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回、芜州城外神仙会,各开金口
钟离权一上楼,马上就看出左游仙是位高手,可是没看出楼上的另一位客人有什么异常,他坐在那里始终没有任何“破绽”连钟离权都把他当作一位普通人。但此人一开口就站到了梅振衣身后,并且说“你们四个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他说的是“你们四个”那就意味钟离权虽然施法隔断了谈话的声音,隐去了自己的行迹,但那人仍然有办法听见与看见。仅仅是这一点还不让人太惊讶,左游仙就看破了钟离权的行迹,毕竟离的太近。
包不可思议的是钟离权竟然没有察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此人的修为明显在钟离权之上,在真仙之上意味着什么?虽说人间神通不过出神入化,那仅是指对外施展的手段,修为境界的差别还是有的。
除了玉真公主之外,另外三人全部变
,梅振衣觉得后背一紧,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无形压力,坐在那里没敢
动。钟离权起身抱拳恭恭敬敬道:“请问阁下是何方神圣?我等在此谈论一些私事,不足入外人之耳故此施法隐去声息。以修行人的习惯,你本不必听。”
左游仙也站起身来,却未行礼,面容很严肃的点了点头:“阁下好修为,但你既然不
行藏,为何又
言他人之私议呢?”
那人不紧不慢的回话,首先冲钟离权道:“你就是东华先生?你说得对,我本不必听,听了也不必点破。可事出有因,其中机缘不必向你解释。你也不必问我是谁。”
然后又对左游仙道:“听说你号称天下左道至尊?如果是个不懂事的
孩子也就罢了,但你有出神入化的修为,还敢这么对我说话,果然有些门道。可惜你号称至尊,却并无至尊气象,亦无至尊之心。算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说完之后径自坐了下来,就在梅振衣地左手边,正处在梅振衣和玉真公主之间的位置。玉真公主有些不高兴了。在座的所有人当中,她是最不“忌惮”这位中年男子的。粉脸微沉道:“你这人好生无礼!俗话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们在这里小声说话,你不仅偷听,还要前来騒扰,无人教过你礼数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脸红了,原来此时莫名感到手臂一紧。像是被人握住了,同时全身被一种力量包容,就像有人张开无形的怀抱将她贴身抱住,这“怀抱”带着梅振衣的气息。通过这股无形的力量,仿佛她与梅振衣连为一体,连对方的呼吸心跳都能感觉到,芳心一
脸就红了。
她的右手臂上戴着一只护腕,是今天出门时梅振衣亲手给她戴上地,就是妖王扣中的一只。此时见玉真公主出言呵斥那位高人。梅振衣怕有闪失赶紧发动护身之术先把她“保护”起来。虽然不知自己地护身之术在这种场合有多大用处,但梅振衣还是尽自己之力护住玉真。
中年男子的表情也看不出生没生气,似笑非笑的瞄了玉真一眼:“你很在意这位小郎君,心中对他有情?可惜啊,你此世虽与他有缘分,却不是你想要的缘分!既然他妄谈天机。我也谈一句这人世间的天机。”
这人说话倒是很直接,开口就点破了玉真女儿家的心思,然而说地却不太好听。梅振衣有些尴尬也有些惊疑,这位先生显然有真仙之上的修为,怎会随意开口说什么“人世间的天机?”
“那倒未必,我来到此地之后也听说了不少人间的事。这大唐皇家的名分
的很!当今武太后曾为太宗之媵
。出家斩断不是尘缘而是名分,不也回宫嫁于先皇了吗?你说梅振衣妄谈天机。你就不是妄谈了吗?推演世事之道,谁不会呀!”
此时有个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传来,是仙童清风开口说话,这下可热闹了,快凑够一桌神仙打麻将了。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回头望着窗外远处敬亭山的方向,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何藏头
尾不现身一见清风的声音:“我又不是冲你来的,何必要见你呢?说我藏头
尾,那你又是何人化身行走人间呢?”
中年男子淡淡道:“不是化身,是真身!”
清风地语气似乎顿了顿:“嗯,是真身?哼,你不说出自己是谁,有区别吗?”然后再无声息。
梅振衣一直没说话,现在其他人静了下来,他咳嗽一声终于开口了:“这位先生,您刚才说我妄谈天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如果不是妄谈,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话很不寻常啊,言下之意他也知道武后将称帝这件事,追问梅振衣打那个赌的缘由,在座的高人虽多,却只有他与梅振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没法回答,真要说清楚,梅振衣就得
代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秘密了。
“天下人谈天下事,管不了,谈一谈还不行吗,神仙可以推演,凡人也可以瞎猜啊。”梅振衣只能和稀泥。
中年男子:“哦,我看你不像在胡说啊?你是人间修道之士,假如真地知道,应该阻止才对,怎么还用那种事情与人打赌?”
梅振衣很想笑:“阻止?我能管得了吗,再说了,与我有关系吗,凭什么啊?”
中年男子表情有些古怪,瞅了梅振衣半天,似在自言自语:“看来你真是在瞎猜,方才听你说话,我以为要找的人是你,现在看来又不像,那又会是谁呢?以你的修为,是看不破这种天机的,难道方才真的仅仅是市井之言?”说完话又回头看了敬亭山方向一眼。面
不解之
。
钟离权道:“这位先生,您是来找人地吗,请问要找什么人?”
中年男子:“也不是,我只是路过,看一看。”
钟离权:“那您到这家酒店做什么?”
中年男子没有看钟离权,却盯着梅振衣答道:“进酒家,当然是喝酒,我是看见门前地桃符题字才进来地,假如这位公子不来。我还真没有酒喝。”
“请问,您带钱了吗?”梅振衣突然
了一句很突兀的话。那人地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有一种无形的针刺感,连元神都躁动不安。眼见左游仙已经“搞定”不想再节外生枝,他干脆主动开口打岔。
与神仙打交道梅振衣也算很有经验了,神仙开口总有玄机,顺着他们的意思纠
下去。说不定就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那位仙童清风。但是想打岔也不难,不拿他们当神仙就是了,凡人说话可没那么多玄机,当初梅振衣对付钟离权的试探时就很有体会。
假如换一个人,明知面前是神仙说话,恐怕也不会故意打岔跑题,不理会对方想说什么。中年男子果然被问住了,愣了愣道:“还真忘了带钱。你是怎么知道地?”
梅振衣笑了:“太有钱的人,临时出门往往忘了带钱,我是猜地!现在你有三个选择,一是用神通法力去偷、去抢、去变、去骗,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二是留下来给酒店干几天杂活抵账。也好办,我可以和掌柜的说一声,让你到后厨刷碗。三是…”
“三是让你请客,你刚才对掌柜说二楼你包了,我也坐在二楼,那酒钱就由你来付。是不是这样?”男子打断了他的话。主动接着说道。
梅振衣:“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相见便是有缘,同席而坐就更是缘分了,扯那些没用的干啥?来来来,喝酒,今天我请客,请老朋友左至尊,也请这位新朋友,请问怎么称呼啊?”
中年男子:“随便你!”
梅振衣顺嘴就接:“原来是随先生,我敬你一杯!”旁边的玉真公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连左游仙与钟离权都面带笑意…这小子太特别了,不拿神仙当神仙。
中年男子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不想再听我多言,那我就不说了。今天受你人情,我也不能白喝你地酒,送你一件东西吧,这面镜子就是我的一点谢意。它可以照见任何你想看的东西,只要有一念之缘!也可以解答你此生不解的因由,只要你追究其中!在这面镜子中,可以看出你究竟是谁?”
说完话他已离席而去,径自下楼走了。梅振衣手边桌上却多了一面小镜子,形状大小就如女子梳妆常用的贴花镜一般,轮廓似一把小团扇还有个手持的柄,镜子是倒扣在桌子上的,背面纯银色,镂刻着祥云纹饰。
仅看那祥云状浅浮雕,就知此物不是凡品,一眼看去恍然真如天际祥云舒卷,定睛收摄心神才能看清那只是不动的纹饰,世间能工巧匠难造,应是修行法宝。
那中年男子的话可谓说到了梅振衣心里头…它可以照见任何你想看地东西,可以解答你此生不解的因由,可以看出你究竟是谁?这对于一位莫名的穿越者来说,是极大的
惑。
梅振衣看见镜子背面的祥云纹,一瞬间有些恍惚,下意识的伸手拿起镜子。此时神识中传来一连串地声音将他惊醒:“不可照!不能照!不要照!”竟是左游仙、钟离权、清风三个人的声音同时说话,清风不知身在何处,而左游仙与钟离权嘴
未动,直接以神念传音。
恍惚间突然被三道神念
入神识,那是什么感觉?梅振衣手一抖把镜子给摔落了,镜子却没有落地,而是很神奇的出现在梅振衣的衣怀中。
此时神念中还有话声传来-
左游仙:“照见任何想看的东西,那是妄境,你的修为未到,不可
照。否则进去出不来。”这人倒是
有意思,他自己没少折腾梅振衣,但在这种场合却也帮他。
钟离权:“解答此生不解地因由,那是前生来世纠
,境界未到,有答案你也堪不破,不是你此时所能见。”
清风说地话最“通俗”:“这面镜子不是你的,不论你用它照人照己,你在镜中所见。那随先生都可以看见。他说地话当然不假,但最后一句有问题。不是你知道自己是谁,而是他可以通过镜中所见窥测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还无法控制镜中会照见何事,干脆不要照!”
好悬呐!梅振衣从怀中掏出镜子递给钟离权道:“我差一点就照了,这东西,我不敢留,还是交给师父您罢。”
“咦。镜子不是落地不见了吗,怎么在你怀里?”玉真公主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吃惊的问道。
“神器!”左游仙与钟离权同时开口,他们都是有见识的人,看见这一幕马上就认出这是一件神器。所谓神器与普通的法宝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可随化身变化,否则以梅振衣的修为,自己是不可能将落地地东西从怀中取出的。
梅振衣:“神器也不敢留,清风仙童地话吓到我了。我可不想照镜子的时候被人偷窥。”
钟离权与左游仙又齐声道:“清风对你说什么了?”
罢才很有意思,三位高人一齐用神念暗中提醒梅振衣,彼此却是听不见的。梅振衣将三人刚才的话分别又讲了一遍,大家这才都清楚了。玉真公主有些懵了,方才只有她没想到那位说话“讨人嫌”的中年男子,竟是如此高人。不在东华上仙之下。
钟离权接过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在手中摩抚一番道:“清风的境界在我之上,我此刻才看出奥妙,他人未到就看出来了。左道长,你也看看?”然后把镜子递给了左游仙。
左游仙接过镜子。脸色微微一变。拿在手中把玩却没有照:“仙人了断因果,确实有所不同。我虽不怕这面镜子,但也不会照给那位随先生看地。梅振衣,这上面有化身灵引,相当于化身随行,他可以随时收去,而你却丢不掉,不论丢到哪里它都会自动回来的。”
钟离权摇头道:“他已说送给了梅振衣,除非梅振衣自己要还,否则他是不能收去的。”
梅振衣赶紧说:“我还,我现在就想还!钟离权瞪了他一眼:“你想还,人家还不想收回呢!这是一件神器啊,什么人有这种大手笔,随手就给了你?这东西有大用处,不照自己也可以照别的,麻烦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论你施法照向何人何物,那位随先生都可以看见。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莫名招惹到那种人?”
梅振衣叫道:“师父,冤枉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您是仙人都不明白,我怎会明白?”
钟离权叹息一声:“你确实没招惹他,但是,谁叫你在那种人面前胡言,信口叫他随先生?现在倒好,他的灵引真的随身不
了,也算给你个教训!”
左游仙皱眉道:“教训一个凡人,随手就送一件神器?没有这么做事的,必定还有原因。小子,你真不简单啊?”
钟离权:“既然看不透,空想也无益,徒儿,这件神器你自己收好吧,不用担心失落,也不可随意
照。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好再说,有时间再慢慢处理这面镜子。”
眼前的事当然就是送玉真公主进城,酒楼上碰见左游仙与随先生一打岔,又坐了一会,眼见约定地时间快到了,梅振衣与玉真公主下楼离去。在酒楼门外的湖边,梅振衣略带歉意的对玉真公主道:“真的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想陪你吃顿饭,不料却发生了这些事,没吓到你吧?”
玉真公主:“我早知你是仙人弟子,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从未有过的奇遇,这是我的福缘,怎么会害怕呢?”说话时低下了头,夕阳下,娇羞地脸色亦如天边的霞光。
梅振衣有些尴尬咳嗽一声:“玉真,时间差不多了,上马吧!”坡的方向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两个人,梅振衣在前面提缰,玉真公主从后面伸双手抱着他,抱的很紧,脸也贴在梅振衣的后背上,似乎是害怕摔下马去,可她表情却一点也不害怕,仿佛还很陶醉。
一骑烟尘很快就引起了攻城叛军警戒哨的注意,远处接连响起示警地号角声。梅振衣地马里城墙还有三里多远,
面左右两个方向就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奔腾声,在城外巡视地叛军游骑恰好赶到了,共有六十余骑,左右合围拦住梅振衣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