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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楚国郢都

 不管忠良好佞下场如何,去依然秋来,又是薄冬,转眼一年已过。

 夜里无风,孤星伴月。

 美丽的夜晚,绚丽的都城,隐藏著无数不安的灵魂。

 血的腥味宛如夜的魔兽,无声无息渗透雨夜风,轻风拂柳,也震响她手里的一只玉。

 白玉形如弦月,在她手掌心中发出洁白莹光。

 追血咒催动…代表他要动手了。

 下此"追血咒",只要以沾过她下咒的血的兵刃妄动杀念,她便能有所感应。

 "这回一定抓到你…"她喃喃出声,身形一动,消失在空气之中。

 当她再次现身时,已然出现在一座豪府大宅前。

 朱红的大门上两只狮吻铜环,虎虎生威,门楼下的牌匾精致,写著金漆的"姬府"两字,光门口这阵势,便是富贵骄人。

 此间主人是楚国郢都内赫赫有名的富豪,与楚国权贵甚有情,人称姬大富。

 相传这位姬大富好蓄养美丽的女奴并且行残酷的待,每每以财势强良家妇女为奴,使得百姓敢怒不敢言,在都城可说是声名狼籍。

 然而,这样的身份,也是最符合被魅影刺客选择的对象。

 半年来,楚境内出了个万无一失的厉害刺客,相传他的剑法天下无双,只要出得起重金,便能托他行刺,而他的手法从未改变,死于他剑下之人,全部都是身躯被劈成对半,更奇的是,他接下的刺杀对象全都是贪官污吏、商奢富,没有一个是清廉好官。

 这名刺客来无影去无踪,知其门道的人,都称他为"魅影"。

 多次的手居于下风,使她谨慎地环顾四周,左侧的苍树在大宅的阴影下显得阴暗而不起眼,是一个很隐密的藏身处,她轻盈而快捷的跃上树头,将府内的每一处看得仔细。

 柳树翠湖营造的庭园,不见得能带给这座华邸多少雅韵,却能显示屋主有砸下重金的气派,由外而内,只见主宅昏暗,万籁俱寂,似乎所有的人都沉沉睡去。

 异常的宁静,反而使她心疑,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不对劲!如此富宅怎会没人守卫?也没有侍婢往来?而且空气中的血腥味愈来愈浓,又是从何而来?

 "糟了!"她暗暗惊呼,不祥的念头在心中打转著,身子已如飞燕出,飞向宅院。

 待她奔入主宅,只见室内陈设凌乱,廉幔如波且四分五裂,很明显的有烈打斗的痕迹;地上躺了数个男子的尸体,统统是以残酷的一剑置中将身躯分明左右两半的手法致命。

 她立在华美绝伦的主室之中,烛火尽灭,只有残存的月光照著残肢断躯,她贝齿咬著下,紧握著的双拳有著更深的无奈意味。

 不及细细视察每具尸首,她急忙奔入内室,没有意外的看到此间主人的尸体正横卧在地,一样是左右分尸,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圆睁,似乎是在死前的那一刻受到极大的惊愕,连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好快、好狠的剑法,也许这等快剑,会让死者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到便死去。

 又错过了,可恶…

 她懊恼的走出室外,天上的弦月也染上一层晦暗的紫,似在嘲笑着她此刻的沮丧。

 飞身一纵,她跃出屋外,没发现远远的树顶栖著一个更晦暗的人影,好整以暇的擦拭著手中的长剑,面带嘲讽的笑容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

 "好有耐心的姑娘!有趣,真有趣。"

 看不出在她纤细的身子里竟隐藏著如此强韧的勇气,敢与他这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客斗上。

 他放的线很长,为的就是钓一条鱼…很大的鱼。

 看着她飞身出府的敏捷身手,他突然灵机一动,出诡谲、玩世不恭的笑容。

 就这么想见他?那他就成全她的心愿哕!

 …。。

 大宅外的翠林凉透骨,月昏昏沉沉,隐在灰云之中。

 沿著墙外,她跑得很急,香汗濡了薄衫,也毫不在意。

 这是第十次了…

 自他开始行刺算起,她追踪他将近一年,连个影子也见不著,枉费她每次催使"追血咒"追查他的下落,竟因他的下手太坑邙徒劳无功。

 眼见一个个他手刃的尸礼,她内心的沮丧实在是无法以言语形容。

 "呼…"

 细响自夜黑林中传来,像是沉重的息声,虽是微乎其微,仍逃不过她此刻的小心谨慎。

 有人!她收敛气息,仔细聆听,分辨声音的来处。

 "呃…"

 声音低沉,听起来是男子的呻

 右边黑的阴暗角落有一个缓慢动的长影,她看见一条腿自墙边出,正努力挣扎著隐身入巷。

 她悄悄地接近,黑暗中的身影反在地面上,看得出他是身形修长。敌人多一分高大,她的危险相对就多一分,她必须更加小心。

 他似乎有伤在身,攻其无备是一个好方法,她以极快的速度探身而入,手捏法诀,以备不时之需。

 对方坐倚在巷角,全身著黑色劲装,一方黑巾蒙住脸庞,剑眉下的那双黑眸清湛无比,犀利而又冷傲。他锐利的回视她,竟有一种优雅的从容,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黑豹。

 他的身形果真如同她所想像般修长、实。

 不知为何,尽管此刻的他这般狼狈,她也直觉知道他会是相貌堂堂、而不是形容猥琐的男子,也许是眉眼间的傲气透出他独树一格的气势。

 他一手抚著口,似乎受了伤,另一只撑著地的手握著兵器,维持著高度的戒备。

 他在看她,自她的发至脚,深沉且缓慢,毫不在意她的敌意。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有些不自然,似乎喉中梗了针,她判断是受了内伤所致。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并没有回话。

 "站住!"伤重的他仍有一种威严,使她顿然停步。"你不是我府上之人!"

 爱上?莫非他是唯一的活口?但她马上推翻这个假设,因为魅影杀人是从不留活口的。

 "你是姬府中人?"她试探的问道。

 "你…"一口气提不上来,他作势呕了一声,面巾遮去他口吐的鲜血。

 她走到他身前蹲下,他很正常的举起兵器防卫,她轻轻往刀面一弹,受伤的他几乎弹飞了兵器。

 他冷冷的眸子掀起愤怒,惹得她回以一笑。很好,这才是他应该有的反应。

 他受了伤,无庸置疑,像他这样的武者是不会忍受被女人触碰兵器而不做反抗的,而她也对他的防备心降低了些。

 "你不是魅影的同夥。"他肯定的说,眼中敌意稍减。

 "我的确不是。你是如何逃过他的剑下?"她问他。

 "我有刀。"他的回答很淡,他的刀刃缺了一角,她知道他曾有一场恶斗。

 "你的伤重吗?"

 他凝视著她,不答反问:"你是魅影的仇人还是爱人?"反目成仇的爱人?他这般地问似乎有此含意。

 "不!"惊觉太快的澄清,她有些不自然的补充,"我只是一个在找他的人。"

 "呃…"他又呕了一声,她伸手探向他的面巾,说道:"拿下来,否则血腥味会呛得你更难受。"

 他只手准确无误的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虽然不大,却牢牢紧握。

 他的手与她的截然不同,是厚结实的,那纯粹的男子气息透过温度传达至她的手腕、肩臂、直到口。

 面对突如其来有如电袭击的感受,令她的脸蛋不自觉的酡红。

 "有一封信函,如能转中门韩府,我就是死了也会牢记你的恩德。"他沉稳的声音一如他的手,雄厚有力又不容人拒绝。

 他在求她,而她知道这样的男子绝不会轻易开口求人。

 "在哪里?"

 她不由自主的点头,轻轻挪动手腕暗示要他放手,却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楞住不动。

 "把手伸入我前的衣襟。"

 "什么?"伸入前的衣襟?

 "我双手手筋恐怕都断了,信函在衣襟最右侧的暗袋。"这也解释了为何他必须屈服于她的接近。

 "但是…"要伸入他的衣襟里找东西?

 "若不愿意,请你离去,武者有他该走的路,也有他该死的方式。"他淡淡地道,话语中的生与死是云淡风清,也是决绝的。

 她轻喟一声,现在,换成她必须屈服。

 她的动作迅速,只手探入外衣的襟里,幸好外衣里尚有一件中衣,不至于碰触到他的赤膛。

 尽管如此,她还是心儿跳,却仍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在哪里?"

 "不在那。"

 "呃?"她一愣,抬起头,发现面巾下的双眸晶亮有神,丝毫不像受伤甚重的人。

 "你必须靠得更近,否则探不到深处。"

 她与他保持一掌之距,就是避免碰到他的身子,也因此手不能做最大的延伸。

 无可奈何的,她只好贴上他,几乎是偎进了他的怀里。

 "你还没说暗袋在哪?"

 "我说了不在那。"

 他充满磁的嗓音,怎么有著人的余韵?"那么…"她收敛起胡思想的思绪,暗暗责备自己的无端遐想。

 "在中衣里。"

 "中…中衣?"她嗫嚅著,真希望是听错了,但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沉深难解,而且肯定他没有说错。

 好吧!她可不想再听到什么武者的方式之类的话,只好认命探入最里面的中衣,直到接触到温热的膛,她感觉到一股燥热几乎要沸腾了她的血

 他的前肌肤不似练兵器的手糙,肌结实,她的手心感受到他的心跳,跳动得很急,她想知道他的心跳多快,不由得多停留了一会儿。

 "呃…"她的小手像是嬉戏林间的彩蝶,让他差点伸手紧捉那顽皮的试探。

 他的低惊醒了她,教她羞得面河邡赤。

 天啊!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般放肆的举止!

 "再往右…"听到他低哑的指示,她胡乱应了声,开始认真的寻找。

 中衣内侧果然有一个暗袋,她取出竹制信函,低著头不敢看他,说道:"我会交给韩府的人。"

 "有劳姑娘了。"

 "现下你怎么打算?"她问道。

 "你担心吗?"他的声音中有笑意。

 "总不能放你在这里,不怕魅影会回头吗?"

 "放心,我死不了,而魅影也从不回头。"他坚定的说。

 突然之间,两人沉默无语,她对于该去该留无法下定决心。

 如果她现在离开,他能平安险吗?可是,他都已经表示得这么清楚,他要她走。

 "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忘记你的。"

 话语中的温柔,使她回视他,那眼眸中的柔情,恐怕要教她永生难忘。

 "你走吧!离开就不要回头,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她点头,沉重的脚步迈向巷口,步伐却出奇的缓慢。

 不!她不能就这样放下他?

 终于,她忍不住回头了,而他,却杳然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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