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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紫城西直门外圆明园

 一年一次的秋季狩猎,来到了滨海的圆明园,所有的宗室子弟无不参加这一次狩猎的。

 原来尚未入关之前,大漠的女真后裔便已极喜爱在草原上奔驰,来到关内之后,除了在边关战事上,已少有策马狂奔的机会,所以这一年一次的狩猎总会让所有的贝勒、贝子与亲王们积极的参与。

 当然,理亲王府更是不会缺席的。

 来到圆明园,缃缥一直待在丹宫的大厅里,无表情的小脸反而更令人升起不舍之情。

 郡璐穿着一套石青色的戎装,系着紫貂披肩,一副器宇轩昂、卓尔不群的模样,和其他的贝勒、贝子慢慢地走到大厅,利眼瞥见一旁坐着休憩的缃缥,他的心不被她脸上的淡漠揪紧。

 懊死!自那一天起,她便不再笑了,老是拿着一双无神而空的眸子凝着他,每每令他伤神。

 明明是她的错,为何他要感到内疚?

 荒唐!

 “郡璐,怎么放理福晋一个人在厅里?”

 四贝勒郡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双眸直盯着在一旁出神的缃缥。他向来是与郡璐最亲近的,虽然他贵为皇子,但两人的年纪相同,打小一同长大,一起上太学习字的。

 对于郡璐的个性他可以算是最了解的,对于缃缥会淡漠着一张小脸,他不难猜到她与郡璐之间并不是顶好。

 “这琉球公主可真是与咱们大清格格不同。”一同走上来的二贝勒郡璜两眼更是直盯着缃缥发愣。

 “皇阿玛真是不公平,偏偏将这美人儿指给了郡璐,若是我的话,必定好生地疼惜她,绝对不会冷落她。”大贝勒郡琏一双眼都发直了,垂涎着缃缥的美

 “大皇子不怕乌拉氏发火吗?”郡璐撇了撤嘴,淡淡地说道,诡魅的眼眸直盯着她清灵的俏脸。

 若不是因为这秋季狩猎是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得参与的,他真不想带着缃缥到这儿抛头面。

 “啐,何必提那婆子!”郡琏有点不悦地啐他一口,嫌他煞风景,便拖着他往外走去。

 “郡璐,不找理福晋一同前往?”郡急忙拉住郡璐,难以置信他真要丢下理福晋一人。

 郡璐冷冷地瞅着他,不发一语,仿佛嫌他多管闲事。

 “啧,这男人之间的事,带个女人多杂,别理她,咱们兄弟自个儿去便行。”郡琏不由分说,拉着郡璐直接往皇上所指定的野外走。

 郡璐虽然不是皇子,但也算是爱新觉罗氏最亲的旁系兄弟了,尤其大贝勒特欣赏他骁勇的身手。所以这一次的狩猎活动,他定要与郡璐一组,才有办法拿个好成绩,在众贝勒之间颖而出。

 郡看着郡璐随着郡琏和郡璜离开,便径自走到缃缥的面前。

 “理福晋,狩猎开始了,你不妨与本王一同游走。”郡温煦地笑着,一双灿如耀的眼眸熠熠发亮。

 “你是…”缃缥怔忡地望着他,呐呐地不知如何开口。

 这男人长得极俊俏,和郡璐有几分神似,但是最大的差别在于郡璐是不可能这样地对她笑的。

 “本王是四贝勒、皇阿玛的四皇子、和郡璐最亲的兄弟,可算是你的皇兄。”郡温和地笑着,俊朗的面貌引人着

 “缃缥见过四皇兄。”

 缃缥一听,赶紧起身问安,神色间充满着羞赧与不安。

 案王最要求她的一点便是礼仪,绝对不能让自个儿的不懂礼数坏了琉球王国的名声。

 “理福晋不用多礼。”

 见到缃缥欠身问安,反倒令郡有点手足无措。

 真的很不同,整个大清宫内,他可没见过哪一个格格会恁地谨慎行礼,她真是可爱得紧。

 这样的女人,郡璐究竟有何不满?

 “缃缥真是失礼了,见到了四皇兄,居然还…”一抹人的嫣红悄悄地爬上她的脸庞,双手更是局促地扭绞着手绢。

 打从她来到大清,糊里糊涂地嫁入理亲王府;在宴会上,她根本还来不及记得所有庆贺的人,便让人送入新房。

 所以她儿不记得眼前的四贝勒。

 “无妨、无妨。”郡噙着笑,就连眼眸中也有着浓浓的笑意。“倒是皇阿玛指定的时间到了,咱们不如一同走吧。”

 这美人儿,愈瞧愈教他疼入心坎;若当初皇阿玛是将她指给他的话,他定会好好地疼惜她,不似郡璐那样的无情。

 说起郡璐,不知道他这几年在外头征战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怎么一回京畿,子全和以往不同?看来得找个机会同他聊聊不可。

 “可…”

 缃缥左探右望,却见不到郡璐的身影。

 敝了,他不是要她在这厅里等他,为什么到现下还等不到人?

 “你在找郡璐?”郡轻声问道。

 原来她方才真是出神了,才会连郡璐早已经离开都不晓得。

 “王爷他…”缃缥呐呐地问着。

 “你叫他王爷?”郡显得有点错愕。她是他的福晋,为何还以敬语称呼?这实在是太不寻常。

 “怎么了吗?”缃缥显得惶惑不安,双手更是扭紧了手绢。“王爷要缃缥这么称呼他的,难道缃缥错了?”

 怎地,自己连一件小事情都做不好?

 皇阿玛要她做的事,她没有一件办好的,想知道这些年来,郡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查不到,就连现下…难不成她愚蠢地连称谓都搞错而不自知吗?

 自那一夜之后,郡璐再也没有与她说过话,再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瞧,但每晚他总是会在她的身边,不断地要着她的身子。

 郡璐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为何总是将她当成仇人?

 尽管她想与他谈谈,他只会摆出一脸的不耐,将她的满腔情意给扫尽,久而久之,她也忘记怎么笑了。

 真是剖了心地爱他,才会痛苦地忘了怎么笑。

 而他…知道她的心情吗?

 “不,这个问题还是留待郡璐有闲,本王再替你问问。”郡发现自个儿问错了话,便轻搂着缃缥的肩往大厅口走去。

 “皇兄…”

 面对郡的热络,缃缥显得有点惶恐,急急闪避他不合礼教的举动。

 “有什么关系,本王是你的皇兄,你毋需多疑。”望着她局促如小兔般的模样,令郡情不自地笑了两声。

 这娃儿真是有趣,就算他和她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也犯不着如此惊惧地逃开,让他错以为自己已成了不入的登徒子。

 “缃缥…”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再被郡璐瞧见了,她可是死谏以证明自身清白都无法得到郡璐的信任呐!

 扁是她在养心殿中晃上一天,都可以让他栽个绿顶高悬的罪名,若是再让他瞧见她与皇兄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不敢想也不能再想,光是想到郡璐那无情的眸子噙着令她心颤的诡,她便觉得自个儿的心像是死去一般,别说是笑容,就连该怎么开口说话、该怎么生怒都忘了。

 缃缥想着想着,身子不断地往后退,忘了后头有个小阶,一个失神,身子失了重心便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郡眼明手快地紧紧搂住她的纤,将她贴上地面的身子捞起。

 “不就跟你说了,让我挽着你比较好吗?”郡拥住她的身子,一身急窜的冷汗。

 还好他早一步稳稳地将她抱住,否则真不知是怎生的下场。

 “皇兄…”缃缥晕红了小脸,一双澄澈潋滟的眸子含着羞怯、带着仓惶,一双小手按在他紧擒住她的双臂上,抗拒他的暧昧动作,却又赧于自己的冒失,只能任由他将自个儿的身子拥紧。

 若是郡璐,他会这样待她吗?

 “好个景致,本王瞧了都欣羡不已!”一道低哑的男声突地闯入两人旎的暧昧之中。

 “王爷…”缃缥的小脸一偏,便瞧见郡璐站在厅口,身旁还跟着两名妖的女子,他看似平静的俊脸似笑非笑。

 缃缥见状,急忙推开郡,百口莫辩。

 “郡璐,你误会了,本王只是…”郡一旋身,便向郡璐一双肃杀的森冷眼眸,令他不噤口。

 “无妨。”郡璐讪笑着。“真要论起来,缃缥还算是四贝勒的皇妹,此等举动并不算不合礼教。”

 他噙着冷笑,冷冽眸光探向缃缥,肆无忌惮地嘲笑着缃缥的不贞罪证确凿,心中却又隐隐约约燃起一道几将他焚噬的怒焰。

 “理亲王说得极是。”郡并非不懂郡璐话中的意思,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兜着,遂将话题转向他身旁的紫葳、紫榆格格。

 “紫葳、紫榆,见着理福晋用不着问安吗?”

 紫葳格格和紫榆格格两姐妹互望一眼,再以眼询问着郡璐,却见郡璐甩了甩紫貂披肩,随即迈步离去。

 紫葳见状,便急急跟着他离去,而紫榆则皮笑不笑地轻睨着缃缥,撇了撇红淡淡地道:“郡璐可没要咱们姐妹俩同她问安,依我看免了吧。”

 话落,她便轻扭着曼妙身躯离开,儿不认为自个儿的话以下犯上。

 “真是的,这对准噶尔部的格格全教郡璐给宠坏了!”郡微愠地轻声斥道,随即望着缃缥。

 “你别太在意了。”

 缃缥翦翦幽眸对上他的眼,随即哀凄地摇了摇头;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

 为何她能直呼郡璐的名字,而她却不能?

 秋季狩猎是沿着惠渠四周的干前进,在这临河的四周狩猎着野鸭与鸠,或者是天上飞的鹰或隼。

 不擅骑马的缃缥小心翼翼地坐在小马上,双手直抓住缰绳,看着贝勒、格格自她的身边呼啸而过,而她只能望着壮阔河面、青青草茵出神。

 为何郡璐明知道她不擅骑马,却仍将她扔在这里?

 她回眸望着身后,只有几名她不认识的宫内嫔妃落于她的后方,再往后便是一片雾茫黄沙。

 是在生她的气吧,否则为何会将她留下?

 一想到方才偎在他身边的紫葳、紫榆格格,她便觉得心头有一股难忍的绞痛,弄得她冷汗涔涔。

 在大清有着各的美人,有朗豪迈的蒙古格格,也有白皙骨感的汉人嫔妃,偏偏没有一个人与她相似,有着一身丑陋的皮肤。

 郡璐必是嫌弃她,才不愿意让她接近,怕失了他的身份。

 念着、念着,她的泪水不知不觉中淌手中的缰绳。

 她好想回琉球的瓦鲁宫。

 然而她又舍不得离开郡璐;尽管他并不爱她、不想要她,她仍恬不知地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就像当年,她不顾身份,硬是向他要了玉佩。

 对了,若是她将玉佩拿给郡璐看,说不定他便会想起她是他的襄儿!

 一想到此,缃缥随即恢复信心,整个人看起神采奕奕多了,一点也没有方才的幽惋恻绝。

 当年他给了她玉佩,除了是她的大胆,她相信必定是因为郡璐对她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喜欢;即使不喜欢,在他的心中必也烙下她的影子,只消她向他提点、提点,他会想起她的。

 顺利让他想起之后,她便可以问他为何他会改变这么大,为何对皇阿玛有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恨意?

 如此便可以解开皇阿玛心中的疑窦,这么一来岂不是皆大快?

 她想着,仿佛念头变成事实一般,令她不漾开朵人的笑花。

 “笑起来可美多了。”

 郡不知何时已经驱马来到她的身边,一双温热的眼瞳瞅向她。

 “皇兄?”一见到郡,缃缥立即羞红了脸,心底猜想着自个儿方才的傻笑全都入了他的眼,不知他会如何看待她?

 “羞什么?”郡笑睨着她,望见她连颈项都红了,忍不住逗她。“怎么,对皇兄这么吝啬,连一个笑,都不愿意给皇兄吗?”

 “缃缥不是这个意思。”

 缃缥娇嗔了一声,潋滟的水眸含羞挟媚地笑看着郡,不令他屏息,几忘了呼吸,一双眼贪婪地锁住她羞赧的小脸,忘了移开。

 “皇兄。”缃缥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轻声喊道。

 郡闻声,震回失了魂的心神,赶紧以笑掩去自个儿的失神。

 “皇兄可以带缃缥去见郡璐吗?”瞧郡出笑来,她总算感觉到自在,便放胆地要求他。

 “郡璐?”一说起他,郡不蹙紧眉头。

 方才他瞧见郡璐与紫葳、紫榆格格一马当先冲出,那样的情景,他实在不愿意让缃缥见到。

 是的,他是一个明眼人,当然明白郡璐在缃缥心中的地位,就是如此,他才不愿意让她见到那一幕。

 “可以吗?”

 望着缃缥一双渴求的眼眸,他怀疑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她的要求,点了点头,他便领路往前,沿着河畔,带她往目的地去。

 方走到一半的路程,郡便见到紫葳、紫榆格格面而来,马鞍上悬的绳子全都系满了猎物。

 “四贝勒福安。”紫葳一见到郡便甜甜地问安,反倒是紫榆一双媚眼紧紧地锁住他身后的缃缥。

 “看来紫葳的收获不少。”郡随意问道。

 “全是郡璐帮的忙,让我们姐妹俩能猎到这么多野鸭。”紫葳盈盈笑着,顺着妹妹紫榆的视线望去,也不怀好意地落在缃缥的身上。

 “不打搅四贝勒了,我们姐妹俩要先回宫。”紫葳向紫榆使个眼色,两人便策着马,一前一后地往缃缥的马儿身边走过,在接近缃缥的小马时,用马鞭用力地往那小马身上挥下。

 小马一吃痛,旋即往前一冲;坐在小马上的缃缥一惊,便忘了拉住缰绳,任凭自个儿的身子被摔下马,跌落河里。

 “缃缥!”郡见状立即下马,却只能站在岸边望着她载浮载沉的身子而无能为力,他赶紧拿出怀中的烟弹,点燃后往天空一扔,爆出黄的烟丝,熏黄了湛蓝的天际。

 不是他不愿意救她,而是他不谙水性。

 不一会见功夫,在附近的贝勒全聚在河畔,望着在湍急河中的缃缥努力地游向岸边,却因为水势过急而徒劳无功。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皇帝的御驾也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河畔,映入他眼帘的竟是落入河中的缃缥。

 “回万岁的话,理福晋不慎落入河中。”郡一见乾隆御驾,便赶紧跪在他的跟前。

 “还不快将她救起!”乾隆大怒地吼着,震怒的眼眸瞥见一旁的郡璐,他不懂谙水性的他为何没有下去救她?

 “上来了、上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嚣,吵得乾隆回过神来,瞥见躺在河畔的缃缥,他旋即跳下马,扯下自个儿的披肩走向她。

 一靠近她的身边,便见着郡璐正解下自个儿的披肩盖住她的身子,乾隆不觉大怒,放声暴喝:“朕的格格用不着你的披肩,若你不懂得疼惜她,朕会将她回朕的身边!”

 撂下话语,乾隆抱起她柔软的身子,策马回圆明园,留下面面相觑的贝子、贝勒议论纷纷。

 还有一脸冷鸷冰寒的郡璐,一双诡谲的眸子直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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