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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矞皇…”

 女子娇柔无力的嗓音噙着浓浓的鼻音,低低切切地唤着,仿佛用尽仅剩的力量呼唤着。

 谁啊?又是谁在唤她?

 炎燏煌痛苦地翻了翻身,才以为这一阵子得以好眠,想不到又故态复萌,恣意地騒扰着她的心。

 “矞皇,快来…”

 如泣血的黄莺,啾啼最后一声之后便是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在和这个世界争斗,想要再多争得一点时间。

 “去叫矞皇来,快!”

 纷的脚步声夹杂着喧嚷的呼叫声,紧紧地攫住炎燏煌的脑海,刺痛着她的双眼,揪扯着她的灵魂。

 是谁?到底是谁在唤她?

 ***

 不安地辗转,直到炎炳煌不甘愿地放弃挣扎,艰涩地张开双眼;然,甫张开眼,随即对上一张疲乏的俊脸,闪耀着傲气的黑曜石眼瞳黯然失,常勾在角的笑意消逝,连坚毅的下巴亦布满初生的胡髭。

 “你!?”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她已经睡了很久了,否则他下巴的胡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觉得舒服一点了吗?”瞧她警戒地防备着,阙门矞皇不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舒服了一点?我怎么了吗?”她蹙起眉,坐起身子睐着他。“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倘若要说真有不舒服的地方,大概只能说她肚子饿了…

 “真的吗?”他想要探出大手轻抚炎燏煌的额,却又怕自个儿的唐突会让她骇惧,不沮丧地收回手。

 “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嘛一副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悦地挑起眉,无法接受阙门矞皇突然变得很和善的模样;他该不会有什么意图吧?她记得在游湖时,若不是他对她轻薄的话,她也不会摔落湖底。难道他是感到愧疚?

 不过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功夫竟是恁地了得,心想还好她没有跟他硬碰硬!要不然的话…

 炎燏煌怯怯地觑他一眼,发觉他还在盯着她,她俏脸一红,又赶紧别过脸去,不敢盯着他;但即使她不盯着他,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直绕着她,令她的心不由得漏跳了数拍,连手心也不由得渗出汗水。

 吧嘛,她可是受害者耶,为什么她还要接受他审视的目光?

 炎燏煌忿忿不平地抬眼瞪视着他,然而一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她不由得又举白旗投降,百般不自然地道:“喂,你到底是在看什么?”

 她是长了天花,还是出了麻疹?

 “看到你的气好多了,我也跟着安心了。”阙门矞皇轻轻地勾笑,看起来好像真的安心了。

 “我又没有怎么样,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简直快昏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溺水,也不是第一次昏倒,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

 “你已经昏了一天一夜了。”阙门矞皇淡然地道,感到自个儿紧握的手甚至还隐隐地发颤。

 当他发觉怎样都唤不醒她时,他的心几乎快要停止了,险些要随着她微弱的脉动而猝止。那感觉就像是十几年前的恶梦又回头一般,他被困在真实的梦魇里,却只能无奈地挣扎。

 争权、夺利又能如何?即使当了皇帝也无法强求长生不老,即使搜刮尽天下的财富也无法强求璇儿的生命。

 他拥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璇儿的生命,宛如他即使武功盖世亦无法抓回燏煌的神智;他好怕,不只是双手,就连缥缈的灵魂也为之撼动不已,那样的恐惧深植于心,仿似在等待情绪波动的一天,便会随之破茧而出。

 “我?”不会吧?

 她的身体有这么差吗?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得过什么病,别说是病,就连风寒都不曾染过,怎么可能因为掉入湖中便昏睡个一天一夜?

 “我很怕,很怕你会那样子再也醒不过来…”阙门矞皇喑哑地道。

 他在动摇,被她羸弱的气息所撼动。他不敢相信她可以在他心中起如此强大的涟漪,不敢相信自己在尚未证明她是否为璇儿之前,便如此悚惧失去她。

 倘若她不是璇儿,那么她会是谁?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璇儿那样左右他的心思,那样令他打从心底寒颤不已,仿佛置身于狂的大海中,他却渺小得救不了他心爱的人。

 他厌恶这种感觉,却又打从心底明白自己的无能。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身体壮得像头牛,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望着他仍惴惴不安的模样,炎燏煌不也感到愧疚。“你放心好了,我们做偷儿的,身子定是要锻炼一番,你可不要把我跟一般的姑娘放在一块儿比较。”

 “是吗?”他深情地凝睇着她,向来轻蔑的眼眸不再如以往那般傲视,反倒染上了沉痛的抑郁。

 他曾经那么痛不生地失去过一次,绝对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否则他或许会懦弱得不敢再活下去。

 “喂,你不要这个样子嘛。”她几乎是哀求着。

 她又不是病猫,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她会不好意思的。

 “你要留在我的身边,没有我的允许,千万别擅自离开。”阙门矞皇轻喃着,缓慢地接近她。发觉她并没有抗拒,才又慢慢地将贴着她的,柔柔地摩挲着,细细地品味着,以证明她的存在。

 “你…”炎燏煌羞怯地往后退,垂下水眸。

 他到底吃错了什么葯?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对她坏,会不会改明儿个,他的子又犯了,又要斥骂她一顿,然后消失不见?

 其实会擅自离开的人是他,她可都乖乖地待在山庄里等他…呃,不,她是在等玉玲珑。对了,她还要同他提玉玲珑的事呢。

 “我要跟你说玉玲珑的事。”

 “倘若你真的想要的话,我会把玉玲珑交给你。”

 “咦?”她有点搞混了,不太清楚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给她玉玲珑?可之前他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怒不可遏,甚至还陷在醉仙阁那个风窝里?

 “就算是我要娶你进门的定情物。”阙门矞皇沙哑地喃着。

 他不能没有她,会令他如此不安而悚惧的只有璇儿,而她定是璇儿转世,否则他岂会这么轻易动情?

 十几年来,他的心在璇儿死去的那一刻也跟着死去了,他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动情,不管是爱情抑或亲情;惟有她,再次踏入他的生命里,他才感觉到情绪的波动。

 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便该认出她来的,便该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女孩儿,要不然他的心怎会如此恣意地因她漾起涟漪?

 她不是璇儿,却又是璇儿。阙门矞皇突地顿悟,她们两人之间有太多的相似,又有太多的差异,然而她肩上的刺青却证明了一切,在他膛中跳动的心也说明了一切。

 “娶我进门!?”

 炎燏煌娇啼了一声,清丽的小脸一片红晕,耳边轰然响起共鸣,脑袋倏地空白混沌。

 他要娶她?难道是因为她在醉仙阁说了那些话,他才这样想?

 不是的,她不是要他娶她,她是因为他占了她的清白,才想要他负责…呃,也不是负责,她只是有点生气他怎么可以沉沦在那种地方,只是有点不满他怎么可以醉在那种地方,她不是想嫁他,她只是…

 她都快要搞不清楚了!

 “倘若你要玉玲珑,你就一定要嫁给我。”阙门矞皇煽惑地道,像个可恶的恶鬼想要引她沉。她尚未想起他也罢,尚未爱上他也无所谓,留她在身边,他可以从头再爱她一次。

 他忘情地吻着她完美的体…纠着热火和情,焚噬着她,也燃烧着自己。

 ***

 “肚子饿了吗?我去帮你拿糕饼。”

 噬人的热情退去,暧昧犹在,麝香仍令人脸红地挥发在房内,然阙门矞皇却起身整装。

 炎燏煌缩在被子里头,他瞧不见她的反应,只瞧得见一双小脚丫在外头。

 “怎么了?”他俯近她低问道:“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他担忧地探视着她,怕自个儿一时情失控,又不自觉地伤了她。

 “我要吃糕饼,你赶紧去吧!”她伸出雪白的玉臂推着他散发醇厚气息的脸,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这里。

 “你真的要吃吗?”

 他抚着她的指尖,将她玉葱般的指尖含入口中,吓得她裹着被子躲进榻内侧。

 睇着她做拒绝状地往后缩,他非但不觉怒意,反倒勾弯了

 “你、你这个登徒子!”炎燏煌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才颤巍巍地探出玉指,直指着他勾笑的俊脸。“我告诉你,我的肚子真的很饿,你、你赶紧去拿糕过来,快!”

 她哪里饿了?不过是希望他赶紧离开她的视线罢了。

 他不是要出去吗?去啊、快去啊,干嘛留在这里碍她的眼?干嘛特意羞辱她?是要笑她方才像个妇似地着他吗?

 “真的饿了?”

 瞧她一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模样,阙门矞皇反而举步不前,一双戏谑的眸子睨着她,百般挑衅的意味浓厚。

 “我饿了、饿了、饿了,我要吃糕饼!”她像是发疯似地吼着,素净的小脸却染上了令人更想戏弄她的醉。“你不是要拿给我吃吗?还不赶紧去!”

 她简直快要疯了,快要被他可恶的笑容给搞到崩溃。

 “好。”他气地勾起,笑得魔魅惑魂。“我这就去,娘子。”

 “谁是你的娘子!”

 炎燏煌顺手抄起枕头,便往他走出去的方向丢去,然而却遗憾地错过了目标,惹得他笑得更放肆,而她则是羞得无脸见人,直拿被子把脸给包住。

 可恶,才不过一下子而已,他的态度怎么会差这么多?

 这会儿,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娘一惹爹生气,便会把爹拐进房里了。

 唉,最可怕的是她竟然不讨厌和他发生肌肤之亲,只因她的眼中仍映着他英勇救她的模样,还烙着他为她担忧的悲怅神情!

 不过,她在这里已经耗了太多时,她必须赶紧将玉玲珑回去,再来处理阙门矞皇的事情;一切得先以神偷世家为优先考量,要不然别人会以为她纤手神偷炎燏煌是个笨偷儿,不过偷一件宝物罢了,居然过了一个月了都还搞不定。

 只是要怎么告诉他?

 还是干脆别说了,反正她还是会回来向他负荆请罪的,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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