浑身是伤,向梓荀也吓了一跳。“守纱,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恋儿不是说你们踏青去了吗,怎么会一身伤回来?”

 瞬间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练守纱一时也慌乱了起来。

 “没什么,天雨路滑,是我自己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不过都只是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向梓荀一听,当场刷白了一张脸。“什么,你从马背上摔下来?”

 练守纱有些紧张的笑着。“是啊,不过不碍事的,真的。”“什么不碍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神君恋马上炮轰出声。“瞧你浑身上下都是血,想必伤得不轻,你居然说不碍事?”

 神定谊也皱眉转向神君曜。“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守纱会伤成这样,你既然把人带出去,自然就得尽到保护的责任,结果你做到了吗?”

 向梓荀也不甚谅解“是呀,曜儿,守纱可是个女孩子,要是破了相、伤到脸,你要她以后怎么嫁人?”

 见神君曜成为众矢之的,练守纱可急坏了。

 “不是这样的,伯父、伯母,一切都不关他的事,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这些伤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可怕,真的。”

 只是神定谊板起脸,看向神君曜“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把守纱给抱下来。”

 进了厅,向梓荀赶紧唤来神君颀为练守纱包扎,在看到她皮破血的伤口时,众人自然又是一阵严厉的指责。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是个小伤。”

 一旁的神君恋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则来来回回看着两人,想瞧出些端倪。

 “大哥,我看你干脆老实招吧,是不是你把纱姐姐害成这样的?不然好好的人出去,为什么却浑身是伤的回来,这里头分明有鬼。”

 神君曜有些不悦的拢起剑眉。“你在说什么?”

 见他发怒,神君恋马上得意的指着他道:“瞧,恼羞成怒了吧,如果不是你害的,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看这根本是你造成的。”

 神君曜一双冷冷的黑眸直向她。“你胡扯够了没?”

 神君杰气,呼呼的扮了个鬼脸,才转向练守纱“纱姐姐,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哥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说出来,爹娘会为你作主的。”

 神定谊严肃的道:“守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像恋儿所说的?”

 “这…”练守纱顿觉烦恼不已。“事情真的不是这样,你们误会他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摔下马的,不干他的事。”

 神君恋不以为然的环起手臂。“纱姐姐,你干嘛要帮大哥说话,他之前可是处处针对你耶,你现在还那么好心干嘛?”

 练守纱简直哭笑不得。“我没有帮他说话,因为事实就是那样。”

 向梓苟莫可奈何的出声打断针锋相对的两人。“好了,别吵了。颀儿,守纱的伤不要紧吧,会不会很严重?”

 仔细的包扎好后,神君颀抬起他那一张俊美得无人能及的俊秀脸孔来。

 “只是一些皮伤,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神君恋环臂狐疑的瞅着他“四哥,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你会不会诊断错误,这伤看来明明很严重。”

 神君顺用力的敲了一下她的头。“怎么,不相信四哥的医术?”

 神君恋忍不住痛呼了声,委屈的嗾着嘴“好嘛、好嘛,可能那伤口会骗人吧,所以看起来才会那么严重,这总行了吧!”

 神君预摇摇头,才转向练守纱代:“虽然只是一些皮伤,不过记得千万不要碰水,要不然伤口不容易愈合,会影响复元状况。”

 练守纱点头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确定她没事后,神定谊才放下心“好了,既然已经没事了,那就各自去忙吧,恋儿,你扶守纱回房去休息。”

 神君恋嘟着嘴嘀咕着:“是大哥惹出来的,为什么不叫大哥抱纱姐姐回房?”

 练守纱忍不住脸一红,赶紧开口:“不用了,反正只是一些小伤,我自己走回房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任何人。”

 神君恋连忙冲上前去。“那怎么行?纱姐姐,我扶你。”

 没一会儿,人已渐渐离去,只剩神君曜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盯着练守纱的背影。

 时序慢慢转入深秋,大地净是一片草木枯黄的景象。

 泛黄干枯的落叶撒满整片草地,远处有一片黄澄澄的金色稻田。几只鸟儿踩在落叶上;四处寻找着食物,突地一阵疾风狂扫,扬起了满地的落叶,也惊跑了觅食的鸟儿,像条断了线的风筝般快速的往天边飞去。

 练守纱小心翼翼的走出房,急着想出来透透气。

 在房里休养了几天,她全身筋骨值硬,有如被关在笼里的金丝雀般渴望着自由;三天两头的进补更是喂伯了她,让她频频讨饶,但待她极好的神夫人根本听不下,每每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把补葯喝个碗底朝天才肯罢休,全然不信她的身子早巳复元了七、八成,硬是把府里珍藏的珍贵补葯炖品全往她嘴里

 才不过这么想着,她就忍不住泛起了皮疙瘩。

 老实说,她还真怕了,好像她是多么弱不风、风一吹就倒似的,天知道她这几天吃的补葯全部加起来已够她多活上一、二十年了。

 忽地,一抹甜甜的笑不由得爬上了她美丽的角。

 不过,有人这么疼着的感觉真的很好,活了十六年,她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从小到大,月无涯就好像有目的似的教育着她,她从未对她展过一丝温暖的笑颜,也从未夸赞、鼓励过她,她永远是疾言厉、冷若冰霜的;来到神门后,她才首次体会到了亲情与温情的喜悦,而那竟深深撼动了她。

 她突地叹了口气,边的笑变得有些僵硬。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想的,毕竟她之所以会待在这里就是为了歼灭神门,但不知何时,那股急于讨好月无涯的热切似乎消失了。

 愈接近人,她愈发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是错误的,她知道月无涯对她有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了她,就没有今的练守纱,但她心底那份坚定真的动摇了,她变得太过喜欢神门的一切,下不了手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我该怎么做?”她喃喃自语着,声音里有着茫然与无助。

 她无法背叛月无涯、背叛圣火教,却又做不出伤害神门的事,谁能帮助她?

 突地脚下一个踉跄,她硬生生摔跌在地面,忍受着揪心的疼痛,不愿爬起来。

 她多么希望,这疼痛能唤回原本的她,因她不愿面对极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你没事吧?”

 在她惊诧的同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稳稳的将她抱离地面,原本冷漠的神情在看见她跌倒后出了那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情绪。

 练守纱缓缓抬起头来,望人了神君曜那双布满关怀的黑眸。

 “受伤了吗?”见她不说话,他以为她受伤了。

 “没有。”练守纱急忙垂下头,几乎不敢望向他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黑眸。

 “我没受伤,只是有些吓到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真的没事?”神君曜不放心的瞅着她看。

 紊乱的心绪在她心头,差点让她不过气来。“我真的没事,草地很软,没伤了我,你别和伯母一样把我看得好像多么脆弱的样子。”

 神君曜终于出了抹笑。“怎么,被我娘吓到了?”

 她轻笑一声,任由他抱着走向前方的凉亭。“的确是有点吓到了,我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她却让我喝了一堆的补品,而且不喝还不行。”

 神君曜小心的将她放在石椅上,视线没自她身上离开过。

 “我娘那个人就是这样,不过她也是担心你,你就顺着她吧!”

 想着想着,练守纱不笑了。“我当然知道她是出于关心,所以她送来的葯我可是全喝了,而且一滴不剩,你娘可乐得很呢!”

 神君曜的目光有些忘我的停在她红瓣好一会儿,最后才尴尬的别开。

 “你的伤真的都好了吗?”

 “嗯。”她点点头,笑得好甜。“你四弟的医术真是不简单,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小腿的伤还不能碰水外,其余的已经没问题了。”

 “我看看。”

 话才说完,他已迳自掀开她的裙摆察看她的伤口,练守纱忽地傻了眼,只能愣愣的任由他为所为。

 过了半晌,他拉上裙摆。“嗯,的确是没问题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练守纱有些尴尬的放下腿。“谢谢你的关心。”

 神君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我?”练守纱心神一震,有些僵硬的痹篇他的目光。“我刚才没在想什么,只是在欣赏风景而已,你也知道这里很美。”

 “是吗?”他紧紧锁住她闪躲的眼眸,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慌。“如果只是欣赏风景,怎么还会不小心跌倒?”

 她嗫嚅着“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她深了口气,别过头掩去眼底的落寞。“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家都对我很好,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何谓亲情,一时还真不想离开这里。”

 神君曜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没有人赶你走。”

 “我知道。”她急忙说着,笑得有些苦涩。“可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家,虽然我和恋妹妹结拜成了姐妹,但我终究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再者,他们要是知道其实她接近他们是有目的,他们待她还会像现在一样好、还会拿她当亲人看待吗?只怕第一个要杀了她的人就是他。

 神君曜面无表情的瞅着她。“把话说清楚一点,你是什么意思?”

 顽皮的风儿吹了她的发,也恰巧掩去了她眼底的茫然。“没什么意思。”她耸了个肩,状似轻松的笑着。“那边的风景好漂亮,你可不可以抱我过去,我想到那儿看看。”

 神君曜二话不说,马上抱起她往拱桥走去。

 一排排的垂柳映人眼帘,那细细的柳条在风中摇曳出美妙的舞姿,几只彩蝶成群盘旋在湖面上,隐隐投出了绚丽人的倒影,还不时撒落灿亮金粉,如同夕阳里最灿烂的一道霞光。

 练守纱被如此美景住了。“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美的景致。”

 “是吗?”抱着她的神君曜也被她美丽的神情住了。

 她点点头,全然未察神君曜专注的目光。“是啊,活了十六年,我从来不知道水可以这么美、花儿可以这么美、蝴蝶可以这么美,这些都是我来到这里以后才级道的,如果设有来到这里,我可能连天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她落寞的神情竟让神君曜升起了股心疼的情绪。

 “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他忍不住冲动的说出口。

 练守纱垂下头,有些勉强的笑了。“不,毕竟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很识趣,也很懂得看人脸色,我从来没奢望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这段时间我已经很足、很快乐了,能够留下这些回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直到发现他讶异的目光,她才警觉到自己在无意间竟向他透出了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她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神君曜突地捧起她的脸,深深的望人她的内心深处。“不,不奇怪。”

 练守纱被他灼热的目光震撼。

 “怎么会?”她笑着推开他,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我给你的印象一直是很霸道、刁蛮的吧,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来。”

 “因为…”他重新捧起她的脸,意味深远的道:“或许这才是你的真情,而你正不知不觉的把你的真情给表现出来。”

 练守纱被他的话骇住了。“是这样吗?”

 “嗯。”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爬上了他的嘴角。“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练守纱茫然的摇摇头。“代表什么?”

 “代表你喜欢上了…”最后一个字隐没在他覆下的里。

 练守纱眨眨眼,愣住了,感觉他温柔的紧紧贴住她微张的瓣,所有的理智突地离她而去,单纯天真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闭上你的眼。”神君曜哑着嗓音说着。

 他的吻像一般甜人练守纱的心坎里,虽然他没明说,她还是清楚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而她也不得不开始怀疑了,或许她真是喜欢上了…他!

 他细细的吻着她柔瓣,窃取着她不经意出来的芳香,不断轻吻着、啜饮着她甜美的气息;她感觉有些茫然,彷佛坠人了一个甜美的梦境般,她渴望不要醒来,渴望他继续给予温柔与拥抱。

 “看到了吗?”他意有所指的说着。

 一滴感伤的泪倏地滑下了练守纱的眼眶。“看到了,我看到了。”

 是的,她看到了,的确看到了,她看到了他的心,也看到了自己的心;她看到了他心底那份最真实的情,也看到了自己心底那份最真实的情,她不想再躲藏下去了。真爱可遇不可求,她一生中能有几次这种机会?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透明如珍珠般的泪滴淌落下来,在两人的心底起了波澜,织着一张绵密的网,捕捉两颗不再犹疑不定的心。

 秋风阵阵,落叶纷纷,洒落绵绵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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